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的等着赵勋的反应。
“有劳!”可赵勋眉眼都没有抬,自然的应了一句,二丫将饭菜摆在桌上,笑眯眯的道,“我姓姜,大家都喊我二丫,赵公子你也喊我二丫好了。”又道,“今天的菜是我亲自做的,您尝尝口味咸淡,若是不妥我再改。”
他们是被关押在这里,而非是客人,二丫的态度让顾若离啼笑皆非。
“是吗。”赵勋坐下握了筷子,夹了一根山菌,二丫眼眸晶亮,“怎么样?”很期待他的点评。
赵勋颔首,这才抬眸看她:“姑娘手艺非凡,口味极佳!”
“多谢公子夸奖。”二丫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就看到顾若离坐在了对面,顿时笑容一僵,又转眸盯着赵勋,“那我晚上再给你做!”
赵勋含笑点头。
他只收敛了冷意,面色柔和了几分罢了,可尽管这样二丫还是看的呆了呆,心里砰砰的跳…
这个男人长的不但好看,气质又很高贵,真的是英俊不凡,二丫满脸通红攥着衣角道:“那…那我走了,公子要是有什么事,就让外面守着的人转告我。”话落,又瞄了眼赵勋,扭头跑了出去。
二丫一走,正厅里安静下来…
赵勋若无其事的吃饭,细嚼慢咽姿态像是一副画,顾若离端茶喝着掩饰自己的笑意。
“想笑便笑罢。”赵勋将山菌挑在一边,吃着里头的青菜,抬眸扫了眼对面。
她终究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累了?”赵勋看着她笑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不由也失笑,道,“晚上还想不想去后山找别的路?”
“不用了。”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他们既然不设防,可见很自信我们逃不出。”
赵勋没有说话。
☆、034 你我
一连三天,都是二丫来送的饭。
她摆了饭菜也不走,端着椅子坐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赵勋看。
赵勋神态自若,倒是顾若离实在不好意思,提了自己的那份:“你们聊,我去房里吃。”话落,一刻不停的回了自己房里。
赵勋看着顾若离的背影,眼中蕴着笑意。
“赵公子。”二丫趴在桌子上盯着赵勋,“你是京城人吗?成亲了吗,家里都有哪些人?”
赵勋吃相很斯文,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样子赏心悦目。
“赵公子。”二丫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由拖着凳子移近一点,“你是京城人吗?”
赵勋放了碗这才看向她,几不可闻的颔首。
二丫高兴的双颊绯红,激动的道:“你想不想留下来,就住在我们村里?”又道,“只要你留下来,村里的兄弟们就会帮你盖一座房子,你再开两亩田,每年年底的时候还有银子发,比在外面奔波好了。”
二丫给他添茶,希翼的看着他:“这世上可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是很好!”赵勋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二丫,“多谢姑娘邀请!”
“你同意了?”二丫激动的伸手过去,想要拉赵勋的衣袖,“你真的同意了啊,那我去和老大说,让他放你出来!”
赵勋未动,眸色却渐冷,面无表情的撇了她一眼。
二丫伸了一半的手,戛然顿住:“赵公子…”心头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手瑟缩着的收了回来。
她自从第一次送饭来和他说话,他亲和的夸她手艺好,她就觉得赵勋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可方才那一瞬间,他所流露的冷凝,实在太骇人了。
二丫捏着手看着赵勋,眼底满是委屈的红光。
赵勋看也不结案她,负手而去。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吗?
二丫追出去,就看到赵勋正立在院中和那个容貌丑陋的大夫说着话,容色丝毫不见方才的冷凝。
他…不会喜欢这个丑大夫吧。
怎么可能,她长的这么好看,比这个丑大夫美了不知多少。
“赵公子!”二丫大步出去,挤在赵勋和顾若离中间,鼓作勇气,“你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她就会嫁给他。
赵勋没有看她,而是望着端着碗发呆的顾若离:“我与霍姑娘一起进来的,自然同进退,姑娘不如问她的意思吧。”
二丫转身,瞪着顾若离。
顾若离愕然的去看赵勋,后者负着手正自在闲适的看着远处的风景,好像真的什么事都能让她决定似的。
拿她做挡箭牌,顾若离望着二丫眉梢微挑,道:“姑娘,我们是俘虏,不是你说让我们留下就可以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我会去和老大说,这事你不用管。”二丫被顾若离看的面色发紧,撇过脸去,“你不用谢我好意,我又不是对你的。”
顾若离微微一笑,撇着赵勋咳嗽了一声,道“要是这样,那我劝你一句,赵公子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有好几个,就算你愿意嫁给他,赵夫人也不定会让你进门。”
赵勋有二十了吧,这个年纪成亲生子很正常,顾若离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你说的是真的?”二丫愣住,她没有想到这事。
顾若离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赵勋眉梢微微一动,余光看了眼顾若离,她一脸的认真,半分开玩笑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这样。”二丫慌了神,回头一把拉住赵勋的衣袖,“赵公子,你成亲了?”
