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出来迎接这些家长,面带笑容,殷勤地带他们依次参观起校园——第一站就是食堂。
经过昨天的人鼠大战,整个食堂都被封锁了。校方从外面请了专业的除鼠大队,对整个食堂顶棚做无死角的清洁。其实原本京英复读的食堂卫生就很不错,也是拿了卫生许可证的,可谁能想到会有老鼠藏在大家的脑袋顶上呢?
一场彻底的清洁耗时不长,但是为了保证斩草除根,最近一个月学校食堂都会关停。在此期间,所有学生的一日四餐将由合作的餐饮公司提供,这个钱自然由学校方面负责。
如果有考生因为老鼠影响心情,学校的心理老师也会给孩子们疏导。可以说,对于这场意外,学校已经拿出了所有的诚意。
受伤的两位同学已经去医院包扎过,至于杨心跃更是毫发无伤。她神经粗的要命,好吃好睡,昨晚还突发奇想要吃袋鼠肉。
杨爸爸本来怒气冲冲想要来找茬,给女儿好好出口气,可他四处转转,发现连个可以挑错的地方都没有。
几位家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戴麒麟的妈妈,一位体型矮胖的中年妇人开口了。
“我家麒麟从小没磕过没碰过,这回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没跟我们提过一嘴。要不是早上看了群里的讨论,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老师和孩子们说过什么了,不让他告诉我们家长啊?”她哪里知道,戴麒麟之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长,那是因为他把这件事视为“英雄救美”,单方面认为这是他和缪女神之间的“爱の小秘密”,若是告诉家长了,那像什么话嘛!
在她身旁,钟爸爸眼睛里也透出一些疑虑:钟可是走读生,昨天回家后,右手食指有点红,他只说是烫伤,没说中午差点被老鼠咬到的事情。这究竟是孩子不愿意让家长担心才不说,还是老师们下令让孩子们“封口”呢?
班主任见家长们都仍然不放心,一咬牙:“这样吧,都说眼见为实,不如我带几位去教室看看?不过现在还没到课间休息时间,大家脚步轻些,在后门玻璃那里看,不要影响老师上课。”
于是一群人又乌泱乌泱的走向了教室。
钟爸爸和杨爸爸发挥绅士精神,让其他几位学生妈妈们先看完了,才一起凑上去,扒着透明玻璃往里瞅。
期中考试之后,班里学生都换了座位,这件事家长们都知道。如今钟可和杨心跃两人“拆伙”了,一个坐在第三排,一个坐在最后一排,远远隔开,没有传纸条、没有挤眉弄眼,俩人老老实实的埋头做笔记,乖极了。
见状,杨爸爸放心了——早恋的苗头要不得!把两个小家伙分开,安心学习才是正经事。就像后排黑板上写得那样:“争分夺秒、备战高考”,现在已经十二月中旬了,剩下这半年跃跃绝对不能为学习以外的事情分心。
也是巧了,他们在后门“偷窥”了一会儿,居然赶上了下课。
现在的下课铃早就不是他们那个年代古板的“叮铃铃”,而是轻松活泼的流行音乐,瞬间打破了原本沉闷的学习气氛。
就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秒,杨心跃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抓起笔记本就往最后一排窜去。
至于坐在最后一排的钟可呢,则是飞快把书桌上的笔记本收进桌兜,扔下笔,高举起被烫伤的右手食指,像是举着一颗避雷针。
杨心跃邀功似的把笔记本送到男孩面前:“钟可钟可!这是这节课的笔记,你不用担心,我把老师说的内容都记下来了!”
钟可的演技飙到巅峰:“谢谢你心跃,要是没有你帮我做笔记,这节课老师讲的知识点我都记不住。”
杨心跃尾巴摇啊摇啊,浑然忘了钟可只是手指烫伤,而不是手指骨折…
杨爸爸:“…”
钟爸爸:“…杨先生,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爸爸:“别讲,我不乐意听。”
——难不成这俩孩子身上装了磁极了?要不然怎么一下课,俩人就往一起凑呢?
