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眉头紧蹙,思量着宋弈说这番的动机,宋弈已接着道:“当日灯会三皇子路遇刺杀,江淮虽监视着可却不能现身打草惊蛇,但因你有了意外,我令江淮不得不现身相救,继而引起郑孜勤的警觉多番查探,此事你还未谢我!”
“祭台之时早在数月前我便察觉,手握证据,只等范大人拿出所谓罪证,我便能渔翁得利达到目的,却因你求情,我舍了利益搭救了薛大人,将手中的证据也拱手让给郑孜勤,虽做的不多,却足够你向我道一声谢!”宋弈言辞坦荡,从善如流的说着,“嗯,如此算一算,你欠我的恩可真是不少!”
幼清心惊,退后了几步戒备的看着宋弈,一字一句道:“宋大人方才罗列的事,该记的恩情我从未忘,该言谢我也不会不知好歹,但是…我能否问一句,你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就好像清算旧账一样,宋弈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求亲!”宋弈笑着朝前迈了一步,与幼清靠近了一些,弯着腰眼底是笑,嘴角是笑便是连眉梢下颌都透着愉悦,倾身端详着幼清扬眉道,“方小姐可愿意下嫁与宋某!”
幼清大怒:“宋大人,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可笑,也失了你一向的水准,太无聊了!”
“玩笑。”宋弈忽然抬起手来,一双大而温暖的手轻轻的柔柔的拍了拍幼清的头,一字一句道,又笑眯眯的看着她,“我很认真,方小姐可愿意下嫁与宋某!”
他不是玩笑?怎么可能,宋弈竟然向她求亲?
幼清拍开他的手,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怒道:“所以呢,你方才说这些是在挟恩图报?”
宋弈收回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他说出这番话来,方幼清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可真等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克制的有些…失落,是啊,有些事早料到了结果,你以为既在预料之中,自然便会坦然面对且受之,可若叫你亲眼瞧见感受到,心里涌现的感觉却受不得你的控制。
“是啊。”不过一瞬间,宋弈又恢复到那个笑容浅淡似乎永远都温润的宋弈,“挟恩图报!如此多的恩情,一声谢怕是不够,可方小姐又身无长物,我若图报,你只有以身相许了吧。”
幼清反而冷静下来,微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宋大人瞧得起我了。”又道,“敢问一句,宋大人可想过,我若真以身相许,几年后宋大人是不是又要罗列出一堆比方才还要多的恩情让我相报,届时我可是要拿命相抵了呢?!”
“非也。”宋弈赞赏的看着她,小丫头想的到是远的很,“即成了夫妻,我的就是你的,谈何恩情,岂不是见外!”
幼清被他气笑了,沉声道:“我要不愿意呢,宋大人又当如何。”
“你为什么不愿意?”宋弈弯着腰平视着她的眼眸,“你想两年内翻案救会你父亲,我既成了你相公,自是以你为先,与你携手共度难关,你为什么不愿意?”又打量了她的身体,“你身有旧疾,若不调理随时有性命之危,我的医术想必你已有耳闻,有我在便是子寒也不必求,你为何不愿意?”话落,又笑眯眯的,一双眸子星子般澄澈明亮,却有露出一丝痞气,“你无外家,我无宗族,子嗣一事无人催促,有或无在我眼中不值一提,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及时行乐方为大成,这般自在你为什么不愿意?!”
