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目光冷冷地盯过来,命桂娘拽住苏沁后,方沉声说道:“这得问你!为什么那花你用了没事,沁儿用了就有事?说,你是不是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啊!”苏漓当即否认,万分无辜,愣道,“怎么姐姐是因为白雀才变成这样的?不可能啊,我跟沫香用了都没事…”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惊声问道:“姐姐你也用白雀、夏草煮水喝了?”
苏沁瞪眼,“你能我为什么不能?!”
“那你是不是将整颗夏草都扔进锅里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书上说,夏草只有叶子可以用,根茎虽然无毒,但跟白雀同煮,就会产生毒素…难怪姐姐的脸会溃烂至此!姐姐你做这件事怎么也不先来问问我,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苏漓焦急着说道,看起来忧心不已。
苏夫人面色变了几变,原先准备好的话,此刻竟然一句也说不出。苏漓又道:“桂娘,你快去请大夫来为姐姐看看吧,万一耽误了,麻烦可就大了!还有啊姐姐,在你的脸没完全恢复之前,千万不能用手挠,若实在觉得痒,拿毛巾敷一敷,不然会留疤的!”她神色略为夸张,语气却没丝毫作假。
苏沁吓得连哭都止住了,急忙叫道:“快去找大夫,快去啊!”说完便起身跑了,苏夫人脸色大变,桂娘带人追了出去,屋里就剩下苏夫人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以前是我看走了眼,你比你娘,厉害多了!”
苏漓没有说话,对着苏夫人大步离开的背影,嘴角慢慢泛出冷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于苏沁这种心肠歹毒的人,不给点教训,她永远也不会长记性。
抱着被子回到床上,苏漓打算再睡一觉,身后沫香愣愣看着她说道:“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漓回头笑了笑,“总不能一直那样受人欺负吧,你们也跟着倒霉!回去接着睡吧。”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苏漓才睡饱起身,刚要用饭,这时突然来人禀报道:“二小姐,有客来访。”
苏漓微微皱眉,“是什么人?”看下人恭敬的表情,似乎来人身份并不简单!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是摄政王府的黎二小姐。”
瑶儿?!苏漓眼光一怔,飞快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黎瑶妆容精致,被一身粉色衣裙衬得娇柔可人,一进门来便拉着她的手诚恳笑道:“未能提前约见,冒昧来访,请苏小姐见谅!”
苏漓还礼,“黎小姐客气了!”
黎瑶上来握住她的手,双眼盈满感激道:“苏小姐是因为黎瑶才落湖受惊,感染风寒,黎瑶心中深感不安,本该早来探望,奈何近日身体不适,方拖至今日…”
“你身子怎么了?”苏漓忍不住担忧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是父母太紧张了!”黎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种看似羞涩其实幸福满足的神情,忽然间令苏漓心中一阵刺痛,曾经,父王对她的宠爱和紧张,让她以为她是他的心头肉…
“苏小姐怎么了?”黎瑶见她脸上色变,连忙关心询问,目光深深流连在她的脸上,“你脸色不大好,难道身子还没痊愈吗?都怪我…”
“不怪你!”苏漓立刻摇头,“我的身子已经无碍,黎小姐不必自责。那日事出突然,想必黎小姐也受了惊吓,我本想寻机去府上探望,不想你却先来了!看你今日气色不错,我也便安心了。”
苏漓心间微微发涩,本是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如今相见,关心的话都要说得如此生分而客套,心里很不好受,却又不得不如此。窄小的屋子里,两人对面而坐,苏漓凝视着曾经万分熟悉的娇柔面庞,忍不住回想起灵堂的凄冷。
黎瑶接过婢女手中的礼盒,递给她客气笑道:“不知苏小姐喜好,黎瑶擅做主张挑了几样东西,感谢苏小姐的相救之情,希望苏小姐喜欢!”
