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有一些想念(1)
用沈遥的话就是,其余所有人都只是背景,完全不自知、不识相的背景……所以她以自己崇拜顾老师为由,把那张作废的照片从班长那里骗来。
拷给童言时,还特意指导她怎么用photoshop裁剪图片。
童言坐在他的书桌旁,极为耐心地处理着那张照片,认真程度完全不亚于当年的C++考试。甚至没留意到他已经走近:“在做什么?你已经对着电脑一个多小时了。”
童言自得其乐地盯着屏幕上的合影:“把我们两个裁出来,留作纪念,”她指了指照片的右下角日期,“今天是2月14日……你一定要明天就走吗?”
她边说,边偏过头去看他。
“早去一天,就能早回来一天。”
道理是对的,可是太过突然的决定,让她开始怀疑他复查的结果究竟有多差?而且又是突然从北京改去了美国,虽然说治疗效果可能更好些,可却也让她更难安心。
明着暗着追问了一个下午,他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只保证会在半年内,完全健康地回到她身边。半年,并不算很短的时间。
或许以他的性格,真的是恢复到完全与常人无异,才肯出现。
顾平生一只手撑在桌边,一只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探身看照片,难得穿了一件纯棉的淡粉色的格子衬衫……这个颜色,在他穿来竟然没有半点儿轻浮,反而有那么些,什么呢?美人如玉,芝兰玉树?
童言笑著扯了扯他的衣领:“顾先生,你今天是特意穿了粉红色吗?”
他看她笑得揶揄,反倒不慌不忙地低头,轻咬住她的下唇:“不好看吗?”
“……好看。”
她喃喃着,含糊不清。
他没去看她说什么,直接伸手,勾住她的腿和身体,把她整个从椅子上抱起来:“顾太太,你对着电脑整个晚上了,对眼睛非常不好,也很不利于培养夫妻感情。”
其实她就想修一张两个人的合照,趁着今晚打印出来,放到他钱包里。
他边往房间走,边深入吻着她,她觉得牙根都有些发软,搂住他的脖子,断断续续地吻回去。等到他快走到门口,她想要伸手去摸电源开关的时候,忽然就觉得重心猛地一偏,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时,已经被他很快放到了地上。
放的太快,脚被磕得有些疼。
可下一秒,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明明知道他听不见,仍旧很急地问了句。
顾平生靠着门边,像是知道她吓坏了。
因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额头说:“没关系。”
她的手都有些抖,摸了半天,才摸到卧室的开关。
暖黄的灯光,将四周都照了个透彻。
他除了倚靠在门边的动作,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可是从刚才到现在,他根本没有动过分毫,也就是肯定是有很大的问题。
童言想要扶他,却不不知道怎么扶,只是茫然无措地光脚站在他身边,心疼的都快哭出来了:“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和话音里的颤抖。
幸好他听不到。
顾平生笑了笑,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往下掉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板上。一半是因为被他吓到了,另一半却是因为无法掌控的害怕,她怕他真的有什么更严重的后遗症,没有告诉自己,又怕他这次去治疗的效果不好……
不安从未如此汹涌,几乎是一瞬间就侵占了她由内到外的每寸意识。
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伸出一只胳膊去搂她:“就是这里忽然有些疼,”他指了指大腿和腰胯,“现在好多了。”
“很疼?”她伸手,有些不确定地碰了碰他的腰胯,又沿着那里,很温柔地滑到大腿的地方,仰头问他,“揉一揉管用吗?”