幼清闭上了眼睛,不得不说他方才说的这三条很中肯,因为路大勇的两次受伤令她身心疲惫,她知道前途险难,虽决心未改却已怕再伤到身边的人,所以当封子寒告诉他宋弈帮他找到了路大勇,她心里是真的感激,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木筏,她大口喘着气说是感激涕零也毫不夸张。现在宋弈说要和她一起共度难关,他舍了自己多年的谋划,愿意帮他两年内救回父亲,她知道,如果宋弈愿意,她一定会少了很多困难和阻碍。
幼清不得不深思,
宋弈说她的旧疾,是啊,她很怕父亲没救回来,有一天她会死在父亲之前,到时候前功尽弃,上天还会垂怜她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吗,她不知道所以不敢冒险,她只当这是最后一次,所以,她现在不能死,非但不能死她还要好好护着自己的身体,不能出现意外。
宋弈说子嗣,成亲只怕是难以避免,她若不嫁人就能去做个居士,一旦做了居士将来红尘之事她就不好再参与,那她还怎么能救父亲…父亲知道她出家又会怎样的伤心的自责,所以她会出嫁,可这世上无论她嫁给谁,子嗣之事是难以越过的,就如徐鄂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会偶有感慨抱怨两句没有嫡子的遗憾…别人只会更加在乎。
她虽未期望夫妻相濡以沫恩爱有加,可也不愿每天怨怼,争吵不休,到时候她的短处暴露在人前,会有多少人耻笑看轻她?这些痛苦她经历过,所以她很清楚她要承受什么样的煎熬。
幼清不得不承认,宋弈把她所有的顾虑都想到了。
“你这是在和我交易?”幼清审视着看着宋弈,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你方才所言都是你的付出,可你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没有我你可以娶更好的女子,可以有子嗣,可以不必舍弃自己的谋划,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儿女承欢膝下,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管是谁,做事总是有自己的目的和原因,宋弈为她退让这么多,又是为什么。不要和她说爱情,她不相信宋弈这样的人会因为爱一个人而牺牲自己,若他这样,他也就不是在脸上贴着面具的宋弈了。
幼清脸上的变化系数落在宋弈眼中,她这么不自信吗?她这样的年纪不正应该是念着《卜算子》这样强说愁的诗词,做着对未来种种期许幻想美梦的年纪吗?她什么时候失了天真,少了这些美梦呢…宋弈又叹了口气,轻哄着似的道:“嗯…因为你很聪明,我需要你这样聪明的女子帮我打理内宅,也需要你的聪明才智,在我江郎才尽之时,与我出谋划策!”他言词轻柔,但表情真诚,郑重的看着她,决定和她说清楚,免得她又胡思乱想,“祭台的事,你让我很惊喜,正因为这件事令我对你刮目相看,所以才决定去一趟延绥,才决定与你说这一番话!”
“所以。”幼清一字一句道,“是交易对不对?”若她没有他想要的聪明才智呢,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幼清又道,“除了这些,你还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不公平?”宋弈轻轻一笑,又忍不住的拍了拍她的头,毫不在意的道,“我觉得公平就好了!”又道,“所以,方小姐愿意下嫁与宋某吗?若是以上还不够,我此番还有令尊的书信一封转交与你!”话落,他拿出牛皮信封交给幼清。
幼清狐疑的接过信来,一眼就认出信封上的字迹,她看了看宋弈低头拆开信…
“幼清我儿。”方明晖道,“为父过的很好,每日尽职授课,师生相处亦师亦友非常融洽,他们念我孤独还轮番有人去我住所料理,陪我吃酒谈天,为父除夜夜思念我儿外,一切顺遂安乐,我儿勿念!”
“幼清我儿。九歌突至延绥,为父也惊怔莫名,多年未见,当年匆匆一见的孩童已长成铮铮少年,器宇轩昂为父已不敢相认,好在他肖似其母,道出来历后为父幸而未曾失礼。他与为父把酒畅谈,论古说今义薄云天,不由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父老矣!”幼清莫名看了眼宋弈,又低头接着看信,“他为人热心,短短几日便令学馆中诸位学子与他交心,带十几位少年将为父住所翻修一新,为父心有愧之无以报之恩情。多番询问,他才道出他与你婚约之事。你或许不知,他乃你母亲故交之子,你还未出世前曾到访我们家,长辈曾戏言定亲,你妆奁中那支鹿角便为信物,当年只当戏言若你作男子便与他结为兄弟,若你为女子则结成夫妻,数年过去,故人早已离世,为父近年颠簸疏忽之下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如今九歌提起我才恍然想起。”
“我儿,九歌为人稳重,又身有功名,他既愿守诺守约,你若无他打算,不如慎重考虑。为父心中有愧,不能悉心教导与你守着你成人,此婚姻大事为父而已无脸提父母之命,你若尚觉可行便应了此婚约,为父便是入了九泉,知你有人照拂也会瞑目,若你不愿也无妨,九歌不会强迫与你。我已将你托付与他,即便将来你们不能缔结良缘,也可作兄妹来往,他会如同兄长一般照顾你,你且放心。”
“我儿,若婚事大定,为父恐无法送你出阁,嫁娶之事已交予你姑母,你且安心!”