赵勋面色冷峻,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二丫瞬间红了眼睛,指着赵勋:“你…你为什么不早说!”话落,一跺脚跑走了。
顾若离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怔,身后赵勋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几个孩子?”
“啊?”顾若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赵公子难道没有成亲?”
他很老吗?赵勋扬眉。
晚上,二丫没有再来,换了个男子送饭,顾若离将饭菜提去正厅开了食盒,比起前几天的丰盛,今晚都是清汤挂水的青菜豆腐。
顾若离摆好,去敲赵勋的门。
两个人对面坐着安静的吃着,顾若离吃好放了筷子,沉默了一刻道:“下午的事…我不该信口开河,对不起!”
“嗯?”赵勋抬眸看她,显然没有料到顾若离会这么认真的向他道歉。
她没有必要道歉,也不需要这么正式。
不过,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倒也正常。
顾若离颔首:“没有问清我就信口开河说你成家了,抱歉!”
“无妨!”赵勋也放了筷子,看着她,“你多大?”
顾若离一愣,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十一。”还有几个月就十二了。
这个年纪,换做别人还什么都不懂,她却已在外行医问诊,且医术还颇有造诣,已是不简单,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顾若离收拾了碗筷放在食盒里提到门口。
正欲转身,余光却瞥见有个人正蹲在墙角,她一愣定睛去看。
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孩子正蹲在地上,穿着件姜黄的短褂,但褂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泥巴印,瑟缩着。原本应该清亮的大眼睛,此刻却无神的痴痴的看着她,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喃喃自语。
是那天她进村时见到的那个孩子,容貌很清秀,但可能因为饭食不定,人显得又瘦又黄,没有精神头!
“槐书!”不等顾若离说话,守门的马匪已经发现了他,哄着道,“快回家去,你爹爹在找你呢。”
被称为槐书的孩子依旧原地蹲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顾若离。
那几个马匪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顾若离,以为槐书被顾若离奇丑的样子吸引,不由道:“一个丑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
槐书还是不动。
“小朋友!”顾若离也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槐书歪着头,眼睛浑浊,目光无焦,顾若离知道他并非在看她,而是眼神放空成呆滞状罢了!
“你做什么。”守门的其中一个马匪不悦道,“没你的事,回去!”
她很想给这个叫槐书的孩子号号脉,这么小的年纪,连人生都没有开始,太可惜了。
“让他过来行不行?”顾若离和马匪打着商量,“我是大夫,想给他看看,或许能治好呢?!”
四个马匪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继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道:“二当家把他当命根子,这一年吃药跟吃饭似的,还去合水找过黄半仙,他都没治好,你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黄大夫,难道就是她遇到的那位?!
“不一定。”顾若离解释道,“各个大夫用药不同,心境不同,或许我可以呢。既然有机会总要试试吧!”
那几个马匪显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其中一人过去将槐书抱起来,冲着这边喊道:“我送二当家的家中去,你们看紧了!”
“去吧。”他们点着头,又回头冲顾若离挥手,“快走,快走,别再这里添乱!”
顾若离看着不断走远的槐书,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给他治病?”忽然,赵勋的声音响起,她循声回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的望着槐书,“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放你出去。”
在医术上,她从来不会存功利心,顾若离摇头否定道:“只是觉得一个孩子,太可惜了!”
你也是孩子!赵勋的望着她,语气轻柔:“治司璋形势所逼,此一人你就算救了,也不会对形势有所改变。”
“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想试试而已。”因为身高差,她不得不抬着头望着他,看的久了有些累,便退了两步,“你觉得我不应该给他治病?”