她边说着,边试探性地揉了两下。
“很有用。”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笑,又似乎有些炙热。
“真的管用?”她仍旧悬着心,不太确信地看他。
“真的很有用,”他的声音有些柔软,眼中倒影着卧室的壁灯,笑里竟有些难掩的性感,“只是顾太太,你再这么揉下去,顾先生就真的吃不消了。”
说的这么明显,傻子也懂了。
再说她又不是傻子……
童言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抽回手,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心底却有浓郁的不安,挥之不去。
只是这个时候,在他离开前一天晚上,不能这么小题大做,让他反而担心自己。
“我累了,睡觉好不好?”顾平生还想要去抱她。
“好,”她躲开他的动作,三两步跳上了床,“我主动上床,你千万别再抱来抱去的了。”
虽然地板是暖的,可毕竟是冬天。
她一钻进被子里,就用手捂着有些凉的脚,看着他走过来。
似乎真的是没有问题了,脸色也没变,走路的姿势也是正常的……她专心致志去观察他是不是因为怕自己担心,硬撑着装没事。顾平生脱下牛仔裤了,她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腰和腿的位置,仔细观察。
然后愕然发现……自己已经盯了很久。
“看完了?”他坐到床边,想要掀开被子。
她却忽然压住被子边沿:“要不你今晚睡客房吧?你身体……不太适合和我睡一起……”她努力措辞严谨,最后反倒适得其反,引得顾平生笑起来。
“放心,”他直接拉开羽绒被,一只手就把她捞过来,贴在自己的身上,低声说,“这么简单的事,我能应付。”
有关于一个男人能不能应付同床的问题,的确是不该当面质疑的。童言用几秒自我检讨了会儿,终于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肩膀上闷闷地纠结了半天,才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他说:要不,我来吧?
她终于发现他听不到的唯一坏处。
就是本该娇羞无比,闷声喃喃的话,偏就要看着他的眼睛说。
什么面部表情,心理活动,目光闪烁,完全无从逃避……
所以直接的效果,就是顾平生彻底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能力。整个夜,两个人都辗转在床上,羽绒被完全跌落床下,身上的汗一层层的消散又浮起,中央空调的风仿佛就直接吹打在身上,有些湿凉和柔软。
她的手臂,最后软的几乎攀不住他,浑沌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到彻底陷入沉睡时,她也没分清窗外是否已经天亮了。
第二天她只有两节课,是大学物理。
没想到为了送顾平生走,她大学第一次逃课,就如此献给了赵茵。
“赵老师第一次点名发现我不在,会不会直接把我拉入黑名单呢?不过也没什么,有你在,估计我早就被她拉黑了……”她在海关关口外,开着玩笑,掩盖着低落的情绪。
顾平生没说话,从牛仔裤里摸出钱包,抽出张照片,递给她。
递过来的时候,是背向上的。
她翻过来看,竟然是当初她被迫陪他去爬长城的时候照的,照片上她的脸红扑扑的,还能看出额头的汗水,身边的他对着日光,笑得很好看。
两个人还没有亲密的关系,自然照相的时候,动作拘谨了些。
虽然身体是靠在一起的,表情却都刻意正经了些,现在看来,却多了些有趣的心理。是怎么样的过程,让两个人在一起的?她仔细想,也想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可就如此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这样了。
她把照片收到背包里,故意撒娇性地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指交叉握住的瞬间,忽然就涌起了强烈的不舍。
根本就松不开,那只手。
“你回美国,会不会碰到初恋?或者是那些金发的,棕发的前女友?”她开着玩笑,强迫自己抽回手,没想到他却忽然用力,没有让她逃开。
他手上力气很大,脸上的笑却很轻松:“应该不会,我的行程很满,满到只能呆在医院和家里。”
“好吧,姑且相信你,”她挣不开,索性用了力气,握得比他还要紧,“你答应我半年回来,就一定要在半年内回来,否则……过时不候。”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
不用很完美,不用真的像个健康人一样才回来。
康复训练可以慢慢来……
可是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说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紧握着手,四周都是告别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告别的话,充斥着所有的视觉和听觉。仿佛这个时候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是不对的,可她真的不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撑着笑,把所有担心都压在心底最深处。
直到他入关时,她才彻底模糊了视线,正要狠狠心转头离开,顾平生却忽然停在了关口,看向这里。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将左手握成拳,贴在唇边,吻了吻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就放下那只手,彻底走进了海关关口。
第三十五章 有一些想念(2)
学期开始第三周,王小如才真正返校。
就连之前的报道,都是拜托周清晨替她处理的。
她回来的时候,童言险些没有认出她。很明显还是那个人,可是却又完全脱胎换骨,小如只是草草打了招呼,拿了些不知哪里来的特产,分别扔给沈遥和她,然后很快从电脑里调出这学期的课程表,离开了寝室。
“全脸动刀啊?”沈遥拿起零食,仔细观察,“不会刚才从韩国回来的吧?”
