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娘你不能忘。”林若惜想起自己与萧子凉的一番话,诚挚的说:“说不定,他还在下面等你。”
沈娘的身子微微一颤,忽然落下泪来,捂着脸说:“不,我宁肯他不要等我。”
“为何?”
“为了孩子,我忍辱偷生嫁给那害了清辉的恶人,虽然明知清辉能够理解,但亦是无脸见他。”
林若惜撑着腰起身,走到沈娘的面前,“我懂了。娘…”
沈娘抬脸,林若惜轻轻替她拭去眼泪,“娘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与他亦是无憾,因为你留下了云家的血脉,他应感谢你才是。”
沈娘呆滞了片刻,终于缓缓舒了口气,莞尔一笑,“原本以为是我来劝慰你,不料最后还是被你安慰了。”
林若惜直起身子,安了心的回答:“不需劝慰,我自是明白,只是有时候过不去那个坎。”
“什么坎?”沈娘其实不明白个中因由,也不过是猜到她郁郁寡欢的来源,自是因为其夫君不在身畔。
眸中微闪,林若惜低喃了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而我却要因为孩子留在这里。天各一方,何处埋骨,皆都不知。明知结局是什么,他亦要去,而我无法留。”
沈娘莫名的蹙眉,“是有仇家么?”
林若惜哽咽了下,点头道:“不但如此,还是这世上根本无法敌过的仇家。他根本是在用自己一命,予我半生安宁。”
“这便是爱,你不懂么?傻孩子?”
只是沈娘愈加不解,她发现,林若惜根本不愿意说的那般详细,但是以她与林若惜如今的干系,是有什么事对方不肯说明的。
脑子里灵光一现,她惊诧的站起,难道此事,竟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这问题让她不敢再想,甚至有些战栗,联想到林若惜前些日子的行径,以及之后的反应,她愈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瞬间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让她顿时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娘,你这是怎么了?”林若惜见沈娘的面『色』突然苍白了起来,上前扶住她,轻声问:“要不要歇息一下?”
沈娘摆了摆手,“无妨,我坐一刻便好。”
她压抑住要脱口而出的询问,柔声道:“乖女儿,待会陪娘吃一些饭好么?这些日子既然你夫君不在,娘便陪你住下可好?”
林若惜微微一愣,原本不让萧子凉晓得沈娘所在,便是担心碰面之后会有南宫锦的尴尬,倒是如今却没了这等麻烦,她私心里,也是希望沈娘在,而对方主动提出更是正中下怀,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
沈娘释怀的笑了笑,反倒陷入了沉思当中。
章节目录 162 下一辈子
萧子凉与墨昔尘选择了白日休息,夜间行路的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朝龙岭赶。
朝龙岭位于大庆朝的极北之地,素有龙游太虚之称。这里的玄妙就在于,天地之间一片虚无,仿若置身于白茫茫的云海内,只有这座山脉,像神龙出海一般腾跃在云烟当中,更添神秘『色』彩。
此时的雪还没有化,萧子凉与墨昔尘几番掠过,雪落无痕,将脚印尽数掩埋。
墨昔尘问萧子凉,“是否要先去寻秦竹他们?”
萧子凉缓缓摇头,“已是不必。当初你们便没想到秦竹其实已经点出了最后的地点,而我到达这里后,便大约猜到在何处。”
若是玉卿衣在此,她也能与萧子凉有一般观想。萧子凉指着山脉之中的某处,如龙身环抱,龙头入水的地方,“人有人气,地有地气,地气汇聚之处就是龙脉所在。你看那里,是否与我们的残图相差无几。”
二人伫立于某处崖顶,烟云深处的那圆湖时隐时现。
墨昔尘将其与脑中画面比对了下,点头道:“果是没错。走吧。”
萧子凉率先攀于崖上,朝着崖底的谷地奔去,而墨昔尘紧随其后,方才二人站立的地方,那深深的脚印,忽然在一阵寒风下,雪粒尽数朝着脚印处涌动,直到填满为止。
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瞬间,崖顶之上又出现了三人,薄衫在寒风之中鼓鼓吹动,却仿佛不着冷般,灰衣的苏子问:“他们来了。”
秦竹为首,如一棵挺拔的树,立于巍峨山顶。
“嗯。”
柴言说道:“走吧。”
秦竹叹了口气,“我们去再劝一次,若是无果,只能任由两方自行解决。”
苏子挠了挠头,“若非凤以林这皇帝委实做的不错,大哥也不会陷入困扰当中。”
秦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仁义二字,也非皆能两全。”
三人沿着原路而下,便追着墨昔尘与萧子凉而去。
这边厢风起云涌杀机暗藏,那边厢温情款款阳光明媚。
林若惜由沈娘陪同,在外缓缓散步,沈娘说多多走动对腹中孩儿比较好。此时江南大地,已然略有回春,绿芽抽穗。明明刚过新年,倒是有了些许暖意。
便是这样的天气,走在郊外那解冻的河边,亦是欣然。
沈娘问:“孩子取好名字了么?”
