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禾笑着拍了下她:“该你做苦力了,搬东西。”
边说着,刚要转身,那边马上的人像是感觉到这里的动静,直身看了这边一眼。
纷纷扰扰的小雪中,明明只看得到模糊的脸,那目光却有如实质,让佳禾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挨到收工,主配角和导演制片都上了车,看见火锅显是吓了一跳,不停高呼着谁这么体贴,纷纷上前接过小欧准备好的碗筷,连大衣都没脱,尽数挤在了热腾腾的火锅旁。
一整日的天寒地冻,忽然天降火锅,哪管男女,谁红谁不红?都乐得找不到北了。一个六人长桌,两侧生生挤了十个人,还有不少站着的,佳禾因为瘦,挤在了靠窗的角落,对面恰好就是易文泽。
“你很喜欢吃辣?” 就在大家都被辣的咧嘴时,他却像是很受用,慢条斯理地吃着。
佳禾点点头,埋头吃木耳。
易文泽的调料是她亲自弄得,也不知合不合口……多想无益,再不济也有锅底撑着,这口味应该不会错。她正想着,也不知谁叫了声,虾好了,无数双筷子立刻伸向了锅子,佳禾被挤的连锅都看不见,只能干坐着眼馋,正是郁闷时,碗里忽然被人放了一只河虾。
烧熟的河虾本就泛红,因为挂着辣油,更显红扑扑的,看着就格外美味。
她诧异抬头,正看见易文泽收了筷,碗里却没有半只虾的影子。
这算是……粉丝的福利吗?
佳禾低头咬了一口,小心用牙褪着薄薄的虾皮,只觉得酸酸辣辣的味道,从嘴一路蔓延到了胃里……瞬间就红了脸。四周人只盯着火锅,忙着抢菜,谁都没留意到靠窗的角落,和刚才发生的事情。
“编剧,原来你不能吃辣啊?”小欧捧着碗,拿筷子指着佳禾,煞有介事道,“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买锅底,我还以为你真能吃辣呢。”
副导程皓早辣得眼泛泪花,终于明白了真凶是谁:“佳禾啊,你这是报复我让你演配角吗?早说啊,下次保证给你个女一号。”
两人一唱一和的,大家才发现佳禾的脸比熟虾子还红,纷纷笑着附和,说佳禾哪里是来犒劳大伙,简直是伺机报复,不过嘴里虽是埋怨,仍旧一个比一个猴急,本是两倍的量,转瞬就被消灭了个干净。
吃得差不多了,浑身也都暖和了起来,白天还盼着收工回去睡觉的众人,眼下倒都热闹起来,最近正迷三国杀的程皓从兜里摸出牌,嘿嘿一笑,车里人立刻就围了上去。佳禾不会玩,开始只能在一旁看着,看得累了便下了车,想在车边透透气。
车里的吵闹越来越远,光亮也越来越弱。
她不知不觉走得远了,想起该回去工作了,才转过身,想要先欣赏下自己的脚印,却没料到夜幕下,易文泽就立在不远处。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右手间夹着烟,半明半暗地闪着火星,只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因为被白色覆盖,分不清土地石路,四周显得格外空旷。
好像在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相对望着。
脑中瞬间闪过的,都是自己刚才踩雪的傻样,佳禾大窘,尴尬道:“易老师,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一直往暗处走,就跟来看看,”易文泽笑了一笑,把烟扔在了雪里,火星湮灭,“差不多该回去了,明天很早就会开工。”
他简单的一句话,佳禾很快就想到了早开工的原因。
是怎样的原因,才会辜负这样的人?
佳禾忽然心里酸了下,当初发现顾宇的背叛,只能用不够格来安慰自己,混了三四年依旧是个到处跑的小记者,而他却是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可现在看着易文泽,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被辜负。

第十二章 八卦的力量(3)

车上不知道在玩什么,佳禾走近了,才听到车上有人在弹吉他,唱着歌。听着嗓音很不错,还有两三个女声合音着,她轻易就认出了五音不全的乔乔,正幸灾乐祸时,走在前面的易文泽停住脚步,转过身,自己措不及防,险些撞在他身上。
“谢谢你,”易文泽终于出了声,“火锅很好吃。”
“那个啊,”佳禾笑了下,“别客气。”
她看着易文泽,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不远不近的距离,能同桌吃饭已经很好了,他的感情和生活,还是在看网页新闻时,暗自腹诽的好。
“下一首下一首,”车里传来乔乔的声音,“谁抽到2了?”
