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师萧纵,盛名七国,翻云覆雨亦不过等闲之间。师者如此,弟子何堪轻言】
【愤怒之下,我险些杀了她】
【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失去她。可是看着那一双倔强的不肯合上的双目,我的手使不出力气。她的骨血里流淌着江山呼啸的梦魂,不是她的错】
【这一场闹剧,终于是两败俱伤】
【精致铁链,锁住纤细手脚,让她能下床行走,却再也离不开寝殿】
不要怪我,事到如今,我已不奢望留住你的心了。【轻抚她发梢,不顾她双眸凌厉,像头倔强的鹿】没有了你的雪卿,是只飞不起来的蝴蝶,你猜,我会如何对付他?
【顾自笑得清浅,拈起葡糖放在她嘴边,见她扭过头去,便一只手垂下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侍女端药上前,欲拿起汤匙喂药。抬手示意道】我来。
【侍女犹豫抬首窥视一眼,没有把手中药碗递过来】世子贵体,这种事奴婢做就好。
【觉出事有蹊跷,沉声道】轮不到你替本世子决定,把药给我看看。
【一双苍白的手颤颤巍巍捧起药碗,被我一掌打翻在地,药汁刹那间腐蚀了地面。再抬眼,身边的侍女已经咬舌自究
【她睁大眼睛望着眼前尸体,身体有些瑟缩。伸手拥过,拉入怀中安抚,视线落于地面残片碎渣,眸中阴霾之色如乌云卷雪,翻江倒海而来】
【偌大寝殿之中,淡淡弥漫奇异香味】
【梦中心中,从来不曾忘却的合欢之香】
苏枕暮
【合欢,闭上眼,那丝丝妩媚的香气若毒药,缠入肺腑】
【挥袖泼墨,细疏参差,嶙峋锋崖,峥嵘棱角欲破纸而出。】
【凝神看笔下的水墨,猛地将手中大毫甩下。冷笑看向下角阴影中的人】好一个墨雪卿,怎么一个合欢,就要逼我就范,还是彻底置我于死地?
【摩挲腕间的锁链,看见那人微微不屑的眼神。轻笑出声,伸手执起那张薄绢,拂过崖上孤鹰,使力缓缓撕碎,寸寸凋落。】告诉墨雪卿,我可助他度步绝顶,也可让他跌的粉身碎骨。你们大可试试看--
【很淡的阳光,透过窗棂,浅浅铺洒在身上,熏的人昏昏欲睡。我执着书,遮着面,有一下没一下犯着冲。】
【午时二刻,再过一刻。那白绫便会缠上合欢那美丽纤长的脖子,我似能看见那和双我相似的眸子里会是怎样一片凄绝惨然。】
【摇椅轻晃,我枕臂笑地淡不可寻。再过两刻,那位受尽荣宠的墨二世子,将会失去赖以支撑的凉州铁符】
【门哐当被撞开,我面上的书册猛地被扯开。眯了眯眼,半晌才看清他的表情。半撑着身子,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心疼了?你该感谢我才是,墨世子向来心软,而帝王之道,向来不需要美人伴佐。
【有些人合该是天生的对头冤家。我与墨温辞似就如此。那心底不自觉的怜悯与柔软总是不适合宜地出现。然而对于他对本姑娘我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遭雷劈啊。】
墨温辞
【她清冷的笑意里,是绝世孤傲。我是傻瓜,我怎么会以为这样的女子,是可以锁在深宫里面为我一个人所霸占的呢?】
【墨温辞,如今你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囚禁合欢的宫殿,是她第一次奉诏入宫时所居之处,四年前她于此处成为宠冠后宫的第一人,定想不到到四年以后,这座为她筑就的金屋只不过是个破碎的迷梦】
【她伏在我膝盖上,用她最柔美的声音唤我的名字】温辞,温辞,你不爱我了吗?
