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相思 作者:莫惹是非
溶月公子知几许
“公子,要点什么吗?”小二已经是第三次走到那个蒙面的男子桌前问道。他已经从一大早坐到了现在,却滴水未沾。
“不用,我等人。”他一手在桌上敲着没有节拍的旋律,从他刚到时缓缓的速度,到现在,已经加快了一倍。
那层薄纱隐隐掩去了他的容颜,但是身姿绰约,看得出面容轮廓姣好,尤其是露在外面的那双桃花眼,长睫如羽扇,耀眼夺目,像是能招了人的魂魄。他穿着一身黯淡的灰衣,却在胸口挂着一个金灿灿的小算盘,上面象牙质地的算珠随着他偶尔的动作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那小二慢慢走开,还忍不住回头看他。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君香楼的大门外进来了两个人,前面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同桌边那蒙面男子年纪相仿的少年,那少年长得甚是秀致,原本五官也不算出彩,但是他的两只耳垂上都镶嵌着闪烁着银光的深紫色宝石,生生添了一份魅惑之意。
那蒙面男子的面纱微微掀了一掀。然而,来人没有见到角落里的他。
“酒呢?”那刚进来的少年朝着那女子道,“记得是酿了三年那坛哦,别拿错了。”
那女子面朝着掌柜,正背对着那个等了整天的男子,所以那蒙面的男子没看到她的表情,“给他。”
掌柜的招呼小二去取酒,那少年朝她笑道,“阿念,对了,爹爹刚跟我说他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素衣包子,你什么时候回去吃?”
那小二跑出来,那少年接过那小酒坛子,正要走,却突然惊愕地看着对面,那女子不解地回头,淡漠的眼神在见到身后那男子的瞬间涌上一层柔光。
“你来了。”
他已经揭开了面纱,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她半晌,突然右手扬起,一只小小的桃花镖飞出,她伸手接过,夹在两指间,不解地抬眼看着他,他却突然笑了,一手扶着桌子,“我真傻,是不是?南宫念。”
他飞身而出,翻身上马,挥起长鞭,那马扬起了前蹄,速度飞快,眨眼便绝尘而去,南宫念追出去的时候,那一人一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小陌。”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桃花镖,“不,你要去哪里?”
身后那少年愣愣地跟出来,“天啊,他好美,不,不只是美。”他摇着头,却找不到字来形容,“啊,阿念,你捏着什么,手都流血了。”
“南宫紫因。”
“什么?”
“别逼我掐死你。”
“为什么?你要掐死我干什么?你居然要谋害你的亲弟弟。”
“为什么你要今天回来?”
“我今天回来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我是来拿娘给爹爹酿的酒,难道你想藏着自己喝?”
她不再和他说话,手里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只是喃喃低语,“小陌,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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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江淮城十八铺
“买定离手,不许反悔了啊。”四十不到的女子,身上挂着一个镶金钱袋,一手抓着罩杯,另一手一圈指过围在桌边的赌客。她一条腿踩在椅子的横隔上,夸张地一把打开罩杯。
“又是豹子通杀。”有人泄气地叹道。
“不玩了不玩了,真是无聊,我还不如上楼上包间去听小曲去。”又有人转身离开。
换了一拨人涌上来,桌上堆着的却不是寻常赌坊的银两,而是一般大小的筹码,象牙雕花,玲珑可爱,让人拿着都是爱不释手。
这筹码,一个便是一千两,大门前的柜台便是换筹码的地方,出门前又可以换回来。
这里就是销金坊,紫风第一赌坊,逆云山庄旗下产业,但见这进门的女子,哪个不是一出手就是百来个筹码。
豪华辉煌的大厅,雕花金漆的飞云扶梯,都是极致的奢华,身穿薄纱的男子穿梭其间,赌客们随时可以扬手加筹码,若是熟客,记账便可以,无需立刻掏银子,为的,就是那些身上现银散尽,却仍然不愿罢休的人。
沿着那飞云扶梯向上,在来客禁止入内的三楼转角的地方,斜靠着一个少年公子,十七八岁年纪,一身蓝袍,腰际玉带环扣,肩上趴着一只白色小貂,耳朵和尾巴都奇大,却是一只狐貂。
“飞焕,你让无双注意点,输上几次。”他淡淡地开口,女子躬身应下,“是,少庄主。”
他打了个哈欠,摸着身上小狐貂的毛,向三楼走去,嘴里喃喃低语,“小崽,走了,回去睡个觉,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做了。”
他刚走开,大门口进来了一个人,确切的说,这年轻女人身后还带着两个人,不过一般人见着她就不会再去注意身后的人了。剑眉入鬓,难掩的贵气,腰际配着一把长剑,衣服上绣着一株寒梅图,黑白分明,煞是引人注目。
若是有认得的人,就会发现,这寒梅图,是尹家的图徽。江湖势力横跨东野,南陵两路,手下弟子门人众多,但是能将寒梅图绣上身的,就只有尹家的三个小姐,而尹家老三,尹笙,从来喜欢走南闯北到处乱转,尤其,喜欢探访美男。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的喜欢,纯粹是远距离欣赏,不可亵玩之。
这女子正是尹笙,就见她的一个护卫去换了十个筹码,她接过来走到邵无双的那张桌上,正对着邵无双,“只赌三局摇点,一对一,敢吗?”