趁着课间休息时间,其他家长们都进教室看望孩子去了,唯有钟爸爸和杨爸爸留在教室外,隔着后门玻璃,看着两家小朋友“亲密无间”的身影。
班主任站在他们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位…要是不急着上班的话,去我办公室聊聊?”
钟爸爸和杨爸爸下意识问:“聊什么?”
班主任向教室的方向侧了侧头,用一种地下党员接头般的声音小声说:“咳,就聊聊钟可艾同学和杨心跃同学的早恋情况?”
若是两位当事人在这里,绝对要大呼冤枉了:他和她之间真的是很纯洁的同学关系啊,怎么老师和家长都觉得他们在谈恋爱呢?

第41章 第 41 章 宿舍有鬼(一)

第四十一章
那个上午, 钟爸爸杨爸爸和班主任究竟谈了些什么, 不得而知。但是两位爸爸走出办公室时,一个脸色急躁、一个面沉如水, 看来心里都不轻松。
面对早恋这个“洪水猛兽”, 女方家长自然要比男方家长考虑的多。
怕女儿吃亏、怕女儿受委屈、怕女儿影响学习…种种顾虑加在一起, 杨爸爸瞬间和班主任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扬起了“坚决抵制”的大旗。
钟爸爸个性平和,到这时还能保持冷静客观的分析问题。
“杨先生,这件事情我觉得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班主任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 能够证明我儿子和您女儿在谈恋爱。他只是觉得两人之间交往过密,有越界的可能。”钟爸爸很理性,“就我看来, 两个小朋友现阶段仅仅是互有好感, 如果现在就给他们盖棺定论, 强硬的分开他们,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杨爸爸摇摇头, “要是高一高二, 小朋友谈过家家的恋爱, 我不反对。可这是在高四!说实话, 我家心跃不是那种聪明的孩子,她一心想考燕京大学, 几次测验成绩拿出来, 距离录取分数线还差了几十分。钟可艾成绩好, 他能在学业上帮帮她,我很感激,但要是谈恋爱,我这个当家长的,第一个反对。”
杨爸爸疼女儿,他也不想当棒打鸳鸯的坏人,可杨心跃现在成绩都没有“起飞”的苗头,要是谈一段不稳定的恋爱,反而“降落”了,那可怎么办!
刚刚班主任也讲了,在复读班这种封闭的环境下,埋头苦学的孩子们确实容易产生“吊桥效应”,对身旁患难与共的“战友”产生近似恋爱的感情,但这种感情很脆弱,有可能在某场考试后,因为“你考好但是我没考好”这种莫名其妙的小问题而引发矛盾。
两位爸爸商量了半天都没个定论,只能回去先和孩子谈谈心,尽量打消他们的念头。
只是…
杨心跃是个青春期的倔丫头,而他呢是个更年期的老父亲,若是谈心没谈好,谈崩了可怎么办?或者她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她的心思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杨爸爸心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跃跃不是和方老师的儿子关系好吗?之前没少把“小方哥哥”挂在嘴边,那不如找个理由把方杜若请到家里来,他们同辈人之间,肯定更方便谈心吧?

杨爸爸的决定,杨心跃暂时还不知道。
因为现在杨班长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关心——她望着堵在宿舍里的“七仙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杨心跃虽然是“班长”,但她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班里的艺考生们根本不服她,觉得她这个前体育生就是只肌肉发达的丑小鸭,根本不配和她们这群优雅的白天鹅说话。
文科班就像是被割裂开的两个小集体,一方是普通学生,而另一方则是以缪斯斯为首的艺考生。两方人马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交流甚少。
然而今天,这群向来高高在上的仙女们居然下凡来到人世间,甚至屈尊降贵,向杨心跃求助!