似乎是程皓承认了,连带着辩解自己真的五音不全,引来乔乔一阵大骂,说自己这个标杆立在这儿,谁还敢说五音不全……
易文泽靠在车尾:“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再上车。”
佳禾明白他的意思,先一步上了车,牌被扔在一边儿,啤酒的易拉罐扔的到处倒是,大家似乎情绪高涨,毫不在意明天的早起开工。此时程皓已经被乔乔逼迫的,清了清嗓子,乔乔抱着吉他,翘着二郎腿,随意拨了两下:“唱什么?”
程皓抚额深叹,无奈道:“老人了,就挑个我印象深的吧,春泥。”
乔乔斜看他:“这歌不是写他和老婆的爱情吗?现在都离婚了,多不吉利。”虽这么说着,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他起了调。程皓的声音倒是很有潜质,一首《春泥》,熟悉的句子,熟悉的旋律:“漫天的话语纷落在耳际,你我沉默不回应,牵你的手,你却哭红了眼睛……”
她还记得,八卦上曾记录了这音乐才子和老婆的相识,很梦幻的选秀节目,一见钟情相恋数十载……最后也不过落得婚外情的爆料,黯淡收场。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易文泽。
渐入尾音时,易文泽才上了车,接过小欧递上的啤酒。车内的热闹,没有因为他进来而退却,反而在他露面时,更升温了。
乔乔狡黠地看了一眼佳禾,递上自己的吉他,笑着对易文泽道:“易老师,压轴的人就是你了。”她一开口,众人哗啦让开了位子。易文泽微笑着,没有拒绝,接过吉他试了几个音,就开始缓慢地,弹出了一首低沉的曲子。
佳禾蹭在乔乔身边坐下,很容易就听出,这是Don’t cry。
一首老旧的曲子。
沙哑又深沉的低吟,很容易让人联想很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他那段沸沸扬扬的婚姻,自觉地都噤了声。这首歌当初的成名,就是因为吉他手的强大伴奏和主唱的嗓音,而面前靠在座椅上,抱着吉他的易文泽很轻易地,就把这两者糅合在一起,完美地演绎,旁若无人的姿态。
佳禾看着他的侧脸,还有怀抱着吉他的姿势,以及上下拨动琴弦的手指。这样的歌,这样的歌词,的确可以让人想到很多。
之后怎么回到酒店,乔乔怎么用尽百般手段,逼问他们在车下干什么了,她都没有太多印象,只是洗完澡,立刻扑倒在床上,举着手机胡乱上网,等反应过来,已经习惯性上了易文泽的微博。
更新了一张照片,是雪夜上的一行脚印。
耳边怦怦怦怦地,尽是心跳如雷。她扔下手机,下床拿起水壶,走到洗手间灌水,然后再走回来按下开关烧水。
水壶里立刻发出了吵闹声,搅得她更乱了。
盯着眼前小吧台的镜子,她开始莫名注意自己的脸,分散注意力。唔,眼睛下边都有小小的褐色斑点了,该保养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响起了短信声。
拿起来,是顾宇的短信:五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原谅我吗?
……
啪地一声,水壶开关自动跳开,水烧开了。
她吓得伸手就去拿水壶,立刻烫了手,龇牙咧嘴地举着手机,跑到洗手间冲水,然后……ipone很顺利地被水洗了一遍,黑屏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发现自己狼狈的一塌糊涂,还没来得及回短信撇清关系,就如此报废了手机。
分手后的一两年,她曾想着顾宇再来找自己,该用怎样不屑一顾的语气拒绝,然后狠狠给他一个大耳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想来只是觉得自己傻,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再出现,提醒自己当年的傻事和不值。
因为受的刺激太多,她早早就钻进被子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爬下床磨蹭到门口,刚一打开门,乔乔就闯了进来:“编剧大人,您的手机怎么关机?”
“坏了。”佳禾眯眼看她,还没适应被吵醒。
“坏的真是时候,”乔乔晃了晃手机,给她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十二点多了。”
“今天又没事儿,我还想着该回上海了呢,剧本要有什么修改的,邮件我就可以了。”佳禾絮絮叨叨地,转身回去,继续钻进被子里取暖。
还是回去好,无惊喜也无惊吓。
乔乔诧异看她:“这种情况你还回上海?”
佳禾傻看她:“什么情况?”
乔乔爬上床,俯视看她:“给你说件事,你要镇定,十二分镇定。”
佳禾被她吓了一跳:“大早上的吓唬人,有话就说……”
“早上出事了,你偶像被送医院了。”乔乔彻底把‘偶像出事’拆开来说,显然用处不大,佳禾已经激灵一下钻出被子:“什么事?很严重?”
