我一手揉着老腰,一边撑着案面打了个寒战,假如他要劫色怎么办!

手一歪碰到了什么,我抱着绝望的心理拿起一看,面上扭曲的表情一瞬间冻结成冰。那是我传给阿爹的信函,我低头往案上一扫,不多不少七封信函整整齐齐地叠在案上。我颤着手翻过背面,信函焦黑的痕迹显示它被打开过,只不过不是阿爹,而是别人强行拆开。

我整个人和失了魂一样跌坐在案后的椅中,坐了一会魂也回来,我在疑惑,一般戏文剧情到这里的时候那啥反派男角不是要震撼出场邪魅狂狷一笑对我说,你看吧你一直都在我掌握中啊哈哈哈哈…

坐到晚上天黑也没见半个鬼影出现,魔界没有卯日星君之个尽忠职守的好官员,之所以判定天黑是因为我手中握着的书看不见半个字了。我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沉默了一会,抓起案上的笔山狠狠砸到门上,嚷着道:“我饿了!要吃饭!”

“里面这只究竟是什么来头?安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现在她吵着要吃东西怎么办?”窗外传来碎碎低语。

“听说是个神仙啊,神仙吃什么?我不知道啊,要不去给她从小黑那里分点过来,今天小黑终于加餐了。”

“小黑是谁?”我趴在窗下饶有兴趣问道。

“小黑就是君上养的宠物啊。”一个立刻应嘴道。

我敲了敲窗棂道:“好不容易来次魔界,就给你们传授一下基本常识吧。我们神仙嘴比较挑,活得越久的神仙吃的魔族就越要高级,我刚好活了几万岁,算算大概就是你们安将军的品级吧。你们快去割一块他肉过来,要不然我饥不择食也许就拿你们将就将就了。”

又是一片死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抱着干瘪瘪的肚子蜷成一团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窗下又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明明灭灭的灯火亮在眼皮前,将半梦半醒的我给闹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开了一条眼缝,恍惚见到窗外悬着只硕大的红灯笼,灯笼中心还竖着根长而细的蜡烛,时不时闪烁一下。我想都没想将手下的画轴化成短剑丢了过去,嘟哝着:“吃也不给吃,睡也不给睡,烦不烦啊。”再次陷入了深眠中。

梦中隐约有嗷嗷叫唤声,和零星碎语“神仙好可怕啊好可怕,连小黑都被她给打跑了。”“我们还是离她远一点吧,反正这里有三十四重法阵,她插翅难飞。”

如此被关在书房里好几日,天明了又暗,暗了又黑。等我已经翻完了第五本古籍时,我已大致弄明白了父神之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前情上大致和苏耶所说不差,只是在开启父神之墓上有了更为详细地叙述。父神开天辟地时,神魔皆由他一手创造,明为神暗为魔,相生相伴如同双生子般。父神死后他的墓地就是归墟与昆仑的相连之地,而开启这它需要三界的血脉。魔族这边自不用说,苏耶是仙界之脉,除此之外还须人皇后裔,而我…半仙半魔的聚魂草则是维系所有“钥匙”的枢纽。

为何我无端地生出一种优越骄傲感呢?我对着手里的书本长吁短叹,大概是我没用惯了,突然身价倍增还没适应关键人物这个角色。

此时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伴着而来的还有袅袅勾人的食物香气,我脸上半搭着本书虚弱道:“总算给我送吃的了,再不送我就要吃掉你们君上的这些绝密古书了。”

一只手伸来揭开我脸上的书册,柔声言:“这几天有些要事一直脱不开身,饿着你了。”

脊背一瞬间僵硬地和石块一样,呼吸凌乱地粗重起来,终究我睁开眼对上他微笑的双眸:“我该称呼你为赤帝君,还是魔尊呢?”