“班长!我们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们已经和宿管反映过了,可是她说是我们听错了!”“现在我们都不敢去洗手间了!”
七位仙女叽叽喳喳同时开口,整个屋子里都被她们的声音填满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巴掌大的小脸唰白,看上去我见犹怜。
——在“人鼠大战”之前,七仙女们确实是不服杨心跃的。可是经过食堂一役,再没有人敢忽视她。杨心跃不顾自己安危,保护在了所有女生前面,比理科班那些软脚男生要勇敢的多!
七仙女们虽然看上去高傲,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有些娇气的小女生,谁好谁坏心里都看得清。杨心跃有担当、又帅气,逐渐打破了她们的偏见,让她们真正喜欢上了这位女班长。
“你们别急,派个代表跟我说!你们同时开口我听不清!”杨心跃赶忙安抚起她们来。
最后还是缪斯斯替七仙女解释起来。
“班长,她们几个人的宿舍靠近洗衣房,最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刚开始她们以为是老鼠没清干净,顺着水管爬上来了,可是昨天那声音变了…”
缪斯斯气质清冷,叙述这种灵异事件,天生自带“降温”功效,听上去让人冷飕飕的。再配上她一身白色睡裙、黑发披肩,就像是山野故事里的女鬼,飘到了大家面前。
她话音未落,有一位仙女已经“哇”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班长,昨天、昨天我去洗衣房收衣服,听到…有,有人在哭啊!!!”
她说完,另外几位仙女也跟着点头:她们胆子小,最近几天都组团去洗衣房收东西,不止一个人听到了那诡异缥缈的哭声。那哭声很失真,一会儿闷闷的,一会儿又像是在尖啸。
杨心跃是个百分之百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这种鬼怪神话,连当初看《咒怨》都是一边磕薯片一边看完的。她追问:“是不是有谁躲在洗衣机的阴影里,你们没有看到啊?复读班压力大,说不定是哪个女同学没考好,偷偷跑去哭呢。”
“不可能的!”一位仙女说,“我们手挽手,每台洗衣机后面的空隙都看了,根本没人!”
“会不会是风声?冬天风大,打着旋,听起来会有点像哭声。”杨心跃又问。
“最近雾霾这么严重,要是有风就好了!”
杨心跃:“说不定是猫发情呢?”
仙女绝望地嚎:“猫发情是在春天!!”
思来想去,那诡异的哭声确实没办法用科学方法解释。杨心跃觉得自己身为班长,必须为同学们排忧解难才行,这是她班长的职责,她决定会履行的!
想了想,她回身取下书桌前悬挂的那柄花剑,剑身细长柔韧,虽不像中国宝剑那样有“刃”,可它浑身上下密布撞击伤痕,足以证明它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这柄花剑跟随杨心跃多年,是杨心跃踏入14岁成人组后,拥有的第一柄定制花剑。这柄剑陪伴她参加过数十场重要“战役”,她与它是最佳搭档,不知用它斩获了多少枚奖牌、击退了多少对手。
它的身上,凝聚了杨心跃的决心、斗志、勇气、信念…以及,浓浓的杀气。
“你们放心吧!”女孩手中的长剑猛地挥下,刺穿空气,发出尖啸的破空之声。她站得笔直,嘴角噙着自信的笑容,神采飞扬,“不就是抓鬼吗?这件小事交给我吧!”

