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微风吹来,熄灭了水中的莲灯烛火,园子里静寂无声,只闻得彼此间的呼吸渐渐粗重。
漫夭望着近在咫尺的完美俊脸,心中有些慌乱,稍稍偏过头去,道:“离王殿下,你先起来再说…”她肤如凝脂,微微闪躲的明眸若水光潺潺,朱唇润泽娇艳欲滴,轻启间十分诱人。宗政无忧眼中妖异的红光大盛,猛然低头,就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嫩滑的唇瓣美好得让人一经触碰就再也无法放开,两人的身子皆是一颤,漫夭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惊呼之声还未出口就被他无声的吞进口中。他强悍的舌趁机滑入,有力的纠缠带着无法抵挡的狂热。
她只觉耳中嗡鸣作响,整个身子无法控制的一寸寸软了下去。前世不是没尝试过亲吻的滋味,但这般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吸走的狂热的吻,却让她瞬间惶然无措,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栗。
他的手轻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冰冷的指尖从纤细颈间往下在她身上反复游走,不觉间来到她胸前的柔软,忽然大掌一挥,衣衫被剥裂,她只觉胸前一凉,瞬时惊醒,懊恼非常,她竟然在一个男子的亲吻之中迷失了自己!漫夭连忙伸手推他,却纹丝不动,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却引得他手中动作更加狂烈。
她已经被吻得喘不上来气,胸口窒闷,偏偏又有种无法阻挡的酥麻快意将她身心漫天席卷。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吻,也能带来这样销魂的感觉。可是被他这样占了便宜,却不是她想要的。漫夭心中大急,胸口急剧起伏,她急切中将手伸进水池,去摸索琉璃莲花灯。没有多想,便朝着身上男子的头砸了下去。
“砰”不大不小的声音,很沉闷。男子顿时停止所有动作,愣在当场,她趁机用尽全力将他推翻在水池,却忘了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她惊呼一声,却已经无法避免地与他一同跌进了水中。紧贴的身躯没能分开半分,不同的是,姿势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
四月的夜晚,空气很凉,池水不深,但很清冷。宗政无忧蓦然清醒过来,双眸中的红光瞬间消褪,眼神清明,回复到以往的漆黑冰冷。他望着压在身上的女子,眸光冷冽,突然一个翻身,将漫夭压在身下。冰冷的五指死死扣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宗政无忧眯起了眼,口中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肺部的空气慢慢已被抽紧,胸口窒息闷痛。她却微蹙了眉,艰难冷笑道:“这句话,殿下应该…问你自己!我只是…只是因为受到了侵犯,自卫…而已。”
宗政无忧怔住,方才之事瞬间跃入脑海,他双眉不觉拧起,眼中利光像是两柄欲出鞘的剑,寒光森冷。殷红的血,自琉璃灯砸到的地方,顺着他的额角蜿蜒淌了下来。森森冷月下,红色的血滑过他俊美绝伦的脸颊,仿佛流下了血泪。这张俊脸与他身布满鲜血的十几条尸体组成了一副诡异万分的画面。
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寒气入骨,冷得让人发抖,她呼吸不畅,脸色渐已发青,仍艰难道:“放开…我…”
女子气息微弱,眼中的神色依旧明澈镇定,不见半点恐慌。宗政无忧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失控之时,竟一时间被欲望掌控了心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眸光复杂难辨,终是缓缓松了手,支起身子半坐在水中,脸上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漫夭大口地呼吸到空气,不由剧烈咳喘,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有些狼狈地起身,湿透的衣衫紧贴住她凹凸有致的纤细身躯,半遮半掩下比没穿衣服更容易令人遐想,胸前被他撕裂的衣襟半敞开着,高挺的柔软依稀可见,湿漉的长发结成一缕一缕,水珠沿着发鬓流淌,滴落在胸前雪白诱人的柔软肌肤上,晶莹剔透的水泽,散发着诱人的魔力。
宗政无忧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泄露的思绪。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勃然大怒,竟然会觉得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叫漫夭,本是很美的名字,却被她解释为早死,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才会让人诅咒自己。“漫…夭…”他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带给他不同感觉的女子的名字,很轻缓的语调。
“嗯?”漫夭怔了怔,疑惑回头,眸子清澈明亮,有着淡定的充满智慧的光芒,娇嫩的双唇依旧红肿,看起来更加饱满诱人。宗政无忧抬眼怔怔看着她,眼中竟带了一丝迷惘,衬着眼角边滑下的那道血痕,一张纯净的脸像孩子一般无措,漫夭只觉心头微微一疼。
他突然长臂一伸,拉住还未站稳的她的手,猛地一拽,没有防备的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
漫夭顿时着恼,直呼其名喊道:“宗政无忧…”
话才出口,他的唇便覆了上去,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后脑,将她未完的话一并含在口中。
如遭电击,她大脑一片空白,唇舌纠缠带来的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心底久违的悸动不知从何而来。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好不容易才侧过头去,抚着胸口直喘气道:“宗政无忧,你…还没清醒吗?”直觉他红眸之时,是让什么控制了心智,才会对她做出那样超乎寻常的事。
宗政无忧气息急喘,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清醒之后还去吻了这个女人?!而这感觉还那么…美妙?!那方才失控时候的感觉他是没有认错的!
