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车子停下, 机灵的工作人员立即走上前来,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挡在门框上,谨防艺人碰伤。
苏纪时拎起裙摆,低头钻出了车厢。高跟鞋载着她,款款迈入夜风之中。
缓缓关闭的车门,阻隔了男人沉静的视线。车内独留一缕馨香,分不清是她发丝上的香气,还是她天生的体香。
“谢啦。”苏纪时隔着车窗,随意地摆了摆手。
车窗上贴着一层黑色的阻隔膜,让车外的人看不清车内的情况,苏纪时自然不知道,当她转身离开时,穆休伦的双眼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久久未曾言语。
车内,高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团透明的空气——哇,他领这么高的工资,不是用来补偿加班时间的,而是因为他最会猜老板的“心情晴雨表”。
穆休伦平时是“晴空万里”,公司赚钱就是“艳阳高照”,回穆家就是“乌云密布”,遇到苏小姐呢,那就要下雨了。
只是这个雨,不是“狂风骤雨”的雨,而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雨。
口不对心。
高秘书有种预感,过段时间,这雨就要变成“太阳雨”。
当雨过之后,不就要出彩虹了吗。

苏纪时在红毯等候区等了一会儿,方解、阿山、小霞终于匆匆赶到。
他们三人是坐其他高中生的长板来的,只是那三个孩子水平不怎么样,弯道跑急了,差点摔跤。
苏纪时问:“那几个孩子没被媒体为难?”
门口都是狗仔队,小孩子没有应对经验,若是他们有心套话,估计孩子们的祖宗八代都能被八出来。
“放心,一个个机灵鬼,还不等狗仔‘封锁’他们呢,人家一蹬滑板,早跑了。”方解问,“倒是你,我在门口听说,你是搭了一辆便车进来的?是哪个艺人吗?”
“不是。”苏纪时道,“是仙女教母。”
“啊…?”
不等方解问清楚,工作人员匆匆赶来提醒他们,红毯已经清场,接下来,就要轮到苏瑾出场了。
眼看摄像机就要扫过来,三人赶忙围在苏纪时身旁,从头到脚做最后一遍check。
礼服,check!
高跟鞋,check!
妆容,check!
发型,check!
湖景房,check!
一切都是最完美的状态,灯光聚焦在她面前,光晕炫目,一个充斥着金钱、美梦、**的世界,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苏纪时身姿笔挺,唇角笑意渐收。
她提步迈上红毯。
裙摆抖开,如一汪澄清的湖、又好似碧蓝的天,匍匐在她的脚下。

宴会主会场内,已有不少嘉宾就坐。
红毯结束后,艺人们便被直接引导进会场内。因为是晚宴,故而会场内已经摆好一桌桌西式简餐。
不过到这种场合,没人会动筷,都是来社交的。
相熟的艺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悄声交流着圈内秘闻。若是运气不好,遇到关系不睦的,便用假笑以对。
助理们拿着相机,喊着“X老师、O老师,看这里!”,然后按下快门,拍下姐妹情深的照片,精心修图后发到社交软件上,吸引一波粉丝彩虹屁,看上去格外和谐。
忽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讥笑,仔细看去,原来他们手里都拿着手机,正在对着网上的新闻指指点点。
这场时尚盛典有无数吃瓜群众在关注,只是正经大媒体写新闻比较谨慎,那些十八线小野鸡媒体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怎么吸睛、怎么标题党、怎么耸人听闻怎么写,狗仔们抢先披露出盛典的种种盛况,自然吸引了一大批流量。
在这些新闻里,徐雅丹乘坐三蹦子参加盛典的窘闻,绝对是最吸睛的一个。
“徐雅丹怎么回事?就算赶不上了,也不能坐蹦蹦儿来啊。”不知是谁在说话。
“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宁可迟到,逼格不能掉啊!”有人说的粗俗直白,但话糙理不糙。
这里聚集着娱乐圈里最顶尖的一批人,三线以上的艺人齐齐到场,再加上身旁的助理、经纪人,无数张嘴传播着消息,很快,徐雅丹身着礼服,笨拙地从蹦蹦儿上走下来的照片,便传的人手一份了。
“这个…是苏瑾?”忽然,有人指着一段发表在短视频app上的视频,好奇发问。
视频是自拍视角,男孩年纪不大,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的额角还有几粒青春痘,带着一种天然的、从来没有过度包装过的青涩。
他脚下踩着长长的滑板,随着他左脚蹬地,长板迅速地向前蹿出一长段路。他嘴唇紧抿,视线乱瞟,故作随意地举起手机,慌张地把镜头对准了身后的乘客。
可惜,他偷拍的举动立即被身后人发现。女人自他身后探出头,眸中波光潋滟,红唇皓齿,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也美得动人心魄。
“偷拍可不对哦…”女人轻笑,“不过,如果取得我同意了,就不算偷拍了。”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以男孩满脸赤红、慌乱地藏起手机作为结束。
这个视频拍摄的格外粗糙,不仅镜头晃动,取光也仅仅只有路边的路灯,然而在这么糟糕的镜头下,苏瑾却没有一秒“颜值崩坏”,依旧维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
这视频仅仅上传了十几分钟而已,可是点赞量却一路飙升,以现在的增长趋势,想必二十四小时就会破百万。
做明星的不好在这种场合大肆八卦,然而助理们全无顾虑,小声交换着彼此的情报,真情假意、实话谎言,娱乐圈里的小道消息总是传的最快的。
“视频上这男孩是谁?他们公司的新人?”