【不是不爱,只是,无法再爱】合欢,你的爱情太持久,太激烈。如此尖锐,反而扎得人生疼,成了肉中刺,掌中线。你不懂得放手,亦看不开覆水难收的遗憾,是以长恨。
【然而,在情爱中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的,又岂止你我】
【那些曾经妒你入骨的女人们都来看你的笑话,只有我,当我亲眼目睹你的死亡,才发现自己还是肯为你落泪的。透过纱窗,我看到你悬挂的影子轻轻摇曳,就像你曾经跳过的舞曲,这一瞬,我泪流满面。我亦要这样迎接雪卿的死亡,只是,刽子手的刀太快,他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我,就已经身首异处,我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依旧恨我】
【那个重重宫门深掩之中的女子,依旧是饱含讥讽地看着我。本想碰触她的手留在半空,姿势孤独】苏枕暮,你终究不是合欢。
【朝中已经有所动作,就算父王力排众议,还是抗拒不了群臣群鉴,长此以往,我护不住她,也保不全她】
【合欢已死,她该如何?日日夜夜,我不是没有想过继续自私霸占她,只是她每每看我的眼神,冷得好像月下覆霜的玉阶,冰冷刺骨】
【解开铁链,看她一步步走向殿外,那片自由世界。她终是要离我远去了】
【踏上马车,她回身看我】
【依旧是含笑春风,唇角飞扬】苏枕暮,你走吧,待会儿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要回头。记住,不要回头。
【马车辚辚,缓缓前行,我的双脚不由自主跟着车轮前进,视线追随车中那一袭白色身影,怎样都移不开】
【车子渐渐跑快了,我追着它,双目湿润,口中喊着她的名字】暮儿,暮儿。
【帘子轻轻动了一下,她似是想探出头来,然,终是没有回头。我几乎喘不过气,声音逐渐嘶哑】暮儿······
【疲惫的双腿再也跟不上飞快转动的车轮,我摔在地上,浑身尘土,狼狈不堪,仍是抬头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终于和你,在情爱中失散了。兜兜转转,不兜不转,都还是失散了。红线缠绵,偏偏短了一截,手指上紧紧缠绕,脚下却依旧各奔东西】
【够了,世事慈悲,它让你我相遇。并不是每个人,在蓦然回首之时,都能看到灯火阑珊中的那个人的】
=========结==========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本来人家大爱的是师徒文,可我的对戏人硬是要在我家小枕头和师父之间横插一脚。插就插吧,反正那样温软性子的墨公子是注定留不住狼心狗肺的小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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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章 青华梦完 ...
紫霄煜
那一日黄昏,不见暮阳,纷纷簌雪连成广幕罩于天地,昏暗不明。
功败垂成,华国将士的血白白流淌于骑狼山下,青国都城近在眼前,却生生止下脚步,遥望河川,长叹无期。日日夜夜,紫霄煜愧于三军之将,自作聪明,自负一生,却倾家倾国,悔之莫及
帝王之志,身前生后,紫霄煜不怕史书如何撰写,唯有这铁马冰河,梦中江山,才是平生之愿,生不得见,死后无名,王族姓氏,迟早被人改写,留之何用?!
她酒意微熏,已有几分昏昏然。抬手拂去我貂氅碎雪,微微笑道:“家国天下,苏颜淡其实一直不解,为何你们都这般醉心于这争,这夺。从来,七公主只愿守好青国的一土一民。朝起暮息,安然一生。十年安详?世子十分明了,这昙花一瞬,结局都是一样。而,七公主又怎能如你所愿?”
