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豪哥还是不停,哭的连薛镇扬都惊动了,不由隔着桌子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花厅里头闷了,抱来我瞧瞧!”所谓隔代亲,薛镇扬很喜欢这个外孙,更何况,豪哥也是他第一个孙辈,便格外的喜欢几分。
薛思琴让乳母把豪哥送过去,薛镇扬单手搂在怀里,指着桌上的杯碗骨碟,又拿着筷子敲了两声,笑道:“好听不好听?”豪哥哭声一顿,好奇的盯着薛镇扬的手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等叮叮咚咚的声音一停,豪哥又哭了起来,这回连薛镇扬都没了法子。
“大侄孙可别哭了,叔爷给你糖吃!”说着抓了一把叶子糖过来,薛镇扬黑了脸看也不看他,薛镇弘嘿嘿笑了起来,转身和宋弈道,“小孩子就是这样,一闹起来非要自己满意了才罢休!”
“是,这个时候对什么都好奇。”他笑盈盈的望着豪哥,没想到豪哥顿时歇了下来,小脑袋四处转着去找声源,大家都一愣不知道怎么回事,豪哥大大的眼睛已经落在宋弈和薛镇弘身上…
“嘿!”薛镇弘笑着道,“难不成喜欢听我说话?!”他的声音一顿,豪哥就又瘪起了嘴巴,薛镇弘一阵大笑对宋弈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就说怎么会有小孩子喜欢听我的声音!”又对宋弈道,“你再说两句试试,指不定是喜欢听你说话!”
幼清也奇怪的朝那边看过去,就见宋弈第一次露出尴尬的表情来,不过转瞬间他便笑着道:“这说话聊天再自然不过,若叫我刻意的去说,竟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了。”他话音一起,豪哥就果然不再哭了,一动不动的望着宋弈。
好像真的很喜欢宋弈的声音一样。
幼清和薛思琴面面相嗤,忍不住笑了起来,赵芫打趣道:“这可是因为新姑爷的声音好听,连咱们豪哥都爱听。”
宋弈笑了笑,薛思琴就怕宋弈尴尬,赶忙朝乳娘打眼色,乳娘就将豪哥接过来抱出了花厅!
“豪哥还小。”幼清和薛思琴道,“只知道喜欢和不喜欢,反而是宋大人荣幸,能得我们豪哥的青睐呢。”
薛思琴笑着点头,道:“他还小,若是叫宋大人抱也不合适…”尿了拉了更加尴尬。
幼清看了宋弈一眼,就岔开了话头:“豪哥的祖母快到了吧?不是说赶来吃百日宴的吗?”
“约莫就这几天,我今天一早就嘱人去通州等了。”她说着一顿叹气道,“来了这些人,还真怕家里住不下!”她是怕和婆母相处不好,最后令祝士林为难。
幼清笑着安慰她:“看姐夫的性子,就知道亲家太太肯定是个好相处的,要不然怎么会教养出姐夫这么出色的孩子来。”
“你越发会哄人了。”薛思琴笑着道,“希望如你所说。”
一家人用过了午膳,又坐着吃茶说了半天的话,薛镇扬赶去了衙门,薛镇弘被薛老太太请去了烟云阁,方氏则留着幼清和宋弈在家里歇午觉:“青岚院还收拾着的,你们也去歇一会儿,等下午再回去!”
幼清去看宋弈,宋弈笑着应道:“给伯母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方氏笑着让陆妈妈陪同着两人去了青岚院,她自己则将周长贵家的请来问话,周长贵家的就细细的将这两天多时间发生的事和方氏说了一遍:“…两个人发乎情止乎礼,依奴婢看,太太您不用担心,断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也知道,幼清是个聪明孩子,九歌也不是胡闹的性子的。”方氏松了口气,“你依旧留在那边,也挑两个精明的婆子调教着,等明年你回来那边也有人能接手,免得幼清身边没个得用的人。”
周长贵家的点头应是,道:“宋大人买来的四个婆子里头,有一个还识文断字,办事也周到,就是性子太直了些,奴婢再留意留意,若是可用就带着她在身边几年!”