杨心跃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她的手机连上十个闹铃,每隔半小时她就从床上爬起来,扛着她的金箍棒…不对,扛着她的花剑去洗衣房转一圈。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杀气”太重,小鬼不敢冒头,她整个晚上一无所获。鬼没逮住,倒是遇到好几拨起夜上厕所的同学。
杨心跃蓬头垢面,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肩上还扛着一支花剑,吓到了好几个胆小的理科班女生。等到这几个女生回到了寝室,大肆宣扬起“文科班班长深夜在厕所练剑”的诡异场景。
她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白天上课根本没精神,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手里握着的笔,写着写着就成了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脑袋“嘭”一声砸在桌上,三秒进入梦乡,没一会儿,口水就流了满桌。
戴麒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桌子挪开了五公分。
自从钟可烫伤后,每次一到下课,杨心跃都会拿着她的课堂笔记,穿过半个班过去献宝。然而今天钟可举着烫伤的食指等啊等啊,没能等到他的女孩。
缪斯斯见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好心提醒他:“班长昨晚几乎没睡觉,现在肯定是在补觉。”
钟可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蹭蹭蹭就从最后排跑到了教室前面。
只见杨心跃毫无形象的侧头趴在书桌上,短发遮住小半边脸。她嘴巴微微张开,两排贝齿下,红色的舌尖若隐若现,一小滩口水浸湿了她手掌下的笔记本。至于笔记本上的内容嘛…
钟可弯腰,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神秘文字——
【河套地区ARGE%TYQ#$E冲击平原B2@#RH$%&@#$黄河流域BDFTRY@#$%千万不能睡BDF^&*%&$%^@!#$我还要给@#¥%¥JW钟可#¥…%¥%…U记笔记……】
钟可心里痒痒的:他好想把这个有着口水印与鬼画符的本子偷走,拿相框裱起来,挂在床头,天天看呀。

第42章 第42章 宿舍有鬼(二)

第四十二章
杨心跃晚上缺觉, 上课频频打瞌睡, 直到午饭时间依旧哈欠连天。
因为食堂被封锁清理的缘故,未来一个月学生们都只能吃学校统一订购的盒饭。京英复读认真负责,提供的盒饭来自一家很有名的外卖套餐店,两荤两素、主食管够, 外加牛奶水果, 就连嘴巴挑剔的艺考生们都挑不出错来。
现在没有食堂,午饭只能在班里解决。
大家把桌上的课本收拾好, 关系亲近的朋友把课桌并在一起,围在一起吃午饭。
钟可鼓起勇气, 端起自己那份盒饭凑到了杨心跃身旁。
“就知道你会来。”袁筱笑嘻嘻地说,“心跃特地让我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钟可心里的小开心自是不必说, 他抿唇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只看到了她毛茸茸的后脑勺。
四人围着桌子坐好,地方小,难免会有些肢体碰撞。
白芊嫌弃地说:“袁筱你往那边一点,你挤着我了!”
袁筱为难地挪了挪自己的胖屁股,给白芊匀出来五厘米空间:“你怎么这么事儿妈?你看钟可, 比你腿长,比你个子高, 他和心跃都快坐到一张椅子上去了, 他也没嫌挤啊。”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杨心跃赶忙拖着椅子往旁边坐, 埋头吃饭,仿佛面前堆着的不是二十块钱一份的盒饭,而是什么五星级海鲜大餐。
不过实话实说,这盒饭味道还真不错。杨心跃体育生出身,饭量大,吃饭速度也快,at一口气领了三盒,吃得风卷残云,每一片菜叶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她吃饭特别“香”,光是在旁边围观,都会让人跟着流口水。袁筱没少抱怨,说每次和杨心跃一起吃饭,她都会不知不觉多吃一碗饭;就算挑食如白芊,和她组团之后也不怎么挑食了。
钟可最喜欢看杨心跃吃饭了,今天的午饭里有一道红焖大虾,汤汁赤红鲜甜,均匀的裹在足有半个手掌大的基围虾上,杨心跃一口气吃了八只!吃到后来,她干脆放下筷子,双手纷飞,虾壳一点点褪去,露出白里透红的虾肉。女孩淡粉色的樱唇糊了一层亮亮的油脂,她一口吞掉虾身,又贪婪地抿了抿虾头,双眼都满足的眯了起来。
她两只脚不由自主地跺着地,用一种足以去拍美食节目的语气称赞道:“太好吃啦!”
