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暖思啥
“你且退下。”云溯屏退了符怀,独留他一人在内殿。
我眼皮紧阖作沉沉昏睡状,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子紧张的模样骗不了他,只是一时还没想到该用何种的心情去与这个刚刚让我出生入死了一次的人交谈。况且现在我还有点担心,之前他认为我必死无疑都准备让人殉葬,这回我活过来,万一他自觉感情受骗让我再死一次怎么办?
“你不想见我也是情有可原。”云溯立在我床边无喜无怒地开口道,停顿了顷刻,接而声音里绷着丝微哑道:“你身子现在还有哪里不适的地方?宣太医过来瞧瞧?”
我蠕动了下身子,将被子蹭了上来半掩住脑袋,翻身留个脊梁背给他。
软靴底踩过长绒毯,发出细密的沙音,一道黑影半笼在我上方。他一手撑床坐在我身侧,一手搭上我的肩:“从你进宫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无时不刻想逃走。经过此番,你一定更不愿留在这里了。”他挑起我一缕垂在被面上的发丝,把玩在指间:“可是你也明白,阿衍,我怎么会轻易放走你呢?”
他用力一扯,对上我因吃痛睁开的眼睛,妩媚的眼角吊着寒冷的笑意:“你欠我太多了,你要一一还清。”他蓦地松开我的头发,宛若抚摸一件骨瓷茶器般温柔细致地抚上我的脸:“听说你在京华寺见到了景晟,你很喜欢他?”
他观察着我的神色,见我波澜不惊地回望着他,他吃吃一笑,指尖摩挲着我的唇瓣:“你若不愿嫁个封子息,嫁给景晟也好。阿衍,如果你帮我拿到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了你。还是说你甘愿一辈子老死在这宫墙里?”
我仰起脸来,他耐心地看着我,我道:“表哥你也在害怕是不是?”害怕蠢蠢欲动的三镇藩王,害怕夹在国家两旁的西梁和云苍,当然也有部分害怕据说有着皇室宝藏的我。
冷峭地笑意牵起他的唇角,他道:“想想你的母妃,想想你马上要大婚的师兄,想想国师府上下的人命。阿衍如此聪敏,想来不会辜负表哥的期望。不过…”他俯下身朝着我面呵着气道:“这么让你嫁出去,我还真是不舍。这样吧,假使你让景晟他心甘情愿娶你这个蜚声全国的傻公主,我就放手。当然了,你要是求我,我一定开口答应。”
我侧过脸避开他暧昧的气息,看着床梁雕刻精致的紫蝠牡丹,片刻后道:“好。”
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油锅里滚一遭,本宫我也要把那军营里的英俊少年郎娶回家!
上面那句誓言一般都是女尊戏文里坚强不屈的女角台词,可惜我生养在的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尊女卑之国。就算大祁朝中间出了一两个女帝,但也改变不了整体社会价值观,顶多提高了一些女子的地位,科举里也允许少许女子参加出仕。听说前不久三镇之一穆王的继位者就是个女子。
我说那么多的废话只是想表达,我看的都是男儿如何娶回美娇娘,关于倒追驸马之事我是完全没有对策,何况那位未来驸马爷看着就不是随随便便就愿意倒插/我进这前皇室门的主。
仗势欺人这条传统公主结亲之法我是注定走不了了,如此我只能采取平易近人、打入敌人内部的战略。在我休养生息期间,云溯免了我日日去太后姨母那里的晨昏定省。
所谓饱暖思□,我每日就缩在宸和宫里筹谋着如何将景晟将军给英勇扑倒顺便淫掉,但一想到他不知快了我多少倍的身法,我就觉得在扑倒他前一定先把自己给摔得很是惨烈。
“喂,吃药了。”符怀小皇子见我这几日无精打采发呆的样子,也不如往日般随时想要和我生个两国结盟的孽障来。倒是扮起了贤良煮夫来,亲自下厨煎熬煮粥,美名其曰:“梁国秘药,拒绝外传。”
我接过药碗,对着它长吁短叹了一会,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将碗丢给了他。
符怀接过碗却未离开,坐在床边看着忙不迭找蜜饯的我怔怔道:“我下毒了。”
“啊?”我咬了口冬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欲哭无泪道:“你就不能在我喝之前说啊,快快,快给我找纸笔,我要写遗书。”
“…假如我下毒了,你怎么办?”他继续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我道:“想要你死的人可不少,假如有人用放我回国这个条件收买了我,给你下了毒你现在岂不是早毒发身亡了?”