林若惜垂头笑道:“叫萧锦,不论男女。”
“锦字甚妙。果真男女皆可。”沈娘赞叹了句。
林若惜却略微伤感的浮唇一笑,哪里会提那桩往事,说到底玉卿衣亦是与南宫锦脱不开关系。
这时她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眼前树下那人,显然是想不到会在此碰见他。
沈娘忽然喊了出来:“南宫锦!”
南宫锦苦笑着从树下走出,『露』出那张近似天人的容颜,站在二人面前,目光却落在林若惜身上,“往常我从不让娘知晓旁事,未料娘亲大人如此冰雪聪明,居然与惜儿形影不离。”
林若惜没有答话,实是不知他此刻出现,所为何事。
南宫锦倒是温柔的看向沈娘,含笑道:“娘亲,我与惜儿有些话说。”
沈娘收了笑容,正『色』道:“这个莫慌,我与你有些话说。”
南宫锦神『色』凝重的与沈娘对望了良久,还是躬身道:“那就劳烦惜儿等候片刻,我与娘亲交代几句私话。”
树下的母子俩在交谈着。
林若惜没有刻意去听,而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等着。
南宫锦的来到,并非好事,至少对于林若惜来说,他的出现并没有令她感到惊喜,反倒十分紧张。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处,任清辉白光洒落周身,任凉风徐徐渗透其心,忽然一阵寒意侵袭,让她不自觉的在原地打了个颤。
林若惜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但见沈娘的面『色』不是很好,望着负手而立的南宫锦。
这时,那人朝着自己走来,林若惜微微后撤一步,任他走到自己面前,静静的说:“惜儿你需要与我走一趟。”
林若惜深吸口气,“为何?”
她看向沈娘,见她蹙眉站在树下,面无表情,显然是南宫锦说通了。
南宫锦说道:“如果你信我,就随我走。”
林若惜缓缓摇头,“不是我不随你走,而是身体已然不允许长途跋涉。”
“有凤还巢,心之归处。”南宫锦忽然轻声念了句,让林若惜的面『色』瞬间变的惨白,居然从她离开凤临,她与萧子凉的种种举动都被听去了么?
“你总是对我万般误解。”南宫锦叹了口气,“然则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更知晓自古万事难两全,我却偏要还你一个家,你…肯信我么?”
林若惜很想说,肯信。
然则她压抑良久,那话语终吐出了口,“他…还活着么?”
“你要我如何回答你?”南宫锦终于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我这番出行,便是做好了你谅不谅解亦要带你去,不论最后结局为何,我也不悔。”
林若惜沉默了下来,却是沈娘在后柔声道:“去吧。孩子。”
“娘…”
她一声呼唤,让南宫锦的身子亦是微微颤动。
“南宫锦不会害你,至少娘也认定,你去这趟,值得。好歹能与他见一面。”
林若惜应了。
她连小院都没有回,而是央沈娘前去告知大家,自己则就随着南宫锦登上了马车。
马车虽然没有萧子凉置备的那般齐全,却也十分温暖。林若惜静静的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此时南宫锦上前,居然就坐到了她身边。
斜睨了他一眼,林若惜轻声问:“看什么?”
“看你。”南宫锦的回答毫不避讳,让林若惜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反倒是对方,缓缓叹了口气,颇有些为难的微微闭上眼,“这辈子,我南宫锦欠他的太多,有些过去的事,惜儿莫怪。”
“嗯。”林若惜张了张口,垂下眼睑,“我何尝不是欠你太多…不要与我道歉。只是…”
南宫锦挑眉,“嗯?”
“不是说你们正在忙碌九天大典,新年根本分不开身。”
南宫锦失笑,“你是说言凉与雷诺然吧。这二人我确实从未避讳,便是要他们将这些事传下去。”
林若惜的心猛然一沉,“为何?”
“若不是如此,萧子凉与墨昔尘怎么可能这么着急的赶往朝龙岭?”
林若惜刚想说话,却看对方眉眼一弯,欺近分毫,“说好了,下辈子。”
章节目录 163 朝龙地宫
下辈子…
林若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倏然闻见一股沉香味,顿时感到困意上浮,就这样靠在马车上睡着了过去。
南宫锦的目光落在那张净白如玉的面上,又滑到那隆起的小腹上,眸光微黯,颇为疲惫的靠在软榻之上,不眠不休的赶了过来,他尚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将萧子凉与墨昔尘斩于朝龙岭,得回自己的自由,带着林若惜远走高飞。
其二则是…
他将林若惜温柔的笼入怀中,轻声道了句:“心之归处啊…”
何为心之归处?
他南宫锦何尝没有在那一树桃花之下,看见那巧笑嫣然缝补衣裳的女子,顿时有了种携手此生的冲动?又何尝不是回到家中小院,却意外的看见她与自己的娘亲坐在一起,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让他愈想拥有这一切?
