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到我的声响,倏尔睁开了眼,那双恍若九天寒星般的眸子投过来的灼灼目光让我怔了一怔。他的唇角扬了起来,直身离了座,走过来颜色温柔道:“怎么这般时辰才回来?”这个时候我就不是怔忪了,而是感到忒奇妙了,之前丢下本夫人的明明就是他好不好。
我想我有些傲娇了,冷冷斜觑向他,却不想落入那双融尽夜色的眼中,我似见到一丝悲戚,心落得没了底,竟纠纠缠缠出了一二分愧疚之感。
他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桌前坐下,甫一入座,一丛宫娥便如流水般进前步上了菜品。 “也不知你这些年来口味变了没有,便照着你以前在的喜好布置了。”他抬袖举筷夹了一个水晶芙蓉丸放在我面前的小盏里。
我盯着那颗圆润剔透的精致丸子,又扫了一桌吃食,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睛映着华灯,绰绰光烁,让我有些不敢直视。他见我无言语亦无动作,伸手轻轻握住我揪着袖摆的手:“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用膳了,今晚什么也先别说,陪我好好吃这顿饭。”
这样的黎岫玉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我无法拒绝的。倘若他于我冷色怒目,冷嘲讥笑,我还或可能与他斗上一斗,争上一争。可当狐狸化成猫,你明知他本质依旧还是狡猾歹毒吃肉的狐狸,可你无法拒绝小猫那双水润漉漉的眼睛和极力想讨好你的亲昵。
夫人我在黎氏岫玉的糖衣炮弹和美人计下,忘记了所有准备质问他的言语,再一次光荣沦陷了。说来,沦陷在他手里,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我终于更了!捂脸,亲们,求点评求收藏求爱抚~
掩面,捉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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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七章 七国之盟波已起 ...


春夜里有海棠幽幽的香气,伴着淅淅的流水声,宛然游于殿内,散着甜暖的气韵。他坐在我身侧,不时提箸为我布着菜,动作优雅而轻柔。
我咬着虾,满腹思绪在这眼前分外安谧的情景下生生被压了下去。那些身世之说,利用之说,都一时忘诸脑后了。
我们犹如当初那样,相伴而坐同桌而食,偶尔我挑出不爱吃的青菜堆到碗边,都会惹他皱起眉,敲了敲我的脑门。再添一筷子蔬菜过来惹来我分外嫌弃,真是个不可爱的人!
等撤去一桌残羹,他自然而然执着帕子扭过我不安分的脸,细细地擦拭着,言间嘲弄:“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不老实。”我郁闷了,当一个人这般形容一个已经三岁孩子的娘时,你就该思考的不是你是否年华不老,而是你当真做人失败到连个孩子都不如了。
他的神色依旧淡淡,指下的力道却很轻,像一个陶艺师对待轻薄的陶器般。终于我有些不耐烦了,还未等我扭开头,他随手丢掉了帕子。我如获大释,取回了自己脸蛋的所有权。没等我开口对他不请自来、反客为主有损我国主权和国威这一事件,提出抗议时,他清冷而低沉地声音已传入了耳中:“许久未与你对弈,不如颜儿陪我走一局如何?”