赵勋扬眉,微微颔首:“敌我对立,多此一举。”
☆、035 分歧
“父母的出身,孩子无法选择。”顾若离凝眉,“我们和他的父母是不是对立,与孩子并无关系。”
“若当局者也如你所想,世上也就没有株连了。”赵勋目光远眺,眼底寒凉如雾,让人看不真切。
顾若离明白他的意思,马匪所夺所抢后给家中带来了富裕的生活,改善了生存环境,最终享受的并不是他一人,他的家人,族人甚至于朋友近邻都有受益,他的罪不可免,而那些同样享受掠夺财富的人,也一样不可免罪。
她走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指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村落,问道:“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可是正如你所说,这里真的很美,宛若四外桃源。”
赵勋侧目望她。
她笑道:“我们觉得好,是因为这样宁静祥和的地方太少,所以见到后便会忍不住喜欢上。”
她在说世道所迫,人人都有不得已,为了生存司璋去做马匪,杀人越货。可至少他寻了这么一处安宁的地方,带着属下和家人隐居在此保护他们周全。
不管他多恶,他对家人的维护之情是真的,而他的家人朋友,看到的也只是司璋这个人,而非是马匪。
“善便是善,恶便是恶!”赵勋没有否定,却是道,“世人皆有其位,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的世界观?顾若离看他,如血的晚霞融在他面上,雕塑般的面容一半明亮柔和,另一半却暗冷的没有半分温度,她眉头拧的更紧,质问道:“所以呢,你一点都不着急离开,是因为什么?”
气氛僵持下来。
赵勋挑眉,唇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却有些疏冷:“入夜了,早些休息!”
他说完,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回了房里,微微阖上门。
他到底什么意思?顾若离静默一刻,回头朝方才槐书待的地方看了一眼,也转身回了房里。
无所事事的结果,便是她和刘梅要了浴桶和水后,在桶里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夜风从缝隙中潜入,她打了个喷嚏忙穿上衣裳上了床,看着帐顶发呆,脑子里不停想着赵勋白天说的话。
忽然间,院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猫踏在草丛里,柔软的沙沙声,她一惊翻身坐起来,贴着窗户听着,可那声音却就此匿了。
她顿了顿将窗户掀开一条缝隙,银月清冷,院中光洁如洗,没有异常更没有声音。
而隔壁,灯早就熄了,静悄悄的…
她将窗户放下重新躺下,第二日一早便去院子前后看了一遍,收拾的很干净,莫说小猫便是连杂草都不见一根。
难道是她听错了?!
“槐书!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马匪喊声传来,顾若离一惊立刻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槐书正站在篱笆外面,揪着上头的荆棘望着她。
顾若离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笑道:“你叫槐书吗?”
槐书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她。
“他脑子不大利索。”马匪过来拉槐书对顾若离道,“你安分点,休想动歪脑筋。”他们以为顾若离想要和孩子打听出村的路。
不等顾若离说话,槐书推开马匪,掉头就往外跑,一溜烟的就没了影子。
顾若离叹了口气,就看到刘梅提着食盒拐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湖蓝的棉布褙子,上头绣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碎花,梳着圆髻戴着一只锦鸟吐珠的金簪,脸色好看了许多,褪了蜡黄多了一份红润。
看来她开的方子,她用了。
“霍姑娘。”这几天心里的感觉很怪异,又期待又惶恐不安,便没有出门,刘梅看着顾若离,道,“吃早饭了。”语气明显比前几天好。
顾若离微微点头隔着篱笆接过来:“谢谢!”不打算和刘梅多言,正如赵勋所言,她给他们治病是形势所逼。
提着食盒她转身去敲赵勋的门。
门应声而开,赵勋左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右手微垂在身侧,墨黑的衣袍服帖的穿在身上,衬显出健硕挺拔的身材。
他们进来时都没有带换洗的衣裳,顾若离习惯了倒无所谓,晚上洗了晾干,白天接着穿,可赵勋似乎也很适应,不但如此,他衣裳竟没有半点褶皱,干净整洁,而他的人也不见半点的颓废,清俊华贵,疏冷清傲。
顾若离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黑色短褂,下身的裤子掉在脚踝上,黑粗布的鞋面磨的毛躁躁的,怎么看怎么落魄。
在想什么,又走神了,她似乎经常如此,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赵勋看着顾若离眼中划过笑意,开口道:“去正厅用吧。”
她不置可否,提着食盒去了正厅。
赵勋负着手随她出来,余光扫了眼刘梅,转身进了正厅落座。
想到昨天傍晚的交谈,顾若离也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的欲望,沉默抽出食盒里的东西,两碗粥,两个馒头并着两碟小菜…
她均分好,一人一份。
顾若离坐下来,端了碗夹着面前的小菜就着稀粥吃的斯斯文文。
里外一时安静下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狗吠的声,汪汪汪的叫着,却没有打破此刻厅中的宁静。
刘梅站在院外,陪着他的马匪低声道:“可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一点都不着急,男的不闹女的不哭,还能安安静静的吃饭睡觉,也算是奇人了。”
“没事就成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刘梅又扫了眼正厅中的情景,那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吃的很快但举止却非常从容,她早年曾在外走动过,寻常的人绝没有这样的姿态…
其实那个男人冷静她并不奇怪,他容貌清俊,气质冷傲,绝非凡人,有这样的沉稳并不意外,可顾若离亦是一样,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年纪这么小,居然也能沉的住气。
顿了顿,她想到这几天身体的变化。前些日子她每隔一炷香就要小解一次,每回解手下身就跟着火似的,疼的她冷汗淋漓,可这两日她不但没有频频小解,而且那种火热的感觉也消失了。
难道真的小看这姑娘了?!
