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妃一向亲和,在府里头是公认的好女人,纪花慌张的“扑通”跪在地上,面红耳赤的讨饶:“王妃饶命,小婢是失言,失言了。”
睿王妃却又不说话了,转头去看垂首咳嗽的陆云袖,“好儿媳,这脸被打的还疼么?”
陆云袖刚要答话,纪花马上会意的开始拼命的掌自己的嘴巴,“是纪花的错,是纪花的错!”
睿王妃依旧是柔柔一笑,又看向站在云萝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云荷,对云萝夫人说道:“不是我说,这婢子攀上了小公子,的确是没错,但万万不可仗势欺人,到处咬人啊。到底也没什么官家气质,和云袖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云萝夫人见睿王妃左一句,右一句,句句在骂自己,又句句在夸陆云袖,更不管纪花在下头拼命的扇着自己的嘴巴,显然是要偏帮到底了。
她深吸了口气,忍住僵硬的微笑,“姐姐,这话不能这般说,今日确实是我这不懂事的侍婢犯了错,但是我亦是在管自己房里头的人。陆云袖,毕竟是我的儿媳。”
睿王妃拉住云萝的手,一点也不生气的笑说:“是啊,所以方才你打她三巴掌的时候,我也并没有阻拦不是?”
她的笑意娴静温良,令人望之如春风拂面。偏在此时,睿王妃回眸望来,对着陆云袖灿然一笑,眉目间宛如少女风情,勾人心弦,“你教训自己的儿媳,我自然管不着,只是李依依,的确是我准许进来居住,你为此事寻你儿媳的晦气,不也是在间接的打你姐姐的脸。”
云萝夫人慌忙说道:“怎敢怎敢,是姐姐您的意思,妹妹又怎么敢有意见。云荷,还不快和你的姐姐赔不是?”
眸光过处,在陆云袖那里微微一停,云萝甚是厌恶的转过头来,再看着睿王妃,“姐姐,这纪花打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
陆云袖下意识的去看跪在那里的纪花,早不知掌了自己多少下,打的脸颊高肿,比自己要惨烈的多,不觉快活了许多,这边云荷不情不愿的道了个歉,“姐姐,对不起,是云荷错了。”
睿王妃这才轻叩杯盖,将那寥寥热气给掩回其中,柔声道:“我是修佛的人,何时责罚过别人,这纪花自掌嘴巴,怎么是我的意思了?”
云萝夫人一时气堵,厉声对纪花说:“还不快谢过王妃。”
纪花哭的涕泪交流的猛磕了几个头,“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陆云袖一直都坐在旁边静静的瞧着,睿王妃的手段,一边是听叶隐风提过,另一边则是今日第一回瞧,她那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却又有雷霆之效,不愧是十年前那桩旧事的主宰者。
云萝见今日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了,赶紧站起身来,对睿王妃福了福,“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情,妹妹便先回去了,难得姐姐到我这儿媳的住处瞧瞧,云萝便不打扰了。”
睿王妃轻轻颔首,“既是如此,那妹妹便早些回去。对了,王爷那边这几日都有些忙碌,朝中之事略有纷扰,妹妹无事也莫要去打扰,好生在云萝居里歇着,恰好风景大病初愈,也能多陪陪你。”
云萝一听,面色微僵,顿首之后便匆忙的离去。
陆云袖甚至隐隐觉出个事实,当年睿王妃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沈风栖的世袭之位,便暗地操纵,使云萝对阿怀和叶隐风母子下了手;那么今日,她一样可以为了沈风栖,将沈风景从麻烦之处剪去。