这世道有得寸进尺之说,自然也有将这一说运用的出神入化之人,黎小世子便是其中翘楚。更为可悲的是,我还无法拒绝。我曾料想,这天地之道历来讲究着个相生相克之理。总会有那么一个青年才俊来克着这黎小世子。可之后十来年的日子,只能证明,上天一定是忘记给黎小世子配上这么个才俊了…
这世间当是有胆敢直白拒绝他的人,但在这人出生之前,我并无做那第一人的想法。炮灰也是有炮灰的生存愿望的。
纵然这一日我已极度心神疲惫,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坐在他对面,云里来雾里去地往棋盘内丢着棋子。
侍女们举着长杆探向高挂的昼亮宫灯,就见那灯火一串接连灭去,顿时内殿被几杆落地的长灯罩上了一片昏黄。我们的影子投在窗上,一来一往,落子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我们之间像从未相隔那么悠久的年月和那么多翻天覆地的过去,一切都还在年少时的相伴相行。
“颜儿,我等你八年了…”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叹息。那叹息中的伤愁与落寞让我的心无端地一紧,如同被根纤细的针尖刺入柔软的心底,那痛是纤细而又绵延不绝的。
他的指尖抚过我的眉眼,一寸寸,带着我所熟悉的幽冷香气,终于成功地将本来装睡的我催眠进了沉梦中。
所谓的七国会盟,又名七国会谈。从这个名字看来,包含两层意思。数字上看,那就是这个会谈,是不带皇室玩儿的。从动宾结构上看,这是个锻炼和展示各国嘴皮子功夫的事儿。
于我而言,这实在是造孽啊。七国最高领导人们带着他们各国的谋士聚集在殿内。领导们坐在高座上,就看着自己家的谈判人员在殿中互喷着口水,争食抢地。
这一谈,往往是从晨曦初始,然后至正午暂停,午后继续。夫人我坐在席案后,抬起袖,掩住一个大大的呵欠,目光随意环顾了一周。
左上角的黎岫玉一身玄色四爪盘龙袍,将一身贵气衬得冷冽庄肃。他正身而坐,唇角携着抹莫测的笑意,一手轻叩着案沿,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看着黎国的任渊和荆国的明相在争论各国军备的事宜。按照夫人我以往的经验来说,他这样的目光和笑意,便意味着哪个倒霉蛋要遭殃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黑深的眸子漫不经心看了过来,我立刻调转目光专注地研究头顶上那朵宝华兰。果不其然,我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声。哼!
过了一会,我又坐不住了。目光悄悄游开去,结果瞥到了一个同样不甘寂寞的人儿,我立刻乐了。
对面是一个与我年岁无差的少女,双袖交叠在膝上,直身端坐着,一双极为灵动的眸子咕噜噜地转着。她身边的是一个此时清朗温润的年轻男子,眼中浮着一丝无奈和隐忍。少女的身子又几不可见地朝他倾了倾,他终于忍不住皱眉,俯首低斥了两句。少女的脸垮了垮,又端正坐好。
如若所料不差,这少女当是与黎国并驾齐驱的荆国的国君,也是这天朝千百年唯一的女国君。如此看来,当真是个妙人儿啊。落九郎怎么说来着的,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奸情,只是缺少发现奸情的眼睛。
荆国果真是一个奔放而跳脱的国家啊,我感叹。此时我还并不知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我看着很是投缘的姑娘,将由我一手灭失她此生惟一一场原本可圆满结局的爱情。而那双我极为喜爱的眸子,一夜寂灭后,再不看到这如朝阳般热烈而富有生气的光芒了。我想我当真是在造孽,而按照天道轮回的道理,我终也是要有报应的。
正当我居心叵测地猜度着这荆国国君和天下闻名的秦沉璧秦小将军之间不得不说的一二故事,一声高喝吓回了我的魂魄。
我抬头便见着现暂代华国政的白氏容徵,一脸怒色看向对面抚须直立的一人。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我回头探寻地看向自家春官,他侧身低言。原是姜国冢宰称,既然华国紫氏已亡,社稷亦随之而亡,这华国国土当分封给其他六国。
我的脸蓦地冷了下来,抵在案沿的折扇咔嚓一声,散开了扇骨。这一声在气氛僵硬的殿中格外清脆。黎岫玉的眼神立刻投过来,深难辨测,原本挂着笑的唇线已然绷紧。我有些黑线,其实吧,我并非有心要在此局面开口。因着我知道,在这里就算侃破了嘴皮子也不如结束后直接找主事的人威逼利诱来的有效。