“早上马忽然发狂,他被甩下来,被马踏了两下,腿骨折了,”乔乔简单明了,“现在在东阳中心医院。我忙了一上午才算歇下来,给你电话也关机,快被气死了,你要不要去?快说快说,我给你准备车。”
佳禾点点头,可又胡乱地摇头:“我去了也没用,很尴尬。”
“为什么不去?”乔乔诧异看她,“你傻了?廖静什么的都会去,你去怎么了?纯当朋友探望,别说你不乐意啊。”
最后的讨论结果,还是去,乔乔根本不给她反驳机会。
她跟剧组的次数不少,却从没探望过受伤的演员,基本原因是她连那些演员的名字都记不住,八竿子打不着,就不凑热闹了。此时站在医院大门口,还是犹豫了很久,才走进满是消毒水的大厅,小欧就在不远处,看见她立刻招了招手:“编剧,这里。”
直到到了病房的楼层,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外边,阿清蹲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小欧拍了拍佳禾,说自己下去等人就又跑了。
她退到楼梯口,又开始犹豫着,半天也没动。
过了会儿,忽然冲上来了不少记者,病房里也走出了一个人,戴着墨镜和口罩,低头在助理的护送下,挤在记者当中,寸步难行地向外走。戴走到电梯口,她才摘下口罩,笑着对记者说:“阿泽伤势不严重,多谢大家关心。”
这一句如同一石千浪,立刻引来了更嘈杂的追问,‘请问你这次来是专程探望吗?’‘请问你们是否有复合的意思?’‘听说这次你这次的戏,就是易文泽牵线的,这算是复合的邀请吗?’……
天楚又恢复了缄默,带着助理走进了电梯。
记者像是说好的,兵分两路,一半追赶天楚,一半守在这一层楼梯间,低声交换着自己获得的讯息。佳禾看门口记者那么多,想着还是别掺和了,先下楼呆一会儿,等风头过了再上来。因为电梯被堵着,她索性就沿着楼梯一路而下,却在二楼转角处看到了天楚。
“佳禾,”天楚似乎在等她的样子,“有时间说两句话吗?”
佳禾走过去:“好。”
天楚的助理在楼梯口守着,有意避开了一段距离,天楚掏出手机递到她眼前:“这是前几天一个朋友发给我的。”
佳禾不解看她,她食指点了点屏幕,示意佳禾自己看。打开的网站上,是一条娱乐新闻,能看到一张照片,透过白色的商务车的侧窗,易文泽正在发动汽车,右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而副驾驶位上的人……正是自己。
“不止我看过,麦姐也看过,”天楚笑着看她,眼睛晶亮无害,“所以我相信,麦姐已经给阿泽看过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天楚收起手机,“看你的脸色,阿泽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在这个圈子,我相信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出现这种照片不太合适。”
无妄之灾……
佳禾只蹦出了这个念头。

第十三章 短暂的返沪(1)

两个护士从楼上走下来,其中一个悄悄地又瞄了几眼。估计也是联想到了入住的易文泽,低声和身边人说着话,与佳禾擦肩而过。
“其实,这些都没必要特意解释,”佳禾等四下无人了,才笑着看她,“易老师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因为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关注,只是一次简单的早餐而已。”
编剧真是个好职业,这种话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不再像当年傻乎乎的只知道听人气焰高涨的说,听了半个小时,内伤的差点死掉……
天楚完美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太当真,这种事情多了就习惯了,以前我也是这样,被人拍了都不知道,出了问题才大乱阵脚,狼狈的很。” 天楚的话是绵里藏针,针针到位,却不留痕迹。
佳禾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天楚又说了些叮嘱的话,看起来亲和的像是老熟人,临走前又想起了那件代言的事,特地对佳禾说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优先朋友的。佳禾也打着哈哈,连说多谢,心中却在暗骂远在北京的萧余……
估计是怕记者围攻,天楚很快就走了。
佳禾没有手表,手机又报废了,只能靠着肚饿程度估计了下时间,判断自己是先吃饭再去看偶像,还是先看偶像再吃饭。就这样又摸回了三楼,想要看看小欧在哪里,此时记者已经被护士赶得一个都不剩了,病房外只有阿清在打电话,依稀听着像是在协调工作时间。
“编剧,”阿清正好看见她,捂着电话叫了一声,“正好没人了,快过来吧。”
招手,开门,一气呵成。
佳禾也不好再说什么,忙进了病房。
房间很干净,只有两张病床,空置的那张上放了不少花束,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
易文泽就坐在靠窗的床上,整个人笼在春日的暖阳里,抬头静看了佳禾一眼。他身上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口被折叠着挽到手肘处,腿上为了防备记者的长枪短炮,搭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薄被。
身边是监测仪,身前竟然还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
佳禾看他戴着蓝牙耳机,猜到他是在打电话,用口型叫了声:易老师。
他微微一笑:“先做一会儿,等我打完这个电话。”
佳禾听话地坐下来,把背包放在腿上,静等着他打电话,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边像是电话会议,都是说着什么报表,看来是易文泽公司的事。
艺人是个辛苦活,有了钱自然都会拿去钱生钱,最好是赚得盆钵满满,不用再风吹日晒雨淋的。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资深粉,她对偶像的事业还是很关注的,虽不及那些手握多家上市公司的老一辈艺人,却还是赚了不少身家的……
佳禾暗叹着偶像的敬业,不觉就盯了他一会儿,直到易文泽拿起水杯,看了她一眼时,她这才忙把视线转了个地方。喝了小半口润喉后,易文泽放下玻璃杯,继续电话会议,大多说状态只是认真在听,偶尔才说上几个字。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仍旧看着屏幕打字。
“没什么。”佳禾忙道。
“吃饭了吗?”