旁边桌子上,孤零零一个人吃着午饭的戴麒麟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一个女生居然这么能吃,以后谁养得起啊。”
结果呢,杨心跃没理他,白芊没理他,袁筱也没理他。
只有钟可理他了。
钟可细嚼慢咽的吞下嘴里的东西,然后转过头去,看向嘴贱的小眼镜儿。
他问:“戴麒麟,你听说过‘恩格尔系数’吗?”
这个概念并未出现他们所学的高中知识里,但是作为“学神”,钟可在刷外省文综试卷时,见过好几次这个概念。
恩格尔系数由食物支出金额在总支出金额中所占的比重来最后决定,恩格尔系数达59%以上为贫困,50-59%为温饱,40-50%为小康,30-40%为相对富裕,低于30%为最富裕。打个比方,如果一名白领税后收入8000元,每个月花在吃喝上的消费是3000元,那么她的恩格尔系数就是3000÷8000,即为37.5%,打到了相对富裕阶段。
在座的其他人没有听过恩格尔系数,但戴麒麟身为学霸,也是听说过这个概念的。
戴麒麟:“…听,听说过啊。怎么了?”
钟可指了指他们手中的盒饭:“这个盒饭市面上20块钱一盒,杨心跃消耗大,就算她一天能吃6盒,这就是120块钱。”
“然,然后呢?”
“只要我保持现在的成绩,以700分以上的成绩考入燕京大学的法律系,你说会有多少家长想请我给孩子当家教?”
“…”
“现在一对一家教,至少三百块钱一小时,一个周末算六节课,那一个月就是七千两百块钱。”
“…”
“我高中的时候每年就能拿五千元奖学金,我想大学各种奖学金加起来,至少要再多个零吧?”
“…”
钟可平时话少、人又闷,还动不动就脸红,乍然看上去,他就像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里的秀才。
可实际上呢,文化人才是最不好惹的呢。
他慢悠悠吐出了这一串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他即没有生气、没有激动,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做了一道数学题,把正确答案甩到了戴麒麟脸上。
钟可说:“综上所述,我有信心,把恩格尔系数压到30%以下。”
这句看似高深的定义,其实隐藏着一个更通俗、更易懂、跟直白的意思。
——“我养得起她。”
袁筱脑子转不过来,没听懂,一脸懵逼的问白芊:“学神说什么呢?”
白芊倒是听懂了,她抬手点了点袁筱的圆脸颊:“行了,吃你的饭吧。”
至于杨心跃嘛…
她已经窘到把整张脸都埋进饭盒里了,她往嘴里刨着饭,思维早就不知道奔向了哪里:大学生做家教那么辛苦,又不能旱涝保收,若是恩格尔系数降不下来的话,她其实可以少吃一盒饭的!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钟可看到桌上堆砌的饭盒,自告奋勇去扔垃圾。只是他一个人拿不了六个盒饭,他眼巴巴的瞅着杨心跃,明显不想放弃这零星和杨心跃独处的机会。
杨心跃现在脑袋里还回想着恩格尔系数公式,哪里好意思同他走在一起。生怕她安在脚底的磁铁不受控制,又把她吸到钟可身边。
她正愁没借口拒绝,袁筱突然挽住了她的胳臂。
袁筱扬起苹果脸:“咱们四个人,我和心跃负责擦桌子,就麻烦班草你和芊芊去扔垃圾啦。”
钟可:“…”
他总不好拒绝,只能顺了袁筱的意思,和白芊一人拿了三个剩饭盒,走出了教室。
在课桌上吃饭,面不了在桌上留下些菜汤,杨心跃掏出纸巾细细擦着,袁筱在旁犹豫了几秒,忽然凑了过来。
“心跃老铁,我有事要和你说…”袁筱声音压得很低。
杨心跃刚开始没把她的异常放进心里:“什么事?”
