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给他银子!”说不定马上就有事要求他们,柳姨娘面上勉强露出笑容,“银货两讫,这是规矩,哪能亏了你们。”说完,朝二掌柜点点头,回了暖阁里。
不去公中账上拿,而是姨娘自己出?姨娘平日一两银子都是要算计的。
冬梅愕然!
二掌柜松了口气,外头都传八小姐在苏府地位尴尬,并不得宠,看来…谣言并不可信啊。
“姨娘,我们不能等了。”苏容玉刷的一下撩开帘子,指着外头横七竖八堆着的东西,“她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柳姨娘揉着眉心,对冬梅道:“去看看,邱大回来没有。”邱大在外院的马房做事,但却拿着两份利钱,是柳姨娘得力的人。
“是。”冬梅知道事情紧急,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出门,刚到门口就瞧见外院的婆子又匆匆来了,她迟疑的回头去看柳姨娘,柳姨娘忍了怒问道,“又是什么事?”
怎么八丫头一回来,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
“姨娘。”婆子也不敢进来,站在院子里就回道,“前车胡同的董郎中来了,说是给太夫人看诊的。”
怎么换了个大夫?
柳姨娘不耐烦的摆着手:“去和二夫人说一声,带着人去慈安堂就成,别来烦我。”她说完,就催着冬梅赶紧去找邱大。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邱大抹着汗进了院子,柳姨娘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打听到了?细细说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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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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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祖母
只要弄清楚苏蓉卿的行踪,她就会有办法。
“小的打听清楚了。”他查不到八小姐是什么时候进城的,就只能将她租车去前车胡同的事情说了一遍,“在想容阁碰到了祝夫人,还和祝夫人说了半天的话…”
祝大人是二老爷的同僚,如今是正六品的通判,祝夫人出身江南,为人极是热情话又多,满永平府的人没有她不相熟的。
竟就碰到她了。
“还有呢。”柳姨娘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邱大又道,“除了祝夫人倒是没有见着别人了。”柳姨娘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谁知邱大却又接着道,“不过,八小姐通
过祝夫人的手,送了一匹料子给徐知府家刚出生的小公子,又添了副头面给刚出阁的马小姐,祝夫人下午都着人一一送去各府了。”
刚夸了祝夫人,她们府里到也出了个会交际的…
柳姨娘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重新压在了喉间,她沉吟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的出了声:“接着说。”
“事后八小姐又去了逛了两家首饰铺子,并没有买什么,只是转了转就出来了,还去董郎中的医馆…随后就回府里了。”
怎么会去医馆?
苏蓉卿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会被送去九莲庵她比谁都要清楚,她去医馆绝对不会是为了看病。
柳姨娘已如惊弓之鸟,不敢半点马虎。
忽然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转目看着冬梅就问道:“刚刚来的那个郎中,姓什么?”
柳姨娘的眼神,冬梅瑟缩了一下,才答道:“姓…姓董。”
柳姨娘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管妈妈恰好进门,见柳姨娘要出门的样子,就拉着她问道:“姨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慈安堂。”她说完推开管妈妈飞快的出了门,管妈妈朝冬梅打了颜色,示意她带着几个丫头跟着,自己转身拉住了邱大,问道,“你和姨娘说了什么?”
邱大摸不着头脑,就一五一十的和管妈妈说了一遍,管妈妈就跺了跺脚:“糟了!”转身就追出了门。
“怎么回事。”邱大看着管妈妈的背影,愣是没有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柳姨娘出了东园到慈心湖时,管妈妈追了上来,她拉住柳姨娘就压着声音道:“姨娘稍安勿躁,或许这个董郎中只是巧合,您这样冒冒失失的进去,说不定还会让太夫人多心。”
“我心里有数。”柳姨娘脑海里就浮现出八小姐带着帏冒站在侧门时的情景,清清淡淡的样子,从容不迫的等着她来,她当时只当她揣着拼死一搏的心所以镇定,如今看来,还是她将那丫头想的太简单了。
这才一个时辰,先是想容阁,后是祝夫人,现在又是董郎中…后面还有什么?