只是错过,便是错过。
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将她抹去记忆,强留在自己身边。
一辈子…一生…一起走过。
然则,这是南宫锦想要的么?他想要看她真心的笑,想听见她真情流『露』的温柔,正是因为如此,那下辈子的约定,反噬着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心。
爱着她,害着她,恨着她,却又怜惜着她。
在这等情感的煎熬下,南宫锦过的反而不好。人或许无欲无求反是大道,有所求有所往,般般都折磨的是自己。
身后的车夫忽然说了句:“想什么呢?”
南宫锦顿时凝神,恢复冷淡,“没有什么。”
那车夫带着垂纱兜帽,与那番送走林若惜时候的装束一般,但见垂纱缓缓浮起,『露』出一张妖艳无比的面容,红唇轻浮,“怎么?还是不舍?”
“呵。”南宫锦忽然畅快一笑,“能得司南凤大人驱车策马,倒也有些快活。”
“哦?”司南凤毫不介意,“为南宫锦这等光霁如月的人物驱车,在下亦是十分欢喜,只可惜心有旁骛,无法大成,尤是憾矣。”
南宫锦知其在讽刺自己,却也无动于衷,笑了笑回答:“无妨,在下从来都是为凤帝办事,从未想过输赢。而今一遭,似乎赢了兄台一招半事,已经足够半生欢喜。”
司南凤变了脸『色』,“你!”
南宫锦垂首看着已然陷入梦乡之中,似乎做着美梦的甜美睡颜,温柔的笑了。
朝龙岭。
凤以林坐于黄账之中,细细的听着下人的来报:“目前他们正在圆湖下方,内下有轰鸣之声顿起,似是启动了某处机关…”
“陛下。”
说话之人却是秦竹,他一身素朴,面无表情,却也足够谦和的看着面前的凤帝,如今的凤帝再不是当年的凤以林,君临天下的此人,果真也是龙胎凤骨。
凤以林抬首,看向来人。当初他夺权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当年的三大谋士,而终是无果。
至今日,已是十年有余,他们终于主动来到这里,却是来与他谈条件。
他起身站起,朝着秦竹走去,“秦爱卿,你所谓的事情,朕思虑过。”
“陛下,愿闻其详。”
“你们三人,奉我十年,我便成全尔等。”
秦竹那冷冷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换做似笑非笑,“陛下,十年之约恕我等不能答应,大庆朝如今国泰民安,有我等没我等,自是差别不大,更何况,我三人来此,是助陛下度过此劫,并非要挟也没有强求,何来交换。”
“秦竹啊…你真是太聪明了…”凤以林呆滞半晌,终于吐『露』了心声。
秦竹哑然一笑,“更何况陛下自己心中早有定论,又何苦让我们这几个山野小民再回那至尊之地?怕是已然生受不起。”
凤以林负手出账,看着那平波不动的圆湖。
秦竹跟在其后,仿若当年,依依跟随的大元孝武帝元青。
“他们回来了。”凤以林望着山林间疾驰而来的南宫锦与司南凤,南宫锦虽是负着那女子,却也行走如风,毫无异『色』。
总算,要了结了。
凤以林轻声笑道:“其实朕的这左膀右臂亦是不赖,秦爱卿不如关照下这两人如何?”
秦竹无奈摇头,这皇帝啊…
雾霭茫茫,破云的明光只在眼前晃了一瞬,便自淹没在云烟雾海当中。
林若惜醒来之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只有梦里才会有这等景象,四周不见人烟,仿若仙境,大山环绕,圆湖当前,偶尔会有几只巨大飞鸟,从天空滑过,时而『露』出羽翅,时而发出尖啸。
她刚要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哆嗦。
因为自己所处之地,已然架起了一个高台,自己是被绑在上头,扭头看去,也只能勉强瞧见身侧的旌旗飘扬。
南宫锦说:你信我,便与我去一趟。
南宫锦说:有凤还巢,心之归处。
这便是…南宫锦给自己的么?