身为销金坊的当家庄家,见过的前来挑衅的人还会少吗?邵无双笑道,“随时奉陪。”
周围顿时有人围拢过来,看好戏的心情,把那两人围在中间,然而尹笙向后退了一步,反而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护卫走上前,邵无双奇道,“是你和我赌?”
那护卫点头,尹笙把那十枚筹码推上前,“这是我第一局的筹码。”
邵无双跟了十枚,去拿罩杯。
“等等。”
“怎么?”
“为了公平起见,你和她摇完后由对方来开宝,如何?”
“如此甚好。”邵无双点头,“第一局由你来定,赌哪一种?”
“猜点数。”
邵无双一点头,左手抓起骰子,向空中一抛,罩杯轻轻一接,已经回到桌上,竟是没有再摇动。邵无双虽然千技高明,赌技也是一流,对手尚不明了,她一时也没有出千的打算,倒真是实打实地在赌,因为是猜点数,她在摇骰子时故意未用什么技巧,速度快了对方就不容易听得出来。
“五点。”那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护卫终于慢慢吞吞地开口道,接着伸手开缸,四粒骰子,一个二点,三个一点,当真是五点。
邵无双看了那护卫一眼,看来耳力相当不错,她示意那护卫继续,那护卫也同她刚刚一样,甩了骰子上空,罩杯轻轻一接,不过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这才放平在桌上。
“八点。”邵无双说完就去开缸,然而让她傻眼的是,那四粒骰子,三个二,一个一,是七点。她纳闷,明明听声音,四个都一样,该是八点的。难道是落下的时候那护卫又做了什么动作,让那一颗骰子跳动了一下,翻成了一点,而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尹笙得意道,“现在是一百枚了,继续。”
她不敢懈怠,“第二局,就看谁摇出的数小。”
那护卫点头应过,邵无双率先三快一慢摇了四下,罩杯放在了桌上,又连着前后摇了好几下,摊开手,那护卫揭开罩杯,四粒骰子成了一排,顶上一颗,正是一点一。
周围传来惊叹声,邵无双心下暗想,你再怎么摇也不可能摇出没有点来吧,这一局,要不就是我赢,最多最多,也就是和你平手。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邵无双差点坐回椅子上去,这这,算是什么?
那四颗骰子,仅以一角点立在桌上,没有一面朝天,如此一算,就是零点了。她看了那闷声不响的护卫一眼,高手呐,绝对是高手,要不是现在这个坏境,她还真想和那护卫好好切磋一下。
就听见尹笙又道,“你连输两局了。”
邵无双耸了耸肩,“我输了。”
“没有,我们说好了赌三局的,不过这最后一局,我不和你赌银子。”
“那赌什么?”