“好像就是一个路人学生,门口的粉丝和狗仔都看到了。”
“这是炒作?”
“应该是。能想出这种出场方法,苏瑾可比徐雅丹机灵多了。”
“这辆车子是怎么回事?不是她的保姆车?”
“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哪家媒体拍到车牌?”
暗潮汹涌。
穆休伦眼眸半合,看似不感兴趣地把玩着手机,其实注意力已经被那些窃窃私语吸引走了。
他想,这绝对不是他有意探听——而是关于她的一切消息,都故意撞进他的耳朵里。
就在大家悄声分享八卦之时,悬挂在会场内墙上的屏幕,正兢兢业业地转播着红毯上的盛况。
而尤为巧合的是,现在被无数摄像机追逐着的人,正是苏瑾。
湖蓝色的礼服勾勒出她窈窕高挑的身形,苏瑾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金色的水笔,抬手在签名版上留下了漂移洒脱的签名。
当她背过身时,骨肉匀亭的脊背便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衣料垂坠,层层叠叠的搭在腰际。她的瘦,并非是“山峦嶙峋”,而是犹如枝条上的春色,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而那枚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挂坠,便悬挂在蜜色肌肤正中,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折射着莹莹之光。
礼堂内的所有人,不论是看得上她、还是看不上她的,在这一刻,都被她所吸引。
屏幕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苏瑾,来,请和镜头前的粉丝打声招呼!”主持人已经提前知道了她是年度时尚艺人的得住,故而对她极为热情,“最近你的时尚品味越来越高了,你的几套写真就连我这个女生都有收藏。来参加这次v时尚年度盛典,你有什么时尚秘诀要和我们分享吗?”
镜头前,苏瑾低下头沉吟了几秒:“没有。”
“…??”
“真的没什么秘诀。”苏瑾笑笑,“每天都觉得自己很美,怎么打扮都时尚。”
“…”主持人干笑,赶忙为她圆话,“哈哈哈,苏瑾真是幽默。那么‘有自信最美丽’,就是你送给大家的时尚秘诀吗?”
“嗯。”苏瑾道,“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丑陋的人。你知道晶洞吗?”
“呃…不知道。”
“晶洞是在自然界中,非常常见的一种结晶矿物。最开始,它只是火山喷发后,在火山岩中留下的一个小小气泡,经过几千年乃至数万年的埋藏,外部矿物渐渐渗透进已经石化的空腔中,最终在空腔内部,形成晶簇,也就是一丛丛的水晶。甚至还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玛瑙、玉髓。”
苏瑾双手合拢,仿佛掌中正捧着一只沉沉的晶洞,“从外表来看,这些晶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顽石,它们表面并不光滑,往往是灰色、褐色、土黄色的——只有真正热爱它们的人,打开它们,才能看到绚烂的内在。”
苏瑾抬眸看向镜头:“我希望镜头后的每个观众,都能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美。”
这话若是让出自其他光彩照人的女明星之口,只会让人觉得是“鸡汤”,是“套话”。
可是穆休伦盯着屏幕时,却恍惚间有种感觉,觉得苏瑾这句话,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表相再美,也有可能重复。但是内在的美,是独一无二的。”

“重复的美?”有人轻哼,“她这是在担心,圈子里层出不穷的‘小苏瑾’。去年那个选秀不就出了个‘少数民族版苏瑾’,那天在后台见过一面,高鼻深目,头发浅棕色带着小卷,确实是苏瑾的高配版。”
“也对,她都过二十五了,确实该担心被后辈们拍在沙滩上。”
嗡嗡的议论声层出不穷,穆休伦全部听到了心里。
难道,她真的是在担心这些无所谓的事吗?