林若惜险些当场就哭了出来,她到最后,还是傻傻的相信那个人不会害自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摆脱骗子的身份,骗了他自己的娘亲,骗了自己。
高台之后,有人说话,似远似近,听之不清。
却有那妖冶的声音,丝丝扣扣入了耳朵,就如同魔障一般,煞了她的心神,“这一招放虎归山,瓮中捉鳖,也只有南宫锦你能办得到。”
南宫锦回答了什么,林若惜再也听不见了,自司南凤话后,她的脑中便轰的一声没了知觉。
云…连…邀…
伴随着地下巨大的动弹,圆湖旁现出了地宫的出口,萧子凉与墨昔尘持着火把刚要走出,忽然对望了一眼,显然是感觉到了危机四伏的外面,早已经密布伏兵。
“消息走漏了?”萧子凉蹙眉。
墨昔尘缓缓摇头,显然是确定自己这方十分小心。
方才地宫之中,还真是有近万精良兵器,也有成箱成箱的珠宝堆砌,当年元青几乎把所有皇宫之中的东西埋藏于此,还真是什么都没给凤以林留下。若换做平常枭雄,见机起事,身家具备,就欠人马。
而最引他们注意的,便是那地宫里紫烟缭绕,由几只龙雀盘旋而上托起的玉珠,仿佛吸纳了这方圆数百里的灵气,远远的亦是能感觉到那玉珠喷薄而出的灵源,令人周身大震,也让整个地宫行走起来毫无阻碍,不会窒息。
二人准备再返回地宫,寻找别处出口,却听外面传来一声轻笑,“萧子凉,劝你别做那缩头乌龟了,还是出来吧。”
章节目录 164 同归于尽
萧子凉一听,赫然反应过来,这便是木长雪,当年与自己争夺地狱门门主之位的家伙。
他想了想,按住墨昔尘,“你在下方接应,一有情况立即退入地宫内,以灵珠相持,尚能应付。”
墨昔尘明白,若没有猜错,那灵珠便是整个灵枢所在,毁去它无异于毁去龙脉,断脉则断去气数,任凤以林天大的布局,亦是要考虑几分。
萧子凉则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出地宫出口,一群士兵围拢而上,当中则是那笑的快意的司南凤。
“萧子凉啊萧子凉,你也有今天。”
地宫启开之后,顿时云烟散尽,朝龙岭的日出似乎也比别处晚些,红晕微光照耀在大地之上,显出几分阴霾气『色』。
“恐怕此时,你没有与我说话的资格,让凤以林来吧。”萧子凉淡淡的道。
“有没有资格,你敢与我一起上去么?”司南凤指了指上方。
萧子凉失笑,全当对方是个傻子,不予置评。他如何能离开这地宫口,与墨昔尘里应外合才是他此刻当为。
司南凤其实也只是问问而已,许久没有见面,总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他这一刻才真的有扬眉吐气之感,无论今日结局如何,都能让萧子凉万劫不复。
他拍了拍手,从盘旋的山道上忽然出现了数个士兵,南宫锦跟随在旁。
萧子凉的眸子倏然一黯,只因为他瞧见了身处其中不能动弹的林若惜。
林若惜至此,与南宫锦再也无话,她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任其拿着走到萧子凉身前。
司南凤笑,“有句好话叫做,江山美人,全看萧门主自己抉择。”
林若惜定定的看着萧子凉,强『逼』回眸中眼泪,这一刻,简直要肝肠寸断。
她终于明白了沈娘的意思,让他做个选择,若是萧子凉不要自己与腹中孩儿,决意用此生事业与凤以林抗争到底,他也有了筹码;可是若萧子凉就算是选了自己,凤以林也不可能让他们安全离开。
缓缓摇了摇头,她用眼神示意了自己的意思。
皇辇终于落在了身后,凤以林这九五之尊也到达了地宫前,他挥了挥手,让围在萧子凉身旁的士兵们离开,说了司南凤一句:“爱卿你倒是忘记萧门主的本事,用这些人怎可拦住他。”
萧子凉的眸子忽然一紧,甚是震惊的看着凤以林,这分明是洛景寒的面相,就连他这等素来冷静的人,也禁不住喊出了声:“洛景寒!!”
凤以林挑了挑眉,这是他数次听见这个名字了,旋即反应过来,“萧门主你怕是会错意了,也弄错一件事,南宫门主向来调皮,就喜欢扮成别人的模样出外行事,没想到,连朕都被他模了去。”
萧子凉险些急怒攻心,气血上涌。
冷冷的看向南宫锦,却见其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因为此话而有任何反应。
好、当真是好的很!
原来自己当做一世兄弟的人,居然是一世仇人。南宫锦果真是人中龙凤,无法匹敌。
收敛了心神,萧子凉按捺住满腔的怒火,缓缓问:“皇帝我只问一句,若我自尽,能否留下她。”
“不!”林若惜没有料到萧子凉居然提出了第三条路,惊慌失措的喊出了声。
萧子凉却未看她,而是望着凤以林。
凤以林笑了声,“好痴情!若朕不能答允呢?”
“墨昔尘与我都可避入地宫,毁去龙脉灵枢,断你江山命脉。”
凤以林终于恍悟这地宫下头最要紧的东西是什么,顿时变了脸『色』,“你确定你们能逃的了么?”
“所以同归于尽倒也挺好。”萧子凉迫近一步,令凤以林不得不做出让步。
林若惜终于哭了出来,“我不答应!我不能答应!”