而今箭在弦上,也容不得我多思。我掸了掸袖子,正欲起身。却不料黎岫玉他抢先开了口,只听他的声言淡淡,像一袭蜿蜒的流雪,冷入心肺:“七国自昭阳帝得封诸侯,昭阳帝有言,慕氏不去,国土不分。看来这祖辈上的训示,姜国国君已所记不清了。”
对面姜国君臣二人的脸同时白中透了青。我一时心下大块,却未防及谋士们已练就得向来杀人于无形的口舌。就听那姜臣恼羞成怒道:“素闻黎公向来亲于青国夫人,而这青国夫人为紫氏未亡人众所皆知。难道黎公为了青国夫人连那紫氏小儿也要亲养不成”
此言既出,满殿寂煞,杀伤力可见一斑。
我料想这姜国当真是不成气候了,一国冢宰有着茶馆说书人的口才,和隔壁卖包子大婶的脑子,这样的搭配组合,实在是有违天理地和谐着。
八卦的精神固然可贵,可是八卦到当今最不能惹的人身上,我就怕你以后都没了八卦的精神气了。
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知道此时是万万不得说话的,黎公是要大怒了。天子一怒的规格是伏尸百万,算计算计,也就一京都左右的人口数量。而黎公一怒,则可能是要燃九州烽火,这也不知道是多少个百万了。
师父英明,我当真是世间罕见的缺心眼,愈到这般紧要时,我愈往二里去。作为绯闻主角的我在众目所瞩之下,敛了敛袖子,正了正云冠,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淡定而诚恳道:“看天色,膳点已到。诸位国君谋臣,不妨先用了午膳之后,再来慢慢讨论一下这个涉及伦理学,哲学,权术学,民生学等等的复杂问题可好?”
我想我只是本着缓解气氛打圆场的目的而出此言,语气面色都极致温和,可未料话音刚落,殿内气氛更加沉重了。难道我很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在里面吗?
扑哧一声,我对面那可爱的少女国君笑出了声。结成冰的空气破了一角,缓缓流动开来。但见她站起身来,明眸蕴满笑意,道:“华胥夫人说的极是,在座皆是国之鼎梁,还是莫饿着为好。”一番话腔拿捏的是稳如静水,雍而端正,言罢,便率先离了席。
古谚:“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而今我当真是见识到了。不愧是和黎国并称乱世强国的荆国,这女国君丝毫不逊他人气量。
我的老脸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台阶下了。黎岫玉抛去酒盏,自上座也起了身:“时至中午,也便歇一歇。下午再议亦可,”二雄表态,他国也只能诺诺随之。
他的脸色依旧如寒冰般冷然,经过我身边时,略顿了一顿,凤目轻扫而过,那一眼眼神极为复杂,转身便负手而去。他身后的臣子们看着我的眼神很可怕,想来我无形之中又搅乱了黎公大人原来布好的局了。
我抚额,为何这事态总是朝着我所不待见的方向发展呢?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字,存稿存稿,今天终于能存稿了,泪。童鞋们,我是不会弃坑的~所以就来轻轻点下收藏,评论两句,墨然会很感动的,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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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八章 与君奉鸩酒(一) ...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努力地更新了~~~春冬交替,气温不定,最近好多人感冒啊。看文的亲们要注意保暖哦~【修错别字啊错别字,掩面,一时手快,修了错别字】

黎岫玉定是怒了,至于他一怒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我已无心去揣度了,因为我又被皇帝大爷召唤去了。这次的公公态度很好,安静等我敷衍完那些君臣,可是他再安静依旧不能纾缓我郁卒的心。为什么每次一到饭点,皇帝陛下就要召唤我?难道他不知道在饭前谈判是最没效果的吗?那时候的人都会分外暴躁啊暴躁。
穿廊越檐,朱廊九转,一路而行,煦日泼洒,春华灿烂。我喜欢这样温暖的情景,一丛艳丽的花朵,一地明亮的阳光,一池清澈的水。风漾着柳,舞出柔婉的姿态。有鸟鸣,有蜂嗡,有蝶戏,一切都是生而向上的。就算置身事外,触摸不到这样的生机繁华,看着也让人心中和暖。
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和黎岫玉说过,我要把我住的水榭种上一池的荷花,要是极为粉嫩娇俏的那种,屋子的周围还要载上艳丽的海棠、桃花、红梅。当时黎岫玉大大地嘲弄了我的品位俗不可耐。