幼清攥着信手臂颤抖,她红着眼睛抬眸望着宋弈,问道:“我父亲信中说你是他故交之子,是真的?婚约之事也是真的?”
宋弈颔首:“你那可有左鹿角一只,上书百年好合?”又道,“我亦有右角一只,上书良缘缔结!”
“采芩。”幼清捏着信慌忙回头找采芩,采芩远远守着见幼清喊她立刻跑了过来,幼清飞快的道,“你可记得我的妆奁里有只鹿角,现在何处?”
采芩点着头:“奴婢记得,锁在床后的箱笼里,小姐要是拿奴婢现在就去取过来。”
幼清忽然不想看了,她摆摆手道:“算了!”
采芩看看幼清,又看看宋弈,放轻了步子退了下去。
幼清叹了口气,望着宋弈:“你去延绥,就是要和我父亲提婚约之事,为什么你以前不提?现在却又愿意履行婚约,我父亲说当年不过是父辈戏言,你可以不用当真的。”前一世宋弈没有出现,她也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婚约鹿角的事情。
“你知道我曾求外放。”宋弈不同与方才的微带着戏言,“巩昌苦寒,你养在深闺岂不是拖累与你,若你心有所属我提出此事,岂不是令你为难,更何况,我亦无成家的打算!”
所以前一世他才没有出现吗,带着这个婚约去了巩昌,所以她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在她未出世前父辈们戏言订的所谓的婚约!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又有成家的打算了呢?幼清不敢问,沉默了下来。
幼清想到了薛镇扬,刚才他和宋弈说的也是这件事吧,所以他才不顾大防让她出来和宋弈说话,让她来和宋弈面谈,自己拿主意。
很为难吗?宋弈望着幼清,唇角不自觉的抿了起来,静静等着幼清的思量。
花厅中,徐鄂刺儿头似的争锋相对的和郑辕不相让,薛镇扬心中有事说话不多,方氏打着圆场,徐鄂来了兴头,笑眯眯的道:“鲁直等人已到京城,三寺合理审理此案,不管结果如何,鲁直的凤阳巡抚怕是坐不得了,这可是个肥差啊…”他撇了眼郑辕,“国舅爷既不肯搭救方大人,那不如送份大礼给薛大人好了,想必你显露诚意,婚事也更有把握点。”话落,他一副得逞的样子,笑容满面的等着郑辕接招。
郑辕头疼欲裂,方幼清出去已有半个时辰,她和宋九歌到底在说什么?还有薛镇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觉上他觉得他们说的话,似乎和方幼清的婚事有关,想到这里郑辕一愣,猛然想到一件事…
难道,宋弈也是来求亲的?
他非常失态的站了起来,惊的花厅中其它人一愣,徐鄂更是肆无忌惮的笑着道:“怎么,你这是被我吓着了?”
“闭嘴!”郑辕眼眸一眯,心里的火再压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徐鄂的衣领,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他出手很快,一屋子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徐鄂已经被打了两拳,跌倒在椅子上。
“郑六爷!”薛镇扬脸色一变,“快住手!”实在太胡闹了,怎么能在他的家中动人,他愠怒的上前拉住郑辕。
郑辕知道自己做的失礼,歉意的朝薛镇扬抱拳:“抱歉,此子太过聒噪,郑某忍无可忍!”