礼盒打开,几匹颜色素净质地却是上乘的柔滑锦缎映入眼帘,令人眼光不由自主的一亮,竟全是她以前喜欢的颜色类型。锦缎之上,光泽柔腻的胭脂水粉被装在一个精致小巧的水晶盒内,一排四色,深浅不一。透明的盒盖,映出里头柔光清透,艳而不俗。
苏漓登时一愣,这胭脂…不是大婚那日,瑶儿送给她的新婚贺礼吗?她还记得,当日瑶儿拿着这盒胭脂,抱着她哭得很伤心,说是舍不得她嫁人。后来上妆之时,拿簪子挑了一点,帮她涂在脸上,她用了半年时间才弄了这么一盒,祝贺她嫁给晟国最优秀的男子!优秀?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黎瑶看着她,忧伤道:“这盒胭脂名为四脂凝香,以数十种新鲜花瓣精心研制而成,是数月前我送与姐姐的大婚礼物。原本希望姐姐嫁入皇室能一生幸福,却不曾想到…”似是说到伤心处,她似乎说不下去了,举帕轻轻抚住眼角,面色忧伤。
苏漓心头一痛,她当时又何曾想到,等来的居然是那样一场灭顶之灾!
黎瑶用帕子拭去泪水,悲伤道:“对不起,本来用过的东西不该再送人,可我见苏小姐和姐姐长得实在太像了…自从那天在船上见过苏小姐,我就越发的想念姐姐,这几晚每晚做梦都梦见姐姐活了过来,醒来才知是一场梦…我常常想,如果姐姐真的活过来了那该多好!”说完竟红了眼眶,脸色凄然,随时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苏漓看她这样,心底的苦涩控制不住一阵阵往上蔓延。忆及昔日姐妹情谊,她忍不住说道:“黎小姐与明玉郡主姐妹情深,令人感动!郡主惨死,在王府内停棺七日,黎小姐一定肝肠寸断,日日守在灵堂陪伴吧?”
在她心底,这件事仿佛一根刺,始终无法释怀。
苏漓紧紧盯着黎瑶的脸,只见她听到此言神情微微一变,轻轻别过了头,泪水再忍不住,终于自发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黎瑶飞快地去擦眼泪,可那泪水仿佛怎么也控制不住,直哭得身子轻颤,丫鬟连忙劝道:“小姐您别这样,大夫已经交代,您不可以再这么伤心的!”
苏漓心生疑惑,那丫鬟叹道:“苏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因为大小姐的离世悲伤过度,病了好些天,直到大小姐下葬,小姐都还躺在床上。因为没能亲送大小姐最后一程,我家小姐哭了好几天。”
原来竟是这样!苏漓心底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安慰道:“黎小姐不必如此难过,既是姐妹情深,想必郡主在天之灵也会明白,不会怪罪于你!”
安慰的话语好一阵暖流淌过心底,黎瑶渐渐止住了哭泣,抬头感激地望着她,眼中有莫名的期盼之情在流转,突然,她伸手握住了苏漓的手,略带急切地道:“苏小姐以后…可不可以别叫我黎小姐?就像姐姐一样,唤我瑶儿,好吗?就算你不是姐姐,我也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姐姐,…可以吗?”
苏漓内心一阵柔软,再忍不住将她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妹妹拥进怀里,微微哽咽道:“只要瑶儿不嫌弃,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虽然不能相认,但仍然可以做姐妹,这对此刻的苏漓来说,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黎瑶心中一喜,连连点头。她将那盒胭脂取出来,拉着苏漓坐到梳妆台上边,想为她整整妆容。“姐姐这么美,却不爱装扮。让妹妹来帮姐姐吧。”转眼扫到一旁放置的檀香木盒,眼光微微一怔:“这是什么,看起来好精致啊!”
苏漓淡淡一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轻轻将盒盖揭开,光泽圆润的拂云珠映入眼帘,黎瑶神色倏然一变,“拂云珠?”