二人一时间皆是无语,空气中的温度再次冷了下来,漫夭真的很想逃离这个危险的男子,但他的手臂那样有力,让她动弹不得。男子目光复杂变幻,有些探究地盯着她看,片刻后有一抹细微的光亮从邪冷的眸底缓缓升起,然后他竟然微微笑了!眼底带了蛊惑人心的温柔。温柔?她真的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个男人,怎可能会有温柔的神色!她直觉地感受到那温柔的背后,依旧饱含了震慑人心的冰冷。
“叫我无忧,阿漫…”他忽然这样说着,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迷人。
她心头一震,阿漫?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平定心神,略带讥诮的看向他,淡淡笑道:“殿下这个样子,真让人不习惯。”
他勾了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边流连,轻声道:“嗯?那你习惯我怎样?”说着一只手已慢慢滑下,往她胸口落去,她连忙伸手挡住,力量不大,却坚定异常。他轻挑了眉梢,眼中冷光一闪,口中却柔声道:“你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让本王碰她们一下吗?”
漫夭蹙眉,声音淡漠微冷,“那些人…不包括我在内。”
“哦?”宗政无忧挑眉轻道:“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本王不够好,还是担心本王会对你不负责任?”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并不是她多么保守,而是她觉得,没有爱情的交合,与禽兽无异。禁忌女色的宗政无忧突然这样对她,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可不会单纯到以为他只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爱情?”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一种感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澈的眸子浮起点点的伤感和讽刺,唇角微翘,含有一丝薄凉的味道。
宗政无忧心中微微一动,问道:“既知不可靠,那还要它作甚?”
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彼此间的呼吸都可清晰感知。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浮在他的鼻间,好闻极了,令他总有些控制不住地再多靠近她一点。他心头一窒,忽然放开了她,站起了身,垂了眸光,语声淡淡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恢复到一贯的高贵冷漠,宗政无忧优雅地抬腿迈上池边,他就那样扬长而去,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当真是个情绪变幻无常的人呢!她在他身后淡漠的笑,待人影消失后,轻声道:“因为知道不可靠,所以我…不需要!”
第十五章 非她不可
离王府。
被冷炎从床上提起来的九皇子一路嘟囔着进了无忧阁,半闭着眼,打了个呵欠,随手端起一杯水,口气不无埋怨道:“七哥,这大半夜的,你找我什么事啊?”
宗政无忧懒懒的斜坐在软椅上,头也没抬,语气淡淡道:“去给我找个女人来。”
“噗——咳、咳、咳…”九皇子刚喝了一口水,全喷了出来,被呛得直咳嗽,困意立时消散,他瞪着眼珠子,不确定道:“七哥,我没听错吧?你,你说要女人?哈…哈哈…”
“好笑吗?”宗政无忧语声冰凉,冷冷地瞥了一眼。
“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哈哈…我这就给你办去。”九皇子转身就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七哥,你终于开窍了,这就对了。要不然,每次都靠寒池压制,迟早身体会忍出毛病,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哈哈…”不等宗政无忧有所反应,他迅速消失在无忧阁。
宗政无忧皱眉,懒得理他。最近练功之时,身体常感不适,不但功力没有进展,且有经脉逆转之兆,他始终找不出原因所在,但今夜的失控令他警醒,回府之后,他发觉身体状况似有所缓解,不禁疑惑。
修习易心经,讲究的是汲取天地自然之气,需顺心而为,遵循自然规律,但他厌恶男女之事,一直以来,都是依靠地下寒室中的寒池之水助他压制体内的欲望。莫非是因为长期如此,违反了易心经所言的自然规律,导致气息不畅,经脉受阻?以至日积月久,达到一种极限,在碰触到女子的身体之时,才会造成如方才那般暂时性的走火入魔。既如此,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反感男女之事,也非碰不可了。
九皇子的效率果然很高,只一柱香的功夫,就带了一个女人来。柳眉凤眼,樱唇桃腮,行走间腰肢细摆,一副媚骨天成。女子看到宗政无忧时,眼光一亮,心跳如鼓,想不到九爷要她伺候的,竟是如此绝色男子。
宗政无忧懒懒的看了女子一眼,斜眼望着九皇子,略带讥诮道:“你就这眼光?”