她看沈遥一副阶级敌人的嘴脸,有些好笑:“你不是一直想磨腮削骨吗?如果不是怕疼,也肯定早去做了,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我这是福气,不能削,”沈遥神秘兮兮扯着她,拉到自己电脑前,“你帮我看看这封邮件语气怎么样?是给上次研讨会的联合国老头写的,想让他给我写封推荐信。”
童言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来认真看她的信。
看了会儿,才蹙眉说:“我觉得,从内容上来说,应该挺好的,语法和句型……你自己看吧,我英文比你差很多。”
沈遥又和她说了些规划。
听起来像是想了很久,甚至已经开始计算这学期必须要拿多少学积分,才能顺利申请什么样的学校。像他们这种法学专业,很难在特别好的学校拿到奖学金,毕竟外国和国内对法学院的态度不同。
就像医学院一样,美国对法学院都要求先本科毕业,才能有资格申请法学。
可是在中国,简直就是:你不知道学什么,那就去学法律。
“我小学时候一起获奖的朋友,都在德国音乐学院毕业了,”沈遥惆怅地说,“当初我的梦想是做钢琴家,可早恋早恋的就耽误了,人家以后是小提琴家,我还是个普通的本科生……所以,童言,我一定要做大律师。”
童言看她难得认真,很配合地和她畅想了下未来。
等到扫到电脑上的时间,才猛地站起来:“完了,我下午有大物。”
她拿起书和自行车钥匙,打开就跑了出去。
因为是星期一的下午,校园里到处都是人。
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上课,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把自行车骑的像是极速比赛……她从几十幢宿舍楼中间小路穿过,就在转弯的时候,顺利和迎面三四个并排骑过来的女孩撞到了一起。
一阵惊声尖叫,人仰马翻。
童言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物理书已经飞到老远。
真是流年不利。
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和那几个女孩一起,把几辆车扶起来。好在都是学生,除了互相道歉,倒是没有什么争执。几个人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羽绒服被蹭破了个口子,宝蓝色里隐隐透出软白的羽绒……虽然破口不大,还是把她心疼坏了。
这可是顾平生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童言,”有人把书递过来,“没事情吧?”
她抬头,看到是那个沈课代表,自从上学期结束了选修课,一直就没再见过他。
“谢谢,”她接过来,“我不和你多说了,上课要迟到了。”
说完就想要骑车走,沈课代表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车后座:“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她疑惑回头,沈课代表目光中,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我听别人说,你和你们学院顾老师在一起了,那个顾老师还为了这件事辞职了?”
很多人从身边走过,因为她摔的那跤有些狼狈,裤子和羽绒服都有些擦破了,总能让人一再的回头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兼打架……
她又看了眼手表:“我真的迟到了。”
那个男孩还是一如既往地内向,没有勇气追问第二次。
因为这个意外事故,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她上了赵茵三学期的课,知道这个老师习惯一进教室就点名,考勤并不占实际分数,但是考勤不好的人,是绝对不会拿到学分的。她一进教学楼就特地把羽绒服脱下来,先抱在了手里,五百人的阶梯教室,一走进门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赵茵正握着粉笔,写板书,似乎没有看见她。
她有些尴尬,有些是迟到的原因,还有些是因为顾平生。
三四百人,90%都是新生,好奇打量这个站在门口的人。
“赵老师。”她看到赵茵放下粉笔,这才出了声。
“迟到了?”赵茵看她,然后走到讲台上翻考勤册,“上节课你也没有来。童言,如果这学期你再不能考过,大四再重修,直接会影响到你的毕业实习。你们院的毕业实习,是要一年全勤的,没有实习单位会每周放你两个半天的假,回来上课。”
“对不起,赵老师,上周我家里有些事情,下次不会再旷课了。”
赵茵翻开书,没再看她:“去找个位子坐下吧。”
一个简单的小插曲。
赵茵也没有刻意难为她,可是就让她觉得很忐忑,尤其是想起那个沈课代表说的话。
她想了一晚,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和沈遥说了这件事。
沈遥喝着豆奶,含糊不清地说:“童言,你怕什么?让别人说说又不会掉肉?要我说你应该学学王小如的明星范儿,管你舆论如何不堪,依旧我行我素,越活越好。”
寝室里,到处都是生煎锅贴的味道。
童言打开他给自己留下的笔记本电脑,大概八九成新的电脑,还是上学期他到上海时买的,留给她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清理硬盘。干干净净的D盘,除了只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医学有关的,他删掉了,剩下的是法律相关的,都留给了她。
登录msn后,看了眼他的名字,是灰色的。
她盘膝坐在椅子上,盖上毯子,拿出物理书和笔记本,开始边做题边等他。
好在她msn上只有他一个人,很快,就有简短的声音提示,对话框悄然跳出了桌面:
“我好像迟到了。”
她把书放到腿上,很快敲打着键盘:
“还好,我正好看看书。”
“昨天过得怎么样?”