“你认得?”
黎瑶欲言又止,似乎惊疑不定。
苏漓淡笑道:“瑶儿若是喜欢,姐姐送你如何?”
黎瑶惊得连连摆手道:“不可!姐姐折煞妹妹了!拂云珠乃皇家圣物,瑶儿怎么能随便受之?”
见她神色张惶,似乎当真不敢,苏漓轻轻皱了眉头:“这东西虽是皇家之物,但静安王既然送给了我,我便能再相赠于你。”
说着,她取出碧绿通透的珠子,便往黎瑶手上套去。
黎瑶立刻站起身来,连连道:“姐姐不可,非是瑶儿拂逆姐姐一番好意。只是这拂云珠…天下人都可以取,唯独瑶儿不能。”
苏漓怔住,不解望着她:“为何?”
黎瑶眼眶一红,泪意又盈上来,“既然姐姐真心当我是妹妹,也不妨说给姐姐听。此珠是皇上赐给静安王的,当初我姐姐黎苏要嫁给静安王为妃,他曾想以此物赠于姐姐,以示白首之约。哪知…姐姐竟然撒手人寰…”她吸一口气,竟说不下去了。
第三十四章 意外凶险
苏漓心间一颤,送给她的?!可惜人本无情,送这种东西又有何用?垂眸吸气,她敛下心头激荡情绪,握住了她的手:“好妹妹,你有这份心,明玉郡主地下有知,也定然安慰。”
黎瑶连连摇头:“不,是我没用。不能帮姐姐。但此物原本是属于姐姐的,不管旁人如何,瑶儿定不会取。”
苏漓叹了一口气,将她拥住,“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东西就当是我替你姐姐好好保存吧。”
两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心思近了不少。眼见时间不早了,黎瑶说道:“我该走了,今日王妃三七,我想去墓前祭拜,一来替姐姐尽孝道,二来王妃生前待我极好,我…想起来就很难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晚恐怕要赶不回。苏姐姐,我下回再来看你。”说罢抬脚就要出门。
苏漓心底一震,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今日王妃三七…
“瑶儿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她几乎就是直觉地,叫出了口。
黎瑶愣了一下,讶异地回头看她,苏漓连忙道:“既然你我已认作姐妹,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王妃墓远地偏,左右我今日无事,干脆给你做个伴。”说罢吩咐沫香备好拜祭之物,两姐妹手挽手出了门。
黎氏一族兴起日久,祖上曾为开国功臣,死后得太祖皇帝恩赐,葬于皇陵左右。此后西山皇陵之西北角,便是黎氏祖坟所在。距离城里上百里地,马车快跑也要一两个时辰。
苏漓走时没让沫香跟着,黎瑶也遣了丫鬟回王府,两姐妹携手出门,好好地说了一回体己话,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今日赶车的车夫,她已经不认识了。
静静坐在车内,苏漓望着窗外疾速倒退的山水路崖,心事重重,黎瑶似乎也在想什么想得出神。外头车辕声声,马蹄践响,两人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到了磷石谷,苏漓知道,过了这座山谷,就到了西山皇陵。
母妃,我来看您了!
遥望着西北方向,苏漓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一想到母亲,总是心痛如绞。放下窗帘,将强烈的光线阻隔在外,满腹心事,强压心底。
马车一直在以极速平稳前行,进了磷石谷,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颠颤,几乎将马车整个儿掀翻。黎瑶惊叫一声,与苏漓撞成一团,还未坐稳身子,头顶方向又传来轰隆之声,好似有什么从山崖上滚滚而下,苏漓心头大惊,正要撩开窗帘一窥究竟,这时黎瑶起身朝外叫道:“怎么回事…”
一句话尚未说完,娇躯已被甩出车外。惊恐地尖叫声传来,苏漓惊声叫道:“瑶儿!…停车,快停车!”