第四十三章 二嫁什么的

“我倒想你能如从前那般”他将漆盘里的汤盅、菜品一一取出,墨发垂在赤袍上涟漪微动,侧首一笑:“嚷嚷着喊我书生。”

“书生曾是你,但你已不是他了。”喉咙里像梗着骨刺,吐不得吞不得,每说出一个字都很艰难:“我所认识的书生没有绝世容貌,没有通天术法,没有亦仙亦魔的身份。他只会煲汤做饭,给我烤红薯。”

他手里握着的陶蛊抖落几滴清澈汤汁,他垂下浓密的长睫,笑道:“我现在也依旧会为你做到你所说的一切。”

“可是他呆板傻气,不会骗我。”心中滋味绝非简单的愤怒和悲伤可以概括,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骗局,最可恨的我居然还不能狠狠揍他一顿出气,真是怄到吐血都没地去!

稍稍平息了下心中翻涌的浪潮,我绷着脸竭力鼓足气势道:“岁崇的伤是不是你所为?”除了他之外,依岁崇的仙法这世上实难找出几个能将他伤到如斯地步。

他的眸里升腾起灼灼红光,面上依旧是融融笑意,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惊:“阿罗,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上古神脉已不多,我也不想这世上再少一个。”

这番话让我醍醐灌顶的认识到面前这个不是温柔贤淑的书生,也不是德高望重的上神,他是魔界这个修罗场里的帝王。

没想到仙界有个昏君,魔界有个暴君,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还要不要神仙活了?!对比一下,其实最可怜还不是我与岁崇这对苦命鸳鸯,倘若天帝老头知道他倚重的尊神祝融是他的死对头,我估摸他不仅要愁秃了顶,就是吐的血也能把天河染红了。

唇边贴着冰凉的酒盏,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先用完膳再说。欢迎来魔界,阿罗,你会喜欢这里的。”

我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喜欢上这鬼地方…

我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碟中的菜肴,刚刚的饥饿感已荡然无存,现在就算是呈上一台百仙宴,我看着也是索然无味。

“你到底是谁?”我终按捺不住发问道:“你既然是上神祝融又为何会是魔尊?”

他斜倚在宽椅中,手中旋着琉璃杯浅浅饮着,目光有些迷离:“祝融又怎么不能是魔尊呢?亿万年前那场神魔之战中,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他撑着脑袋,懒懒呷了口酒:“当时我确实和死了差不多,只不过是我心甘情愿舍了仙身入了魔道而已。”

“为什么?”我疑惑问道,以祝融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是天帝也要尊其三分,况且脱胎换骨的痛苦堪比诛仙台上跳一遭,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莫非魔界那时出了什么绝世美人,让他为之痴为之狂终于为之精神失常,一个冲动入赘到了魔界?

“无聊。”他漫不经心道,见我迷茫地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做久了神仙,太过无聊,便想看看与仙界势不两立的魔族究竟是什么样。”

“…”

古神们的思想果然深不可测,这等游戏人间、颠覆三界的境界岂是我等凡夫俗仙可以企及的。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一个无聊就去玩弄岁崇,欺压天帝呢?

“你在魔界是魔尊,在天界又是上神,哪里不都是翻云覆雨手?为何还想要父神之墓里的法力?”从他这般丢仙位、舍名利的潇洒做派,三界第一什么的对他来说也是过眼云烟,转瞬浮云啊。一想到他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所有的温柔相待都是别有目的,我心里就膈应得慌。

宽大的袖褶垂叠下来,他放下酒杯,向我倾过身醺醺的酒气拂在我面上:“原先还是因为无聊,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通天之法,才接近半仙半魔的你。现在…”冰冷柔软的衣袖覆在我手背上,他抚上我的脸颊:“后来我发现你就是那个有趣的小丫头,在我看来无尽没有起伏的时间在你身上有了变化,你长大了,可是性子还是那么有意思。”

我向后仰着身避开愈来愈近的他,紧张道:“你,冷静、冷静!阿爹说酒后乱性是不对的!”