也许,睿王妃应该是早就晓得沈风景未死的事实?这内院之主,若是想装作不知,便尽可以瞒天过海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发出了身冷汗,呆呆的看向温柔的走到自己身边的睿王妃。
第3卷 曲水赋,沐情却愿双燕飞 153 狐狸【金牌加更】
睿王妃轻轻抚了下陆云袖那被打的略有红肿的脸庞,“我的好袖儿,你我无缘啊…”
说着说着,她就低头抹起了眼泪,“世子那么喜欢你,可惜做母妃的不能替你做主,还让你在这里受尽委屈…本想等你怀上世子的子嗣,再将你要到我们这房来,结果…结果…哎…”
她说的情真意切的,也让陆云袖听了有些伤感,不觉安慰着说道:“是云袖没有福分,今日母妃肯来替云袖做主,已是大恩。”
陆云袖忽然想起方才小碧偷偷与自己说的话,恰好此时时机合适,又垂首做出病怏怏的样子,轻声说道:“这王府之中,若非上官先生,恐怕云袖早撑不到今日了。只是方娶进小荷,又有墨璋在后,不若寻个时间,由上官先生替众女眷一起检查检查,也好过云袖一人独占了上官先生。”
睿王妃听后,爱怜的抚了抚陆云袖的长发,“袖儿想的周到,前几日办婚宴,这出春入夏,倒是忘记了,确实也该由上官先生出面给女眷们瞧瞧了。”
陆云袖方安下心来,因着紧小碧的身体不适,便垂首咳喘起来,睿王妃见她身子骨弱,也不再多说,嘱咐她今天早些休息,和那两个侍婢缓缓离开了清荷小筑。
待睿王妃的身影一消失,陆云袖便起身自己去关上房门,拽着小碧进了内室,按着她躺下,才自己脱了鞋子,并肩躺下。
小碧见陆云袖当真把自己当做姐妹般对待,不觉眼眶一热,缓缓的靠过去,沙哑的喊了声:“少夫人…你受苦了…”
陆云袖抚着自己的脸,摇头答道:“倒也不会,三巴掌能收拾住她们,便也值当的。”
只是她现在觉着云萝不足为惧,反倒是睿王妃,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她低头问小碧,“怎样,昨日太辛苦了么?怎么今晨感觉你走路都那般痛苦?”
小碧顿时红了脸,上官先生的确在情事之上非同一般,若非小碧身子比较坚实,寻常人哪里还能走动。她喃喃着说:“上官先生待小碧还是极好的。”
说罢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早晨上官将她抱回房中,只是搂着让她哭了会,却一言不发,她说要那佛像,他又不还,纠缠了许久才放她回来。
小碧算是明白了,要从上官的口中抠住真心不易,索性也就当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二人的关系仅限于身体,倒也简单明快。
她此生就上官一个男人,也不枉费她的一片真心所向。
见小碧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陆云袖也有些苦恼,姐妹二人心中各有一番千秋,不觉却都是一声叹息。
陆云袖也晓得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莫说今日睿王妃的一番棒打,会让云萝更恨自己,似云萝那等心肠的人,怕是再干一回火烧清荷小筑的事情,也是可能的。
她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小碧,我问你件事。”陆云袖忽然想起什么,戳了戳昏昏欲睡的小碧。
小碧忙慌起身,“什么?少夫人你说。”
陆云袖蹙眉问道:“你去找睿王妃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小碧奇怪的看了眼陆云袖,只觉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但小碧向来不会多想,就细细的讲给陆云袖听,“睿王妃听说侧王妃寻你的晦气后,只将手中的佛珠搁在旁边,说了一句,果然去了。”
陆云袖眼皮微微一跳,催促道:“那接着呢?”