隔着冰冷的雪花,她眼中似盛起迷漫大雾,微冷的手裹住我的脸,呵出的轻薄吐息软软拂过我的面,语间是似醉犹梦般的呢喃, “紫小世子,我看上你了,从了本姑娘吧。”她踮起脚,温软的唇贴上我的唇,那双一贯张扬明亮的眸里是看不清的泪水与晦涩。极力抑制的怒意,终于迸发在唇瓣相触的一刹那。
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似是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一般紧拥于双臂间,辗转撕咬,血腥弥漫。横抱入内,纱帐垂落,明知身下之人禁不住自己粗鲁对待,只是那残留的温柔,抵不过支离破碎的绝望。
苏颜淡,紫霄煜要你一生不能忘记这种痛,与恨有别,生死不却。
晨光微曦,起身更衣,留她独眠于红绡帐内,颜容安详,指尖留恋片刻,终是披甲离去。
善见告急,黎国并青国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父王病危,兄长一筹莫展,城中无人,军中无将,危矣。
风中血色漫延,城中寂寂灯灭,当初离开时夹道欢送的盛世繁华,仿佛只是过眼云烟。入宫与兄长相商,亦是相对无言,愁云满殿。
兵败城下,三军恸哭。黎国有言,屠城三日。
终是舍了这一身傲骨硬气,将这华国疆域拱手相送,王室焚宫自灭,只求赦免城中百姓,别无他求。
帝都染血,烽火未灭,残影之下,书信一封。
书尽,墨色淡。
她的笑颜如昙花一现,只一转身,便凋谢成灰。轻抚字里行间,戏谑笑意一如当日与她营帐内相见。
紫霄煜曾想,一统天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下一道圣旨,让苏颜淡能够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放你自由,无拘无束,无家无国,无牵无挂。如今看来,我竟是负了所有人。
遣送信之人离去,己身直坐于殿前,摩挲眼前宝剑,一声叹息,回忆尽头,似乎风声依旧凛冽。
若魂魄有知,黄泉之下,定不忘却,那一抹淡笑眉眼。
苏颜淡
后世史册,对这场倾世覆国之战因着所谓幕后黑手的操作,并未有多少记载。只言片语,一笔带过。紫王室覆亡,黎氏退兵,青国留存在乱世一隅。次年天都会盟,七国盟约,各国之势再变衡量。
京极都火光肆起之时,我已随师傅踏夜而去。我回首,看着烈焰滔天的华美宫殿,没有言语,只微微笑着,那笑意逐渐扩散在眼角眉梢。两行温热沿颊而下,溅红白氅。才觉着恍若一梦,而这一梦烙骨成殇。
春色悄萌,孤燕掠湖,凉风微卷狐绒软边。拢了拢襟口,抱紧怀炉。身边侍女轻声慢语道:“公主,这春寒料峭,湖面风瑟,还是早些回宫为好,也莫凉着小世子才是。”
抚了抚微起的小腹,笑应,行了几步,身后突起窸窣细声。身形一僵。那百般过往瞬时回眸,吸了吸鼻子。忍了又忍,终未回头。我不回头,不回头,他就还在那里。他还是那个笑的肆意无羁,风流倜傥的模样。他还会挑着那抹狡猾奸诈的笑容,对我说:“苏颜淡,若是黎国到时候果真兵临城下,那我紫霄煜便心甘情愿放弃华国王位,替你鞍前马后,为奴为仆…”
师父说我在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又哪里不好。至少,我终于可以坦然无忌的放肆自己的思念。那浅薄的思念,夹杂在天下诸侯的野心里一瞬泯灭,再无寻处。
后来枕暮对我说如是说道,每个少女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希冀英雄的念想,而紫霄煜以那般强势的姿态插入我的生命之中,成全了我这样一个梦想。霸道,强势,戎马天下,所以终也以永世无法抹去的姿态在我心中划上谁也无可替代的痕迹。
我抬头看着青国王宫中叠成云端的盛华梨雪,手里握着那封已晕开些许的素笺,只落一目殇然。
“七公主亲启,紫霄煜终笔
华国兵败,赌约分晓,公主远见,紫某愧颜
曾经有誓言在此,为奴为仆,鞍前马后,永无怨言
然,紫某身为王室,身不由己,不可弃帝都百姓于不顾,故不得守约,以死相谢
霸业天下,千秋一梦,霄煜无能,终不得见
公主之心,不在宏图,红尘天下,当寻一方自由之地,淡看四季花谢,笑谈风起云涌。”
你若死了,我必不随你而去。我必是念着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样,你就还着随我在这世上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缘分终于还是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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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一章 期年回首可堪见(一) ...