他果真停住了,很认真地蹙眉想了下,点头道:“确实是不对的。”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谁知他突然就势倾身压了过来,赤色的锦缎包裹住我的所有视野,他咬在我耳垂上呢喃道:“谁说我一定要做对的事?”

我的脑袋发热轰地炸开了,心跳快得我头晕目眩喘不过来气。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的每一个动作都感觉地十分清晰,他的唇移到我脖子上,落下一吻:“当年在西荒本就是我先遇见的你,你本该是我的,阿罗。”

“你不要这样子…”我喃喃道,使劲力气想要推开他却纹丝不动,他拽住我衣结的一端,我浑身一僵。

“阿罗”他的眸里又浮现出曾见过的漩涡,跃动的火焰似要焚烧进我的眼中,他蛊惑道:“给我。”

“好。”我低低应了声,手慢慢落下。

他的吻骤然停在我唇上咫尺处,我稳住发抖的手握紧剑柄用力向前送去,大泼大泼的血洒落到我身上。纯均剑的冷光闪在他身后,我咬牙抽出长剑推开了他,缩在椅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血流如注从他胸前泉涌而出,他的眸里已恢复了清明,单手撑着身子低头看了眼,无奈地笑道:“你的心思比谁都善,我能将你逼到这份上也是不易了。”说完苍白着脸色低低道了声:“对不住。”起身踉踉跄跄而去。

我抱着剑死死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门外一片惊慌失措声。

“要不是君上有令,我会立刻要了你的命。”阴冷的声音响起在室内:“你若再伤我们君上半分,无论受什么样的罚,我都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我正使劲用衣服擦着手上的血迹,抬起头看着一身黑甲的魔族男子:“虽然我现在很不济事,但真要拼起命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我杀一个赚一个,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滚,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掌心的皮肤已被擦破了,露出鲜红的血丝,我呆呆看着大片血迹,发冷似的抱紧怀里的长剑缩成一团。如果刚才他还继续下去,我都想杀了我自己算了。

书房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身上又冷又黏明明疲倦至极却又不敢轻易入睡,我宛若惊弓之鸟般一点动静都不放过。岁崇说得对,我白活了这几万年,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我居然会以为祝融哪怕是魔尊都不会伤害我…毕竟他曾是那样一个温暖的人,而那些温馨相处的过去,都已碎裂零落而去。

讨厌的魔族,讨厌的魔界,我想回青要山了,想见岁崇,想见阿爹,想苏耶了…苏耶,一句话快速地划过我脑中“苏耶也落到了他手里”,莫非岁崇所说的他不是指天帝,而是指祝融?这么一想,我浑身如堕冰窟,当初在蟠桃园里祝融就是特意将那番话说给我,不对,应该是苏耶听的。他知晓苏耶出身佛门、通达佛典,好奇心又不是一般的重,必会一探究竟,到时就可借着天帝之手关起苏耶。

我现在后悔刚才怎么没干脆一剑捅到底杀了祝融算了,这个魔尊的心思缜密、算计骇人就罢了,偏偏还是个不按常理走的家伙。天翻地覆的事情,不过就因为他的一时无聊。

岁崇,你在哪里?我抵着膝头眼底发酸,就算岁崇他总是一副冰山脸,平日里经常罚我抄佛经跪三清老祖象,但他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在我还在天界住在重明宫时,苏耶曾劝过我放弃岁崇那颗白菜考虑祝融这株才貌双全、位高权重的芳草。现在看来,祝融虽从外在条件当属三界风华无二的,但内在委实比不得岁崇一星半点。岁崇对我,那是真心实意的好。