“什么?”我停下掀开被子的手,诧异地看着他。
他半是怜悯半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虽说你是个傻子,可攸关自己的性命大事你总该上点心思。我看你也不是完全的神智皆失,以后别谁给你的东西你就往嘴里送,警醒着点,知不知道!”
“哈哈哈”我转过神思醒悟过来,不禁弯腰捂住肚子大笑起来。见他脸色由白转红,马上要抓狂了,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他道:“少年,你可真是太可爱了。哈哈,我说,难不成真有人要收买你?”
他如白玉般干净的面容上浮着羞恼的红晕,指着我颤声道:“我就知道和你个傻子说不明白…”
“谁会收买你啊。”我嘀咕着打断他的话:“也忒没眼光了点。”
“…”符怀举起碗,目露凶光:“不用别人收买,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好啦好啦。”我拉下他的手,像拍小狗般摸摸他的额头:“别总生气啦,会老得快的,没有了姿色你这个男宠会失业的,我这人很喜新厌旧的。”
“…”他手里的碗咔嚓一声延伸出了一条裂缝。
我吁了一口气,收敛起了玩笑之色,对他道:“我这个傻子呢有个毛病,那就是认准的东西能会一条路走到黑。从我第一天喝下你药时,下毒不下毒这个问题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打了个呵欠:“况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好了,你去将铃雀叫过来,说我明日要找封子息去玩,让她给我打点好行装。”
对于符怀,他身为质子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自是有他过人之处。说他没有异心是不可能的,京华寺那夜的刺客从后来看虽并非来自他手下,但他也必是在候着什么人。只不过就如我所说,一他与我并没有利害冲突,无害我之由;二他与我日日相伴,若由他对我下手一查皆知,无论云溯还是方晋他们都不会放过他。没人会找他下毒,找了也无用。
更何况,符怀此人,我在心底叹息。连云溯和景晟都能看出我在装疯卖傻,他与我朝夕相处这么多时日,竟还毫不动摇地相信我是个地道的傻子。他的智商低得委实有些令人担忧;或者说好听点,他的心地委实纯善的紧了…
他蹙眉沉思,久久无话。一会功夫后,见我要拢被子滚进去睡了,方腆着脸蹭过来:“殿下明日要出宫?”
我低头看着他的爪子缠上我的胳膊,那张粉脸上露出既谄媚又诱惑的笑容,我温温吞吞道:“是啊,你…想干嘛?”
“殿下出宫必是轻装简行,殿下又是久病初愈,若是带着我一同前往也方便照应好殿下。那些粗使奴才哪有我照料的贴心?”他说着又往我身上黏近了些,白生生的爪子摸上了我的肩揉揉捏捏。
我咧开嘴,伸出双手捏住他脸颊,往两边一拉,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照料?贴心?哈哈,是挺厚的。”
一滚身缩进被窝里,听到他外面抽气咬牙声,顿时心里畅快了不少。半晌他又磨蹭了过来,隔着被子贴着我道:“殿下若答应臣一同去,回头臣给殿下做梁国特产的糕点如何?”
