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汲憋不住了,放声大笑,将人突然扛在肩上,顶着血糊糊的脸狂肆不羁地挥起漫天水光,将烈焰和鬼魂挡得滴水不漏,声嘶力竭地大吼:“老婆!我说了,你要相信老公!”他侧过头狠狠在步蕨脸上啾了一口,“老公这就带你杀出去!”
步蕨被他抗在肩上,甩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满腔愤恨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叶汲这个混账东西!”
叶汲在他屁股上清脆地拍了一巴掌:“你黑心,我混账,咱两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八蛋。”步蕨的骂人词汇量在此刻显得那么贫瘠。
叶汲任凭逆流的阴气撕裂皮肤和肌肉,水刀斩出千丝万缕的水流将厉鬼尽数搅碎,可是马上又有如有实质的黑气填补上被他杀退的空白之地。他一手扛着步蕨,作战靴将脚边滚落的炮弹筒一勾,稳稳落在肩上:“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我在里头填的是六千四百道禁咒,所以…”
他的声音被禁咒冲出炮筒的呼啸声覆盖。
步蕨有气无力地骂道:“去你X的…”
这一颗炮弹彻底炸开鬼洞一角,立即有侥幸没受到波及的厉鬼如漏网之鱼争先恐后地朝那一角钻去。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巨兽仰天长啸,一时间慑住千魂万鬼动弹不得。但只在几秒后鬼魂汇聚的洪流轰然继续冲向前,巨兽双目紧绷,张开血盆大口,凶残地杀入洪流中。
“我低估你了,小朋友。”鬼洞极速崩塌,那人遗憾地说,“下次再相见,希望你们能给我别的惊喜。尤其是你,我亲爱的小蕨菜。你都不知道我等待将你挖心剖肺的那一天,等了有多久了~”
“艹你大爷!有种别跑!”叶汲怒不可遏地一刀斩碎试图缠住步蕨脚踝的黑气,“我今天一定要教教你为老不尊的下场!”
步蕨趴在他肩上,神情痛苦,语气冷静:“我觉得在他将我肢解前,我的五脏会颠碎在你肩膀上。”
“…”
巨兽一爪踩碎七八个亡魂,长舌一卷又舔进三两道灰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甜腻腻地朝步蕨叫了声:“二大爷~你放心啦,三大爷疼你还来不及,绝不舍得伤害你哒!
“你这嗲嗲的腔调和谁学的?”形象狼狈的步蕨冷色道,“还有,这个时候你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哦…”兔狲乖乖地低头在厉鬼中厮杀。
不消片刻,鬼洞里逃出的厉鬼被斩杀得所剩无几,至于那几条漏网之鱼,自然有道门收拾。
叶汲这才将步蕨大发慈悲地放下,一放下步蕨猛地弯腰一阵干呕,叶汲心疼地顺着他的背:“慢点吐哈,回头老公给你炖个当归枸杞老母鸡汤补补。”
步蕨一巴掌抽开他的手,眯起眼说:“你是故意的。”
“没有。”叶汲一本正经地否认,在步蕨凌厉的眼神下,他咳了声,“好吧,有一点点。你瞒着我那么多事,最主要是那老东西一口一个宝贝叫得我很不爽。”
“很不爽你去揍他啊!”步蕨气得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豆花还是浆糊。
叶汲委屈:“这不是揍不过吗,最最重要的我还没说!为什么他叫你宝贝,你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步蕨扶膝喘着气,气若游丝地说,“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我的眼神究竟有没有问题,为什么会看上你。”
叶汲:“…”
饱餐一顿的兔狲餍足地舔爪:“那人不是说了吗,二大爷你看上的是我们三大爷年轻鲜嫩的肉体呀!”
步蕨冷笑,斜眼看叶汲:“年轻?鲜嫩?”
叶汲脸上终于挂不住了,狠狠一捏步蕨的腰,狞笑道:“老公年不年轻,今晚在床上让你看看?”
“免了,没兴趣。”步蕨冷淡地拒绝了他的求欢,刚撑起药眼神忽然一尖,“叶汲!”