“若是我们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是输了,这千枚筹码全数返还。”
“什么事?”邵无双虽然动心,很想和那护卫再赌上一局,却还不至于随随便便接下这等不清不楚的赌注。
“你放心,绝不会为难你,这件事,说来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那护卫已经拿起了罩杯,在桌上划过来给她,慢吞吞地开口,“你先摇,我若是摇出来的打开和你不是一模一样,便算我输。”
四下哗然,说这女子口出狂言,邵无双心里也想,就算有本事可以听出来自己抛出的点数,这还要摇出完全一样的骰子,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好。”
这次邵无双手里运了技巧,摇得那罩杯宝缸不停发出响声,就是为了混淆她的视听,那护卫果然微微蹙眉,她手下落定后还是不放心,趁着罩杯上桌的瞬间空挡,终究还是出了千,翻了一颗骰子。
“该你了。”
一边有人送上另一只罩杯,就见那护卫接过来把四颗骰子放进去,只是在桌上随便摇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动作还很慢,比起之前,显得也过于随意了。
“先开你的?”邵无双问道,那护卫点头,她伸手揭开,四个全红六点。邵无双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果然是她一开始摇的点数,可惜,她翻了个,这次你是输定了。
那护卫伸手揭开她的罩杯,邵无双嘴角的笑容还未散去,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四颗全红六点的骰子,这是怎么回事?这明明不是自己的点数。
那护卫还是面无表情,邵无双怎么会想到,她可以出千,人家也可以,那护卫在翻缸的瞬间,也把她的骰子给翻了过来。
尹笙笑道,“既然胜负已定,庄家是不是可以和我谈谈我刚刚的赌注?”
邵无双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样?”
“其实这件事,真的是再容易不过,我想见溶月公子。”
邵无双拧起眉,那护卫退到了尹笙身后,却在此时不着痕迹地抬起了眼。
邵无双叫过一边的女子,“飞焕,她要见溶月公子,你知道了?”
“是。”飞焕一溜烟地跑上了楼,一直到三楼过道的尽头,敲着门,“少庄主,有人要见溶月公子。”
房里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不耐烦地咕哝道,“那就给她们看。”
“你要下去吗?”
“自己解决,别来吵我。”
飞焕又跑到另一间房,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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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只是尹笙,这赌坊里的所有人听到溶月公子要出来,都是期待地看着扶梯,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秀如月,雅如竹,以一曲溶月调迷醉一干江湖侠女的溶月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好半天后,那扶梯的一边终于搭上来一只纤纤素手,白色长纱,长发微束,那些女人都是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尹笙却是失望地摇头,美则美矣,一点灵气也无,和那些木雕美人有什么区别,亏得传言把他说得清灵脱俗,绝代风华不可一世。
然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护卫,看了那男子一眼,嘴角却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是她进门以后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真正的表情。
小陌,你果然,还是不会自己出场。
销金只为芳颜展
“少庄主。”云小陌出了房门,就见到飞焕候在门口,“干什么?”
“我刚刚让飞情下去。”
“嗯?”
“本来也没什么事,那个女人看了眼就不再说什么。”
“然后呢?”
“后来又来了个女人,看上去来头更大,她一开口就要见你。”
他翻了个白眼,“你让飞情再下去转一圈,不就行了?”
“少庄主,她要见的是逆云山庄少庄主,不是溶月公子。”
“她要见就见,她以为她是谁?”
“我说了我们少庄主没空,她说她手里有墨麒麟。”
云小陌像是突然有了兴致,“真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说只给你看。”
云小陌挥了挥手,“那我下去看看去。”他下了三楼,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却在瞟到楼下大堂里的一个几乎要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时,顿在了当场,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少庄主,要请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呐。”一个紫衣女人突然扬声道,他收回心神,干脆从扶手上滑了下去,“墨麒麟呢?”
他稳稳落地,那女人拍了拍手,身后两个侍从捧上来一个玄铁匣子,“抱歉,我打不开它,不过有人用人头向我保证过,这里面是墨麒麟。”
“是吗?”云小陌淡淡一哂,“这颗人头,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当今勋王殿下的人头,不知道云少庄主认为值不值这个价钱呢?”
云小陌眯起了眼,“她想要什么?”
那紫衣女人笑道,“少庄主果然爽快,听说血玉玲珑骰在少庄主手里,换上一换,顺便…”
“以二换一?我不做赔本生意。”
“非也非也,只是顺便想请少庄主去做个客罢了。”
“什么客?”
“勋王殿下在三江城修建的临水别院,我想少庄主一定听说过。”
“是又怎么样?”