萧子凉这时终于看向了她,那一刻,冷冷的眸子总算是温柔起来,含笑说:“说好的,我等你。”
林若惜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死路,为自己与萧锦留下活路。
也知道,他所说的等,是什么意思。
若我死了,我便会在奈何桥畔等你,
凤以林于同时,点头应道:“金口玉言,朕答应你。”
“不——”
林若惜眼睁睁的看着萧子凉提起掌,终于受不住刺激的晕厥过去。
章节目录 165 大结局章
“在马车上,我与南宫锦说,逍遥峰的日日夜夜是我心之归处,其实他不知晓,只有门主你,才是我心的归宿。”
“若你先去,就于奈何桥畔等我经年;若你后去,我便于奈何桥畔守你同归。这样我们才可以同时入轮回转世,不会在下辈子擦肩而过。即便是不能相遇,也可以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守望可能相遇的机缘。”
“与我回家。”
一幕一幕,交相在梦中浮现,又瞬间化作血光万千。
林若惜喘着气,不管如何想要将血光驱逐,到最后都会定格到萧子凉提掌击向头顶的画面。
“不————”
她一声尖叫,猛地坐起身,浑身是汗的看着面前坐着的人。
这辆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马车,缓缓的在山路上行驶着。
她怔怔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良久没有反应,忽然目光再投到默默坐在一旁的墨昔尘身上,又惊呼一声,直起腰来。
泪眼朦胧的看着萧子凉,她捂着嘴再度泣不成声起来。
何谓锥心之痛,何为刺骨相思,何又是失而复得。
她在这一刻,全部都体会到了。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是哭了又醒,醒了又哭,几度不愿醒来,任凭别人如何唤着自己的名字,便是怕坐起身来,一切是空。
墨昔尘忍不住说了句:“别再哭了,伤神伤身。”
林若惜这才振作起来,抽泣着埋进萧子凉怀中,问着之前的情形。
萧子凉缓缓摇头,只是说了句:“是南宫锦。”
听说他与皇帝之间早就有过秘密协定。
听说晏雪在其中下了不少作为。
总之,他们几个人,是保住命了,只是逍遥峰,便不用再回了。
司南凤作为木长雪重回逍遥峰;凤以林接下整个朝龙岭地宫。他们联手,夺走了一切。
林若惜呆住,再说不出话来。
萧子凉却想起临走前的那些对白。
南宫锦道:“记得你答应过的事情,走吧。”
萧子凉看着与自己争斗一生的南宫锦,静静的说了句:“你确实赢了。”
他却缓缓摇头,笑道:“不,是我输了。”
这时晏雪的说话声从外头传来,“等会我们还会见到一个人。”
林若惜浑身一震,颤巍巍的问:“是…玉卿衣么…”
晏雪却不说话,兀自狂笑。
于此事上,晏雪也算是赢了司南凤一回,是不是?
林若惜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为了彻底失去的那个人和沈娘,为着眼前又重新得来的幸福和圆满。
一曲渔歌穿云去,三山回音凤还巢。
又到了三月桃花季,林若惜与玉卿衣二人拎着果篮上山,坐在岩石上,看着山下风景。
这十里桃花坳,让林若惜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最终遵守信诺的男子,只是不知今日今时的他,会与谁在一起,会做些什么。
眼瞧着她的临产日就要到了,而玉卿衣也是喜事临门。
只除了与她们住在一起的晏雪依旧是个孤家寡人,却最是喜欢看两对夫妻的争吵,甚是欢乐。
这日林若惜终于念起,要问玉卿衣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日你服下晏雪的『药』后…是怎样过的?”
玉卿衣没有换回女裳,依旧如同个翩翩公子,帅气的耸肩,“晏雪应是早前就与南宫锦约定好后续,虽然瞒着我等有些可恶,但诚然是为了我们好。那『药』自是假死之『药』,连司南凤都没有看出问题。之后南宫锦就带我离开,将我武功废除,送到了此处。”
林若惜的心微微一跳,“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们住在哪里?”
玉卿衣浮唇,“那是自然,为了便于监控啊,以免我们这些『乱』臣贼子妄图再行不轨之事。”
林若惜瞪了她一眼,“当初他说要用你的尸身替了我行刑,我委实伤心了好久。”
“他骗你的。”玉卿衣垂眸,“自是想让你们都相信我死了,好孤注一掷的报仇,才好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此人的机心,我不得不承认,天下无双。”
林若惜默然。
至少在此刻,她已是无憾。
心之归处,即是家。而她的梦想,早已在此人的赐予之中,渐渐完满。
忽然一阵风轻轻吹起,将林若惜铺在地上乘果子的帕子吹起,翻飞着朝着山道上的桃花林而去。
“啊,手帕飞了。”林若惜起身去扑,却被玉卿衣拉了回来。
“肚子都这般大了,小心摔倒,飞了就飞了。”玉卿衣笑着说道。
林若惜苦着脸说:“那帕子是你送我的。”
二人交谈中,倒是没发现,那帕子落入的桃花深处,正有个面罩软丝银甲的男人,伸手接过。
他的眸中『射』出的温柔眸光,足以醉人。
只是谁也看不见,那藏在面具之后的,一腔惆怅。
赢了天下,输了她。
章节目录 166 番外{玉卿衣}
这日春光明媚,桃花又开,甚好的三月时节。
山下的人们都乘着天光正亮早早起床,干着自己的营生。而似玉卿衣这等富家子弟,从来不需担心这些,直到日上三竿,那老头子沈遥连踹几下门,才将她唤醒。
玉卿衣懒洋洋起身后,就着铜镜,束上发冠,着好白衣,铜镜之中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俊朗无双,她亦是十分满意。
沈遥老头掐指一算:“山下有事!”
玉卿衣白了他一眼,深感无趣,“干卿底事?”