她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苏蓉卿!
管妈妈心里也是如打翻了五味瓶,自从半年前府里发生了那件事…八小姐被送去了九莲庵,姨娘就更得二老爷的信任,又因为娘家舅爷渐渐起势,她们在府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二夫人十几年无所出,一心待在正院里吃斋念佛,太夫人身体不好,一日日药石不断…府里的事情明面上是夫人掌家,可是私下里对牌早就在姨娘手中。
她是看着姨娘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不容易,如今为了六小姐有个好婚事,她更是殚精竭虑,说服了老爷又让二夫人默许了,原本以为好事将成,却没有料到关键时候八小姐却回来了。
她想到她贴在门上听到院子里八小姐说的话:“…不管怎么样,她们总算是回来了。”
八小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她们是小瞧了八小姐。
管妈妈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姨娘,您说八小姐回来的这么巧,又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孔家要退亲的事。
柳姨娘脸色越发的冷。
主仆两人满腹心思的去了慈安堂,平日大门紧闭的慈安堂,这会儿豁亮亮的敞着,院子里的婆子洒扫的洒扫,除尘的除尘,忙的热火朝天…柳姨娘看着直皱眉,太夫人寻常不走动,就连府里的几个少爷小姐也鲜少见的,今儿这样大费周章的,又是为了什么事?
胡思乱想间,暖阁的门帘子掀开,代扇笑眯眯的跨了出来,见到柳姨娘她先是一愣,继而笑着道:“正要去请您,您就来了!”
柳姨娘和管妈妈对视一眼。
“柳姨娘,请进。”代扇说着亲自打了帘子,柳姨娘抬脚跨了进去,管妈妈留在了门外,代扇笑着放了帘子,管妈妈一愣,问道,“代扇姑娘不进去服侍?”
代扇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身材高挑长的也很清秀,最是得太夫人的喜爱,平日里也离不开。
“我还有事。”代扇笑着指了院子里一个小丫头,“陪管妈妈和冬梅去我房里喝杯茶歇歇脚。”说完她和几人打了招呼就出了慈安堂。
管妈妈满脸的狐疑,又小心拨了门帘子朝里头瞧,却什么也看不见,里面也是静悄悄。
她无心喝茶,拉了冬梅小声吩咐道,“去外院守着,若是瞧见老爷的马车回来,就请老爷过来一趟。”二老爷苏茂源十年前在苏府的北面重新建了个两进的宅子,寻常都住在那边,并不常回来。
“奴婢知道了。”冬梅应是,看看时辰差不多也不敢耽误,就去了外院。
管妈妈依旧有些不放心,她又叮嘱冬青:“你在这里守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要去竹园看看,实在不行,先将人堵了嘴送出去。
冬青应是。
柳姨娘进了房里,陶妈妈拿着美人捶坐在脚踏上,轻轻的给太夫人捶着腿,见她进来陶妈妈朝她微微点头,柳姨娘还了礼就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半阖着眼睛,靠在炕头上,手中捻着佛珠脸上并无异色,她又左右看了看,并不见董郎中的身影。
“太夫人。”柳姨娘敛衽行礼,抬眉偷偷打量着太夫人,太夫人过了半晌轻嗯了一下,睁开眼眸看了柳姨娘一眼,指了指下首的杌子,淡淡的开了口,“坐吧。”
柳姨娘谢过,坐了下来。
太夫人又重新阖上了眼睛,安静的靠在炕头…
柳姨娘去看陶妈妈,陶妈妈也不说话,动作娴熟的挥着美人捶。
房间里很安静,柳姨娘满腹狐疑,却不敢冒然开口。
过了约莫一刻钟,柳姨娘喝了半盏茶,忽然就听到代扇掀开暖阁的帘子,笑着道:“二夫人来了。”
“进来吧。”太夫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怎么又请二夫人来了?柳姨娘起身朝门口看过去,就见穿着雅青色褙子,素白综裙的二夫人走了进来,只有三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足足有近四十的样子,待二夫人朝太夫人行过礼,她掩过眼底的不屑,蹲了蹲身子,喊道:“二夫人!”