我一歪身子,撑起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两件事你要记牢,一不许惹是生非;二不许乱跑。少一条没做到”我摸了下他的脸:“你从哪里来,我就把你送还到哪里去。”
太后姨母把你这个外国质子放到我宫中,就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伺机而动。我这个前朝公主已经名声狼藉,可若是让你跑了,添上条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是天大的麻烦了,师父多年经营的心血也有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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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息来宫门口接我时,那神情哭丧地就和清明节上坟一样,想必心情也如是沉重。我想了下,能让他见到我如同见到他家祖宗,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如此也便不与他多做计较了。
我雀跃地蹦上前,用力拍了下他肩:“嘿,土财主,高兴点!看,我把你媳妇儿带来了。”
他郁郁寡欢地正准备扶我上车,听言下意识抬头看去,当看到符怀青黑的娇容时,手一抖,我也给他抖跌到了地上…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封子息从袖中取出方金丝帕子,讪讪地要给灰头土脸的我擦脸。符怀一手夺了过去,扳过我的脸用力擦着,不时冷笑两声,直叫人发毛。
我躲着他的“辣手摧花”,高声道:“你看你,果然姿色消退了。朱颜辞镜,连封子息这没品位的土财主都嫌弃你了,你要再不对本宫好一点,本宫就不要你这傲娇男宠了。”
…
我特别喜欢看被我得罪的他们扭曲而隐忍的面庞,特别有自豪感。
封子息自得知符怀的身份后,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围观了他一阵后,终于按捺不住凑上前去询问他姓甚名谁字号以及生辰八字,就差没拿出他形影不离的算盘拨弄拨弄看把符怀摆上案头一斤值多少银子了。
“大人们小心!”驾车的小厮在外突然扬起一声高呼。
封子息容色一紧,才搭开帘子,就听一阵骤如鼓点马蹄伴着高昂的嘶鸣声疾驰而来,百姓们一片兵荒马乱的惊呼。看那情形,极似某家纨绔子弟当街纵马取乐,一时刹不住缰绳。
父皇在位时,这些世家子弟仗着父辈祖荫就在煜京里横行霸道很是猖狂,没事提个鸟笼子吃完嫖赌也就算了,反正祸害的是他们的身子骨。后来直接发展成了强抢民男民女,父皇看在经常陪他打麻将的几个大臣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还有谢老将军这样的人物逮着了几个狠狠揍了一顿,更悲剧的一点的会落到传说中的酷吏前任大理寺卿手中,那就不是和天牢里的老鼠谈情说爱这么简单了,什么辣椒水倒刺鞭子统统不在话下。
就本质而言,我也是个纨绔子弟,不过身为觉悟稍微高一点的纨绔子弟我很瞧不起这些危害一方的低级草包们。瞧不起的后果就是我在因急行勒马、动荡不已的车厢里,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扯开帘子,扬声道:“哪个小王八蛋冲撞了我的车架?”
马车正前方是头红棕色的高头悬鼻外藩马,这种马性子是出了名的爆烈,一般只有在军营里才能见到。我尚未瞧清它背上是何人,我家这匹不争气的拉车果下驹就被对方骇人的气势所迫,前膝一弯,眼见着就要带我一起倒下。
“殿下!”“公主!”
眼角的余光瞄到一尾银白的亮光破空扫来,若游龙走蛇缠上我的腰,一提一拽我又被扔回了车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破马怎么这么难训?”红棕马上是女子嫣然嗔语,怎么听都不像是走豪放路线的侠女。
她身后的人没有应她话,手中银鞭一卷腾空收回掌中,他一手勒紧缰绳驭住马匹,一手扶住少女。
待我平息了惊魂,扶着符怀的手直立起身,看着马上年轻英武的将军微微眯起眼:“原来是你啊。”