可他不知道,一个独自长大接触不到多少颜色的人,是有多么向往外界的喧哗。当她能触碰到这样的热闹时,她已和它们格格不入了。那时候的我立在窄小的院子里,踮脚观望外面的世界时,我就想,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收集到所有暖和的色彩。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试图给我过这样的自由和安谧,却被我亲手推开了。而他也阴差阳错因着我国破身死了。
他是我亲手埋下的情冢,我用一杯酒,一夜泪,一寸伤为他立成碑。
当我看见立在皇帝身边的沈靖和时,我便觉得因果轮回,它当真是要到了。沈靖和看着我的眼神,还是三年前出现在我面前那样厌恶和愤恨。
贤明的君主身边必然会有忠贞不二的臣子。紫霄煜无论从知人善任,还是领兵行军来说,都称的上一个明主,自然他亦有能为了他拼命的臣子。沈靖和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与我之间还有一段过命之恩的交情,可是三年之前他依旧孤身出现在青国王宫中要杀了我为他的明主报仇。
倘若不是有无桑早一步察觉了他,倘若不是我当时有孕在身,而今我也不就不在这里面对故人旧债了。我叹息了一声,对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当年的沈靖和看着尚在肚中念儿的面子不仅放过我一马,还救了因难产险些丧命的我。而今他再出现,想来自然除了复仇之外再无二话。
皇帝扶起了我道:“颜儿,你若不信那日我所说,今日便让沈医仙验上一验就是了。”我果断否决,换来的是他更为悲戚的神色和沈靖和更为蔑视的眼神。
我一贯秉着糊涂度世的生活信念,虽生平波折坎坷不断,倒也算安于天命,乐观向上的很。而今没理由也没意向为那段前代们的风流情事苦恼忧愁。
我朝皇帝躬身一礼:“颜淡生于苏王室,便为苏氏子孙。颜淡曾闻,执念太深,便为心魔。当年的颜韵自离了这京都之时,想必就已与过往断的干净了。而今陛下又何苦执着于前尘呢?”
“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为了个黎岫玉,连自家祖宗都不认了。”沈靖和瞧着我的眼神凶狠,语间极尽嘲弄。
“沈医师!”皇帝喝道。
我坦然:“说来自家祖宗,天子在上,七国诸侯皆是其子民,我哪里不认祖宗了?”
“你…”他噎了噎,显然他同我斗嘴上功夫着实是个不明智之举。他脸上红白交替片刻,终冷着颜色对我道:“我不管你认不认祖宗,如今我提醒你,你有三命在我手里。剩下的阳寿要和不要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我生平最恨别人给我出选择题。因为他们给出的选择对象基本属于,选了哪个都会让你悔恨到自掴自掌的。
我想是时候开始撰写回忆录之类的文献资料,以便我死后,我这辛酸一生尚有人知。
也不知是沈靖和的三命论吓到了我,还是他的出现触动了那在体内沉睡已久的沉疴,我感到手足的温度都渐渐凉了下去。
我曾有过这样的梦魇,自己一人躲在无人的屋角,一切都是黑暗而寂静的,而在我总感觉这片黑暗中,随时会窜出一只噬人的猛兽。
那时,我刚刚来帝都之中,夜夜都被它困扰。后来我说与了黎岫玉听,他听了之后,当时只是沉默一下,摸了摸我的头。半天之后,我的床头便添了一盏长燃不灭的琉璃灯。
他说这是盏连水都浇不灭它的长明灯,如此我便不怕黑了。我扑上去,大大地在他身上蹭了蹭道:“黎小世子,你可真是我贴心小棉袄。”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他,那只不过是因着我那几夜将手压在胸前起的噩梦而已。我当真不怕黑,只不过想从他那讨一份长久不灭的温存罢了。
沈靖和说,等黎岫玉一死,便会替我彻底治愈旧疾,至少还能保得一二十年的寿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凌厉:“如不是因着你是小世子的生母,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以祭世子英魂。”
我对此嗤之以鼻,你要是能杀得了黎岫玉你还来找做甚?那据说见血封侯、一步即倒的毒药我终还是接了过来。在掌心颠了颠,这玩意就值我一条命加上他一条命啊。可见人命也不过几钱左右的分量。
我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任何一个人大概都没什么好脾性面对将自己性命揉在掌心的人。这剩下的礼我也懒的行了,转身就想离开。
在踏出门的那一刹,身后响起皇帝苍老的声音,他说:“颜儿,你难道不想为你妹妹长华报仇吗?”