“怎么了,嫂子。”马匪见刘梅看的目不转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嘿了一声,笑道,“还真像一对正经过日子的小夫妻了。”
刘梅一愣,又看了眼正厅中的景象,啐了他一口转身走了。
马匪嘿嘿笑了起来,指着厅里和身边的伙伴道:“我没说错,远远瞧着还以为正经过日子的呢。”
几个人笑了起来。
他们声音很大,一点都没有避讳,顾若离端着碗一口稀饭噎在喉咙里,咳嗽了起来。
☆、036 角度
“喝口水!”斜飞的剑眉一挑,赵勋神色轻松的将茶壶推给她。
顾若离说不出话来,自己给自己倒了半盅的水喝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羞恼?赵勋有些意外,她在数百人面前容色不改的问司璋精血如何时,可一点都不迟疑的,如今听到这么一句玩笑话就羞恼了?
还真是有趣。
他不禁想到昨天下午的交谈,虽是无疾而终可他的印象依旧深刻。
她说她是乞丐,一个乞丐看尽世态炎凉,生活难继,还能存着这样赤忱良善?!
赵勋端着茶盅慢条斯理的喝着,忽然开口道:“你就算将那个男孩治好,他们还是会杀了你。你还想试试?”
“这是两件事。”顾若离缓过气来,脸上的疤因为咳嗽的缘故,似乎又红了一些,“他自始至终对我没有威胁,我便是大夫。可若他要害我,我手无寸铁时不必多言,可若能反抗,谁生谁死就各凭本事了。”
“是吗。”赵勋起身离席,颔首道,“你真是个称职负责的大夫!”这是他第二次用这样的话来评价顾若离。
顾若离当然不会认为他真的在夸她。她反感的皱眉,毫不掩饰的嘲讽回去:“赵公子不必如此说,我凭心行医,自有底线。”
他忽然转身,寒潭一般的眼眸审视的看着她,只是一瞬他淡淡一笑颔首道:“姑娘大义,赵某佩服。”话落,背着手神态自若的出了门。
想说他虚伪就明说!顾若离看着赵勋的背影,直觉他今天的不同!
她顿坐了一刻,才起身收拾碗筷摆进食盒里提到篱笆门边递给马匪。
就看到二丫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
她一愣,二丫已经笑眯眯的走了过来:“霍姑娘!”
顾若离点了点头,看着二丫捧着一个瓷盅进来,一扫前天走时的伤心欲绝,高兴的道:“赵公子在房里吗?”
“在。”顾若离看了眼虚掩的房门,二丫笑着道谢去赵勋门口敲门,“赵公子,我能进来吗?”话落,人已经推门进去,可不等她进门赵勋已从房里出来,立在门口,“姑娘有事?”
“我…”二丫尴尬的停在门口,脸上挂着艰难的笑,“我炖了汤,给你送一点来,你尝尝啊。”
赵勋略皱了皱眉,好像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般:“不用了,刚用过饭!”话落,也不走也不出,清清冷冷的望着二丫。
二丫满脸通红,低头将瓷盅塞给赵勋:“我…我不生气了,你尝尝!”话落,便跑了。
赵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起身往外走,篱笆外的马匪一脸不高兴的冲着二丫的背影喊话:“…你怎么能只看脸,不讲究人品呢。”
二丫跑没了影子。
赵勋却将瓷盅递给那人。
顾若离回房躺了一会儿,过了一刻居然听到外面有交谈声传来,她开了房门朝外看去,随即露出惊讶之色。
就看到赵勋破天荒的站在篱笆墙内和马匪交谈,两方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顾若离竖着耳朵,就听到马匪道:“…这地方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我敢说,天下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苏兄弟所言不差。”赵勋神色和煦的道,“此处不但安宁静逸,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便是不出去也是自足自给,确实是天下难寻的宝地。”
那个姓苏的马匪哈哈大笑,和三个同伴露出得意的样子:“你这人爽利,要不是你的身份,我们一定和大哥说将你留下来!”