叶汲刚“嗯?”了声。
一条倒刺嶙峋的尖尾已将兔狲横甩到十米之外的江面,鲜血迅速染红兔狲光滑的皮毛。
尖尾扫开兔狲后没有片刻停留,在枪林弹雨般的水花间声势浩大地朝叶汲疾扫而来。
叶汲只来得及拉起步蕨,脚下江水斜飞成两米多宽的巨刃,与骨尾激烈地撞击到一起。
吐息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毫无防备的背后,叶汲转身抽刀,刀光与獠牙交错而过。
半截龙头被叶汲一刀斩得粉碎,可是它滴落毒液的獠牙深深地扎进叶汲强有力的胳膊,顺势向下一拉,带起两片翻卷的皮肉,直接在血花里生生撕下一条肌肉!
叶汲没有发出任何痛吟,唯有脖子上暴起的一条条血管和青筋显示出此时他承受着多大的痛楚。可是他握刀的手不抖反而更稳,他暴喝一声,抵刀向前,节节骨刺粉碎在他刀刃之下。
同一秒,一杆长戟从上而下贯穿骨蛟整个头颅!
站在蛟龙头顶的步蕨浑身散发极为可怖冰冷的气息,他像从地狱走出的死神,冰冷地注视脚下的蛟龙。青黑的烈焰从他手中长戟瀑布般席卷向蛟龙庞大的身躯,只在一瞬间包裹住它整个身体。
化成白骨的蛟龙发出声悠长悲鸣,响彻整个天地。
步蕨长戟一绞,粉碎的骨末雪花般落在他眉眼间:“你不该动他。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暴雨已停的云层里忽然炸开一道雷声,滚滚落雷擦过步蕨身侧,惊心动魄地将江水搅得沸腾不止。
…
遥远的太清境中,一人忧虑地看向下方:“那个人还是找到二爷了,到时候就算是你,也再拦不下他的劫数了。”
唐晏将衣袖放下,挡住焦痕遍布的胳膊,淡淡地说:“从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那天起,这一天迟早会来。我帮不了他多少,能拦一天是一天吧。”
赵朗的叹息散于雷声中:“他可赦尽天下亡魂,却独有这一人不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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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蛟的毒液不知是什么成分,竟然遏制了叶汲修复肢体的能力。他一边痛得脸色惨白,一边还安慰步蕨:“不打紧的哈,一条胳膊而已,大不了明儿重塑个肉身。来,给老公笑一个。不笑是吧,那我给你笑…”
一巴掌打懵了嬉皮笑脸的叶汲。
步蕨手握长戟,面无表情地站在骨蛟漂浮在江面的尸骨上:“不痛是吧?”
叶汲怔怔地看他,他想强颜欢笑地继续调戏步蕨,打乱这让人难堪的氛围。可是他努力了几次,在步蕨冰冷的眼神前始终勾不起嘴角。一层冰从他的心底结到心头,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了解。
其实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被他口口声声叫着二哥的男人。
泰山府殿中他从没见过的步蕨,与他言辞亲昵的那个陌生人,还有现在一巴掌打掉他脸上所有笑容的这个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和那人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一想到这,叶汲无法控制住心中暴虐与血腥。他真想剖开步蕨的那颗心脏看一看啊,看看他究竟是怎样将无数心事密不透风地藏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想看看那颗装下整个天地的地方里有没有一角留给自己…
“你不知道痛吗?”步蕨朝他走了一步,覆满冰霜的眉眼微微低垂,注视他鲜血淋漓的胳膊,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露出的筋肉,“不痛吗?”