“很倒霉,骑车摔了一跤,上课也迟到了,中午打饭,竟然排到我的时候,没有了最爱吃的宫爆鸡丁。”
整体过程的确如此,只是省略了细节。比如衣服摔坏了,听到了一些质疑的声音,还有……迟到的课是赵茵的大学物理。
“听起来,的确很惨烈。宫爆鸡丁很好吃吗?”
“在食堂吃久了,会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只有吃这种很辣的菜,才能勉强有些食欲。”
两个人的对话,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可是童言还是忍不住在笑,顾平生随便两句闲聊,就击碎了这两天的低落情绪。
他今天来的晚,才说了没多久就快九点了,她知道顾平生的作息很正常,通常都是十点左右就睡了,虽然很舍不得,还是准备放他去睡觉。
本来已经说完了晚安。
她又鬼使神差地敲下了一行字:
要不要考虑恢复的差不多了,回国慢慢复健?
那边沉寂了很久,他才回复说:
这个,需要看情况。
童言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痛快答应。
“可是我会想你,你……不会想我吗?”
持续的沉默。
她盯着屏幕,有些忐忑。
“干什么呢?”沈遥看她的脸色,好笑道,“美人煞有外遇了?怎么表情这么凝重?”
她看了眼沈遥:“我在和他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你有了?”
童言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沈遥的调侃。
他的头像依旧亮着,可是却没有再回复。
难道去洗澡了?还是……童言脑子里浮现出那晚的情景,忽然有些害怕,他在美国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如果忽然倒水,摔倒……她很快敲打键盘,就连这种轻微的响声,也让人莫名不安:“还在吗?”
“在。我在思考,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问我,会不会想你。”
真是狡猾。
她无奈他的避而不应。但这样的回答已经很明显,他主意已定。
很快地,他发送过来了一个文件。
可惜接收后,因为网速的问题,传送速度极慢,估计到明早也不一定能传完。顾平生似乎也发现这个问题,关闭了传送请求:“估计十分钟后,邮箱应该可以收到。”
童言有些好奇,追问他是什么。
“问题的答案。”
留下这么句话,头像就彻底黑了。
童言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能打开邮箱,等着收进来邮件。大概十分钟后,果然就进来了邮件,而且不止一封,而是十封。
难怪他那么说,一封封上传,再一封封发送,的确需要这么久。
她按时间,打开了第一封邮件。
言言:
以前在手术后,我总习惯画出自己的想法,延伸刚才结束的手术,或者给人讲解沟通时,习惯边讲边画,一步步让人看到手术的进行过程。
不同于数位相机,下笔前总需要回忆。刚才在scan的时候,认真看了看手边的东西,事实证明,顾先生非常想念顾太太。
TK
附件点开,是一副不算精致的素描,在教室里,很多陪衬的人都只有草草的轮廓,只有站着的人,画的仔细了些。
右下角很简单地注了个日期,是他离开的那天。
第三十六章 有一些想念(3)
面容模糊,可却能清晰辨认出那个人是自己。
她猜不到这是哪天上课,是第一次自己确认他的身份,还是被他叫起来回答“国际商事仲裁”的概念。就像他说的,这应该是他在飞机上,凭着零碎的回忆画出来的。
接下来的九封邮件,再没有任何内容。
只是一张张的素描。
她看的有些出神,猜测这是哪一天,哪一个时刻。就好像在和他做个游戏,他画的时候在回忆,她猜的时候,也同样需要不断把过去翻出来,仔细辨别。
沈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过来,马上哇噢了声:“学过医的就是好,都会一两笔素描,你说我怎么就找了个和我一样学法的呢?”
她笑:“你可以让他选修素描,就和我上学期一样。”
“诶,你笑得这么□干什么,不就有个男人给你画了十几幅素描吗?”沈遥又气又笑,仔细凑过去研究了会儿,“这是超市吗?”