二夫人见到她目光一顿,立即道:“柳姨娘。”
二夫人没有坐,柳姨娘也安静的站在她身后,二夫人低声问太夫人:“娘,您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当着妾室的面,这样没有主母作派,又想到她前几年掌着中馈,却不作为导致府里一团糟…太夫人紧紧蹙了眉头,指了自己身边的椅子道:“坐下说吧。”
二夫人落座,柳姨娘则坐在下侧的杌子上。
太夫人就朝柳姨娘看去,直截了当的问道:“八丫头回来了?”她的声音虽暗哑略显苍老,但却极有威慑,是久居上位所练就的不怒自威。
二夫人垂了头,余光看了眼柳姨娘。
柳姨娘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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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转机?
“您画的什么?”明期蹲在一边,指着地上蓉卿画的东西,“是房子?”
蓉卿点了点头,又在上头勾了两笔:“是府里的平面图。”府中原本就四个门,南北侧门,前侧门以及正门,南北侧门通后院寻常都是封着的,只有正门和前侧门通行,后来因苏茂源在府北面加建了个院子,北面就又打通了一扇门,但是钥匙在苏茂源手中,若是门不开府里的人是过不去的。
“画这个做什么?”明期指着下面的一间,“这是我们现在待的竹园吧?”
蓉卿点了点头,指了正院的一间院子问道:“这是府里的库房对不对?”又指了慈安堂正房后面,“这是太夫人的库房?”慈安堂平日不仅是单独开灶,就连院中花销也是单独的。
“嗯。”明期点着头,“府里的库房我记得是荣喜居边儿上的彩衣阁,太夫人的库房则是在她正院后面厢房里。”她有些不解的看着蓉卿,“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蓉卿笑笑,当然是为了周氏的嫁妆。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嫁妆还在,单子保存完好,她也要找机会检查一下,就怕有人偷梁换柱以次充好,到时候她落了个不孝的名头,还得吃一个哑巴亏。
“小姐…”明兰时不时贴着门听着外头的动静,小姐说日落前她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可是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算算时间董郎中应该到了,太夫人会不会…”
蓉卿没有回她,当初明期说孔府退亲时,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若没有太夫人和二夫人的允许,柳姨娘断不会如此的大胆。
可是,五爷打听回来,说太夫人病了许久,她当时就猜想,在孔府退亲的事情上,对于太夫人,她是不是想错了?
她想起太夫人的一生。
苏氏祖先原在永平府开了一间镖局,祖祖辈辈都以走镖为生,不算富足却在永平府极有威望,太宗起事时各处战火蜂起,永平府因接近山海卫,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杀戮。
崇明元年,大夏初定蒙人被赶出中原,却不死心,妄想从山海卫反击而回,五千铁骑声势浩荡来势汹汹,因建国之始军事布置未尽周全,山海卫边防薄弱,永平府一时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正在这时素有号召力的苏震,带领镖局八十名武艺高超的镖师赶赴山海卫,又召集了数百名年富力强的壮士上了城门。
虽死伤众多,却为朝廷赢取了宝贵的两日时间…蒙军顺利击退,苏震也因此立了大功,他因武艺不凡此后屡立军功,夏太宗甚喜荣封了苏震平恩伯,赐武将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卷,上书:宣力功臣。
如今那铁卷依旧供奉在苏家祠堂中。
而同一年,苏震的继室柳氏,也被敕封为一品诰命,她就是太夫人,一位出生商户的的女子,她嫁入苏氏时苏震已有一子只比她小九岁,太夫人性格又要强,所以和苏茂渠相处的并不和睦,尤其是苏震荣封平恩伯后,太夫人以商女之姿敕封一品,她就越发的争锋要强,在京中贵妇圈中,更是无人敢低看她一筹。
十四年前苏震去世,苏茂渠继承了爵位,太夫人就固执的带着苏茂源以及嫡媳周氏,长孙苏珉回了永平,在永平祖宅安家落户,至此再未回过应天。
这样的太夫人,蓉卿有理由相信,这件事至少在明面上她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她回来后,柳姨娘的反应…
若没有顾忌,她不至于如此隐忍。
所以,她请董郎中到府里来,虽是婉转告诉太夫人一声她回来了,更多的则是一次试探。
太夫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一会儿就知道了。
“不着急。”蓉卿低头画着,回道,“待会儿如果来的是陶妈妈,我们今天所做的事就不算白费了。”明兰听着一愣,问道,“那若来的是别人呢?”