佳禾犹豫了下,老实说了句没有。
他扫了眼屏幕右下角:“一点半了,还没吃饭?”
佳禾想说自己根本没机会吃饭,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只随口搪塞道:“忘了吃了。”
“忘了?”易文泽的手停了一下,平淡地重复了一句。
“起得太晚,”佳禾尴尬补充,“又听乔乔说你受了伤,没来得及吃饭就跑来了。”然后就看到一大堆记者,然后就被天楚刺激了一下,然后……明明是一个简单问题,怎么一碰到偶像就会弄得很复杂呢?!
易文泽没再追问,把阿清叫了进来,让她去买份饭回来,在阿清刚要出门时,又随口补了一句:“在附近看看有没有现磨咖啡的餐厅,带杯Con Panna回来,如果没有Con Panna,就买Mocha。”
阿清愣了下:“老师,你不是早就不喝咖啡了吗?”
易文泽随口道:“是给佳禾的。”
阿清哦了一声,关上门跑走了。
又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安静。
佳禾开始苦苦地想,自己哪里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一句礼貌安抚的话没说,却莫名让人照顾了自己一顿饭……她盯着监测仪的跳动,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的事。
刚才和天楚说的理直气壮,是因为对劈腿的天楚多少带了一些敌意,可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果这张照片被人传出来,自己都想象不出结果是什么。
“有件事,”她决定还是问清楚的好,“我想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
“照片的事?”易文泽点了下鼠标,邮件发送成功。
佳禾嗯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把天楚说的话告诉他,易文泽已经把电脑合上,随手放在了右边的桌子上:“天楚告诉你的?”
佳禾点了下头,有种把偶像当先知膜拜的冲动。
“天楚的话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不严重。”
“那天晚上天楚……天老师说看我面善,就是因为这张照片吗?”
既然都说到这里,索性问个清楚。
“大概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佳禾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话很不妥,马上补充,“我的意思是,万一这张照片会造成麻烦,我如果知道情况,起码可以事先准备好合适的说法……”
措辞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什么叫“合适说法”?搞得像是真有什么似的。算了,还是直接道歉吧,都是自己不小心,让人拍到了这么清晰的脸。
“抱歉,”易文泽的声音很温和,“只是小事情,就没特地告诉你。”
佳禾诧异看他,连道歉的话都被人抢了……
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年轻护士走进来,看了下监测数据,又低声询问了几句,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佳禾开始不厚道地猜想,这间房负责的护士绝对是抽签上岗……等护士忙完了,她才算是逮到空隙,想要再继续话题时,门又被人敲了几下。
还真是热闹。
“编剧,”小欧探了个脑袋进来,“乔乔说不等你吃饭了,让你自己解决。”
佳禾怨念道:“好。”
“要我给你买上来吗?”小欧道。
“……不用了。”
“都快两点了,怎么也要吃点儿吧?”小欧尽职尽责地劝慰。
“小欧,”易文泽打断了两人的拉锯战,“阿清已经下去买饭了,麻烦你去看一下,她对这里的路不太熟。”
“哦,好。”小欧这才明白过来,缩了下脖子,识相地出去了。
易文泽拿起水杯,才发现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佳禾自然地接过杯子:“我给你加点儿水,”她走到饮水机前,又停了一下:“要烫一些,还是温一些的?”