沈遥老头长吁短叹,“乖徒儿,再不下去,怕云虚门下就有死人呐。”
玉卿衣知晓这老头素来仁善,而她自己,甚有洁癖,思来想去,也就拍了拍手,将老头做的早点扔入口中,问明方位后,施施然的下了山。
别看她心不在焉,脚程却极快。
就这样生生的挥着扇儿挡在了众多黑衣人面前,替墨昔尘封住了一记要命的剑招。
这是她与墨昔尘孽缘的开始。
墨昔尘模糊的记忆里,只有那微微低哑却又十分耐听的声音,频频响起。
来人大喝:“什么人!敢拦我们的路!”
玉卿衣“啪”的和扇,指着这些黑衣人说:“行走江湖难道不知道,有些地方是不能取人命的么?”
他们自然知道,比如山间老林可以,但是碰上名门正派的山门,自然不可以。这里出现一个形容如此出挑的公子哥,难道触了谁家山门大忌?
“报上名来!”
玉卿衣微微一笑,“不才,正是云虚门下首徒,长天坊玉卿衣是也。”
黑衣人们对望了几眼,忽然有人跳脚道:“什么劳什子云虚门,听都没听过,别管他,上!”
话刚落音,这些杀手都傻了眼。
跃在半空中的人亦是十分狼狈的翻了回去,直愣愣的看着地上洒落一堆的银钱。
玉卿衣冷哼了一声,“谁给你们的这些钱,我回你们百倍,替我也踩踩他们家地盘。”
“这位公子…”
玉卿衣见领头人说话软了三分,显然是动心了。
“我师傅宅心仁厚,不好见血光,诸位领着钱,便自离开,在下呢,也便放过尔等。”
来人目光一凶,显然是血心再起,想要人财双收,玉卿衣眸光一凛,腕上软剑忽的一下掠过对方顶心,那人只感觉顶上一凉,几缕头发带着分外美妙的弧线,倏啦啦的落了一地。
有钱!心狠!手段硬!
碰上了对家哪里还敢人财两收,其中一人上前收罗起地上银票,落荒而逃。
玉卿衣在后喊道:“记得,去对方的院子里亮亮招!”
而后她有些苦恼的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墨昔尘。虽然她外表是个翩翩公子哥,但并不代表其人真是如此孔武有力,比方说此刻躺在地上的那人,显然身形比之她自己,要大上好几号,于是分外头疼。
最后她选择了拖着此人回云虚门,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沈遥:我说徒儿,我没治过人啊!你平时带些猫猫狗狗回来就忍了,今天带个死人回来,为师压力很大啊。
玉卿衣:没事,师傅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定可以的。
沈遥:你这么信任为师!
玉卿衣:那是!你是谁的师傅!你可是玉卿衣唯一的师傅!
后来沈遥老头说,就单是她这种不怜香惜玉的拖法,墨昔尘能活过来,简直是一场生命的奇迹。
玉卿衣挥着小扇子,很是不满的道:“怜香惜玉?大臭头一个,为何要怜他?”
墨昔尘缓缓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浑身如散架一般,周身疼痛,背脊处更是**的,显然是伤处甚多,而他那双淡然的眸子睁开后,第一眼便瞧见个白衣的俊俏公子哥蹲在床边,用那扇子戳着自己说:“喂,你醒啦?以身相许吧?”
很多年后,墨昔尘再想起当日相见,亦是历历在目。
那一笑一颦,一转身一投足,都带着十分的自在,百分的洒脱,就是这样的女子,让墨昔尘迅速沦陷,令这颗老铁树的心,动的如同三月的桃花,朵朵开放。
只是那时候,他尚不知其是女子,更以为其有些断袖癖好,所以好在自己身上吃点豆腐,也好揩油占便宜。
墨昔尘作为被救的那一个,时常忍下,从不还手。
云虚门,其实很简朴。
一个师傅一个徒儿,号称首徒,因为墨昔尘属于外来户,只能霸占“山门护法”称号。
这日的沈遥老头儿应招下山,美其名曰做个法事赚点补贴,虽然玉卿衣在后面连番哀嚎,师傅我有的是钱,你真的没必要如此节约。
沈遥对着紧随其后的二人连抛媚眼,“其实师傅是将独处的机会让给你们两个年轻人。”
墨昔尘一阵恶寒,他怕自己被这个有龙阳之好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
玉卿衣贼兮兮的转头,看见其一脸木然,心中好笑,刻意上前,在其耳畔吹了一下,轻声道:“怎么,你害怕啦?”
墨昔尘不说话,亦不能随意降低自己的底线。
这世间能入他眼的女子,没有。
当然,更不可能要一个入他眼的男子。除非他失心疯。
玉卿衣甚是无辜,忽然推了推墨昔尘。
对方莫名的看着她。
她压低了声音道:“乘此良辰吉时…”
墨昔尘终于开口,“你想作甚?”
玉卿衣坏笑,“师傅不在,山下有个沉香楼,美人甚多,不如由在下出些钱,替墨兄开开荤?”
墨昔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毫不领情的朝着云虚门的后山走去。
玉卿衣追在他后头喊道:“喂喂…墨兄,恼羞成怒作甚?大把的好姑娘在山下等你,难不成真有什么断袖之癖不成?”