“勋王殿下为她的正君修了这座别院,落成之际,特地办了这个群花会,勋王殿下认为少庄主必然也是赏花爱花之人,到时候世间的奇花异草群集,也是一大盛事。特地命我来请少庄主。”她拿出一张烫金请帖。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还以为这群花会是办来干什么的,原来是哄男人的。”
那紫衣女人回过身,“哎呀,原来是尹三小姐,在下实在是疏忽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姐在这里。”
“王大人客气了,能让榜眼才女当跑腿,这位勋王殿下的手下,倒真是藏龙卧虎呐。”
“哪里哪里,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自然当一心追随。我看尹三小姐身后这位护卫,也是不简单。”显然,她看到了刚刚那场赌局。
云小陌眯起了眼,故意偏过头,然而刚刚那护卫却一直看着他。
尹笙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王英让侍从把匣子送过去,“少庄主,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嗯。”云小陌半敷衍地应了她一声,那请帖倒是收了起来。王英带人出去,场子里又恢复了喧闹。
云小陌拿着匣子,直接上楼,那护卫一直看着他消失的楼梯角,尹笙叫道,“看什么呢?人家可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再好看你还能看一辈子?该走了。”
三人出了门,云小陌一直站在楼梯角,一手倒提着狐貂,“你说,她来干什么的?”
小狐貂乱挥着两只前爪,明显在抗议他把它倒提着,他还在自言自语,“这个混蛋,我才不认识她。”
他捧着匣子,回到三楼的房里,从一道暗阁掏出一串钥匙,“是哪个呢?”他抓过一把塞进锁孔,咔哒一声,那匣子打开。
他摇头,拿起那只埋在碎玉中的碧蓝色麒麟,天一般的色泽,随着他手的动作,那麒麟的身上像是白云飘过一样不断泛着雾蒙蒙的乳白色。他发出一声嗤笑,“墨麒麟?”
他把麒麟放回去,站起身,看着桌上那张烫金请帖,临水别院?去玩玩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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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四年前那位夫奴庄主带着主君云游四海去之后,逆云山庄现在当家的是少庄主,这个云绝云大庄主的独生子,以男儿身担下天下第一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侧目。
云小陌换了衣服,收拾了包裹,背在身上,下楼叫过人,“飞焕,你回趟屏溪,问伊臻要一株翠牡丹,六月十八之前,送到三江城临水别院。”
“少庄主,你这是要出门?”
“嗯。”
“属下护送少庄主。”
“护送什么护送,我用得着人送吗?”云小陌挥了挥手,和邵无双还有几个庄家打了声招呼,径自出了销金坊。
如果要赶路或是有急事的时候,云小陌就会带着面纱,因为这样就不至于耽搁时间,但是他现在正闲得发慌。
一身有些破旧的灰衣,领口没有理好,翻出来一点点白色的内衫,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里面的衣裳质地,都是用来进贡的上等水质云锦,不过没什么人会认得这种布料,毕竟进贡的布匹,除了云小陌和他老娘,应该还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用。身上还挂着一只布袋,胸前惯常带着的纯金小算盘被藏进了衣服里,但是那象牙雕出来的算珠还是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一手牵着一匹有着暗红色鬃毛的高头母马,一路走出了十八铺,出了江淮城,顺手在城门口的小摊上花几文钱,买了袋花生,一边剥壳一边抛起,然后仰着脑袋张嘴一接,一颗也没有漏掉。
“歇会好了。”他站在城外树林边上,把马绑在树上,飞身跃上树梢,躺在一支粗壮的树干上,一颗颗往嘴里扔着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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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
“主子。”
“我渴了,去找点水来。”
“是。”一个护卫领命而去,尹笙在树下坐下,对另一个站着的护卫道,“坐下吧。”
“是,主子。”
“三月,你这张死鱼脸我真的看烦了,你能不能给我换个表情?”
“主子想看什么表情?”
“笑一个。”
三月抽了抽嘴角,尹笙一拳打在树上,“天,饶了我吧。”
树上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一大片红色的带着香味的,花生衣飘落了下来。
三月眼神一亮,那树上的男子坐了起来,晃着双腿,对尹笙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想让她笑的好,免得你一会连午饭都吃不下。”
“原来是云少庄主。”尹笙站起了身,“怎么少庄主这个打扮?”
“我喜欢。”他跃下树,径自去签自己的马,“我也该走了,你们这也是要去临水别院吗?”
“没错,要同路吗?”
“不用,我喜欢一个人走,何况,我可不想看着某些人倒了自己的胃口。”他解开绑在树上的绳,牵过马,慢悠悠地走开。
尹笙看着三月,“你认识他。”
她眼里似乎带着无奈,小陌,你到底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她低下头,尹笙还想问什么,正好之前那个打水的护卫回来,递上水壶,“主子。”
“最近去三江城的路上肯定会很热闹,”她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水,“说起来,嘿嘿,我很期待。”
三月偏过头,“主子。”
“怎么?”
“你还想见那个溶月公子吗?”