九皇子一愣,问道:“不满意啊?想不到七哥的要求还挺高,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宗政无忧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绝世面容,明澈淡定的眸子,小巧挺直的鼻梁,娇嫩诱人的唇瓣…想着想着,竟走了神。
“七哥,七哥…”九皇子很是新奇地望着百年难得走神一回的男子。宗政无忧回神,心底一震,他竟然会想到那个女子!九皇子极有兴趣地扬眉笑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啊!七哥,你不会真的看上哪个女子了吧?是谁啊?你告诉我,我得去为她立个碑,表示我心底对她的崇高敬意!”
面对他的调侃,宗政无忧垂了眼,闲闲道:“看来…你府上是该进人了!听说你的名字已经在容乐公主府的名单上,你若想娶,也就一句话的事。”
九皇子笑容一僵,连忙凑到他跟前,万分虔诚道:“别,千万别!七哥,我是为你着想啊!你看,这是咱京城有名的“销魂娘子”,七哥你…第一次嘛,我得给你找个经验足的,是不?”
宗政无忧嘴角一抽,眯着眼冷冷地望着他,他扯了扯嘴角,连忙道:“七哥你….慢慢享用。我先走了。”说罢一溜烟地带上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子听说宗政无忧第一次,那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心里乐开了花。她是被九皇子蒙着眼睛越墙带进来的,虽不知他们的身份,但能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暗想:“如果这次能伺候好了,说不定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一步一个婀娜,边走边脱去外衣,里面竟只着了一件红色薄纱,纱衣内没有任何遮蔽的身体让人血脉贲张。他忽然想起水池之中的女子,一身湿衣紧贴着的身子,凹凸有致,极为诱人。再看眼前的女子,他心里突生烦闷之感。
女子靠近他,媚声入骨:“爷…奴家,伺候您更衣。”一手搭上宗政无忧的肩颈,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摩挲。媚眼如丝,极尽挑逗之意。
宗政无忧皱眉,心中厌恶顿生,直觉想扭断女人的脖子扔出门外,手刚刚抬起,想到目前的身体状况,只得强压心头反感,将女子拦腰一抱,毫不怜惜地压倒在地。“砰”的一声,女子后脑勺着地,惊叫一声,差点昏过去,宗政无忧丝毫不予理会,一把撕了女子的纱衣,正待覆上女子的身子,突然,脑海中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残破片段瞬间呈现。
充满浓重药味的屋子,被碎裂的衣衫凌乱散了一地,床上被欲望所控制的男人疯狂索取,男人身下之人无力挣扎,绝望低泣,如死水般的眼神,透着死亡气息…腥红的血,溅满了白色的单子,整个房间,肮脏的欲望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刺鼻,令人作呕…
宗政无忧面色遽变,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子,极力压制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喘了口气,冷冷地吐出三两个字:“滚出去。”
女子被他冷冽的气息震住,不明白刚刚还像仙一般的男子怎会突然变得像地狱阎罗,他起身时那冰冷凶残的眼神,似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要将她撕碎了一般,她身子一个哆嗦,瘫软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冷炎。”宗政无忧眼含杀意,语气阴冷道:“带她出去,本王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女子瞪大眼睛,心中惊骇无比,他自称“本王”?刚才九爷唤他“七哥”?难道他就是…?她知道自己完了。刚想开口求饶,一只手先一步点了她的穴道,冷炎提着女子的衣领,迅速地出了无忧阁。
宗政无忧的手握得很紧,指尖青白,手上青筋毕现。他闭上眼,那缠绕他多年噩梦之中的不堪片段,在他眼前不断闪现,怎么也摆脱不了。他脸色渐渐苍白,推开窗子,使劲儿地仰起头,大力呼吸,心口还是窒闷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
风穿过他的身子,灯光明灭不定,照着他的背影,萧瑟孤单。
站了许久,木然地出了门,朝着地下寒室行去。凤眸紧闭,盘腿坐在寒池之中,双手掌心相贴,平置胸前。水面寒气如雾,即便有夜明珠的照耀,依旧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运气凝神,身体的不适感加剧。他眉头紧皱,同是女子,为何带给他的感觉相差如此之大?茶园中,与那名女子的亲吻,不但丝毫没有厌恶,反而会觉得愉悦!她究竟有何不同?难道他…非她不可?