穆休伦出神的想:管它什么“高配版苏瑾”,“低配版苏瑾”,这世上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会与她一样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穆总: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长得同我老婆一样美!
作者:【微笑】
苏姐:【微笑】
苏妹:【微笑】
补了个结尾!(看到这句话就代表看的是完全版)
另外,下章就会插妹妹剧情,不想看的注意闪避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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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一个,给他的小队医赢回了所有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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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苏妹妹

这世上, 可能没有人能够靠整容,整的同苏瑾一模一样。
但穆休伦并不知道,与苏瑾天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仅有, 而且那个人的名字,也叫“苏瑾”。

万里之外。
澳大利亚北领地,卡卡杜国家公园。
“该死的!!!这个网络信号增幅器一定是假货!!!”
窄小的员工休息室内,爆发出一连串咒骂。平日里温驯腼腆的加拿大青年艾德文一脸“凶恶”地瞪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屏幕右下角阶梯状的信号标志,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格。
卡卡杜哪里都好,人少、动物多、安静而寂寞,对于不愿意和人类打交道的社恐人士来说,绝对是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可世外桃源也要连网啊!!
艾德文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 他的时间除了花在永远写不完的PHD论文上,就是花在多姿多彩的互联网中。
可惜卡卡杜国家公园幅员太广阔,根本不是适宜的人类居住地, 生活在这里的除了动物以外,只剩下数量有限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架设信号塔的花销太大、成本根本收不回来, 所以踏入卡卡杜, 就代表放弃了繁华的网络世界。
艾德文趁着休假, 驱车几百公里, 跑到首府达尔文市买了一只网络信号增幅器,然而不管他怎么调试,这里的信号依旧只有微弱的一格。
视频, 打不开。
新闻,看不了。
八卦,没办法分享。
倒是发邮件和导师联络,还挺方便的…
艾德文的碎碎念充斥了休息室的每个角落,只是没有人理他。宾妮都四十多了,家里养的两个小崽子喜欢上网,可她却看不懂网上的讯息;伊万诺维奇这个老兵痞上网就是为了看俄罗斯大美妞跳大腿舞,上不了网,那就多喝点酒在梦里看…
艾德文实在太需要人声援了,他的视线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移向了背对着他的某个窈窕的背影。
玻璃窗前的位置视野绝佳、采光最好,从前一直被伊万诺维奇霸占,可是在两个月前,他却主动把位置让给了新来的志愿者,那股殷勤劲儿真是让人没眼看。
“苏,你…难道你不上网吗?”艾德文鼓起勇气问道。只说出这么一句寒暄,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被他唤到名字的女孩自书里抬起头,她不疾不徐地用一枚书签做好标记,然后才转过身,一双笑眼看向了顶着一头自来卷的年轻男孩。
“我不上网。”她说,“我带了很多书,这些书就可以满足我了。”
明明她年纪也不大,但兴趣爱好却和现在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艾德文一直觉得这位新来的志愿者太特别了。这位叫苏堇青的中国女孩活得“与世隔绝”,她不上网、不用手机,也不见她联络朋友家人。几个月之前,她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来到这里,所有人都以为像她这样娇贵的女生是无法适应卡卡杜的枯燥生活的,没想到她不仅留下来了,还适应的格外良好。
艾德文还记得,她第一天到这里时,一头长发披散在腰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某种黑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连碧凤蝶的翅膀也无法媲美。
可是从第二天起,为了方便行动,女孩便用一根木簪把头发盘了起来——中国人可真神奇,他们可以用细细长长的小木棍吃饭,还能用同样的小木棍挽住头发。
艾德文把视线收回来,只敢盯着脚尖前的一小片地面:“我也喜欢看书,可是上网也很有意思啊。网上会有很多书上没有的消息,还能看看视频什么的。”
“我对那些都不感兴趣。”苏堇青的声音不大,“摄像机掌控在别人手里,它记录下来的,从来不是最真实的人生,而是经过包装、经过筛选的一小段故事。那段故事可能很有趣、可能很感人,但它终究是包装过后的商品。”
艾德文:“…”