乍然风起,摇起桃夭杏枝,如雨般簌簌坠了一地红白交叠的落蕊。冷风飞红,总是能渲染些凄冷的意境。我侧身,回过头去看着皇帝,很是认真道:“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不靠谱。首先,黎岫玉是何等人,陛下将公主嫁给他,就应当料到或可有的结局;第二,陛下,慕长华贵为帝姬,怎生是颜淡这样一个诸侯侧室所出之女的妹妹呢?第三…”
我看着他有些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说实话吧,陛下,难道你不觉得,对于我来说,慕长华的死应该是个好消息吗?”
我圆满地做了回戏本子里坏心女配,恶毒,残忍,自私,黑暗…
接下来,我还要去为了我那只有一二十年的寿命,去毒害我的青梅竹马,喜欢了快十年的男人。我觉得这个剧情路线不对,因为坏人总是要活千年的,为什么我这样还只是最多能活二十年呢?
我度着步子,一时愤然,一时自嘲,一时笑起,一时泣泪。后来黎岫玉评价我那时的状态,只有疯癫二字可形容。
确然,如果你有一个至今还不明了的身世之谜,自己喜欢的男人带着兵灭了喜欢自己的男人,然后你悲情惨痛地拉扯一个不属于你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三年,再最后以你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亲手杀了你爱的男人,不疯我对不起天地正气,不疯我对不起众位看官!
阻止我疯癫之下危害皇宫治安的是黎小世子,原来我未瞧着等在路前的他,迎头便撞了进去,撞完我还甚是暴躁地喊了一句我久不熟练的台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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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九章 与君奉鸩酒(二)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仿佛能看到第一卷结束的曙光了!~~o(>_<)o ~~我的黎小世子哇

他按住我的脑袋,轻笑道:“这普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说这个词。”
我的脸颊贴着他胸前凉滑地绸缎,所有的躁动都在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刹那平息了下来。我忽然很想哭,就像一只被放远了风筝,历经了万水千山终于落到属于它的栖息之地。那些踽踽独行的孤寂,独对风雨的疲惫,生死纠缠的恐惧,终于尘埃落定化为虚无。
那些初见时就掩埋在心底名叫思念的种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出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时间愈久,酝酿的芬芳就愈浓烈。
我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地啜泣着,既委屈又惶恐。因为我们之间隔了那么悠久的时光,还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外界的风尘太多,我已经害怕找不到路途。
他沉默了片刻,按住我脑袋的手缓缓松开,我的心一下子慌地落不到谱上,本能地抬头想推开他,他的手猛地搂紧我的腰,我的额撞在他的肩上,我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的更多了。
“你弄痛我了。”我梗咽着在他怀里说。
“你痛了我自然也痛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钝了的弦,不知沉浸了多少岁月风霜。
狡辩!我嘟哝,换来的是他扣着我的腰更紧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顶,低沉的声音有些苦涩。
我的手蜷在袖子里,那瓶冰冷的药瓶贴着我的手腕。我知道了很多,可是,一直以来我希望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真相这种事情,往往轻成一言,重如千斤。痛苦的事一个人承担便只为一份痛苦,何必要那么多人陪你一起伤心难过?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他不该知道的,你也不会让我知道。”我蹭着他的袍子。我的话的确是真的。因为凭着他的本事,这些年来穿插在我身边那些不起眼的人,就知道这世上大概没有他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事,起码是我身边的事。而我所接触和知晓的自然也是在他默许的范围之内的。
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喉头像浸在了盐水中,痛且涩着。有些事不是要亲身经历才为痛,而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而无力回天。
落九郎这厮还有个业余爱好,便是看星星。他道,世间人事皆有星辰注定的命运轨迹。那我和他阴差阳错分开的时光是不是也是早已注定,无法阻止?