方氏放了心,让周长贵家的去歇着。
宋弈还是第一次到青岚院来,他坐在暖阁里,看着幼清和绿珠两个人忙来忙去的找东西,主仆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他就愉悦的靠在幼清常靠着的靠枕上,随手便拿起幼清常翻着的那本《大周名士录》,越看越觉得有趣:“这书你从哪里买来的,写的倒有趣。”
幼清和半蹲在箱子前看着绿珠找东西,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回道:“在书局,三井坊前巷子口的书局里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又翻了一页,兴致很好的道,“不错,可见写这本书的人还真是对朝中各位大人有些了解!”
幼清轻笑:“上头还有你,你仔细瞧瞧,说不定还是你认识的人些的呢。”话落,任由宋弈靠在炕头上看着书,自己则里里外外的把前两日没带去的东西归置了一下,等她再回来时宋弈已经放了书,见她进来就拍了拍身下厚厚软软的迎枕:“这里倒是不错,清净的很。”
“嗯。因为偏僻平日很少有人来。”她在宋弈对面坐了下来,道,“三叔就是那个性子,在外跑生意久了,难免有些在外走动时的习惯,不过倒没什么恶意。”
宋弈就很享受的换了个姿势,回道:“我早年也在外走动,你三叔的性子倒合我的胃口。”又道,“倒是薛大人似乎不喜这个弟弟?”
“嗯。”幼清就将薛家的事情大略和宋弈说了一遍,“…姑父性子刚直,原则性极强,可偏偏二叔和三叔又都是随性的人,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宋弈若有所思,幼清又道:“豪哥的事情,你没有…”他是第一次以姑爷的身份登门,豪哥露出喜欢他的样子,宋弈若是显得不高兴,难免有些让人扫兴觉得他不识趣,可若是露出很喜欢,可却又会给人他儿女情长难当大任的感觉,所以薛思琴才让人将豪哥抱走。
“孩子都很可爱。”宋弈轻笑道,“是你想多了。”
幼清见他真的没什么,这才放了心,说起鲁直的事情:“您没有问问姑父,大理寺接下来打算如何审理?”
“聊了一些。”宋弈如实道,“明日开堂,薛大人近日也在忙这些事。”
幼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个人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便赶在日落前辞了方氏和薛思琴一起乘车回了三井坊,在路上豪哥好奇的趴着马车东看看西看看,薛思琴搂着他就一路给他讲解,豪哥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东张西望的听的倒有几分认真的样子。
和薛思琴在巷子口分手,幼清跟着宋弈回了家中,宋弈明日要去衙门,幼清就道:“郭家那边是等你休沐再去,还是我自己去走一趟?”
“你一个人行不行?”宋弈有意让她独自出去应酬,认识的人多些她也有地儿走动,总比一直困在家里要好的多,幼清笑着道,“郭家又不是虎狼窝,我有什么不行的。”
“那让路大勇护送你过去,路上小心些!”宋弈嘱咐她,“郭老夫人性子看上去不大好相处,但为人却直爽的很,你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怕她会介意。”
幼清正说说着话,就听到江淮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幼清就朝宋弈看去,宋弈毫不避闪的道:“你进来说。”
采芩帮江淮开了门,他大步进了房里,宋弈问道:“什么事!”
“爷,凤阳几位官员的家眷上京了。”江淮慢慢说道,“现在人都在东升客栈落脚,看这个意思,约莫是打算堂听…牢中几位官员被鲁直余威所摄,又怕连累家人,开堂在即依旧有两人没有松口,您看…”他的意思,那些家眷送上门来,不如乘势利用一番。
“有人开口,尝到了甜头,其他人看在眼中,自然也会顺遂大流,若他们依旧冥顽不灵,那就再用别的办法。”宋弈不屑对用这种要挟的方法,“倒是他们的安危你叮嘱方徊谨慎一些,既是开始了他们就不必顾忌。”
江淮看了眼幼清,抱拳领命:“那属下去了!”便出了门。
“是凤阳的五位官员。”宋弈和幼清解释道,“明日若从他们口中翻出关于鲁直罪名来,郭大人定然会上奏请求再开堂重审鲁直…”
幼清听得懂,鲁直和严安私下的关系很好,这一次鲁直久久难定罪,就是因为严安在上面压着,郭大人能将鲁直定一个充军的罪民已经是排除万难了:“若是开堂重审,圣上会同意吗?”