都说冤家路窄,看来我是要与景晟将军做定了冤家之名,当然自不带着欢喜二字。你这个未来驸马爷让我当众捉奸,让本宫情何以堪呐…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忙着选导师定论文方向,加之那边君妻要完结了,所以这边更得很缓慢。现在这里对大家说声不好意思…我想尽快完结了君妻,然后静心写这一篇文,今天又把大纲填得七七八八,这文肯定不会坑的~请谅解谅解看文快乐~~
情敌出现
煜京八角茶楼,楼下喧喧扰扰,楼上剑拔弩张。
“殿下不累吗?”景晟拈着盏盖闲闲地拨弄叶尖儿。
“挺累的。”我很老实地答道:“但是你还没有赔礼道歉。”眨了下又干又涩的眼睛,我接过符怀屁颠屁颠递来的茶润润喉,继续灼灼有神地瞪着他。
“末将不知何处得罪了公主?”景晟的眼神淡淡地从符怀白嫩嫩的手掠到了我身上。
“你出墙了。”我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明明说过要娶你过门,你怎么能去搂搂抱抱别的姑娘家呢?太不知,不知…”
“检点,太不知检点了。”符怀贴心地提醒道,顺便乐颠乐颠地奉上来一盘云糕。
“对对,就是不知检点!抱就抱了,还是比我丑的姑娘家,真打击人…”我嚼着满嘴糕点含糊道,见那鹅黄衣裳的女子一双玲珑妙怒目瞪了过来,我哼了声:“铜锣老虎眼儿,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要煞夫的。”
…
“我道是哪位金枝玉叶,原来是这位在新帝跟前‘隆宠'深厚的前朝公主。”她似在一瞬了悟我的身份,毫不掩饰面上讽笑:“果然是辛家人,国都破了,还能活得这样滋润。”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三楼虽是雅座人稀,亦有不少士子文人在此。像他们这样愤世嫉俗的人,在盛世王朝时会诅咒执政者水盈则满、月盈则亏;末世王朝时会感叹王德无存、怀才不遇。
曾经大祁的圣祖皇帝就在太学里斥责正吃完饭剔牙没事时正抨击朝纲的士子们“经纶不致实,满腹空文章。文不可治国,武不可戍边,尔等何用?”圣祖皇帝生在大祁朝最艰难的岁月里,左右有云苍、梁国虎视眈眈,北有鞑靼铁骑时时扰边。好不容易抽空去关心一下未来的国之栋梁,还听到了他们纸上谈兵的反动言论,实在很郁闷。于是大祁的科举制度里增添了武举这一项,由此武将逐渐走进了朝政权力的核心。
“先前瞧着她面相不俗,竟真是那落了枝的凤凰?”喁喁私语立时在各个角落里飘来。
“凤凰?”窗前那张桌子传来两声冷笑:“她哪里担得起这二字!对自己灭国仇人献媚奉谄换来荣华富贵暂且不提,听闻回宫第一日就招了男宠,秽乱宫闱,不知廉耻到了如斯地步。泉下的辛氏先祖们夜夜饮泣,魂魄不安。”
“说及辛皇室,我是他们,如同和条丧家犬般苟活在这世上,还不如早自尽以谢这社稷百姓。”
“百姓见到了她,恐怕恨不得拆她的骨、噬她的肉。”
言辞恶毒,若是寻常人听了,怕是早一脚踢翻了桌子,拎起对方揍得他连爹娘都认不得。而我听了,仅在心里默默意/淫一下把他们阉了再送进勾栏院里要他菊开万次。
口诛笔伐,字字诛心,我在对面姑娘得意的笑颜里默然静坐。我能飞扬跋扈、色厉内荏,这时候却只能盯着盘中白生生的糕点,一片一片略带僵硬地拿起放进嘴中。这些话不是我这个傻公主能听懂的,就算是听懂也无济于事。傻公主是我唯一脆弱的面具,封子息还有其他躲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正时刻等着我一丝半毫的错处。
这些污言秽语我早已料到,我日日如履薄冰,怎能因此破功?
“这些个烂口子的书生们就是他妈的欠揍。”一桌沉默间符怀突然粗声粗气地骂道,一边骂一边撸起袖子:“这些改朝换代的国事与你这个傻子有什么干些?你能知道些什么?!”
按着软黏的糕点渣,封着冰的心忽然裂开一条缝,既酸又暖的情绪缓慢涌出。
我伸出小手指勾住他的衣袖边儿,他一低头:“你要和我一起去揍他们?”
“糕点吃完了,我还要。”我可怜巴巴地托起盘子。
“…”他呼吸猛地一滞,憋得脸色青红交替:“老子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噗嗤”鹅蛋黄姑娘笑得更开心了,我此刻非常想把她拈成蛋黄泥塞进月饼皮里包着吃。
“咚”的一声,似刀片儿插入木头里的钝响,沉闷地压平了所有的议论低语。
“光天化日你要对我做什么?!”窗边上原本的冷嘲热讽转成了惊恐万分,往角落里瑟缩去。
“景哥哥你在做什么?”鹅蛋黄姑娘不可思议地看过去,音调蹿得老高要掀翻了茶楼顶。这姑娘从初遇起就一直是闺秀扮相,泼辣走向,现在眼见着是要从泼辣往泼妇走吗?