他有时候觉得,苏堇青有着远超于她年龄的成熟。她明明看上去像是一朵娇嫩的花,可她做的事、说的话,却像是一支坚韧的藤,紧紧的包裹住她自己。
艾德文还想说什么,忽然,挂在墙上的闹钟响了起来——晚上七点,黄水潭日落巡航的时间到了。
“抱歉了苏,这段日子都要麻烦你了。”宾妮坐在轮椅里,她右脚上缠着一圈绷带,上周她从船上下来时,扭到了脚,医生说她至少要休息二十天。
每到傍晚,黄水潭的日落巡航都是最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来卡卡杜国家公园玩的游客,可都盼着乘船跨越黄水潭,去欣赏滩涂上晒太阳的咸水鳄呢。
这片区域只有他们几个员工,原本日落和日出巡航都由宾妮负责,但是她受伤后,只能把工作分摊到其他人头上。
艾德文是个社恐,让他给游客做导览简直能要了他的命;伊万诺维奇更不用说,光头刀疤配纹身,混身凶神恶煞,比水里的咸水鳄还可怕。
于是她最终决定,每天日出与日落的巡航,都交给苏堇青来负责。
本来宾妮还有些担心,哪想到刚来了三个月的苏堇青,不仅流畅的背下了导览词,而且面对那么多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她一点都不怯场,态度落落大方,仿佛天生就活在别人的瞩目里。
“没关系宾妮,能帮上你的忙,我很乐意。”苏堇青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工作证、手台对讲机,迈步离开了休息室。

码头上,一艘足以乘下一百人的游览船停靠在那里。
船舱是开放式的,船板四周的护栏又密又高,以防止有游客不慎跌入水中。
船身扁平,吃水很浅,踩上去摇摇晃晃有些危险,不过这种危险,也是黄水潭巡航的乐趣所在。
黄水潭流域广阔,为了方便管理,便划分出了不同区域,由不同的工作站负责。现在船上的游客们,都是从上一个区域来的,他们正兴致盎然地趴在栏杆上,拍拍照、赏赏景,用镜头记录下来这里美好的一切。
苏堇青整理好身上的制服,走向了码头。
卡卡杜的员工制服是最禁脏的土黄色,基本上没有什么设计感可言,就像是八十年代的劳保制服一样。这套衣服穿在其他人身上,活像是套上了一个丑陋的大麻袋,风一吹,麻袋就被吹得鼓鼓涨涨的。
然而再丑陋的衣服,穿在苏的身上都能显出一种非同寻常的风情,她骨架瘦削,是天生的衣架子,宽大的上衣下摆系在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际,长发盘在头顶,格外清爽宜人。
她快步走向了游船,黝黑的眸子扫过三三两两聚集在甲板上的游客,脑中则在默背着游览解说词。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在船尾时,她的动作突然停滞了。
瞳孔紧缩,表情凝固,她僵立在甲板上,那副模样活像是小动物遇到了天敌似的。
然而让她露出这般神色的人,并非是有些三头六臂的青面阎罗,而是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亚裔家庭。
一家五口聚在船尾,老人和善,夫妻恩爱,孩子乖巧听话。然而他们口中时不时吐出的中文,足以让她这三个月以来为自己建立起来的防御高墙,瞬间瓦解。
…她以为离开故土,退出娱乐圈,躲到这个几乎没有外来人的世外桃源,就可以独自享受寂寞。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华裔家庭,却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
他们会不会认出她?
他们会不会把她的照片发在网上?
经纪公司知道她在这里,会有多生气?
那些被她留在原地的粉丝,能不能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苏堇青的手紧紧握住扶手,强迫自己不要被脑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无数杂念侵蚀。
“苏瑾,你不用胡思乱想。”忽然,一道沙哑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我刚刚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那户侨胞是移民第三代了,和以前的亲戚朋友几乎没有联系,不可能认出你的。”
男人的话便是最好的定心丸,苏堇青紧绷的身体一寸寸放松下来,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她脖颈后侧,那一块小小的骨头凸起。
苏堇青转身望向他。
男人有着亚洲人少见的壮硕体型,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肌肉精壮,下巴留着一层薄薄的胡须,头发削的极短,露出青色的头皮。因为经常在湿地里游荡巡视,他皮肤晒得格外黝黑。他的眼皮总像是睡不醒一样遮住一半眸子,然而苏堇青却无法忽视,他眼底藏着的那股讥讽冷意。
“说过多少次,我不叫苏瑾。”身材娇小的苏堇青在他面前,必须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庞。“我是苏堇青,我也只会是苏堇青。”
是的。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名叫“林”的神秘男人,已经认出了苏堇青的身份。
苏堇青在申请卡卡杜国家公园的志愿者岗位前,并没有预料到,这里居然会有一位同她一样,来自于中国的志愿者。
林的英文水平并不高,甚至比伊万诺维奇还要差一点。然而整个卡卡杜,却没有人胆敢不尊重他。
毕竟,他曾单枪匹马,挑掉一整个偷猎集团,并且从他们手里,救下了整整一艘船的咸水鳄!