车夫是个中年男人,长相普通,身体精壮,听到尖叫,立刻拉紧缰绳,但车速却不减反增。受惊之马已然不听使唤,车夫回头望了一眼已摔得不见踪影的黎瑶,顿时脸色大变,焦急之色显而易见,当下大叫一声:“二小姐!”顾不得其它,竟纵身跳下车去。
飞奔的马车无人驾驭,就好像瞎了的疯子,没有方向地乱跑。苏漓紧紧皱眉,此时还坐在车内,无疑是等死。她飞快起身就要去往车外驾车,这时从山崖上滚落的碎石,忽然击中了马腹,马因痛而扬蹄嘶鸣,疯了般往前疾冲,将她重重甩回车内。
记忆中,这个方向有个山崖,虽然不高,但碎石嶙峋,这样摔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苏漓心里有一丝慌乱,从大婚至今不过半月有余,这已是第三次面对生死危机。没有谁可以指望,她只能强自镇定心神,石崖近在咫尺,眼看马车就要滚下去,她当机立断,咬了牙跳出车外。
“砰!砰——”纤弱身躯重重砸在地上的一刻,石崖下传来车毁马亡的巨响回声。
两匹马血肉模糊,车架四散零落,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苏漓深吸一口气,想爬起来却没什么力气。四肢痛得麻木,胸腔内一股血气控制不住地往上涌,这一摔,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苏姐姐!苏姐姐——”那边黎瑶一被扶着站起,就惊声大叫,不顾自己伤势,跛着脚就要朝这边跑来,却被车夫拉住。看到马车无可挽回地坠下碎石崖下,她的脸色顿时白得吓人,再看到苏漓没跟马车一起掉下去的时候,她立刻挣开车夫,急急地跑过来。
“苏姐姐!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黎瑶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漓勉强站起身,看黎瑶这般紧张,心里一暖,忙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急,我没事。你看你,自己都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她正要查看黎瑶的伤势,黎瑶却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姐姐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黎瑶颤抖地哭泣道,紧张而又害怕的模样,似是已经完全将苏漓当成了她的姐姐。
苏漓心中微颤,拍着她的背,温柔哄道:“不会了,瑶儿别怕。”
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黎瑶才平静下来,苏漓抬眼看了看山崖顶,心里充满了疑惑,好好的,怎么会有石头从上面滚下来?而现在看上去,又好像突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看来今天没办法再去祭拜王妃了!马车毁了,苏姐姐你又受了伤…”黎瑶难过地说道,声音仍带着哽咽。
苏漓忙道:“我没事!祭拜王妃是大事,不可因为我这点小伤而有所耽误!何况…这里离王妃墓应该不远,我们既无马也无车,这样走着回城怕是天黑也到不了,还不如先去王妃墓祭拜,再等人来接我们。”
黎瑶想了想,点头笑了,“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周福,你马上回去,再弄辆马车来接我们。”
车夫正要领命,远处忽然传来响亮的马蹄声。
黎瑶一愣,回头张望地有些急了,脚下竟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身子一个不稳,惊叫一声,迅速朝后倒去。而后面就是碎石崖,苏漓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的惯力带着一起朝石崖下栽去。
车夫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黎瑶的手臂。两人顿时挂在了石崖边。
黎瑶在上,苏漓在下。两人都皱着眉头,面色发白。
“苏姐姐,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啊!周福,你快点想办法,把我们拉上去!”黎瑶焦急地叫道,但苏漓本就伤得很重,浑身无力,此刻这样吊着,更是使不上劲。渐渐的,她与黎瑶互握的手,也因为没有力气而逐渐松开。
周福拉人的速度因谨慎而缓慢,黎瑶的手终于完全丧失了力气,苏漓低头看了眼崖下的乱石,耳边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呼号,还有黎瑶大哭的声音。眼看就要落得和车马一样的悲惨命运,她心里绝望而不甘,在即将坠下的一瞬,伸手抠住了手边微微凸起的石块。
马蹄声,渐渐的近了。她的手指被石块磨出血来,有一滴坠在乱石上,溅出一道鲜红的血花。
第三十五章 恩怨分明
“王爷!”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黎瑶惊喜的声音,“王爷请您救救苏姐姐…”
没有回应。
手逐渐离开了石板,风呼的一下从耳边刮过,她的身子迅速往下坠去。几乎已经绝望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在眼前一晃,有人抓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提,纤弱的身躯立刻被卷进温暖的怀抱。专属于男子的气息在耳旁无声激荡,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惊怒,又仿佛在害怕着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东西会离他而去。