叶汲的嗓眼被莫名的酸痛堵了个严实,他想告诉他,胳膊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他痛苦的是他的眼神,让他的满腔爱意生生冻结在他冰冷眼睛里。
他终于勉强找回话语,故作轻松地说,“一道口子而已,没两天就长回来了。”他握刀撑起身,站在翻滚的江面上,“我们脚下就是黄泉眼吧,你…”身体和声音同时凝固住了,他像一个被人按停机关的人偶,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半蹲半站。
很快,又一滴水珠滴落在他胳膊上。
触觉湿润,不是幻觉。
叶汲保持那个艰难的动作,不自觉地向天看了一眼。
很好,没有下雨。
步蕨环抱住他的胳膊,脸埋在没有受伤的地方,一动不动。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叶汲耳力过人,仍然清楚地听见那一声伤心的哽咽,无限放大在他耳边,将他心脏上的寒冰融化得一塌糊涂。
一声哭泣后步蕨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源源不断的温热液体顺着他胳膊流淌进血肉翻卷的伤口。剧痛之下,那种泪水浸透的疼痛几乎感觉不到,更多的是种密密麻麻的酸痒,腌得叶汲眼眶微热。
手掌顺着步蕨的后脑轻轻捋了捋,他柔声说:“好啦,哭得惨兮兮得让人以为我挂了呢。”
步蕨不为所动地抱着他胳膊不放,像头固执的小兽守着自己的领地。
叶汲哭笑不得地使劲揉揉他的头发,低头亲吻着他冷汗犹存的后颈:“真是,撒起娇来拿你没办法。”
步蕨后颈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他猛地一抬头,撞得叶汲惨叫一声,向后仰去。
“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步蕨冷冷地说,马上又厉声说,“你又哪只眼看到我撒娇了?”
那凶恶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叶汲两只都看到的眼给挖出来。
“…”叶汲揉着被撞红的下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得不克制住取笑他的冲动,无比镇定而诚恳地说,“我眼瞎,什么也没看到。”
步蕨冷冷睨了他一眼,松开他皮开肉绽的胳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兔狲,确定这一人一兽都没大恙后朝几步外沸腾的旋涡走去。
叶汲忍着疼痛,满头大汗地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步蕨果断地拉下他的手,“现在的你连鬼洞的阴气都承受不了,别说黄泉眼了。”
叶汲不放手。
两人冷冷对峙,叶汲忽然朝他努了努嘴。
“…”步蕨额角青筋乱蹿,隐忍地看他一眼,低头与他接了个温柔的吻,目光狡黠地闪烁下,“可以了吧,年轻人?”
叶汲脸色一黑。
“我很快就回来!”步蕨趁机飞快地脱身而出,身影埋没进沸腾的黄泉水中。
那一道诡异的雷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叶汲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第二道闪电落下。一天一夜的暴雨,让水位线几乎和堤坝持平,地水连成脉脉一线,城市逐渐显露在水雾里。
天空放晴,那一道雷声好像只是太清境某个神官的一时失手。
但叶汲知道,那绝不是雷部神官的失手,因为那是一道带有某种警告意味的天雷。
他只是不知道,这道天雷,是落给自己的,还是给步蕨的…
在江面等步蕨时候,叶汲拖着惨兮兮的胳膊费劲地去检查了下兔狲的生死。
漂浮在江水中的兔狲像一只大型布偶,皮毛沾满血污,半死不活地直哼哼。
在叶汲来时,他哼得更响亮了。
叶汲纳闷地翻看了下它伤口,摸摸下巴:“这是睡着了,在打呼?”
“…”兔狲立即愤怒地昂起头,泪水噗噗向下直掉,“三大爷!我伤得那么重!你觉得我会睡着吗!”
叶汲咧嘴一笑,两排白牙亮得可以去做牙膏代言广告:“哟!声气有力,眼神明亮,伤得不重啊。得嘞,别在这卖惨了。麻溜地滚回去看看冬无衣他们嗝屁了没。没嗝屁让人过来清理现场,顺便通知附近道门最近在外走动勤快点,别让厉鬼给本市社会治安造成太大危害。”
兔狲哭得泪如雨下,干脆在江面上打起滚耍赖,翻起的水花将叶汲浇了个透心凉:“我不走!我不走!我好痛!我要二大爷亲亲抱抱!”
“…”叶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色俱厉地大骂,“你个几千年老妖在这卖个蛋的萌啊!再不滚蛋从明天开始吃猫粮!国产那种,不加罐头!”