“有话好好说。”薛镇扬拉着郑辕退后几步,又上前去察看徐鄂的伤势,随即暗暗抽了口冷气,就看见徐鄂气若游丝的靠在椅子上,嘴角渗出血丝来…徐鄂身体弱,郑辕这两拳就算不要他的命,恐怕牙齿也要掉几颗了。
不等薛镇扬想完,徐鄂猛的睁开眼睛,回光返照似的指着郑辕道:“郑老六,你真敢打我!”说着摇摇晃晃的撑着椅子站起来。
郑辕看也不看徐鄂。
徐鄂却扑了过来,一副要单挑报仇的样子。
郑辕反手轻轻一捏,就将徐鄂胳膊固定住,任由徐鄂怎么踢打就是脱不了郑辕的钳固,徐鄂大怒,喝道:“人呢,都死了?给我把郑老六拿下!”
一个国舅爷,一个国舅爷的儿子,谁也不用怕谁!
花厅门口没有人应,郑辕的视线却落在外头,就看到宋弈步履轻松的漫步回来,站在门口微微一笑,道:“这么热闹?”
“宋九歌。”郑辕沉声问道,“你来薛府有何目的?”
宋弈眉梢一扬,言简意赅的道:“求亲!”他话一落,方氏立刻瞪大了眼睛朝薛镇扬看去,薛镇扬凝眉和她点了点头,方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刚才还庆幸宋弈和求亲的事无关,现在不过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又冒出一个来求亲的。
与此同时隔扇后头传出女子的咳嗽声,薛思琪一口茶水喷在桌子上,呛的小脸通红满眼泪水的,指着宋弈对进门的幼清道,“你…你听到了没有,他真的来求亲的。”
幼清没说话,沉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薛思琪拉着她:“你刚才做什么去了,父亲找你干什么,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这些人现在一副要抢亲的架势。”
幼清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她拿着方明晖的信,怔怔的发着呆!
------题外话------
郑六党生气说我不给郑六机会,我解释的话就觉得有点多余,大家往深了想想就明白了他输在哪里。其实也不是输,人生很长意外很多,不到死的那天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我就不叽歪解释了,看文嘛,看点不同,不爽的就来拍我吧,哈哈哈哈。
111 答应
花厅里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甚至有陆妈妈走动时踢到椅子的声音,春柳忙将她扶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去看宋弈。
郑辕面沉如水,反而是徐鄂跳起来指着宋弈就道:“你…你…你什么意思。哪有人自己提亲的道理。”又摆着手,“别捣乱。”
宋弈不以为然的看了眼徐鄂信步走了进来,朝薛镇扬和方氏拱了拱手,道:“因为小侄方入京城,满身风尘也来不及洗去,还请伯父伯母恕罪,至于求亲之事,这两日小侄便托人正式上门,若有失礼之处小侄愿受责罚!”
徐鄂瞪眼。
郑辕眯着眼睛望着宋弈,一把将徐鄂推开,走了几步站在宋弈面前,气势沉冷的重复了一句:“宋九歌,你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和徐鄂一样,故意生事的吗。
“求亲!”宋弈心情很好很有耐心的样子,“到时候还请郑六爷来吃杯喜酒啊!”
郑辕暗怒,眯着眼睛看着宋弈,宋弈则轻笑着回视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花厅之中…薛思琪瞪大了眼睛,舍不得错过一丝一毫的精彩,她推着幼清道:“看见没有,要是对视有声,这会儿应该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吧。”
幼清淡淡的转目过去,隔着隔扇就看到宋弈和郑辕两人对面站着,她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道:“我累了,先回去了!”话落,要走的样子,薛思琪一把拉住她,“你别走啊,这可是你的事,你到底答应谁家啊,父亲和母亲肯定是要问你意思的,你赶紧想想。”
幼清凝眉,回头去看宋弈…
“会不会打起来。”薛思琪也站了起来,“应该让大姐也回来的。”她轻轻笑着,就听到徐鄂大呼小叫的道,“宋九歌你说什么,你也来求亲的?”他左右看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讲不讲规矩,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婚事是我先提的,也要等薛大人答复了我,才能轮到你们!”他抹了嘴角的血,打算和郑辕的账一会儿再算。
郑辕也盯着宋弈。
“规矩?”宋弈微微颔首不再看郑辕,轻声道,“规矩就是,我与方小姐自小便有婚约…怎么样,徐三爷,还要讲究规矩吗?”