苏漓忍不住转头去看,男人冷峻的眉眼在疾速地纵跃中有些模糊不清,腰间的手,紧得让她难以呼吸,直至被带到安全之地,那双手,仍没有松开。
“苏姐姐…”黎瑶飞快地扑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已哽咽着哭了出来。站在一旁的车夫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男人终于放开了她,起身看了眼崖底摔碎的车马,那从山上滚下的碎石,竟有石盘大小,浓眉顿时皱了起来,沉声命令道:“王安,去山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身侍卫王安应声而去,苏漓喘了两口气,连忙安慰了黎瑶了两句便撑着站了起来。目光投向对面熟悉的英俊脸孔,明明是她心里最恨的人,却又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一命,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多谢静安王出手相救!”万千情绪迫在心底,她低头行礼,语气淡淡无有起伏。
东方濯没有说话,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拉过她仍在滴血的手指,用力地裹住。继而看了眼她身上的伤,二话不说,不容反抗地抱了她上马,就要调转马头回城。苏漓心底一沉,忙回头拦道:“王爷等一下!”
冷冽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东方濯面沉如水,沉声怒道:“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你忘了本王那日如何交代你的,身子不好就别四处乱跑,这才几日,你就…”怒气止不住地在胸臆里激荡,他瞪着她,竟没有说下去。
苏漓感受着他强烈的怒意,很不理解他怒从何来?他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他身边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秀眉微微蹙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渐渐冷了下去,只听东方濯又道:“今日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就会葬身此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再也活不了了…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两分隐约可见的痛楚被紧紧锁在了眉心,他眼光复杂,恨不能从她的脸上盯进她的心里去。
苏漓看着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可是老天却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一定就是为了让她回来看他将来如何后悔!尽管他今日救了她,却不能与他曾经带给她的恨和伤害相抵!
“王爷说的对,以后,我一定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努力避免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今日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苏漓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王爷所赠与我的一切,来日,定当一一还报。”包括恩,包括仇…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她笑着说,语气听起来很温柔,看不出丝毫敌意或者冷漠,可是东方濯却不自觉地眉心一跳,心底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来,但他并没有深究,只将她所说的赠与当做是他送给她的那些东西,还有那串拂云珠。于是低头去看,却发现白皙的手腕空无一物。不禁目光一沉,抓了她的手问道:“拂云珠呢?你为何不戴?是你根本就把本王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苏漓眼光一闪,低头回道:“王爷息怒,拂云珠乃当世珍品,又有王爷一番心意在,我岂敢不喜欢!只是…正因为太过珍贵,我才不敢戴在手上,就怕一不小心令珍物有所损伤,那就太对不起王爷的一番心意!”说完悄悄抬眼,东方濯冷沉的面孔已经柔和了许多。
“你不必顾忌那些,本王让你戴,你只管戴上。只要你不故意毁坏,本王不怪罪你便是!”松开她的手,健臂环过娇躯,抓住缰绳,将女子困在身前。
苏漓暗暗皱眉,他的气息是那样的霸道,霸道得令她一见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曾带给她的耻辱和伤害。很想脱离他的怀抱,理智却告诉她,此时不宜激怒他,于是,她便只能暗暗捏紧了手心,沉默不语。
东方濯突然好脾气地低头问道:“你刚才要去哪儿?”