江上又见新柳,惹燕招雀,娇声脆啼几多可爱。
“夫人您的文采画工又见长啊。”小辫子两眼水汪汪瞅着我,我瞧了瞧笔下天水一色,天是水,水是天,天里裹着水,水里含着天,水天交融的山水图,叹息了一声放下笔:“辫辫,你以后不要伺候念儿了,我怕国君以后见着了池子就扑上去还以为自己上了天。”
“夫人,您欺负人。”刷,小辫子的两汪热泪就下来了。
笑话,夫人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啊。
三年时间不过晃眼,在这其中我除了从皇帝老儿那挣来了一个华胥夫人名号并一车珠宝绸缎俗气至极的东西外,我就这样闷在了青王宫中三年了。
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埋在树下亲手酿成的梨酿也已有了好几坛。原本睡在臂弯里的幼子,见风就长,已经能在偌大的王宫里撒欢跑了,终于祸害苍生的我后继有人了,夫人欣慰。
“夫人,祁青又来了,您瞧…”玖栀苦着脸进来禀报,我伸手沾了点素宣上的墨汁,指尖轻碾,嗅了嗅:“老规矩,扔出去。”
“公主公主,哎哎哎,别打啊。无桑你下手轻点啊,好歹我们以前还侍过一主呢,哎哟!”殿外传来大惊小怪的叫唤声。
“这是干什么呢?想来青国再不济,也是与黎国相并的诸侯之一,怎么一个黎国小小郎中将就在我王宫之中来去自如了?”我假作愠怒,靠在柱上似笑还笑道。祁青一边躲着无桑细密如雨的剑芒,一边哭着对我道:“公主公主,您可总算出来了。哎哟,公主,您再不见我,这会我真要削了自己脑袋送给主公做酒盏了。”
摆手示意无桑退下,祁青扶着树喘了半天气,摸了摸被刺伤的胳膊,一脸肉痛,喃喃道:“我就说我不适合做红娘,这帮小王八蛋串通一气来陷害我,这线都牵了三年了,还没见个线头。”
我眉一挑,冷哼一声。
他终于讪讪笑了笑,行了一大礼,捧着一小巧玲珑锦盒上谄媚凑上来:“公主您看您看,主公特意从东海为您寻来的鲛人之主的明珠,保公主您青春不老,年华永驻。”
接过锦盒,漫不经心地颠了颠,看的他心惊胆颤,目龇欲裂。随手打开,并非璀然灼目,却是一袭澄澈流光,宛如一汪清渠。抿了丝笑意,他轻舒一口气,反手随意丢给他,他大惊失色接住:“我让他取的是东海鲛人泪珠,又不是这等俗物。黎公是觉得青国王室缺了这些珠石,还是觉得本夫人的品位也就这般低了?”
一通冷嘲热讽将他刺的面如死灰,一番生不如死之状。我冷笑道:“既然黎公此心不真,夫人也没些心思陪他玩闹这些小儿女的游戏。还有,莫怪夫人未提醒过,夫人我早已嫁人,陛下亲赐华胥夫人之号,你们见了还是称一声夫人为好。否则当真以为我青国好相与的很吗?”
说罢,甩袖转身进殿,不再看他。就听身后一声闷响,我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祁青苦涩而梗咽道:“公主,祁青这三年奔赴青国无数次。不仅是为奉主公之命,更是因见不得主公那般待自己的模样。自打公主离开京都后,主公每夜每夜都伏案执卷到白曦透天。公主,你怨主公当年举兵灭华,你又何曾想,你在那紫氏身边时主公憔悴心死的境况?”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袍,一股无端的寒气从脚下冰冷光亮的地面蹿到心间。风过泠泠梨香,我忽而轻笑出来,低低道:“想来是我宫中的花木确实种的不好,生生应着一个离字。你说的,且不论我信与不信,但,事已至此,那又如何?我有幼儿在旁,他将丧妻,难道这样我就要和他鳏寡凑一对吗?黎公是嫌这天下笑话还少吗,当真要以己娱众不是?你告诉他,万般因果皆是由我们亲手酿成。往日皆已逝,现日这青国就我们孤儿寡母,黎公要灭要留随他去了。”
说罢,再不看他,独身进了殿。
凉风翦翦,剪落花无数,散于天地,化雪成幕。梦里花谢花开,他跨马执鞭,依旧一派鲜衣怒马公子姿态。月下苍穹,他与我坐在屋上,一坛清酒对饮两人。天南海北,一人一语,如此来往,一夜悠悠而过。
我后来也想过或许真的可以和你并肩游走山河,看四海风光,饮尽美酒,听尽俚调。可是我没等到这一天,那俗气到狗血的宿命已将我们推在生死两端。一轮回,一阴阳,一生去,我握不住时光,也救不了你。待我明了,相思万般已成灰,终究身不由己…
“母亲…”小小的孩童风风火火扑入我怀中,使着劲磨蹭。我默然,睁开眼,提起他的领子,对到眼前:“说,又闯什么祸了?”