袁筱:“我听七仙女们说,洗衣房闹鬼,你这几天每个晚上都要起夜好几次,去洗衣房抓鬼?”
杨心跃点点头:“这事你也知道啦?你要保密,我不想造成班里的恐慌。”现在洗衣房闹鬼的事情还没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肯定人心浮动、大家都会无意学习了。
袁筱一张包子脸皱起来,她犹豫好半天,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拽住了杨心跃的衣袖。
“女厕所没有‘闹鬼’。”她神神秘秘地说,“闹的…是‘人’。”
杨心跃手里动作一停,立即抬头看向她:“筱筱,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鬼啊,肯定是有人在女厕所故弄玄虚!”她卡蹦卡蹦按响拳头,咬着牙说,“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捣鬼,绝对不轻饶!”
袁筱两只手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她一双手又白又胖,手背上一排小肉坑:“心跃,如果捣鬼的人…是白芊呢?”
“…!!!”杨心跃大惊,“你说什么?”
袁筱脸上挤出一个为难地表情,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
“白芊其实成绩不错,就是每次大考都会失误,应该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你别看她白天有说有笑的,但是晚上一回宿舍就没个笑脸,特别阴沉。”
袁筱和白芊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形影不离。袁筱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大姐,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白芊的异常,单纯以为她是白天太累了,所以回宿舍后就没心思再玩闹了。
可最近,白芊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只要一回到宿舍,她仿佛就卸下了面具,浑身裹紧了一层灰暗的气场,阴沉着脸,像是游魂一样;只要一离开宿舍,她转眼又变成了普通女孩,除了略显内向外,认谁都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整夜整夜的失眠。”说到这里,袁筱求助似的拉住了杨心跃的胳臂,“有一天半夜我醒了,发现她不在床上,我当时等了她半个小时她才回来,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去洗衣房了!——谁会大半夜去洗衣房啊!而且就是从那天开始,女生宿舍开始流传闹鬼的传说的!”

教室外,钟可和白芊拿着盒饭垃圾,默默走向指定的垃圾回收处。
虽然白芊和袁筱是杨心跃的朋友,但钟可和她俩都不太熟。若是袁筱在这儿,那个小广播会自己找话题,偏偏白芊是个安静的姑娘,和钟可肩并肩走在一起,气氛尴尬的要命。
算、算了…
钟可安慰自己,他是想给杨心跃当男朋友,又不是想给杨心跃的闺蜜当男朋友,没话题就没话题吧。
这么想着,钟可便放松下来。
谁想,白芊忽然主动开口了。
“钟可艾,你觉不觉得咱们两个人很像?”白芊声音悠悠的。
钟可:“…啊?哪儿像?”
别怪钟可木讷,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和白芊哪里相似了。成绩不像、性别不像、身材也不像…
白芊:“性格像,而且咱们都是单亲家庭。”
“哦,那倒是。”钟可早就能够坦然的面对母亲离世这件事,他问,“你父母离婚了?”
“不是,我爸去世了。”白芊埋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是车祸走的。”
钟可失语:“那个…请节哀。”
“我爸走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考一个好大学,可我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她苦笑,“明明书上的所有知识点我全都背下来了,平常的小测验也没有问题,可是一坐上考场,我就心慌手抖,大脑一片空白。”
白芊的感受,钟可也曾经历过,对于尚在青春期的他们来说,还不能够接受亲人离世带来的打击,这种痛苦绝非是流一次眼泪就能弥补的,这种创伤会持续很久,久到多年之后,仍然会在想起亲人时疼到心尖麻痹。
白芊又道:“钟可艾,你能教教我吗?”
“学习吗?”他想着两个人相似的家庭经历,很热心的决定伸出援手。
“不是,我想让你教教我,怎么能像你这样热爱生活?”白芊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有喜欢的科目,你有喜欢的植物,你还有喜欢的女孩子…可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