墨昔尘停下脚,豁然转身,很是认真的说:“在下只想寻一个清静自然的好姑娘。”
然后便大步流星的扔下玉卿衣一人,独自在那思索,“清静自然?再寻一个冰块,岂不是要冻死?”
其实玉卿衣也觉着有些奇怪,为何她要对这大冰块刮目相看。
不过她向来是个想的很少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一事上,肆意妄为的很。
墨昔尘人虽沉默,但委实忠心,比如她下山去办事,此人步步紧随,当真做到沈遥交代的绝对不会离开视线范围。
墨昔尘虽有些冷淡,但『性』情却又极好,比方说她与沈遥做饭难吃到一定境界,其『操』起厨艺来,进步还真是一日千里。
总归不知为何,在玉卿衣的眼里,墨昔尘总有千般好。
因国破家亡,亲人皆丧,在此侍奉沈遥也不过是因为沈老头算出自己的天年将至,所以传信将玉卿衣唤回自己的山门中来。
他只有这一个弟子,自然从小便与其感情极好。也明白玉卿衣的苦衷,若非有墨昔尘的忽然出现,令她砰然心动,恐怕这一辈子,玉卿衣都要装成男子,承大业度过一生。
而墨昔尘却是她的一个结。
一面希望墨昔尘能欢喜她。
另一面,却又怕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世,却也不能透『露』她的『性』别。
沈遥老头不止一次的听见玉卿衣的轻叹,难得的看她面上的一丝闺怨之气,甚是惊悚。
要晓得沈遥与玉卿衣多年师徒,从未见过她如此。
这番惊吓,也让沈遥老头想着,在仙逝前怎么都要帮帮自己的傻徒弟。
某日夜了,玉卿衣的房门锁的紧紧的。
沈遥老头趴在窗外,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立刻示意其屏住声息。
墨昔尘很是奇怪的看着沈遥,只见沈遥又招呼了下,他才迟疑的走了过去,然后沈遥大方的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摆着手道貌岸然的转身去吃饭。
刚刚做好饭来唤师徒两的墨昔尘,只是莫名的看了眼沈遥的背影,才无意识的朝着窗内瞥去。这一看不得紧,整张脸顿时燥红不已。
只见玉卿衣坐在房中,『裸』着上身,一圈圈的将束着胸的绑带摘下,一面摘着一面轻轻『揉』着,表情又是苦楚又是无奈。很显然,这等束身之举,还是有些不适的。
经年下来,她总要寻个时间,给那一对收在绑带中的玉兔轻松点的时间。
哪里会晓得,外面有一人被算计了。
当然,她自己也是被那老不休算计上了。
所以当玉卿衣伸展筋骨,走到饭堂的时候,墨昔尘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了,整个脸红扑扑的,好若生了病一样。
玉卿衣奇怪的连声喊:“今日是哪阵风不对?墨大侠不是病了吧?”
她伸手去碰墨昔尘的额头,他更是脸红若滴血,侧头让过,便自埋头吃饭。
老头儿嘿嘿笑着,打岔道:“饿死我啦!”
沈遥那风卷残云的劲,生龙活虎的气态,玉卿衣如何都不会觉着,这是要仙去的人的征兆。只是这老不死的总是算无遗策,被山下的人都称为活神仙,所说的话应不会有假。
想到这里,玉卿衣也低落了下来,只不过为了不让沈遥觉着不舒服,她还是上前与他抢菜,口中嚷嚷着:“都要入土的人了,吃那么多做什么,留些给你徒儿。”
沈遥不满的敲打着桌子,“连入土都不让为师吃饱,你简直是太可恶了!逆徒!”
墨昔尘停下手,将自己碗中的菜夹到玉卿衣碗中,淡淡的道:“不要与你师傅抢。”
玉卿衣忽然一愣,只觉天地都变了颜『色』,怎么此人忽然转了『性』子,待其如此体贴?
她凑上前,吞吞吐吐的问:“你莫不是…真烧糊涂了吧?”
墨昔尘连眼神都变了,豁然起身,“我吃饱了,先出去走走。”
沈遥也拍着肚皮,哼着“桃花桃花遍地开”的小曲儿,行了出去。
玉卿衣愣在原处,看着墨昔尘给自己夹得菜,忽然拍桌子喊道:“你们这些混蛋,居然将碗留给我洗,今天轮到你呀老不休的!”
细雨霏霏,瓦上滴着雨水,黄『色』的、红『色』的花漫山遍野的开放,整个云虚门前后,都洋溢着一股暖春新雨的味道。
玉卿衣站在窗前,面前是一幅出水美人图,曲线动人,满头青丝仅以布巾裹着,留下几绺湿湿的贴在面颊上,临花照水,水中映花,却不知道是美人更美,亦或者是此景更美。
墨昔尘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其正在晕染着枝上桃花,分外妖娆。
玉卿衣哼着歌,忽然问:“此女子,足够清净自然么?”