兔狲倏地收声,泪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黄泉眼。变回普通体型,“嘤”的一声扭头泪奔而去。
叶汲被它“嘤”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慢吞吞地坐在蛟龙的骨架上,看看血流不止的胳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经历这么惨重的挫败,一战几乎击垮了他横行天地多年的自信。太久没尝过失败的滋味,难得一次打击就格外的沉重。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如果他这么容易服输,早几千年被唐晏那老小子给收拾得尸骨无存了。
他费劲力气地单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满不在乎地想:逆境嘛,有助于磨炼自我。满则损,盈则亏…
亏亏亏个屁啊!他狠狠地抽口烟,不爽就是不爽!尤其是那孙子一口一个宝贝儿叫步蕨时,他恨不得拧了他的头当球踢!
不行,叶汲一边抽烟一边慎重地琢磨,得在床上找个步蕨神志不清的机会把他那点藏家底的秘密给掏干净。
在叶汲开始构想如何将步蕨做得神志不清时,步蕨踏浪而出,那一瞬间的神力荡平江面,天地几乎静默了一刻。
叶汲被独属于泰山府君的磅礴神力冲荡得呼吸一凛,但随即在他没发觉的那一秒,心脏的麻痹感被一股微妙的力量融合了。他没有感受到在面对那个神秘神祇时,逼得心脏碎裂的压迫感,反而通体像被步蕨的神力清洗了一遍,感官达到极致。步蕨明明在几十米外,他却好似近在咫尺。
不是,是仿佛合二为一。
听见他每一秒的呼吸,感受到他每一寸的体温。
那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叶汲的双眼在那瞬间看到了从未见多的诸多景象。
大地之上,各色气泽平稳流动,或成龙头,或成虎象;江水之中,闪烁着各类生物的魂光,或黯淡陈旧,或明亮如新。
他的耳畔听见嘈嘈切切的种种私语,山川河流,无一不在对他倾诉细语。
他朦朦胧胧地想,这就是步蕨眼中所听所闻的世界吗?
水花的破碎声,敲醒了恍惚的叶汲,步蕨站在他面前,这一刻的他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让叶汲有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可是定睛一看,人还是那个人。
步蕨向他微微笑了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黄泉眼里是什么吗?”
叶汲看着他,不自觉地问:“什么?”
步蕨张开五指,他的掌心里一块鲜红的血肉有节奏的跳动着,依稀可以看出整体形状:“我的心脏。”
第八十三章
“心脏?”叶汲脸色铁青地看着步蕨的掌心, 不可置信地问,“你把自己的心脏一分为五, 分别放在黄泉眼里?”对于神祇来说, 元神是维系生命的根本, 神魂不灭,神祇不死。但不代表闲得蛋疼时可以掏出自己的心, 把它剁碎,放进黄泉眼里腌上个千八百年。
他想起刚才自己胳膊撕下条肉, 步蕨难受得都哭了出来,他无法想象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他静静地看着步蕨,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你是疯子吗?”
步蕨愣了一下,叶汲尚算平静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总体来说叶汲肯定是动怒了。步蕨明智地没有选择触他的霉头, 将那块小小的心脏放入左边的胸腔里:“其实,不是很痛。”
叶汲的怒气值被他一句话冲到顶峰,一把将人抓住拖到身前, 眼睛因为发怒亮得骇人,看上去像是要一口把步蕨活吞下去:“步老二,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种把别人都当成蠢货的自作聪明很碍眼?”
步蕨沉默了下, 小声地说:“没有。”
“…”叶汲恨得一口重重咬住他的脖子,牙齿陷入柔软的皮肉里狠狠地摩擦, 动脉在他齿缝边跳动。他是真得恨不能咬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眼尾隐隐发红, “现在呢,痛吗?”