平地惊雷一般,还没从宋弈方才的话中回神的众人,又再次被惊到!
陆妈妈朝方氏看去,方氏朝薛镇扬看去,薛镇扬则是看着宋弈…
求亲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婚约,什么婚约?方表小姐怎么会有婚约,方表小姐在府里近两年了,也没有听她提起过去。
不但她们惊讶,就连采芩和绿珠都像是嘴里塞了个鸡蛋似的张着嘴巴,看看幼清,又木呆呆的指着宋弈,绿珠结结巴巴吧的道:“婚…婚约?”
薛思琪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迭的点着头,赞赏的看着宋弈:“宋大人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平地惊雷啊,不把我们都惊着他是不罢休了。”话落,扯着幼清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幼清眉头紧紧的皱着,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置信,当初看到那只鹿角时她只当是娘亲留下来的小玩意,只因为有趣才留着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这会是一个信物…
薛思琪又求证的看采芩和绿珠,采芩和绿珠纷纷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薛思琪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和我一样被怔住了,我还是自己看吧。”
徐鄂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脱口就质问道:“方小姐有婚约,你别说笑了。”又指着薛镇扬和方氏,“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薛大人和薛太太提过。”意思是说宋弈在骗人。
郑辕也不相信,可是宋弈的样子很自信,仿佛成竹在胸的样子。宋九歌对外一直宣称有婚约在身,京中许多人都知道此事,他以前还和蔡彰戏言过一二,却没有想到,难道他定亲的对象真的是方幼清?
不对,宋弈今年二十有二了吧,方幼清才不过十三岁,宋弈是江西永新人,而方幼清则是浙江临安,宋家在永新名不经转,方氏一族在浙江临安却算的上望族,这样的两家怎么会有来往,还关系好到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定亲。
宋弈不说话,就笑着去看薛镇扬,薛镇扬朝上来找他求证的方氏点点头,再次请大家落座,等大家都各怀心思的坐稳,他才出声道:“此事…我也是方才知晓。”方子修在信中说,这门亲事其实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女人家之间的玩笑话,如今宋弈的母亲和幼清的母亲都不在了,当初的那个孩子也早没有音讯,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不了了之。
但是他没有想到,宋弈竟然带着信物去了延绥,方子修在信中告诉他,他很满意宋弈这个孩子,以宋弈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和学问,太令人惊叹了,方子修说,若是幼清也同意这门亲事,还请他和方氏费点心思…将幼清托付给宋弈,他很放心!
他看完信后,就将宋弈请了出去,细细的将情况问了一遍,他也不得不承认,宋弈很有诚意。其实他大可以拿着信物直接来求亲,他看到信物自然会和方子修确认,只要事情那个属实,又有信物在手,这门亲事他们赖不掉。
但是宋弈没有这样做,千里迢迢去了延绥,征求了方子修的同意,才怀揣着信上门提亲,徐鄂说规矩,他到觉得宋弈是真的守规矩。
“老爷!”方氏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妾身怎么毫不知情?”她说完又忍不住去看了看宋弈。
薛镇扬没有和她解释,而是将方明晖的心递给里方氏。
方氏接过信低头去看。
“竟然是真的?”徐鄂不敢置信,打量着宋弈,“你不是永新县人吗,怎么会和方小姐有婚约?”他打听过临安方家的事,可也没有听说过,永新宋家和临安方家有什么来往。
他没有必要向徐鄂解释,宋弈朝他淡淡一撇,低头喝茶!