蓉卿轻笑,看着明兰眼底露出促狭的样子:“那我们只能破釜成舟了!”
明兰和明期愣住,满脸的不解,明期凑过来好奇的问道:“怎么个破釜成舟法?”难道和柳姨娘拼了?
她搓搓拳头,又将外面守门的七八个壮实婆子的实力想了一遍,有些苦恼的样子:“奴婢怕打不过她们。”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点了明期的额头就道:“谁让你去打架。”她压低了声音,在明期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明期满脸讶异,脱口就道:“茶馆的胡掌柜?”
“嗯。”蓉卿点了点头,“若不然,谁能帮我们!”她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若柳姨娘什么都不顾,难不成她真要束手就擒或是拼死一搏?
明期咋舌,总算松了口气:“还是小姐想的周到,那奴婢就不怕了!”
“小姐,有人来了。”明兰一直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会儿满脸惊喜转头过来,“好像来了不少人。”
蓉卿丢了石头,用脚将地上的图抹平,拍了拍手,看着两人道:“一会儿若有人问你们怎么回来的,你们可知道如何回答?”
“知道。”明期点着头,“我们在路上租了马车,赶车的是个老翁为人很和善…”蓉卿赞赏的点点头:“记住这点就好,别的事情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明兰和明期双双点头应是。
蓉卿就深呼吸一口气,坐在石墩上,目光淡淡的投向那扇败了红漆的院门。
院门吱吱嘎嘎的开启…
陶妈妈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见到她微微福了福,道:“八小姐好。”
她又去看陶妈妈身后,管妈妈满脸灰败的跟着,脸上晦涩不明。
蓉卿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找机会去侧门,让胡掌柜回去。”蓉卿压低了声音说完,朝陶妈妈行礼,“妈妈!”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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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退进
一路上,因为蓉卿的出现,总能听到来自各处的窃窃私语声。
她始终低着头,露出不安的样子。
转眼到了慈安堂,蓉卿跟着陶妈妈进了暖阁,留了明兰和明期在外头候着。
暖阁里布置的很雅致,入门的地方摆着两人多高的博古架,上头放着许多瓷器玉玩,博古架的前面,则是一溜儿放着四把黄花梨木的冒椅,椅子上搭着雅青色的垫子,椅子的上头便是北方常见的炕,铺着冰蓝色的毡毯,既不显得奢靡,却又典雅清爽。
她盈盈走过去,代扇在她前面放了个蒲团,她跪了下来,给太夫人磕头:“祖母,孙女不孝!”眼泪便落在光滑如镜的地砖上。
太夫人生的圆脸,穿着褐红色团圆福禄寿对襟褙子,带着同色蓝宝石抹额,约莫五十几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暗藏,她的视线落在了蓉卿身上,稍作打量后微微颔首:“…嗯,起来吧!”