第十六章 夜半初逢
血腥味浓重的园子,漫夭一刻也不想多待,因此,她离开的时候,头发还湿着,衣服也贴在身上,风一吹,身子瑟瑟地抖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似乎不适合骑马。她总是这样,喜欢遣走所有的人,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行走,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今夜会发生这样多的意外。
此时已是深夜。乌云蔽月,夜空漆黑一片。
漫夭走了几步,直觉有人在暗中跟着她,至于有无杀气,她此刻没了内力,分辨不出。看来今夜不能回公主府了,园子也不安全,她行走的这条道较为偏僻,即使发生什么事,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该怎么办?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黑衣人的刺杀、她莫名其妙失去内力、宗政无忧突然失控,以及这暗中的跟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简单。她来到临天国两个月,并未与人结仇,连身份都是保密的,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对付她?
头有些昏昏沉沉,身子绵软无力,风吹过树枝摇曳拍打,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回荡,仿佛四处都是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将她围困在中央。她额头发热,扶着墙勉强撑住身子,感觉暗中之人,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浓郁的黑夜,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不由紧张起来,寒毛直立,身子像是拉满的弓弦,紧绷欲断。
“驾、驾、驾…”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驾车之声,还有鞭子急抽马匹的声音,可见驾车之人是急着赶路,她眼光一亮,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到路中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他一搏。
“吁——!!”马车被迫停下,驾车之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莽汉,拿鞭子指着她,横眉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截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活腻了?”
漫夭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大哥,在下从西山赶路至此,不幸感染了风寒。望大哥能行个方便,若能载我一程,到前面有医馆的地方放我下来,在下就感激不尽。将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哥您的恩情。”
她的声音暗哑,带着囔囔的鼻音,一听便知风寒之症所言不虚,语气极为诚恳,那位大汉似有一点犹豫,掉头看了眼车内的方向,又对她道:“我们要赶路去东城,没时间管你。况且这深更半夜,谁知道哪里有医官?你快让开!若是耽误了我们主子的正事,怕你担待不起!”
漫夭一愣,听他这口气,不像是一般人家的车夫,不知这车里是什么人物?虽然马车看上去并不华丽张扬,但是拉车的三匹马却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想必这车里坐着的,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他们要去东城?她忽然灵机一动,微笑道:“大哥,我要去的地方也在东城,正好顺路,麻烦您就帮帮忙吧,载我到离王府附近就好。”但凡有身份的人,总得给离王些面子吧?
那汉子一怔,连忙问道:“你是离王府的人?”
漫夭道:“离王是在下的朋友。”下了一盘棋,算得上棋友吧?!即使不算也要借用一个名头,先离开这里甩掉那些人再说。
“这…就凭你一句话,谁信啊?”那汉子很是怀疑的看着她。
“老马,让她上来吧。”一道温和清雅的男声,来自马车之内。被称作老马的汉子一听,连忙点头应了,客客气气地请她上车。
车内没有任何光亮,她只看得到对面男子的轮廓,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出于礼貌,她拱手道:“在下冒昧打扰了!”
男子温和一笑,回礼道:“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你…不必挂怀。”
漫夭一惊,这马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竟如此肯定她是女子!男子似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虽然姑娘感染风寒,导致嗓音低哑,不辨雌雄,但你的气息,带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且身姿轮廓纤细。因此,在下断定你是女子。”
黑暗里,人的感觉会变得格外敏锐。漫夭释然笑道:“公子好细腻的心思!在下佩服!”