“不敢!”赵勋抱拳,“各位英武狭义,又心存柔善,赵某能结识已是幸运,岂敢得陇望蜀!”
马匪笑声更大,凑了几步隔着篱笆门,里外聊的热火朝天。
“他想做什么?”顾若离站在门口,门押着一条缝,她只能看到赵勋的背面,可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她也能猜得到他此刻的容色。
一定是面色柔和,唇角含笑,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信服。
赵勋这个人,太有目的性了。
聊天持续了很久,大多都是马匪在说,而赵勋只会:“哦,原来如此。”“令人佩服。”之类的恭维的话…可对方说什么,所谈的话题,却皆由他决定。
顾若离觉得后背发寒。
中午依旧是刘梅来送的饭,她提着食盒跟着赵勋进了正厅,一一将菜摆好,对赵勋道:“赵公子慢用!”
“有劳!”赵勋微微颔首,吩咐道,“劳烦请霍姑娘。”
刘梅应是去隔壁敲门,喊道:“霍姑娘吃饭了。”
“司夫人!”顾若离开门,心头惊讶,这几天来送饭的都是送到门口,刘梅早上来也不过将食盒递给她,怎么今儿反常送到院子里来了。
她狐疑的去了正厅,饭菜已经摆放整齐,赵勋端坐在桌边,神态清贵从容。
饭菜他摆的,还是刘梅摆的?
无论是谁,都令她惊讶。
“用膳吧。”赵勋手抬了抬示意她坐,顾若离落座端了碗,桌上六个菜两份汤,一人一份不多不少,顾若离没理他,安静的吃着自己那份。
赵勋并未端碗,倚在对面望着她,小姑娘吃相很好看,细嚼慢咽斯文优雅…
她说她是乞丐。
赵勋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眼神浓的让人看不真切,顾若离停下来扫了他一眼,直等到她的饭吃完,才客气的说了句:“赵公子不用?”
“我不饿。”赵勋端着茶盅慢慢啜着,露出意味深长的容色。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而是山间长的新竹叶子晾干炮制的,除了有些清香并无好味,可看着他喝的样子,仿若人间稀品似的。
到底哪里不同呢,她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入山这几天相比,情绪略有不同。
他有什么打算,他不说她看不透也不问了。
这个人比霍繁篓还不如!
她转身方出门,却突然看见门外那个身量瘦高,皮肤黝黑名叫刘柏山的马匪,正抱着槐书进来。
“霍大夫!”刘柏山显得有些激动,抱着木讷的槐书大步进来,“听说你能治好我们槐书?!”
顾若离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赵勋,顿时生怒!
☆、037 不同
“是你让他们去说的?”顾若离不悦的看着赵勋,“你什么意思。”
那些马匪根本不信她能治好槐书,更何况,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即便看着槐书,也不过是说试试罢了。
可现在刘柏山居然来求医了。
她明白过来,上午他破天荒的和马匪套近乎,恐怕为的就是这件事。
真是辛苦他说了那么多话,大费周章,就只是想要证明,善就善,恶就是恶,想要血淋淋的告诉她,不管她治好治不好槐书,那些马匪不会感激她,她一样会死。
他没有说她虚伪,而是用行动来反驳,打她的脸?!
赵勋没说话,抬着茶盅朝着她微微一点,算作了回应。
“看来赵公子是太闲了,我做事,怎么做是我的事。我怎么评断善恶,自有我的底线和原则,不用你多此一举!”话落,她拂袖离开。
顾若离压着怒,停在了刘柏山跟前看着槐书,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先跟我进去,与我说说病情!”
“好,好!”刘柏山紧搂着槐书,望着顾若离眼中腾起浓浓的希望。
赵勋放了茶盅,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眼底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他时间紧迫,许多事等着他去做,可他却无聊的和一个小姑娘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