“母亲英明。”他敬仰地看着我。
“这是自然。”我得意,然后又板着脸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说,是不是又惹师父生气了?”
“呃…”他小小黑亮眼睛四下犹疑,不再看我。这般标志性的表情哟,可不是极像当初我惹事闯祸的模样。我忽然明白当初师父对我那般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养个儿子果然要比养团团来的辛酸费心的多。至少团团吃饱喝足就团成一个球,任君调戏。
可惜儿子比团团可爱的同时,也比团团的破坏力呈十倍扩大之象。他磨叽了半天,终于呐呐道:“我刚刚在师祖书房打翻了一柄烛台,然后…”
我沉默看着他,为何本夫人心里如此不安?
片刻后,不安成为现实。
“母亲,我好像烧了师祖的书房…”
我立刻甩手将他丢了出去,掩面,哀嚎一声侧身滚向塌里。
“母亲!你不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念儿!你若弃了念儿,师祖岂不是…哎!师,师祖…”
我无力撑额,有气无力对铁青着脸提着念儿的师父挥手说:“不孝逆子,师父帮我可着劲教训。”
他额角青筋抖了抖:“如今你已身为国母,尊华胥夫人之名,怎生还是这般懈怠疲懒模样?念儿就是被你教成了这样!从今天起,你同我和念儿一起去前朝听政。”
…
我欲哭无泪,看向那闯祸的小捣蛋祖宗,他一脸苦相,当听到师父后来的话时,不禁得意偷偷对我做了一个鬼脸。
嗷,我怎么生出了这个小魔障!一点都没有他娘亲大人的英明神武,伶俐可人!
朝事很无趣,百官很模糊。透过层层垂帘,我有些同情坐在前方装模作样也很辛苦的儿子了。我抬袖,遮掩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立刻一道锋利的目光刺了过来。我立刻中箭,精神一抖,坐直身体。
就在夫人即将靠着座榻的肘去见周公老头时,位列百官前首的冢宰老头踏前一步,老神在在地开了口:“臣有事要奏。”
…
我懒洋洋撑着额,以夫人我以往的经验,这个老头所要说的不是让我肉痛就是要让我心痛了。
果然等他说完,我一个眼黑差点就从座榻上栽了下去,暗自抹了一把汗。还没等我出声驳回,就听到他又接着道:“此次会盟,事关华国存亡,臣下以为夫人还是携国君一同前往皇都为好。”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窃窃私语,我咳得肺抖了抖,又端了端姿态,抹了抹袖子,等满堂终于重归静谧。脑中已经转了几圈,摸出些许丝头绪,缓缓开口:“国君年幼,皇都之行长途路遥,行之不妥。且其课业要紧,还是安心理学为好。这样吧,也不要争了,看天色不早,爱卿散了吧。春官留下,随我商讨进京事宜。”
黎岫玉啊黎岫玉,你当真好手段,竟用这般法子逼我不得不去,我恨恨咬碎一口银牙。
韶光且去,人事已非,回首京都,烟尘散漫。当年那个趾高气扬的长华公主也不在了,可见荣华明灭不过一瞬,白骨红颜倒也可悲可叹的紧。
唉,夫人我感慨人生了…
摸了摸念儿的团子脑袋,弯下腰来:“儿呐,为娘替你去抢口粮去了,你可要好好看家。为娘不求别的,回来还能有一处宫殿角窝着就好。当然为娘也是不介意你皮痒点,让你师祖好好调教一下你的。”
周围奴婢一片沉默。
“母亲…”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道:“听师父说,黎国都是一群禽兽,您可要保着骨头回来啊。”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把我自己鞭策过来更新了,我似乎看见第一卷结束的曙光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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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二章 期年回首可堪见(二) ...