我寻思着往那边似在上演着白日版春宫图的地方看去,先是一柄折着日光的窄刃马刀刺疼了我的眼,后是将军大人对纤弱书生这一幕彻底刺瞎了我的眼。
“你身为朝廷命官,竟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出手?”书生叽里呱啦地叫嚷一通,我掏了掏耳朵翻译了一下,大致上是要告京衙、京衙不收告到大理寺、大理寺不收就要告到皇帝前之类之类的威胁。
我摸起封子息面前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啃着,对眯着眼摩挲着金算盘的他道:“你瞧我这未来夫婿可是霸气帅到了极点?比你这小白脸好了不知几万倍。”
“殿下夸奖别人就够了,何必挤兑下臣?”他带着股怨气道。
我哼哼不语。谁让你刚才冷眼旁观任由别人欺负我,我好歹也是你带出来的人,怎么着你也该担些保护责任不是?就是遛条小狗,它和别的狗打架我还得护着呢?呸,一肚子算计心肠,云溯老贼的走狗。
将军一手搭在刀柄上,冷冷薄光映得他脸上那道斜入黑鬓的刀痕煞气浓戾,他噌地拔出刀:“随意。”
等京衙的人赶到时,景晟将军正欲以“乱言国事、谤议皇族”之名修理那几个酸儒生。他的时机与分寸拿捏的刚刚好,在衙师的呼喝声中神色冷峭地收刀回鞘。所谓过犹不及,这个乱子闹到这里也就该收场了。他是带兵行军的武将,行事偶尔狂野不羁了些,于他人看也是情有可原。
“景哥哥,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今日这般作为,你就不怕不怕…”鹅蛋黄围在景晟身边攀着他胳膊,急得语无伦次。
“他为什么要怕皇帝表哥?”我嘿嘿笑着三步并两步蹿到了景晟身边,将她挤到一边,学着她娇俏地摸上他的胳膊,眼睛晶晶亮:“你放心啊,不就揍个人嘛。我揍过好多次,有我在,皇帝表哥不会责怪你的。”我羞涩地小声道:“你看你果然是喜欢人家的。”
他施施然地从头打量着我,又施施然道:“殿下多虑了。”鹅蛋黄姑娘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可她估算错了本宫我的脸皮厚实程度,我死死抱住他胳膊继续软着声用糯米般黏糊的声音道:“死相,我就知道你害羞啦。”
全场一片陷入坟场般的冷寂之中,我想效果大抵上是达到了。
出了茶楼,我才了解到。鹅蛋黄姑娘原是颐王府原先家臣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云溯手下的谋臣,深受云溯信任所以也深受景晟将军的另眼看待,看着看着没准就看成了自个儿媳妇。他初回京城,根基全无,联姻乃是非常划算的选择。前面是封子息巴拉巴拉与我说的,后面是我自己的脑补,自认为脑补得还算合理。
我一边听封子息对我叮咛着“作为公主我不能和大臣的女儿一般见识”一边儿警惕地看着景晟在那边与她低声说着话。说着说着,鹅蛋黄姑娘的眼圈儿就红了,红着红着她用要挖我心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后跺脚跑掉了。
真是个经不起打击的姑娘,看我被景晟拒绝了这么多次,还不是涛声依旧、继往开来地扑过去。我坚信,这世上没有扑不倒的驸马,只有不努力的公主!
“公主可否与末将借一步说话?”景晟处理完了鹅蛋黄,抄着手径直过来对我如是说。
符怀和老母鸡似护在我面前,白颈儿一扬:“不可!”
我伸手捣了捣他的肩,他回过头来紧张地对我说:“他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个傻子别被他骗了。”
符怀能对我关怀至此,于良心上我十分感动,但是在情感上我实在不能忍受他开口闭口就是我这个傻子,这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往他脸上招呼拳头啊。就如同你患了痔疮这个非常隐秘的疾病一扬,你大概只希望你自己知道,但偏偏还有个人整天提起诸如此类的话“你患了痔疮就不要吃辛辣的嘛”“哎呀,你患了这种病就要多吃蜂蜜啊。”
如果还是在你想要嫁的人面前,这对于任何一个少女来说,就太他娘亲大人地想把此人就地埋尸了!