代扇就过来搀扶蓉卿。
蓉卿泪眼汪汪的由代扇扶着起身,她又转头过去,给二夫人行礼:“母亲!”二夫人皮肤微黑长相气质皆不出众,尤其是和美艳妩媚的柳姨娘相比,越发显得她容貌普通。
“好!起来吧。”二夫人颔首应了,就没有再说别的话,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蓉卿又和柳姨娘互相见了礼。
柳姨娘脸色很不好看,侧开脸敷衍的还了礼,并不看她。
蓉卿只当没看见,低着头面上依旧怯生生的。
各自坐下,太夫人就看向蓉卿,问道:“身体好了?可是在九莲庵不顺,怎么突然回来了?”
尽管她语气温和,面上露着笑意,蓉卿还是一惊站了起来,哽咽着道:“回祖母的话,身体好了。”她看了眼太夫人,“九莲庵山水秀美蓉卿很喜欢,庵里的师傅们也很好…只是…只是蓉卿想家。”说完,眼泪如雨般落下,无助的哭了起来。
“真是傻孩子。”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朝她招招手,“到祖母这边来。”
记忆中,太夫人对孙女一直是淡淡的疏离,蓉卿小心的走过去,跪坐在太夫人脚踏上,担忧的道:“祖母…听说您病了,蓉卿担心不已,您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夫人微微笑着,想到董郎中,“你有心了!”
蓉卿面露愧疚,垂头道:“都是蓉卿应该做的,就怕祖母觉得蓉卿自作主张。”
“八小姐自谦了。”柳姨娘当即接了话头,似笑非笑,“连郎中都找好了,八小姐思虑的极是周到。”是在说蓉卿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太夫人目光淡淡的看了眼蓉卿…
蓉卿垂着头面色平静,并不打算回柳姨娘的话。
有太夫人在,这样的话自是要等太夫人问。
果然,太夫人低头看她,温和的道:“和祖母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蓉卿眼底立刻露出不安的样子:“…前天夜里庵里来了很多人,甚至有六七个男子硬闯到我房里来,说要搜查刺客…”
太夫人听着脸色一沉!
蓉卿脸上露出余惊未消的惊恐,接着道:“后来庵里也不知怎么就着火了,乱哄哄的喊打喊杀,我很害怕,趁着天黑就跑了出来,在山下租了辆马车,可是到永平府时城门已经关了,我们三个就城外的土地庙躲了一夜,今天一早才赶回来。”九分真一分假,蓉卿露出如坐针毡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忐忑。
“竟然是这样。”太夫人面有不悦,她们将人托付给九莲庵,却让她受此大辱,简直就不将苏氏放在眼中,她沉了气摸了摸蓉卿的头,“那路上可还顺利?缘慈师太那边可打了招呼?”
果然是太夫人,随意的一句话便点了重点,府中将她托付给缘慈师太,若她下山缘慈师太是觉得难保她周全而同意,这件事的性质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反之,则是她趁乱逃走,就应了柳姨娘那句先斩后奏自作主张!
柳姨娘冷冷看着蓉卿,二夫人依旧垂着头,手中捻着佛珠的动作不停。
“庵里乱哄哄的。”蓉卿红着眼睛,“在山门碰到了缘慈师太,只是她当时也无暇旁顾人仰马翻的,所以就…”
也就说,她和缘慈说了,缘慈师太当时没有精力管她,随她自生自灭,在这样躁乱的情况下,她才下了山,至于别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柳姨娘差点笑起来,这丫头到是一副好口才。
二夫人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紧张的问道:“火势大不大,庵里可还好?”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她信佛也请了佛像回来供在房里,一日三炷香的拜着,府里人人都知道。
蓉卿摇着头:“火势虽大,但只烧了前殿,想必修葺一番就无事了。”说完她眼角飞快的扫了太夫人一眼。
她正端茶喝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在想她话中的真假?