身后沉默了片刻:“烫一些。”
佳禾按下开关,饮水机不大好用,水流很细,却因为房间的安静,连这种接水的声音都清晰的渗人。佳禾僵着手臂,默念着快一些快一些,可那饮水机偏偏越发不争气,简直慢的令人发指。
“你的手机呢?”他忽然问了句。
乔乔找她却让人传话,显然手机出了问题。
“昨天不小心掉水里,报废了,”她按下开关,转过身,把水杯递给了易文泽,不好意思道,“还好马上就回上海了,要不真怕耽误工作,只可惜了我的小鸟记录——”
“要回上海了?”易文泽接过玻璃杯,握在手里,喝了一口。
“是啊,”佳禾笑着看他,恰好对上他的视线,莫名紧张了一下,“下一部在北京,先要准备起来,先期总要去开几次会,还是呆在上海比较方便。你知道的,姜导比较照顾编剧,通常沟通什么的通过他就可以,别家可没这么好待遇。”
想想别的公司跟组,她就头发涨,恨不得整天不出门,就不用和那些演员打交道了。
易文泽笑:“还没适应?”
佳禾尴尬一笑:“性格问题,要真是混熟了,开口让我加几句台词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世界上有一种人叫老好人,绝对就是指得自己,她一想起自己跟组时总像欠人钱一样四处躲债,就内伤得要命。
别人可以坦然吃喝玩乐,坦然打太极,为什么自己就学不会呢?
易文泽若有所思看她:“这么说,下次如果再有合作的机会,我应该多和你吃饭,争取下编剧的偏爱?”他虽说得正经,笑意却已自唇边蔓延到眼中,掺杂了些许玩笑的感觉。
“那个……其实只是说着好玩的,我要真有那么大权力,还要编审和导演干什么?”佳禾佯装轻松,清了清喉咙。
易文泽仍旧是笑着看她,只是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阿清果真是不熟医院附近的路,一顿饭买了很久,咖啡到手里时已经有些凉了。
从阿清进来后,易文泽就没再说什么话,只随手打开电脑,手指缓慢地敲了几下键盘,开始慢条斯理地翻着网页,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看着他微蹙起的眉心,佳禾才有些明白过来,自己肯定是打扰了偶像的正事,忙识相地扒拉了两口,咖啡也没来得及喝,就提在手里,匆匆告辞出了门。
来时的紧张早就消失殆尽,可刚才易文泽心不在焉的神情,却总是挥之不去。
直到电梯叮地一声轻响,她才猛地想起没有联系小欧的方式,只能又回到了三楼,想要找阿清借手机用用,刚才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一个医生带着刚才那个年轻护士走出来,低声道:“看看,大明星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换做一般人早在床上痛得起不来了。”
佳禾听得心慌慌的,等到阿清出来时,才问她:“怎么了?”
阿清啊了声:“编剧,你怎么又回来了?”
佳禾示意她小声点:“我来和你借手机,刚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清立刻压低了声音:“上午做了不少术前检查,本来是安排中午手术的,可是易老师坚持排到晚上,”她心疼地看着佳禾,感叹道,“刚才他说还有一半的电话会议要继续,问医生要了镇痛剂,我这才发现他衬衫都湿透了。”

第十四章 短暂的返沪(2)

护士正好端着盘子回来,两个人忙让开路,门被推开时,佳禾站得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窗口,心慌意乱地偷看了一眼。他依旧是那个姿势,只是脸色差了很多,看到护士进来也只是伸出一只手臂,凝神听着电话。
“什么会这么要紧?”佳禾脱口问完,才觉得不妥。
“我也不知道,”阿清低声道,“不过,听易老师和律师的电话,这个公司在交接,可能是离婚后,要给天楚了。”她说的煞有介事,眼中的抱怨显而易见。
不听还好,一听更尴尬了。
佳禾勉强扯笑:“这可是隐私,千万别说了。”
她打通电话时,才知道小欧临时被叫回去了,只能又拨给乔乔,那边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说让她在楼下晒会儿太阳就来。佳禾只能溜达下楼,看着几个背着相机的记者在楼下抽烟,依稀说着易文泽和天楚的名字……
医院大门很拥挤,她怕乔乔看不见自己,就站在大门外,踩着花坛十公分高的水泥边沿,插着兜,无聊地看着一个个或是一对对人,打量着他们的神情,编纂着一个个背后故事,权当是专业练习。
“佳禾。”乔乔用上海话叫了她一声,按了下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