“接着便是她便换了身衣裳,让我领路,待她来这里。只是…”
“只是她看见云荷掌我巴掌的时候,却是未曾出现,直到纪花言语之中出现了破绽,才及时开口,对吧?”陆云袖见小碧面有难色,替她说了下去。
小碧见陆云袖说的仿佛原景重现,还分外奇怪的问道:“少夫人,你怎么好像亲眼见着似的。”
陆云袖往床头一靠,舒了口气,低声说道:“因为…睿王妃是故意而为之啊…”
她算是明白了,原先云萝夫人是被当做对付阿怀的工具,睿王妃不受一点罪名,便成功的“杀”了阿怀和当时还幼小的沈风麟;而今,却是陆云袖她自己,成了睿王妃对付云萝夫人的工具,到头来自己还要感谢睿王妃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打一开始,她虽然提出了让李依依进府的要求,睿王妃顺势应承下,便晓得云萝与云荷定会上门找茬。想来,自己私开小厨的事情,也是睿王妃告知云萝夫人的。
为何…
陆云袖都能想象的出来,当时定是沈风栖去寻自己一向亲厚的母妃说辞,最后反过来成了自己遭罪的缘由。
陆云袖叹了口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料想,这黄雀之后,却有只千年老狐狸啊。”
她用李依依的事情,让睿王妃替自己作保,来与云萝夫人对仗。谁能想得,自己也成了睿王妃惩戒云萝的一条新路。
而那三巴掌分明就是睿王妃对自己的告诫:千万不要惦记着利用她。
陆云袖打了个冷战,只觉如今那睿王妃,才是真正的袖里藏刀啊,她不自觉的呢喃了句:“果然是世子的亲娘,天下无双啊…”
幸好沈风栖待自己总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否则她早就在这王府里,被虐的香消玉殒了吧。
正因为今日这桩事情,她决定必须尽快的离开此处,只是墨璋如今受情所累,还不晓得能否及时来与自己碰面,而沈风栖,她却是需要寻个理由再见一面的。
还有,叶隐风…明明说了还会再来的,可惜文先生应是不会帮忙告诉那个无暇顾及自己的镇国大将军,自己曾经在将军府外兜了一圈的事实。
小碧应是昨夜太累,自打睡在陆云袖床榻上后,便始终没醒,陆云袖怜惜她赤子之心,也怜惜她用情深重,便也不着急催她,自己起来将昨日做好的菜热了热,唤小碧起来吃了两口,又让她躺下睡了。
夜深人静,床上毕竟多了个小碧,她也睡的不是很踏实,正巧却听见窗户轻轻一响,陆云袖瞬时惊醒,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而去。
这一看不得了,那月光下的投影分明就是叶隐风,陆云袖惊喜之余也着紧推了推小碧,“小碧乖,你先去后室那小隔间里睡下。”
小碧揉着眼睛,应了一声,晕晕乎乎的就朝后面的小房间去了。
第3卷 曲水赋,沐情却愿双燕飞 154 云雾
154云雾
叶隐风跳了进来,陆云袖赶紧迎了上去,先是捂住他的嘴巴,示意小碧刚刚苏醒,还是稍候再说。
他那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然则叶隐风今日难得的着着随意闲适的蓝衣,月光之下愈发显得英姿不凡,终是修饰出了玉树临风,目射寒江的雅致风范。陆云袖倒是突然想起,第一夜圆房之时,他与自己念的那段诗。
似叶隐风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人,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男子。
叶隐风也不多话,关上窗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吻住那张柔嫩的唇瓣。陆云袖心中虽然也有无数疑问,却也醉在了这等狂风暴雨的侵袭中去。
这些日子,小碧与上官的你往我来,令她越发的思念叶隐风,只盼着他能尽早来与自己会面。所以那日出府,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及时出现,谁料大将军事务繁忙,多有不便,又被人阻拦,最终的结果却是铩羽而归,失望而回。
陆云袖轻喘了口气,待一吻结束后紧紧的抱着叶隐风的腰不松手,只想就这般不用想太多,不用计较太多,更不用挣扎太多。
谁说她不累,这宅中生活日日翻新,时时不同,为了能离开,她不得不把自己放进那团浑水中,尽情的搅合。
“要是一辈子就这般,多好。”她轻声低喃着。
她从一开始,若嫁的不是沈风景,而是沈风栖,或许她和叶隐风也不能站在这里,执手以对。
若从一开始,她就与叶隐风相识,他却又不一定这般珍重她。
这便是命,命数天定,定下了她不会这么轻松的过上舒服的日子。
叶隐风不说话,轻抚着她的长发,这如描似削的身段令他格外怜爱,抱的越紧了些,待得后方隔间里声音逐渐深沉下去,陆云袖才敢又说了话,她看了看窗外头,压低了声音问:“今日怎么能来?”