“阿弥陀佛!”二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太夫人皱了眉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念经的二夫人,柳姨娘瞧着心里讥笑一声,开口问道:“近来城门设有关卡,八小姐又是如何进城的?”
蓉卿看向柳姨娘,就见她眼底满是冷意,她面色平静的收了目光,看着太夫人回道:“进城时,我报了父亲的名号,恰好有位小哥识得明期,所以就放我们进来了。”
明期每个月都要回府一趟取她们的月例,认识守门的侍卫并不奇怪。
回答的滴水不漏,柳姨娘一阵语噎,正要开口太夫人已叮当一声放了茶盅,这边陶妈妈就开了口,将柳姨娘要说的话堵在了喉中,“八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路奴婢听着都提心吊胆,八小姐却化险为夷,真真是菩萨保佑。”
太夫人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思。
“蓉卿并非有胆色。”蓉卿垂着头,泪光犹在面颊微红,“其实很害怕的,但心里想着祖母,父亲,母亲,想着家里的人时,蓉卿就不害怕了。”
“可不是菩萨保佑。”柳姨娘笑着道,“…不过,八小姐这一次还是有些冒失,你既是回来就是不和老爷夫人说,也该太夫人说一声才是,若真出了事,岂不是让她老人家担心!”这是暗指她没有规矩,先斩后奏。
蓉卿顺着柳姨娘的话,就缓缓的站了起来:“祖母…蓉卿知道错了…”她答应过柳姨娘进来磕个头就走,“…快要到您的寿辰了,蓉卿回去后就不能在您膝下承欢尽孝,蓉卿给您磕头,祝您寿比南山,喜乐安康。”说完,就盈盈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跪下。
太夫人还未开口,她就顺着柳姨娘一副要走的样子。
柳姨娘暗惊,这丫头分明就是在暗指她在府里一手遮天,她去看太夫人,果然后者脸色冷了一分。
“…还请祖母遣个妈妈送蓉卿回去。”
柳姨娘心中暗怒,正要开口,太夫人已经摆着手道:“既是回来了,何必这样着急,先住下吧。”
陶妈妈就过来将蓉卿扶住。
“祖母?”蓉卿满脸感激和惊喜,“您不怪蓉卿?”又看了眼柳姨娘。
“何来责怪!赶了一天的路,昨儿又没睡好,你先下去梳洗梳洗歇会儿,稍后来陪我说话。”太夫人看也不看柳姨娘,唤代扇,“带八小姐去歇会儿。”
柳姨娘猛地抬头头来,别的都不问了?就这么轻易将她留下来了?
“太夫人!”柳姨娘腾的一下站起来,太夫人一个眼风扫过来,柳姨娘目光一缩话头止住。
蓉卿感激的福了福,儒慕之情溢于言表:“谢谢祖母!”又转头过来,“谢谢母亲。”看向柳姨娘,笑盈盈的道,“辛苦姨娘了。”
二夫人露出惊讶的样子,看了眼柳姨娘没有开口。
柳姨娘似吃了个黄莲,满嘴里发苦,愠怒的撇过头去。
代扇进来,扶着蓉卿出了门。
蓉卿离开,二夫人便也找了理由出了慈安堂。
待人一走,太夫人就淡淡朝柳姨娘看去,柳姨娘一怔飞快的走了几步,委屈的喊道:“姑母!”
陶妈妈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023 争辩
“住口!”太夫人一改方才的慈爱温和,厉声道,“谁是你姑母,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从你自侧门抬进这里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姑母!”
柳姨娘虽很委屈的样子,但语气却分毫不让:“侄女自问没有做错,九莲庵守备森严,她是怎么下山的?又是如何回到永平府的?”她顿了顿,又道,“整整一日的路程,路上有没有出什么事,她遇见过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接纳了她,要是她私底下瞒了我们什么呢,小事也就罢了,若是…到时候丢的还不是我们府里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