“做什么突然问这个?其实我就是喜欢看美人嘛,不过也就是看而已,不会和你抢的,放心吧。”
她勾起唇角,“原来你猜到了。”
尹笙连连摇头,“原来你真的会笑,天呐天呐,一天。”
“主子。”
“快去买雨伞,一会肯定要下红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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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王风少澶,当今帝上同母同父的亲妹妹,娶了南州城的第一美人,城主的嫡长孙西门琳为正君,并且在三江城特地为他修建了一座别院,占地之大,用料之奢,景色之美,直逼屏溪城逆云山庄。所以这位勋王殿下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名声也传了开来,羡煞各家儿郎。
不过,真正到过逆云山庄的人是不会这么觉得的,因为逆云山庄奢华的只是个门面,一般外人来也就能到这里,不会再给往后了。而后面其实才是真正的逆云山庄,小桥流水,秀致脱俗。
其实云小陌自己却更喜欢呆在江淮城,一来是这里夏天比较凉爽,二来是十八铺要什么有什么,三来,是因为比起屏溪,这里离南州城更近。当然这最后一点,他是死活不会承认的。
他穿过树林,翻身上了马,嘴里还在习惯性地自言自语,“你不是总呆在南州城的,跑去给人家当护卫,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棺内非尸心惊扰
云小陌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因为他娘不信这一套,他爹更不信这一套。
离开了江淮后,他磨磨蹭蹭没能在天黑前进城,在城外推开了一间破败的屋门,那门嘎吱一声,轻轻一推就被直接推倒在地。
黑漆漆地一片,他摸索着向前走,腿上被什么尖角的东西撞得发疼,好不容易摸到了烛火和火折子,点燃了一看,原来这不是破庙,是义庄。刚刚撞到他的,是棺材角。
云小陌把那块门板搬到里面,擦了擦准备躺下来,不就是一排棺材,他才不怕。
有一句话,叫做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云小陌做得亏心事很多,他坑过得人更是不计其数。所以,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没觉得怕,但是慢慢的,屋外传来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他心里越来越发毛。
不怕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屋外的树梢不住摇晃,像是人影,他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咚咚咚”,是他的心跳?会有这么清楚吗?好像这声音就在耳边。
“咚咚咚。”越来越清楚,好像真的,就在旁边。
他腾地坐起身,睁开眼,身边的那具棺木中,不断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出义庄,跑到黑漆漆地树林里,一手撑着树干,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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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我不怕。”云小陌一手握着拳头,给自己打着气,“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鬼又怎么了?”
他嘴里自言自语,脚步却停滞不前,他挫败地打开布袋,“小崽,我是不是胆小鬼?”
小狐貂睡着了,竟然没被他刚刚那么折腾给弄醒。
他慢慢地走进去,那“咚咚咚”的声音已经停了,他举着烛火走到那句棺材边上,“喑。”棺材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啊,鬼还会说话。”
他一手按在棺材边沿,心里还在打鼓,要不要开,要不要开,虽然十有八九是有人在里面,可要是万一,万一,真是什么不是人的东西,他还跑得开吗?
云小陌一咬牙,用力劈开了棺材,低头看去,就见到一个人的身体,在往上面,却不是脑袋,是,是朵花。
他扔了烛火,又飞身逃了出去。
棺材里的人坐了起来,无力地咳嗽了一声,手里紧紧端着一只花盆,盆里种着一株山茶,正开着大朵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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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点吃,我又不会和你抢。”云小陌歪着脑袋打量他,“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面?”
那男子和他差不多年纪,长得却要瘦弱得多,双眼凹陷无神,“我娘被人追杀,把我藏在棺材里面。”他眼神黯淡,云小陌想要安慰他,想了半天,“我也四年没见过我娘了。”
“你娘也过世了?”
话到嘴边,他本想说没有,想了想,也许这样会让他好受点,“嗯。”
可怜云子轩,不知道她就这样被自家儿子说成已经西游了。
“你叫什么?”
那男子却只是摇头,云小陌眯了眯眼,嘴角勾着笑容,和那双勾魂桃花眼里闪过的诡谲交映生辉,那男子抬眼看着他,一时间怔愣住。
“要不你跟我姓好了,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叫你,云无名。”
那男子回过神来,点头,“多谢公子收留。”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你就叫我小陌,我就叫你无名。”正好,有个一般大的人可以陪他说话,他也不用整天对着小崽自言自语了。
“小陌。”
“好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