先不说文先生对自己的偏见,定是不会与叶隐风说自己来过的事情;叶隐风这么忙碌,被皇帝锁住,能够脱身也是奇事。
最要紧的,王府之中如今暗藏高手坐镇,又哪里是想来便来的。
不过叶隐风来了,她依旧很开心,始终挂在他的脖上,展开一丝释然的笑容。遑论他人如何看待自己,这男人不变,她便不变。
叶隐风先将她打横抱上床榻,放下帷帐,待天地之间只容下两人的气息后,才低语道:“我既然是朝中将军,寻个人去拖住沈风栖和郑伯这件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当初为了不让陆云袖遭那几鞭子的罪,连皇帝都出马下圣旨紧急招王爷回宫呢不是?
陆云袖方放下心来,但是她还是好奇的问道:“可是你怎么晓得我找过你?”
叶隐风望了她一眼,忽然将她按在身下头,摸摸索索的伸手入了里衣,在那滑腻的肌肤上缓缓抚摸着,“你那日遇见谁了?”
“崔圣之?”陆云袖张了张口,险些讶异的喊出声来,幸好叶隐风封住她那小嘴,又是深吻过去,鼻尖轻抵,唇齿相依,舌尖缠绕,绕出情思款款。
叶隐风挑眉,待她气息逐渐沉静下去后,才又回答道:“对,他后来与我谈话间,说到在将军府附近的金珊堂里遇见了调皮的少夫人,我大概便猜到你去过那里。”
这事倒是让陆云袖想起被挡在门口的事实,颇为怨怼的打了下叶隐风的胸膛,“你骗人。你明明说送了这信物去将军府…你便…你便…可是我自己去了,还不是被拦在外头。”
“这桩事确实是我的错。”
他虽是交代了下去,但是却忘记办事的人是否担待的住陆云袖这样的女子。
于情于理这桩事他就为自己的手下承担,并不打算再多说其他,亲了亲陆云袖的额头,他才双眸微沉,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云袖倒不是将自己今日的委屈与他讲,而是心如乱麻,需要个依靠而已。她将最近一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与叶隐风讲了,比如她想带小碧一起走,但小碧在这府里却有上官轻鸿这样的牵挂;比如她在小微亭上,却看见墨子臻与墨璋的表白,这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原本以为墨璋对沈风栖亦是一厢情愿,到头来却觉着墨子臻有些可悲;还有比如李依依几日后就要搬到自己的清荷小筑。
说完后,陆云袖苦恼的皱着眉头,“这些事情又何止一桩,还有好些其他事。”
像云萝与云荷来寻麻烦的事情,她没说;像睿王妃深不可测的教训了她的事情,她也没说。不过说完那些之后,心里头却是舒坦了,陆云袖埋在叶隐风怀里,似是安稳的舒了口气。
叶隐风沉思了会,却忽然一笑,“你倒是留意在心的挺多。”
陆云袖苦着脸,这也并非她愿意瞧见的。
叶隐风的手肆意抚捏着,把陆云袖摸的有些失神,她生怕事情说不完,又会吵醒小碧,在自己情心顿起之时,立刻拦住他继续下去,燥红着脸说:“先说正事。”
叶隐风似乎完全不觉着这些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只是轻描淡写的指点了下,“有些事情,与你无关的,何必在意。不论在何处,独善其身并非坏事。你说的那些,除了小碧与你息息相关,其他的,有关么?”
陆云袖陡然一惊,倒是有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叶隐风说的没有错,别看事情纷杂,真正与她相关的却也寥寥,她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安排离开王府的事情,墨璋的感情那是墨璋的事情,小碧的感情也是小碧的事情,小碧割舍的下她便带她离去,小碧割舍不下,她就留她在王府与上官继续纠缠;至于李依依,就更加不是阻拦自己离去的因由。
她叹了口气,倒是微微蹙上眉尖,没由来的惹人怜爱,“果然寻你一趟还是对的。”
叶隐风俯身啄了啄她的唇,“袖儿,苦了你了…若是可以,此事便交由我来办吧。”
陆云袖慌忙拦住,“不不,我自有主意离去,你切莫动用自己朝中的关系,若是激化矛盾,怕是后患无穷。”
叶隐风凝望了几眼,也便不再坚持,刚欲解开陆云袖腰间系带,却听见门声轻响,“笃、笃、笃”,这个时辰还会有谁过来?