苏漓还未回答,黎瑶先道:“回王爷,我们要去王妃墓。”
东方濯脸色登时一变,似乎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黎瑶!盯着苏漓问道:“你一个相府千金,去那儿做什么?”
苏漓面色平静道:“瑶儿说今天是王妃的三七,她想去坟前祭拜,算是替郡主尽孝。我跟瑶儿今天是第一天认作姐妹,就想陪她一起去。还请王爷成全。”
“你们…认了姐妹?”东方濯眉心一凝,怀疑地朝黎瑶看去,见黎瑶点头确认,他再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抬手拂开她落在左脸颊的头发,沉默地盯着发丝掩盖下的那枚红色的胎记看了许久,似在确认着什么,半响方道:“你的伤…真不要紧?”
苏漓轻轻摇头,尽管身心都痛得她想颤抖,可她脸上仍挂着轻松的笑容。当初母妃出殡,她连哪一天都不知道!身为母亲唯一的孩子,连累母亲悲痛惨死已是大不孝,如今母亲入土为安,她碍于身份,为免引起怀疑还不能前去祭拜,更是大大的不孝。此次,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伤就错过?
坐直身,趁他不备,她突然翻身下马。到底伤势过重,这原本干脆利落的一个动作,竟差点让她跌在地上。勉强站直了身子,头顶上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愠怒,不等他发作,她连忙道:“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苏漓…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借我们一匹马。”
“你会骑马?”东方濯颇感意外。
苏漓低眸道:“勉强能上路。”
东方濯道:“那还是上来吧,本王送你一程。”
“多谢王爷好意,但苏漓…”
“你敢拒绝本王?”
“苏漓不敢。”
“叫你上来就上来,哪那么多推辞!”他终于失去了耐性,朝她伸手发出了命令,不快的脸色,似乎只要她再敢说一个不字,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此时山坡上快马奔来一人,大声叫道:“王爷!那石头是有人故意推下来的!”
众人心头一惊,只东方濯急声道:“何人如此歹毒?”
王安滚下马来,上前报道:“属下上山顶时发现有人逃往后山树林,崖间有大石推动的磨痕,落下之点,正是马车经过的道路。于是属下推测,那砸中马车的石头,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那人逃得太快,属下…未及擒获。望王爷恕罪。”
东方濯怒道:“好大的胆子!赵旬、王安,立刻派人全力追凶,不论死活,抓到有赏!”
王安应声而去,苏漓的心,却愈加沉重。黎瑶更是愈加惊惶不定,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我今天来拜祭王妃,没有多少人知道啊。”
苏漓深思道:“瑶儿可曾跟什么人提起过?”
黎瑶摇头,“不曾啊,就连父王我也没说。我今日出门是说去拜望苏姐姐,方才见天色尚早,才决定来拜祭王妃的。苏姐姐与瑶儿一道出门,即使是相府中人,也没人问起姐姐去向。”
苏漓皱眉,如果黎瑶未曾对人提及要来王妃墓,她也不曾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沫香,那这中途暗算之人…她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朝那车夫望去。还未说话,就听东方濯吼道:“来人,将这贼人拿下!”
------题外话------
关于黎瑶,这里我想说几句。
有些亲认为黎瑶是反角,看女主对黎瑶好,感到很不理解。其实这个很简单,她们是姐妹,虽同父异母,却也是骨肉至亲,十几年的感情非同一般。就像生活中,我们如果遭人冤枉陷害,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与我们有利益冲突的外人,而非自己身边感情深厚的亲人!到底谁才是害她的凶手,后文会慢慢揭示,大家稍安勿躁。
苏漓并非圣母,死过一次,她可以冷心冷情,但不是六亲不认。目前为止,黎瑶似乎还没做过真正值得她起疑的事,她疼爱妹妹天经地义,但疼爱并不代表完全没防备!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和对别人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