如此想着与岁崇在一起的琐碎时,胸中忽然溢出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里,寒冷、疲倦、孤独都在无形中消失。我吃惊地看着手上的伤痕迅速地愈合起来,心中一动,运起仙术,原本因为千年龙息受创的仙元竟已痊愈,气泽绵远甚至比当初还浑厚了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阿罗,不要怕。”他的声音回响在我耳边,感受着体内熟悉的仙泽,想起他哺入我口里的那颗珠子,扯起嘴角想笑,泪水却沿着眼角一滴滴落下。闷骚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对别人的好都遮着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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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主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啊,沈红衣寸步不离地守了几天了。哥哥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吗?”安南南与我并肩坐在极天殿外的栏杆上,魔界干燥刺面的风扬起她的紫纱裙,她摇摇晃晃着身子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事实上这几天她已经不止一次从上面跳下去,每次跳下去后引上来嗷嗷叫唤的小黑,再赤手空拳揍一顿它,直到它呜呜呜地拖着受伤的庞大身躯落回去。安南南说,魔界太无聊了,只有没事调戏它逗趣。

我听着直抽搐,她无聊就蹂躏小黑,祝融无聊就蹂躏三界,这难道是流行在魔族们间的通病吗?真是欠揍又可怕的病症…

自祝融带伤而去后,我未再见过他,反倒是安南南跑过来说他派她来陪我散心,也允许我在极天殿近处走动走动。然而我看着极天殿四面深不可测的黑渊,我呸,这让我怎么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他养的魔兽们当点心了。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祝融与我已算恩断义绝。他想利用我打开父神之墓,连窗户缝都没有。只不过撇开如何走之类的问题,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救出在他手中的苏耶。

我在书房里思考了很久,无论怎么看,救苏耶这件事需要武力做后盾和脑力做谋划。如果武力极强胜过祝融那么后者可以忽略,如果脑力非常比过祝融那么前者也可以忽略。我琢磨来琢磨去,很不幸,前后者我好像都有所欠缺。恨只恨,我阿爹与阿娘没有将他们的优点生给我,反倒是给了我一个古往今来最麻烦的原身。

“对了,哥哥交给我一个任务。我看你挺闲的不如也帮我一起做吧。”

“以我的身份和资质恐难承担你们的机密任务。”我委婉推脱道。

“这事你肯定能胜任。”她怕了拍我的肩道:“会写字吧?”

“…不是很好看。”我心虚道。

“没关系的。咱魔族不那么讲究。一千八百分喜帖,你我对半分,三日之内应该能赶完吧。”安南南苦恼地抓着头发道:“哥哥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舞文弄墨,还不如让我去杀一百头蟒牛。”

“谁娶妻啊,娶谁啊?”我不动声色问道,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这排场摆得挺大,到时候群魔乱舞,是个极好的逃跑机会。

“哦,君上娶妻啊。”安南南笑嘻嘻地看着我:“娶你啊。”

我和断线风筝一样从阑干上直直掉进深渊…

第四十四章 逃婚是件麻烦事

千万绝仞之上的极天殿突然热闹起来,大片大片的嫣红一夜间开遍了孤冷的殿宇,彩廊上飘下宫灯殷洪的流苏,黑滑的地面铺起缀满相思草的绒毯,一重又一重的相思结织成帷幕垂在层层门庭间。为了增添喜气,殿中甚至还放养了几只赤红金翎的凤凰,悦耳柔和的凤鸣声和着檐下的铁马如水纹般漾开在阴沉的魔界苍穹中,穿越密云传遍了三界。

我抱着一只尚未成年的雏凤坐在地上,身旁礼官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大典当日所要注意的事项,而我依旧选择置若罔闻。在我得知祝融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这场婚事后,当场提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孰料被安南南的哥哥率领魔将揽在了他寝宫前。俄而,寝宫里传出了只飞翠点金的步摇,正是当年杜子仁送与苏耶的定情之物。

太遗憾了,看来我那一剑既没有刺死他,也没有将他砍成个傻子,这般威逼利诱的事他做得倒是得心应手。

身侧的声音渐渐低去,我叹息道:“念完了?每天都念一遍我又听不进去,何苦呢?有时间我们打打麻将,赌赌钱也好。”

“听说你前阵子闹死闹活,砸了不少东西,现在安分了不少嘛。”沈红衣阴阳怪气地在身后道。

“你来干什么?对了,你是神农氏后裔,难道说你就是人皇后裔?”我执着玛瑙梳子自上而下轻轻梳理着小凤凰的尾翎,它漆黑的凤眼转了转,温顺地朝我仰脖叫了声。

“看样子你长进了不少,脑袋瓜子都活络了不少。”他走到我身边蹲下,仔细地瞧着我:“魔性苏醒了这模样看起来倒上眼了不少,嘿,你真死心了?”