徐鄂见他不说话,就冷笑着道:“你不会是骗人的吧?”将方才对付郑辕那一招用来对付宋弈,死皮赖脸的道,“有女百家求,你求亲就求亲,我们先来后到,你不要妄图走捷径,我是不相信你的!”话落,就对薛镇扬道,“薛大人…”
“徐三爷休要多言了。”薛镇扬摆摆手,“侄女的婚事我和她姑母会再细细商量,家中有事就不多留你和郑六爷了,改日再另设薄酒赔罪!”
薛镇扬的意思很明显啊,他这是定宋弈了!
徐鄂顿时有种闹到现在,还挨了郑辕的打,却为别人做嫁衣的感觉,他不甘心的道:“薛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九歌说有婚约你就信了,你也不查证一番,若是假的呢,你把方小姐许给他了,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宋弈扬眉不动如山的看着徐鄂。
“如何做,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徐三爷费心了。”薛镇扬端茶送客,“马管事,送客!”
一直等在外头的马管事立刻走了进来,站在徐鄂面前做出请的样子:“徐三爷,请!”
徐鄂瞪眼,就指着郑辕道:“那他呢,他怎么不走!”
就在这时,就听见啪的一声,大家一愣,就看到郑辕坐着的椅子扶手,叮咚一声掉在地上。
薛思琪倒吸了口气冷气,这得多大的气,才能把榉木的椅子扶手给折断了。
郑辕却一派自若的站起来,望着薛镇扬一字一句道:“此婚约既是戏言,便可以不履行,更何况,宋大人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曾见他提过此事,何以现在突然拿出什么信物,口口声声说与方小姐有婚约?”他顿了顿又对宋弈道,“就算婚约是真,可过去这么多年,当年订约的两位夫人都已不在人世,宋大人又如何证明你便是那位男童?你可有证据。”他句句锋利,疑问连连。
徐鄂点着头,觉得郑辕问的很有道理,宋弈来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提到婚约,而且,方幼清的母亲去世了,宋弈的也自小无母,谁能证明宋弈就是方幼清母亲的手帕闺友的孩儿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路上捡了个什么狗屁信物来冒名顶替,方幼清长的那么美,保不齐宋弈就看中了他,打起了歪主意呢。
大家都朝宋弈看去,连方氏也觉得郑辕的几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宋弈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继而又淡淡的抬起头来,望着郑辕,回道:“我不用向郑六爷证明什么,郑六爷承认不承认这个婚约与我何干,只要有人承认它相信它便可!”
宋弈话中的意思郑辕听的很明白,他的意思是,只要方幼清承认,薛家承认这个婚约就成了,别人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
郑辕想着,面色微变朝隔扇后头看过去,有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声,随即有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朝众人行了礼伏在方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方氏面色一怔朝隔扇看了看,才和薛镇扬低声说道:“老爷,幼清说,她答应宋大人了!”
方氏说话的声音不高,可是身怀绝技的郑辕却听的清清楚楚。
方幼清答应了宋弈的求婚!
难怪宋弈会这么胸有成竹,难怪他说不用解释什么,因为方幼清已经相信他了,不但相信,而且还答应了他的求亲!
郑辕晃了晃…他总不能去质问方幼清,你为什么答应了宋大人,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吧,郑辕怅然若失,紧紧攥着拳头,他垂着头眼帘不再多问,匆忙朝薛镇扬抱了抱拳,大步出了花厅!
背影有些狼狈和无措。
“什么意思?”徐鄂没反应过来,他和郑辕擂台打了这么多个来回,还没来得及分胜负,就被人连锅端了?他不服气正要说话,依旧站在他面前的马管事出声催促道,“徐三爷您流血太多,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吧。”话落,就示意一左一右的小厮上来扶住徐鄂,“徐三爷身受重伤,赶紧送他回去。”就把徐鄂架着往外拖。
“话还没说清楚呢。”徐鄂道,“方小姐,方小姐…你怎么能嫁给别人呢…”声音还在,人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