第3卷 曲水赋,沐情却愿双燕飞 155 坦诚
155坦诚
陆云袖看了看叶隐风,这个时辰即便是王妃或者是云萝夫人那方的人,都可以以熟睡未曾听见而混过去。
陆云袖凑到他耳边问:“莫不是郑伯?”
那等高手若是真要来查,可就麻烦了。
叶隐风坐起身,让她别慌,自己则轻轻掀开薄纱帐,看向门外,月光投到窗棱上的人影摇摇晃晃,辨不出男女,而陆云袖一时也不敢出声,生怕被发现端倪。
“袖儿,你在嘛?是我…”
一声轻微的喊声自门外传来,倒是突然让陆云袖喘了口气,原来是墨璋。
这大半夜的她居然摸了过来,当真不易,陆云袖推了推叶隐风,让他寻个地方先躲起来,只是让叶将军躲起来这等事,大约也只有陆云袖敢做。
她刚要指点个位置,叶隐风已经掀了帐子,朝着后方隔间去了。
那是…小碧…
她嘴巴张了张,却听见门声又响了起来,墨璋似乎还有些着急的轻喊了句:“袖儿你还好么?”
陆云袖无奈,下了床披上罩衫,经过隔间小道时候还颇为忧虑的看了眼,生怕小碧和叶隐风会撞上,她说了句:“我在,璋儿你等下。”
她打开外室的门,墨璋搓着手便闯了进来,口中还说着:“你这里可真有些难找,我险些走迷路了。”
陆云袖将她带进屋里,顺手点上烛火,又倒了杯茶推到墨璋手里。
今日的墨璋一副墨小老板的打扮,头上结着方巾,身上亦是件男子的锦袍,眉目疏朗,俊俏无端。陆云袖顺嘴便问了句:“你怎么有空来瞧我。”
说话间,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墨璋面色一红,喃喃了句:“谁晓得大哥今夜非要拉着沈风栖与郑伯在院中比试,想来应是心里头不忿。我原本还怕出点事情,但他们出手还蛮有分寸,所以寻机便来瞧你了。”
墨子臻大老板?
陆云袖却忽然想起方才叶隐风所说的,他自有人去拴住郑伯和沈风栖的腿,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墨大老板。难道说墨子臻和叶隐风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墨璋细细的看了眼陆云袖的脸,“我听他们下人说,今日云萝又来寻你麻烦了,还打了你三巴掌。”
话刚落音,后堂就传来“逛哒”一声,给两人吓了一跳。
墨璋狐疑的问:“怎么了?”
陆云袖心底惴惴不安的瞥了眼,“我今日让小碧在后堂睡着呢。她有些不舒服,我便照顾了下。”
“噢…我还以为闹耗子呢。”
陆云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耗子”叶隐风轻飘飘的扔了个石子,顺手给惊醒的小碧点了个穴,让她僵直的站在那里,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小木桌旁,静谧不动。
小碧此时此刻,内心中波涛汹涌——眼前这个男人,可不就是前段时间,她与陆云袖渲染了许久的战场鬼王,大凉支柱叶隐风么!
那寒冽刺骨的眸光瞥来的时候,小碧险些要厥过去了,她突然一下意识到陆云袖那日很认真的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这里有人,是什么意思。
少夫人喜欢的人,少夫人心里的人,分明就是眼前这个叶隐风啊!