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必不会走这京都一趟,可惜黎岫玉这厮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若是他愈温柔,就说明他刀磨的愈利,捅你的就愈深。瞧这行文极致风流,言语极致温柔的素笺喲,我仿若已能看到他那笑里藏刀,温柔张开陷阱等你跳下去的模样。
夫人很惆怅,就连这琳琅玉雕的马车都不能纾缓夫人的惆怅。话说回来,我回过神打量四周,这珠光宝气闪得人眼花,满身只有一个俗字的玩意真的是我青国出产的吗?
“哈哈哈,无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这样闷骚模样,怪不得每次祁青回去的脸色就和便秘一样。”
…
好嚣张的笑声啊,好犀利的修辞啊,好放荡的吐字啊。这厮居然没有腻死在脂粉堆里,还在为害人间,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无桑,来来,你偷偷告诉我,蛋儿有没有绞着小手绢,咬着小贝齿,遥望京都,偷偷想…”
跪在身边斟茶的辫辫一抖,洒了一桌。我瞥了一眼,她连忙低头,可那肩膀是怎么也忍不住的抖动。我暗自淡定一下,抚平想抡斧子的冲动,帘子撩开,浅浅薄阳泄入车内,周围一片珠光轻流。守于旁边的骑士立刻打马上前:“夫人,可有吩咐?”眼神扫过他轻甲一侧的梨花暗纹,我挑了挑眉,道:“夫人的吩咐你们是不是都要不遗余力舍身忘我的做到的?”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答:“这是自然。”
我满意地点了点走,指了指仪仗前方无桑身旁那只欠抽二字如何了得的尹少游道:“这般聒噪,留之何用?快,替夫人我砍了。”
身后一声清晰茶盏破碎声,我回头,辫辫立刻识时务,嚅嚅道:“夫人英明。”
夫人我自然英明~~~
“蛋蛋,几年没见,你怎生变得如斯不可爱!”尹少游蹿进马车,垮着脸,鬼哭狼嚎道。
我依在美人靠上,指尖捏着颗葡萄转了转,斜睨了他一眼:“夫人我不小了,可爱这样词不适合夫人我了。话说,你怎还没死?”
“本少爷青春年少,正值风华,为何要死?”他怒目。
“你的青春风华不是贡献给了青楼里的姑娘了吗?听说民间有项秘术叫什么来着的,对对,采阴补阳。”我眼含暧昧,在他身上逡巡一圈:“有尹执卫舍小我求大我,心甘情愿献身如此,当真是我天朝秦楼楚馆服务行当之幸啊。”
辫辫咬着手帕看了一眼面色青绿的尹小公子,眼中满含同情的同时,还带了一丝诡异地幸灾乐祸。想来人都有这样的心态,如果自己一人遭受打击,那是不幸中的不幸,倘若又添了一个倒霉蛋同受打击,那自己的不幸就会转眼成为不幸中的大幸。
看来本夫人的哲学确然学的不错,庄子之辈该是欣慰。
有尹少游走马上任担当了新任出气筒,辫辫显然很是满足。泡茶时竟还弄出了花式来,凤凰三点头?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哼着小曲,手腕灵巧地转着紫砂壶,又瞥了瞥双眼已对着辫辫放着绿光的尹小公子,摸了摸鼻子,望了望流苏轻摆的描花车顶,有些感慨。
这人活一生,悲也一世,喜也一世,可终只有这短短数十年。这数十年要机关算尽,谋计百出,未免太对不起我自己。我向来怠于与人计较,便是现下这般身不由己被他算计到了骨子里我依然懒与争说。
或许在师父看来,朝臣看来,甚至于我自己看来,确实疏懒太过。可是,我终究是为自己活得这一生罢了。他既未害着我,亦未害我的国,甚至于明里暗里护着我。我不至于感恩戴德,却也看在眼里。他既然甘愿承情如此,我也就不必谢他的恩,感他的情。糊涂一世,也不负累一世。
不过,黎岫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周围还有哪里是你插足不了的啊?一想到这些年我连吃饭睡觉如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我就着实的憋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