“你来就是夸我变好看了吗?谢谢昂。”我懒洋洋道。

“纯均剑是上古仙剑之一,蕴藏的是纯正的神力,这一剑若是普通魔族挨着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冷笑道:“我也不是来使苦肉计的,只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你嫁他之后知道了再发狠补上一剑,真送了他的命。”

“说吧,你现在就算说其实祝融暗恋的是岁崇,娶我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我也不吃惊了。”我托起一条长凤羽,任柔滑的丝羽流泻过指间:“说不定我还会祝福他两呢,真的。”

“…”他清了清嗓子,斜瞪了我一眼:“事先说明收好你的纯均剑,万一我手抖撒出去什么溶骨销肌的毒药,你可别哭啊。”

这段时间内我收到了这辈子最多硬的软的威胁了。

“首先,千年龙息虽然是雨师妾通过信鸟传下界的,但却是我给她的,与祝融无关。你…把剑收回去。”他双指小心地夹起我搁在他脖子上细剑,挪开两寸:“你还听不听我说了?”

“哼。”我一弹剑收回腰间:“蛇蝎心肠、狼狈为奸,你和她还真挺配。亏我还一度把你当做救命恩人,真不要脸。”

他自知理亏也不予我计较,只得悻悻道:“真不知你这刁蛮样子哪里好了,让他怎么也下不去狠手,还宠得和什么样。”他从怀里取出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鼎:“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随意一瞟:“你炼药的炉子?这么小,祝融待你也忒小气了点吧。”

“…这是神农鼎!”他看起来很想一手捏死我,拔高了音调道:“我告诉你,武罗,你以为他赶着娶你是为什么?还不是想分你一半法力。到时候开启父神之墓,没他这一半法力支撑,你就被神农鼎连同仙魔之力给炼化了。”

我本想说,放屁,谁给你去开父神之墓。只是我伸出手摸向小鼎,被他一巴掌拍开,看他护若珍宝的样子,我翻了个白眼道:“你既是人皇后裔,不也是钥匙之一,这么说你也会被炼成渣?”

他笑得诡异:“我要做的只是驱使神农鼎,只有原身聚魂草的你才是连接仙魔的关键点,被炼化的也只有你。”

“真荣幸。”我干巴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他收起神农鼎,立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我道:“你最好别再耍什么小心思。他可是魔尊,不是什么狗屁上神。伴君伴虎,你要是玩过火了,谁都救不了你的小命。光是烛龙就够你受了。”

我对着他双手托起小凤凰:“你知道我刚刚发现了什么吗?”我笑成一朵花:“这是只小火凰。”

“轰”的一声,三丈高的烈焰喷向了沈红衣,敢烧我,下次让你尝尝留欢毛球三味真火的厉害,哼!

沈红衣走后不久,我枕着小凤凰躺在地上睁眼发着呆。原来那就是神农鼎啊,传说能聚魂集魄的神农鼎,炼出无上仙药的神农鼎。我缓缓合起眼,耳边响起乐声般的凤鸣,华盖般的凤翼展开铺在我身上,暖和又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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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安南南随着绣娘穿针引线替我赶制嫁衣时终于崩溃在了一团金丝银线中:“更可恶的是为什么你除了吃喝外什么都不用做。”

“哦,我才第二次嫁人呢,其实也不是很熟悉。”我剥着瓜子,时不时丢几粒喂给小凤凰:“你以后多嫁嫁也许就会比较顺手了。”

“…你变得不好玩了。”安南南丢掉雪丝,凑到我身边抓起把瓜子也剥了起来。

我都快被人玩死了,还怎么好玩?我捏着瓜子仁逗着小凤凰,低着头道:“是不是三界都知道了这桩婚事?”