男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那杆汽枪,然而现在,他的手里却提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竹竿一头是一根尖锐的金属利刺,样子很像是中国古代的“长-枪”。
只是这柄长-枪并不是用来当武器的,而是作为投食鳄鱼的工具。等到游船行驶到水潭中时,这支□□便会穿上血淋淋的鲜肉,放到水中吸引池中鳄鱼跳出水面,抢夺鲜肉——这便是巡游里最惊险刺激的是“鳄鱼跳”项目,宾妮并不放心的把“鳄鱼跳”交给文静瘦弱的苏堇青,干脆把林派上了船,让两个人搭配工作。
于是每天黄水潭的日落巡航中,游客们都会看到两张年轻的亚洲面孔。一个言笑晏晏,负责给大家讲解,一个铁面冷清,负责惊险刺激的鳄鱼跳。甚至还有不明就里的游客,在下船前偷偷问他们是否是情侣。
可惜,两人的关系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亲密无间。
反而…有些水火不容。
“苏瑾,你否认是没用的。”林嘲讽,“看到船上有几个可能认出自己身份的人,就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怎么,你是打算让我把你抱过去吗?”
苏堇青:“…”
林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而脾气很差的林,每天都要怼苏瑾。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卡卡杜,也不想知道原因,但你已经休假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苏堇青反问,“我踏入圈子,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我离开圈子,则是因为我想找到一条更适合我的路。”
母亲离世后,最后一个让她待在娱乐圈里的理由,也消失了。她想做回苏堇青,那个曾经被她在心底埋藏了三年的苏堇青。她细腻,却又刚强;她柔弱,却又倔强。她从来不是经纪公司手里那个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布娃娃。
‘苏瑾’已经消失了,她离开时,连一分不属于她的钱都没有带走。
她来到卡卡杜,一方面确实需要躲避人潮,而最重要的是,她确实喜欢湿地志愿者这份工作,虽然辛苦劳累,但她甘之若饴。
只是,在某些夜深人静的夜晚,她的心底也会油然升起一阵愧疚,为那些帮过她、也爱过她的粉丝。
若是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知道,她走后,他们还好吗?
不知不觉,苏堇青居然把这句心里话说出了口。
林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原来你也会惦记粉丝?算我…算他们的喜欢还有点价值。”
男人握紧身旁的甲板扶手:“若是你想上网的话,那就去找艾德文。”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预告:下章妹妹就要知道姐姐代替自己的事情啦~~
另外周二请假,下次更新在周三晚上十一点以后哈!


第四十章 鳄鱼跳(还是苏妹)

这一晚的落日巡航,苏堇青频频走神, 因为心中存了事, 故而美景在前, 她也无暇欣赏。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 背诵着所有的导览词。
好在游客们并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在状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夕阳下的黄水潭吸引走了。
“接下来,我的搭档将为大家带来刺激惊险的‘鳄鱼跳’项目, 各位游客请远离栏杆,拍摄时不要把身体部分伸出去,谢谢合作。”
苏堇青关上扬声器,默默让出船头的位置。
林迈步走出船舱。为了方便在湿地里行动, 他向来只穿迷彩作训服, 园区发下来的统一样式的外套被他随便系在腰间。天气炎热, 他干脆把T恤衣袖卷到了肩膀, 汗水顺着臂上肌肉的沟壑向下流淌, 很快就被太阳烤干了。
他一手提着满桶鲜肉, 另一只手举着一根细长的带着尖刺的竹竿。与和善温柔的苏堇青不同,林唇角紧抿, 表情冷硬,足以拒人千里之外。
他向来不擅长和游客们打交道, 员工守则里的“面对游客必须保持微笑”的条款,他从来没有执行过。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收到过任何投诉——苏堇青曾经和艾德文讨论过这个话题, 他们一致认为,可能在游客心里,像鳄鱼跳这么血腥恐怖的项目,一定要由冷冰冰的壮硕男人来表演。
林在船头站定,他先隔着护栏,仔细确认了一下哪片水下鳄鱼较多。然后他便从铁桶中拿出一大块新鲜滴血的肉,把肉穿到了竹竿顶部的利刺上,就像是钓鱼前需要把鱼饵挂在鱼钩上一样。不过鱼钩是弯的,而竹竿顶部的利刺却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