封子息用一种救世主的态度拦住了我要对符怀的毁灭,他用对于梁国特产好奇的理由将郁郁的符怀小男宠拉到了一边,临走前对景晟道:“她遇刺客的次数就和她气死人的次数是相当了,不过在将军手中应是无虞。”
明明是他们修行定数不够,为何总是冤怪了我?我在心底寂寞地叹息了一句。
景晟轻颔了下首,眼神淡淡地看着符怀不甘不愿远去的身影。方才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道:“看来殿下与你男宠的感情甚好。”
我登时并脚挺腰直立很郑重道:“你眼神不好,看错了。”说完我琢磨了下,又补充了几句:“这个你不必担心也不须吃醋,他是我好姐妹来着的。就和你与你的青霄一样,好哥们。”青霄是他驰骋沙场的座骑,赫赫有名的赤烈血鬃马。据小道消息称,景晟将军曾说“生同疆场,死同寝穴。”它曾被我列为头号情敌,在鹅蛋黄姑娘出现后它暂时屈居第二。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弃与它争夺将军死后的陪寝权,道路何其漫长。
八角茶楼临着的是煜京中的鲤湖,此时正值寒冬,没有桃夭柳绿、蝶飞萤舞。冷彻的寒风刮过碧中透白的湖水,一褶一褶的波纹里时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白肚灰羽的长尾鸟偶尔划过远处的重叠的屋檐。
“边疆的冬天比这里要冷的多,枭鹰也比这里的云雀厉害的多。”将军开口第一句话是这样,我懵了下,这是要借景抒情,与我讨论散文哲理?这玩意我只在小时候接触过一些,后来在我将散文写成戏文还偶带艳情桥段后,师父就痛下决心再不让我接触任何可以抒发情怀的文学类型了。我据理力争过,称这不利于我个人情感培养,特别是爱心成长。师父一股脑倒了一堆涉及思想和算术各领域的书籍给我,说要我先把良心和智商长全了。
后来被我一手《算术经》一手柴火棍,哪里不会点哪里,给统统解决完毕了,当然我也被师父的柳木条给解决了。
“所以,公主你与我绝无可能。”这是他的第二句话,直接将散文题转变成了逻辑题,让我在他的前后两句话的关联中彻底茫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我有罪,顶锅盖前来赔罪,到现在才更新。不过君妻那文完结了,从此以后我就专心写这文了。努力日更,至少隔日更,这周起码日更了…看文快乐~~明天继续~
所谓受罚
“末将自与公主初见时便有个疑问,不知公主可否赐解?”他的云头靴踩上半截横插入泥土里的枯枝,“吱呀”一声惊飞了梢头的鸟。天寒地冻,湖边行人寥寥可数,纵有一二货郎也是挑着担压低毡帽匆匆而去。我裹紧裘毛领,缩头缩脑地看着他薄薄一身天青色单袍挂着柄白鞘的刀,想了想绕过脖子解下了毛绒绒的围脖。
我捧着长围脖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见他不言也不语,就自个儿踮起脚来蹦了蹦将围脖挂在脖子上,粗粗打了个结。我羞赧又献宝似的地看向他:“你瞧我虽然是皇族出身,但从小被教育得生活自理、奋发向上,也很会照顾人的。”
他低头看着被生活自理的我打得一塌糊涂的结,长着薄茧的手指抚上白细的狐毛:“公主深受陛下太后宠爱,身边也不乏世家公子。末将想问的就是,殿下为何独对我执着如此?”
景晟锋利深邃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后山孤崖上的那匹银狼,清楚地洞晓你心中一切的想法,包括谎言和逃避。他不是云溯那种恶劣又狡猾的老狐狸,喜欢将猎物戏弄于鼓掌间。景晟他是狼,一口就咬断你的喉咙。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我竖起领子打了个哆嗦,双手搓着呵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