墨昔尘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看着玉卿衣的侧面,怔忡的说了句:“够。”
玉卿衣搁下『毛』笔,抬眼瞧他,“这四月好时节,莫不是墨大侠你当真思春了?居然肯回答在下这等问题。”
“我…要离开了。”墨昔尘定定的说。
玉卿衣忽然凝眉,单手一拍,那将将画好的画,正处于细雨之中淡淡晕染着的画,被其一手拍的搅作一团,“说好的以身相许呢?”
墨昔尘答:“待诸事办妥,定报答公子的恩德。”
玉卿衣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是你受伤那回事么?”
墨昔尘却不回答了,显然是不希望将玉卿衣卷进此事当中。
玉卿衣怒目相向,“墨昔尘你是混蛋嘛?你将我当兄弟嘛?”
“没有!”墨昔尘也跟着怒了,连『性』别都隐瞒着他还好意思说兄弟,当然他亦是再也没办法将此人当做什么劳什子兄弟,才想着尽快离去。
玉卿衣气的浑身发抖。
墨昔尘心中亦是恼火,转头就走。
玉卿衣扯住他,狠狠的道:“你敢走,你试试看。”
墨昔尘同样的怒意上头,不管不顾的回首就吻,就像是炙热的火花,瞬间绽放,就连脑中亦是一场空白,徒有氤氲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反复萦绕,直到那朵烟花再度腾升,控制不住。
待到玉卿衣的脑子回复清明之后,已然是覆水难收。
至少是木已成舟。
她掐着墨昔尘的脖子问:“你是何时晓得的?”
墨昔尘无辜的指了指沈遥的房间。
“老不死的!!”
清明时节,一捧孤坟,上书:云虚门第二十代掌门沈遥之墓。
老不死的还是死了。那总是笑骂人间的老神仙,入土了。
墨昔尘撑着伞站在玉卿衣身后,淡淡的道:“我看他这辈子挺开心的。”
玉卿衣没有流泪,而是蹙眉说道:“我总骂他老不死的…是真的希望他老而不死…”
想起那老家伙临走前,握着两人的手,别看他早前生龙活虎,这精神状态仿佛是一下子萎靡了过去,老态龙钟的很。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俏皮的说:“你二人啊…总算让我安心了。”
玉卿衣哭笑不得,“老不死的,你能不能不死,给我们主持大婚啊。”
“老不死的天年已至,根本爬不起来呀,来来,你二人就站在我面前,夫妻对拜三回,权当师傅见证了。”
玉卿衣的眼睛模糊了。她转头看向墨昔尘。
对方认真的拉住她的手,说:“谢谢师傅。”
沈遥叹气,“可惜啊…小锦儿若不是此生苦难,也不会出此下策,就希望有生之年,你能等到她以娘子自居的那日。”
墨昔尘摇了摇头,“我不介意,并且会护她一辈子。”
沈遥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是我徒儿真正的福分。”
玉卿衣不懂。
但她已然被墨昔尘拉着,二人在沈遥面前跪下,足足磕了六个头。
三个是给师傅。
三个是给彼此。
全当拜堂了。
沈遥颤抖着说:“好…好…小锦儿,为师还有一句话交代你。”
“师傅请说。”
“为师此生最担心你的,是怕你顾此失彼,要明白,什么是你要追求的幸福,若是有天你懂了,为师才是真正的放心。”
沈遥老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
玉卿衣终于抑制不住的埋在墨昔尘的怀中哭了起来。
十年后,葱翠的竹林深处,有一处不太引人注意的坟头。
人们都说,这里是老神仙的墓,来拜祭一下,总能享到好运。
也有人说,这里哪里是老神仙,是个老寿星,所以带孩子们沾沾喜总是不错的。
当然,人们都从那墓碑上刻着的隽秀字体上,读出此乃当年隐居深山之中的神秘门派云虚门的掌门人墓碑。
“爹爹,那第二十一代掌门人呢?”
不知哪里来的三人,至少是在此踏青的村民们也都不认识的三个人,两个男人带着个孩子,令诸人只觉怪异。
略微清秀点的男子,自然就是玉卿衣,她将手中的酒倾倒而出,回答绕在脚旁的孩子,“唔,第二十一代掌门人?或许已经在了呀。”
“谁啊谁啊。”
玉卿衣索『性』坐在地上,将墨白抱在怀中,笑着说:“可不就是你么?”
墨白愣住了。
墨昔尘在后,将手中的篮子里的东西掏出,有当年沈遥最喜爱的烧鸡,也有他最喜欢的糕点,玉卿衣抱着墨白,让他冲着墓碑喊老不休。
墨白觉着好玩,便真正喊了出来。
那脆生生的声音,着实让玉卿衣想起了年幼时候,围在老不休身边的时光,她认真地看着墓碑,轻声道:“师傅,你说的对,从我武功被废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什么是我真正的福分,可恨我错了那么多年,总算没有让你失望。不过嘛…”
她笑了笑,“只是让你唯一失望的是,下辈子再让你看我所谓的娘子装束如何?”
墓碑没有说话,只有清风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