“是。”她微侧头,甚至能记起,他在超市阿姨的三寸不烂舌下,买了多少的东西。
顾平生没有特地和她说过,他回到美国之后,具体什么时候检查,安排在什么时间手术。她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基本对这些的了解,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因为不了解就会不由自主往严重的地方想。
可却又怕他知道的自己的忧心,不能追问。
而有些话,一但传出来,却再也止不住。
接替海商法的老师授课死板,又整日摆着个棺材脸。班里同学都是怨声载道,课间说话的时候,有些平时本就疏远的人,总会说顾老师如果没有走就好了。童言知道那些是说给自己听的,只低头看书,全当听不到。
好在这学期只有一门专业课,其余都是各自的重修或选修,不会有太多机会遇到班级同学。可等到上了三四节课后,连那些平日关系好的,也开始顺着舆论,开始议论纷纷。
她曾经很怕面对这样的局面,在最初和他开始时,也有过无数种假设。可是真的到来了,却发现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父母的忽视,生活的压力,还有他的病情,这些似乎真的都不算什么太大的事。
只要不影响正常毕业就好。
倒是有一次,沈遥气的不行,狠狠摔书的时候,惹来了老师一顿教育。
“顾老师如果不走,还不至于说成这样,”下课后,沈遥把书塞进书包里,还在忿忿不平“言言,说实话,他为什么忽然放弃教课了?”
“他家里有些事情,暂时放弃一学期的课而已。”童言敷衍笑笑。
“一学期?我们就剩了一学期了,童言无忌,”沈遥很卖力地叹气,“鉴于他是你的,漂亮的脸蛋我就不看了,可是顾老师讲课真的一流。”
童言故意挑眉,装作很骄傲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不知不觉就过了八周的课,马上临近期中考了。她有大物,沈遥有高数,都是能让文科生掉一层皮的考试。两个人都知道这次是死期了,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做题生活。
为了找自习教室,两个人一层层寻过去,直到中院四楼,才发现没有上课的教室。
恰好周清晨和文静静也在最后一排自习。
沈遥想要避开,可是童言却觉得应该过去打招呼。
毕竟这学期除了海商法,她们和静静几乎没有重合的课,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她走进教室时,静静正在低声问周清晨要不要喝水?周清晨摸出几个硬币,递给她:“就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两听可乐吧。”
静静站起来,看见童言,有些意外:“言言?”
“我们找不到位子,和你们一起吃,没问题吧?”童言低声问。
“没问题。”。
等到她走了,童言才在周清晨前面一排坐下,回头说:“静静多好一个人啊。”
“沈衡也不错啊,”周清晨很有意味地说了句,“你不知道,他为了想要给你补习物理,特意你们要读的大学物理看了个遍,认认真真写教案,到最后都不敢和你说。”
童言听得愣住。
“当然,顾老师也非常好。”周清晨低声补了句。
她很快明白了。
沈遥拿出书,有些不痛快地嘀咕:“你看看,你还说文静静好,祸根现形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周清晨也很抱歉,“我本来想和你们顾老师谈谈,申请宾法,她就说童言和顾老师关系不错。没想到,安慰沈衡的时候,我随便说了两句,那小子估计是当真了。不过童言,虽然现在本科生都能结婚了,学校对师生恋还是很排斥的……还好顾老师知道避嫌。”
她没吭声。
有些流言蜚语,说者也是无心,只要过了这个学期,进入实习期也就自然好了。
静静最后拿回了四听可乐,放到她们桌上。每个人都不说,她有些忐忑地把另一听递给周清晨,犹豫了会儿,也没敢说话,坐下来继续看书。
“你知道非典吗?”童言看了书,又靠在椅背上,轻声问周清晨。
“知道,”周清晨说到自己专业范畴,倒是来了精神,“我有个专业课的老师,就是他在中科院的老师提出的皮质激素治疗,所以他上课特别喜欢讲这段历史。”
“说说看?”童言有些心跳不稳。
“你想听什么?”他压低声音,“说专业了你也听不懂。简单说就是肺炎,高烧不断,严重脱水,而且通过呼吸传染。你不是北京人吗?那时候那里是重灾区,你应该很清楚。”
“也清楚,也不清楚,”她用书挡住脸,“我记得看过几期节目,都说非典后遗症是‘不死的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