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漫夭头愈发的昏沉,浑身发烫,已是坐不稳。马车一个颠簸,她控制不住地朝着车门方向一头栽了出去,眼看就要摔下马车,她连惊呼的力气也没。
一只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往车里一带,她整个人就反撞在男子的身上。男子温热爽朗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姑娘小心!”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漫夭尴尬地道谢,挣扎着起身。男子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安置在他的里侧,以免她再次摔倒。漫夭感激一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终于没能支撑住,歪倒在男子的怀里,昏睡过去。
黑暗中,男子目光迥异,笑着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对外面驾车之人,吩咐道:“去东郊客栈。”
第十七章 温润如玉
漫夭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身处陌生之地,房间陈设简洁,但房中物品样样精致考究,就连桌角一个不起眼的青花瓷瓶都价值不菲。
四周很安静,她隐约记起迷糊之中,有人喂她喝药,然后她一觉睡到这个时侯。用手摸了摸额头,热度已经消退,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看来是那碗药的作用。定是那马车中的男子为她请了大夫!可是,她的内力,为什么还未恢复?
起身下地,她缓缓步出屋子。外面院子很大,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她略感疑惑,忽有一阵琴音传来,轻灵悦耳,她便循着琴音而去。
羊肠石子路的尽头,是清碧幽翠的竹林,林子中央有片空地,三层石阶往上,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一名男子很随意地盘膝而坐,背对着她的方向,琴音自他指尖流淌。夕阳余晖倾洒在整片竹林,柔和的橙黄光线,伴着清风带来的淡淡竹香,以及悠远清扬却暗含沧桑的琴音,令人沉醉,不觉中神思有些恍惚。
“你醒了!”男子一曲罢,双手平置琴弦之上,回首望她,目光温和,就好似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似的,亲和随意。
眉峰似剑,朗目如星,朱唇薄削,五官轮廓分明。当真是英俊非凡,令人一见而不可忘。然而,这本该是冷峻之相,一笑,却给人清雅温润之感。漫夭有瞬间的怔愣,这便是昨夜出手救她的男子吗?“昨晚,是公子喂我喝的药?”
男子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漫夭十分真诚地说道:“谢谢!”自记事起,父亲就要求她独立,每逢生病,都是司机开车送她去医院,剩下的,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从来没有人…会在她吃药的时候,为她递上一杯水,从来没有过!来到这世界三年,除了每月一次因小时候落下的轻度头痛之外,这是第一次生病。
她看着男子英俊的面容,她忽然觉得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男子笑着道:“举手之劳罢了。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漫夭走上前去,在男子对面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浅笑道:“已无大碍,劳公子费心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男子清雅一笑,道:“在下见姑娘昏迷不省人事,擅自将姑娘带来此处,姑娘你莫怪在下擅作主张就好。”
漫夭轻笑摇头,道:“公子哪里话,您一片好意,我又岂会如此不知好歹!”
男子望着一身男装扮相的女子,美眸明澈,慧光暗藏,清雅脱俗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可谓美之极致。他目光清亮,缓缓说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也无需说这些场面话,倒显得生疏又庸俗。”漫夭笑着点头,他又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漫夭微愣,她的名字不少,但似乎都不大适合说出来。男子见她微微一顿,便无谓笑道:“倘若有所不便,就无需勉强。不知姑娘,可会抚琴?”
此人很会察言观色,且善解人意,她只稍有犹豫他便转移话题,轻而易举避免尴尬场面。漫夭含笑道:“略懂一二,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她是因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精通琴艺,未免露出破绽,曾暗中习琴,哪知弹奏起来竟轻车熟路,仿佛她自己本就会似的。之所以费心思请沉鱼去茶园抚琴,是想借她之名,且她自己也不愿为娱乐客人而抚琴奏曲。回想方才听到的琴音,她略作思索,道:“不过,我觉得公子方才弹奏的曲子,听起来悠远轻扬,实则…清悦浮于表,沧桑刻于骨!”
男子一震,星眸灼灼,凝视着她,目带欣赏道:“能够听出此曲悠扬背后暗含的沧桑感,可见姑娘琴艺不俗。这首曲子名为‘前尘’,是在下七年前所创。”
他看上去年纪也就二十左右,七年前才十三四岁,就能创出如此优美又有深度的乐曲,实为不易。漫夭不禁叹道:“公子于琴造诣之高,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以公子七年前的年岁,又何来这般深刻的沧桑之感呢?”
男子嘴角温和的笑容微微一僵,漫夭顿觉失言,立刻笑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公子不必作答。”她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拱手道:“此次承蒙公子相救,我心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今日天色已晚,我也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