动脉被人扣住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步蕨这具身体说到底是人身,没有叶汲那么强悍的承受能力。他被迫仰着脖子,呼吸变得短促,诚实地回答:“痛…”
叶汲的心情并没有好上几分,反而因为他这种直接到让人无奈的坦白更加暴躁。他阴郁地咬着步蕨的脖子不放,舌尖无意识地舔着凸起的筋络,像只寻思该怎么拆吃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
步蕨心生异样,很多时候叶汲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从水中化生的神祇,反倒像只大猫成精…
高兴时呼噜噜朝你亮处柔软的腹部,可以随意揉捏抚摸;生气时则浑身炸毛,不客气地亮出锋利的爪牙,找机会一击必杀。
咬着咬着,两人间的氛围不知不觉地变了味,叶汲的舔舐开始具有某种暗示性的意味。这种意味让步蕨脸色一变,虽然他两只有一夜亲密接触的经验,但是那一夜丰富的经验足以让他铭记住叶汲很多独特的习惯癖好。
叶汲挺直的鼻梁抵在步蕨脆弱的动脉边,步蕨选择性的退让令他十分兴奋,刚刚大开杀戒后尚未平息的杀意和这种兴奋交织在一起,燃烧起体内某种蠢蠢欲动的冲动。
他说:“二哥,我们做吧。”
“…”真是一个让他丝毫都不意外的回答啊,话题到底是怎么歪到这里来的?步蕨百思不得其解,由着他在身上磨蹭,望着一览无遗的江面,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商量,“在这里不好吧,冬无衣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开放的露天环境挑起叶汲恶劣的趣味,他在步蕨嘴角边舔了舔,明亮锐利的眼眸里深深印刻步蕨的影子:“就这里,趁着还没人来。”
步蕨额角一抖,将他深邃英俊的脸庞重重拍到一边:“滚!”
任叶汲软磨硬泡,步蕨咬紧牙关,绝不接受野战这种高难度的挑战。
叶汲热血沸腾,直接想来一出霸王硬上弓,结果因为有伤在身被步蕨暴力镇压。
呼啸而来的警车声及时制止了这对夫夫两的同室操戈,步蕨从骨蛟的残骸中取出一截洁白锋利的脊椎,示意叶汲将剩下的骨骸处理干净。
没有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这条倒霉蛟龙沉入河床中,死后的蛟龙虽然不再能呼风唤雨,但是它的尸骨却能镇住水中邪祟亡灵。至少百年内,这条江河上下游不会再出大的动乱。
步蕨搀着受伤的叶汲避开警车,从大桥尚算完整的一端上了岸。冬无衣他们没有等在桥头,可能是携带陆和的尸身不方便露面,步蕨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
叶汲拖着暂时残废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冬傻逼不会忙着去给老陆处理后事,直接把人给火化了吧。”
“不会吧,赶时间不是那么赶的。”步蕨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将电话挂了,“要不然我两先回家?”他也考虑过回第四办公室,但叶汲的伤口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到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再恶化下去说不准真得要重塑一具肉身。大敌当前,步蕨不想消耗他们任何一丝战斗力,尤其是战力担当的叶汲。
一听回家叶汲来了精神,暧昧地在步蕨指尖咬了口:“那我们马上回家。”
“…”步蕨面无表情地在他一片狼藉的外套上擦擦手,“别发骚。”
叶汲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步蕨口中说出的,半晌喃喃道:“老二,你被我玷污了。”
一道身影从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面色不善地嘲讽道:“你知道把我师父拐偏了就好。”
“笑笑?”步蕨惊讶地看着来人,“你一个人?冬无衣他们呢?”
楚笑神情憋屈,不知道在冬无衣那经历了什么,木然说:“谁让我是你们单位的编外人员呢,冬无衣说你们全体在编人员现在是全国通缉要犯,让我接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
步蕨和叶汲面面相觑,叶汲迷茫又无辜地问步蕨,“不是,我们打个怪的功夫,就成了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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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燕城郊外某个三层独栋别墅。雨虽然停了,但可能今天的天气本就不好,燕城上空依旧乌云盖顶,北风刮过山林,扫起落叶无数,愈发显得这个投资失策,开发失败的高档小区鬼气森森。
小区里灯火寥寥,连物业处的保安都裹着棉大衣缩在值班室里,抱着热茶看电视。
这儿平时来客很少,偶尔露面的只有几个燕城里的富豪,来这和包/养的小情儿交流感情。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小区,停在这栋被爬山虎盖了半边的三层别墅外。
两个小时的颠簸路程让车上的乘客连同司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辆车实在太破了,要不是这几天暴雨路上交警不多,一上路就得被拖进报废厂砸成废铜烂铁。
手臂急遽恶化的创伤让叶汲的脸色苍白,他气息奄奄搭着步蕨的肩,喋喋不休地教育楚笑:“三儿,你好歹是财神爷的儿子,不说搞辆兰博基尼、宾利,拉这么个破车接你师父,你把你爸的脸往哪搁?”