要是时间可以倒回,她今天一定不在陆云袖的榻上睡着,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叶隐风会不会将她灭口啊。
叶隐风却不理会小碧心里头如何想,甚至也并不介意被她瞧见,而是细细的将前堂之中陆云袖与墨璋的话听了进去。
陆云袖握住墨璋的手,“谢谢璋儿关心,我之前还说你若不来,我便得想办法寻你了。”
墨璋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我躲了大哥数日,最终还是敌不过对他的歉疚,总之我的事情你别多想了,说说你的事。”
陆云袖认真的看着她,“璋儿,你也瞧见了,我若是再待下去,怕是撑不到你与世子的大婚,恐怕就先一命呜呼了。所以,我想好了,我要离开。”
墨璋微微一愣,“可是偌大的王府好歹能够让你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你若是出去了,要如何过活?”
陆云袖苦笑了下,“那总好过被折磨至死…”
墨璋怔忡的看着陆云袖,多日不见,她果然又瘦了些。墨璋也是不明白,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会让云萝夫人这般针对她,而世子、睿王妃却已经护持不到。
这些缘由,恐怕也就只有王府中人明白关节:云萝夫人恨的是她与世子之间的情缘,给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戴上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而她那般的像阿怀,总是会让她想起不开心的往事。
陆云袖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晓得你会为难,但我在王府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已然是求助无能了。”
墨璋颔首,“你需要什么。”
陆云袖听见此话,便知道这名满江湖的金珊堂的小老板已经决定相助,这才舒了口气,附耳说了几句话。
墨璋眼皮微微一跳,问道:“你说的这个方法可行么?”
陆云袖凑过去,柔声道:“这也要看墨小老板会不会鼎力相助了。”
以墨家的能耐,应是可以满足她这个要求,全看墨璋愿不愿意去做。墨璋微微垂首,明白自己这趟假如答应,便是淌了个浑水,将来东窗事发,可能牵累的反倒是自己,但是她一向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更何况陆云袖在这里的确过的太过凄凉,已是容不得她拒绝。
她点了点头,拂衣起身,抱拳说道:“你放心,墨璋定当全力以赴。”
陆云袖也起身一拜,被墨璋及时扶住,她面色黯然,倒是有点不舍的感觉,“只可惜云袖不能参加璋儿的大婚了,将来如是需要,云袖也自当倾力以赴。”
墨璋思忖了下,突然问:“你是否…要去…那个…”
说来林碧园那日她一直都在,晓得若非沈风栖伤透了陆云袖的心,恐怕她也不会那么急于离去。只是出于敌对又或者是相予的缘故,她始终晓得那个封尘便是沈风栖心中的一个疙瘩。
陆云袖却异常坦诚的回答:“璋儿既然如此用心待我,我也不愿隐瞒,没错,我便是要去封尘那里。”
墨璋愣住,却顿时苦笑起来。
第3卷 曲水赋,沐情却愿双燕飞 156 沉沦
156沉沦
陆云袖这般说却是要让她如何是好,沈风栖与封尘是迟早要对上的,到时候她与陆云袖都会夹在中间,即便不是情人也不是爱人,陆云袖真的舍得出现这样的局面么?
陆云袖垂首不语,确是苦涩凝于唇畔,她为何不知——叶隐风便是沈风麟,更是沈风栖的三弟,而她又如何能看着兄弟相杀,手足相残。
然而这话她却是不能与墨璋说明,只好垂首说道:“那日你也是晓得,我与封尘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又不愿瞒你,却是希望你能了解,不论日后如何,我与璋儿始终要情同姐妹。”
墨璋咬唇问:“可是你不怕世子利用你,寻到封尘的真面目?”
陆云袖微微一愣,释然的笑笑,“寻到封尘,真的那么重要么?世子为何不审视下如今所为,是否大逆不道。别说一个封尘被发现被灭去,他始终一意孤行,就会有十个封尘,百个封尘,他防,如何防。”
墨璋陡然呆去,她倒是从未想过这等关节。原先喜爱沈风栖,便一应都答允了他,哪里晓得其实暗地里的行径,早就被旁人晓得,假如始终不管不顾的进行着,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她顿时凉了手脚,匆匆起身,“袖儿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劝劝世子,另外,你的事情我会尽快办了。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