“那是自然。”她好奇地观察着小凤凰,颇有几分得意道:“我们君上的婚事自然是风光大办!即便天上那些死神仙我们也很大度地送去了喜帖。”

这么说,我那醋坛前夫也是知道的了。我虽小小地幻想了一下他嚣张无比过来抢亲的样子,但实打实地说,我是万分不愿他来犯险。我宁愿他就认为我变心了改嫁了,对我死心了,然后找了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么一想,我都快把自己给怄死了。

我抚摸着小凤凰,故作神秘地对安南南道:“我这里有件好玩新奇的事你要不要听?”

她自是兴致勃勃地要的,我让绣娘们都退下,对安南南道:“你是不是喜欢你们君上?”

她愣神间,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喜欢一个人不用说出来,平日里的一言一语都可以看出来了。我要说的就是与祝融,也就是你们君上有关。”

我笑一笑道:“是我刺了你们君上一剑,让他现在都缠绵病榻起不来。”

断魂刃在我肩上划出指宽的伤口,缠绕在刀上无数冤魂的戾气疯狂地逆着血流涌入我体内,像无数根尖针不断在血肉里推行。我忍着痛看着森郁可怖的她,继续道:“祝融为了开启父神之墓,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不仅害我深受重伤,也让我不能容于天界,更害得我与我的夫君被迫分离。这一剑只是个开始,就算我嫁给他,我还是不会放弃杀了他。”

她竖起的眸里红光暴涨,刀刃又压下几分,终于她的眼角滑下一行血泪:“我喜欢君上,也喜欢你。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嫁给君上呢?这样你就可以留在魔界,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对她轻声道:“因为我和你一样,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他是我的夫君。他为我做了很多,我什么也做不了除了陪在他身边。如果这点也不能做到的话,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甘心的。”

断魂刃渐渐脱离了我肩头,倾泻而下的血流将我身上的素衣溅红,如同前几日刺了祝融那一剑般。我瞧着安南南消失的身影,安抚地摸了下焦急的小凤凰,揩去它身上的血滴。肩头的伤口在一团白芒中慢慢愈合,苦肉计并不只你祝融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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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对我说你终于安下心嫁给我了。”祝融慢慢自黑暗里走出,脸上还透着病白憔悴,步子也有些虚浮。

“你身子还美好,”我倾身剪烛花的手一顿,偏着头淡淡道:“就不怕我再给你一剑?”

“无妨。”他浅笑地在我身边坐下,执起我翻阅的书,随意浏览着:“纯真善良的你也罢,心狠手辣的你也罢,我都喜欢。你嫁给我后同掌魔界,还是心狠些好,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

“可是岁崇不会喜欢我变成那个样子的。”我放下剪刀,看着他沉下笑意的眼睛:“他说要护我一世无忧,以前的我就很好,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每说一个字,空气就凝固一分,他的眸里终于是没有半丝笑意,黑得像无底深渊。他缓缓松开骨节发白的手,书卷一刹化成沙沙粉末落了一地,像焚尽的骨骸。

“你,太让我失望了,阿罗。”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也说明他现在是越发的生气。

“我永远不会让你满意的,祝融,不论是替你打开父神之墓,还是嫁给你。”我叹了口气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修了几万年的道,也没见飞升成上神。整日里打架闯祸惹事,三界里谁提起来不头疼的。做的唯一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就是嫁了个好夫君,虽然他不会说话没情趣,为人古板又冷漠,但既然他不嫌弃我,我也没有嫌弃他的道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犹如一汪平湖:“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死去奈何桥上等着再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