楚笑白了他一眼:“我爸是掌管凡人财运,又不是印钞机。再说,他的钱是他的,”他忿忿地说,“往年还从我这拿走其他天官给的压岁钱!”
叶汲和步蕨:“…”
看来克扣小辈压岁钱是天上人间所有家庭不文成的风俗。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兰博基尼还是拖拉机了。”冬无衣站在别墅门口,墨绿的旗袍配上她比纸还白的脸,与比鬼屋还阴森的别墅十分相衬,“不想第二天被抄家,就快进来。”
虽然从外表看,这栋别墅已然荒废多年,但内里的装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奢华精致。水晶大灯将客厅照耀得温暖明亮,而实际温度却和屋外相差无几,为了保存陆和的尸身,冬无衣并没有开中央空调。
步蕨先给叶汲处理了伤口,蛟龙的毒液并不棘手,只是叶汲需要承受比较大的痛苦。好在叶汲从小被他两个兄长混合双打长到大,耐受力极高,硬是一声不吭地任步蕨刮掉胳膊上的腐肉,用青火烧尽余毒,重新包扎起来。
“好了,最近别动这条胳膊。”步蕨将绷带束好,替他擦去鼻尖唇上的汗水,柔声说,“要做什么,我帮你。”
叶汲算是因祸得福,待遇陡然从家庭底层一飞升天,成为他憧憬已久的“一家之主”。他“虚弱”地躺在步蕨怀中,纯真地眨巴眨巴眼:“真的什么都能帮吗,亲爱的?”
“…”步蕨直觉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利落地捏起他上下两片薄唇,掐灭了他不安分的心思。
冬无衣端着热茶出来,她的样子很憔悴,比在鬼洞里恶战一番的两人看上去还要精疲力尽:“二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步蕨捏着叶汲的嘴不让他大放厥词,问冬无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冬无衣捧着热茶,疲惫不堪地靠在沙发里:“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带着老陆他上了岸,接到宗鸣电话。说他得到风声,上头要对第四办公室下手,理由是谋杀中央重要机关人员。对,就是那个副部长。他在电话里说得非常仓促,我还来不及详细问他,电话就挂了。后来我试着联系办公室其他人,只联系到了文印室的小李。应该是看她平常接触不到核心任务,所以没有对她采取措施。她说目前第四办公室所有人都受到控制,而我们几人被列为通缉重犯,现在公安国安都在追捕我们。如果我没预估错,用不了多久,道门可能也要找来了。”
她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喝口茶润润喉继续说:“但道门他们多少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轻易过来找死。庄勤他们我已经通知过了,他们正好准备离开东海,我让他们先别回燕城。他们是凡人,背后还拖着一个庄家,没我们来去自如。”
叶汲漫不经心地说:“其他人更用不着担心,凡人而已。谁来捏死谁。”
“这些人都不是问题,”步蕨对这个所谓的“通缉犯”显然也不在意,他的手指慢慢顺着叶汲头皮刮过,把他刮得直眯眼,要不是有伤在身,恨不得在他腿上打个滚,“关键是这场变故背后一定有个推手。别人不清楚,大领导总该清楚第四办公室的职能和我们的身份,他应该和道门中的人一样不会贸然开罪我们。可陆和刚死,第四办公室发生重大变故,这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许。这说明栽赃我们的这个人在他看来,他的身份地位和价值,都比我们重要,甚至取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