“你一贯不听话,当年你若多信我一点,后来又怎会…”他没有继续下去,似痛而无言。
我咬了咬唇,那时候我才多大,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况且打小累建的心墙,让我已不轻易相信别人,何况还是他这样一个少年老成心思莫测的人?因着过于了解,便更难付心。却终教己身悔痛一生。
“对了…”
“嗯?”
我抬起头欲开口问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却不料侧过他肩,看到了身后立着的面红耳赤尴尬万分的尹少嬛。

我的身体僵了僵,伸手淡定地推开他:“那个,以后再说,再说。”忙不迭掉头快步走了。
“颜儿?颜儿…”他略带诧异的呼唤响在身后,我捂着火烧火燎的耳朵,没没没,我什么都没听见,太丢人了,脸丢完了,完全忽视他后来的话语。
我想我这个说风即雨的鲁莽性子真是要改改了,倘若我能多停一步,便能听到他那最后那句话,而后亦不必留下如斯遗憾。
等我回到水榭,我瞧见了一个消失了好几天的人。此刻她正坐在阑干上,往我的荷花池子里泼洒着鱼食,姿态十分豪放和潇洒。我上前戳了戳她的肩,十分认真道:“它们最近在减肥,请高抬贵手,别让它们撑死后在地府流下悔恨的泪水。”
苏枕暮的手顿了顿,意兴阑珊地丢掉了我的翡翠鱼盆子,我的眼睛直了。她拍了拍手,道:“京都还是那般无趣而乏味,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比较好玩。”

所以我说,这些得上天厚爱的宠儿们,都是寂寞的人。在我还在为我那点坎坷情路纠结烦恼时,他们已经一副红尘千丈我皆悟破,人生百态我已看尽的超然厌世姿态。萧纵萧师父啊,你快把这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讨厌孩子给领走吧!我内心涕泪横流。
“这样吧,我看你也无聊,不如我们来互相说秘密吧,你说一个,我说一个。”

苏枕暮苏徒弟,难道你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但是我着实心动了,因为作为天朝第一谋士的徒弟所知道的秘密必然是不同寻常的秘密,而且她此番来此的最终目的似乎也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秘密的。
我立刻端起王族姿态,与她讨价还价起来,最终以一对二的比例成交。
她招了招手,示意我坐近些,然后压低嗓子道:“我先告诉你,慕长华究竟是为何而死的。”
我竖起耳朵,对黎岫玉这个名义上的亡妻表示好奇。
“说来,她死的也是冤的很。当年她虽亦是个骄纵横行的主,好歹也是皇族中唯一一位帝姬,掌心的明珠啊。在你家黎岫玉面前那就是个备受欺压却还心甘情愿百依百顺的绵羊哇…收起你那副便秘脸色…”
我哼哼,示意她速度。
她又接着道:“慕长华死于她大婚那天,那天是何日子你可知道?“
那阵子我怀着念儿即将临盆,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哪有这般意思去关注自己的初恋情人与他人的大婚,我还得照顾好自己的心情呢。
“就说你这没心没肺肯定不知道,那天是七月初七。”
我心中一动,那天恰好是念儿出生的日子。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你那天喜得麟儿,却不知道那天亦有人如坠地狱,煎熬难解。而那倒霉的长华,却又不小心打碎了一块据说是黎公随身不离,视若珍宝的玉佩。然后…”她没有说完,结局可想而知。
而我却皱起眉来:“你这可不是诓我,为了这点事,黎岫玉就当真那么明目张胆地杀了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