“那就看审的是什么罪名了。”宋弈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你不用担心,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是啊,若是有人检举出十恶不赦的大罪,圣上肯定是要重视一番,届时严安想要压着也得费一番功夫,幼清想过就有些紧张的立了起来,望着宋弈道:“你在朝中也小心些,严安毕竟位高权重,连夏阁老都奈何不了他,他的手段不可小觑,若是让他知道了是你在背后,必定会对你有所动,你定不能大意!”
这是因为紧张担心他而这样的吗?宋弈起身走了几步,长而有力的手臂一捞就将她带在怀里,很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放心,不会有事的。”
幼清一怔,挣扎着退后了一步,这一次宋弈没有强求,她松了口气,道:“那你快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宋弈望着她微微一笑,信步出了门。
幼清却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才睡着,到寅时时分她便一下子惊醒过来翻身坐起:“采芩。”自己披着衣裳下床,采芩闻声进来,幼清问道,“老爷起来了没有?”
“好像起了,我看到隔壁的灯亮了。”采芩说着问道,“时间还早,您再睡会儿。”
幼清摆摆手进了净室:“我也起来吧。”又道,“你让绿珠去服侍他。”
采芩应是去吩咐了绿珠,又打水进来服侍幼清梳洗,过来一会儿绿珠垂头丧气的回来,道:“老爷不用我服侍,都已经穿戴好了!”
宋弈一直一个人,大约是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吧,幼清颔首不再提这件事:“给他泡壶茶,把早膳摆上,再安排轿子在门口候着。”她说着站在窗口看了看有些放亮的天色,“在轿子里放一把伞!”
绿珠一一应着,幼清也出了门,站在宋弈的房间门口她顿了顿才敲了门:“老爷,您起了吗?”当着众人的面,她自是不能直呼其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官府的宋弈穿戴整齐的站在她面前,幼清眼前一亮,微笑着道:“早膳准备好了,你用一些再出门吧。”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宋弈皱眉,“往后不必如此!”
幼清已经打定了主意每天送他出门,就笑着道:“和我平日起床的时间没有相差多少,更何况你走后我若觉得累也还能再歇一会儿!”话落,随着宋弈往宴席室去,周长贵家的已经将稀粥和炸春卷,金丝卷等几样点心摆在桌上,幼清亲自给他盛了粥将筷子递给他,“轿子已经备好了,你不用着急!”
宋弈心头微暖,就想到祝士林和他说的话:“以前一个人住,早上起来带些点心坐在轿子里吃,吃完就进了衙门,好像做每一件事都赶着时间,可自从成了亲后,什么事都有人打理好,仿佛你慢悠悠的也不再怕错过了时辰!”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宋弈笑着端了碗,就觉得这稀粥熬的好,又软又糯顺口的很!
幼清服侍宋弈用过早膳,便送宋弈出门,宋弈上轿前叮嘱道:“今日可能会下雨,你不如派人去郭府说一声,改一日再去也无妨!”他昨天已派人送过拜帖了。
“怎么好改来改去,让郭老夫人觉得我轻浮没个定性的,便是下雨也无妨,你就放心吧。”说着给宋弈掀了轿帘,宋弈笑着摇摇头望了幼清一眼坐了进去,轿子吱吱嘎嘎的出了门。
宋弈就看到角落里摆着一把雨伞,抽屉里还有一匣子温热的点心,他唇角微勾!
幼清安排好家中的事情,用过早膳便带着郭家的回礼由路大勇护送着上了轿子出门,郭家住在南面三牌坊的郭阁老巷,这条巷子就是以郭阁老而改的名字,巷子里也只有郭家一户人家,五进的宅子站在外面能看得见院中郁郁葱葱的树丛。
这户宅子是郭阁老入内阁后圣上赐的,听说原是前朝公主的宅邸,所以里头装饰华丽设计也别具匠心,同样的宅子当初宋墉也有,就在对面的宋阁老巷子,不过现在那条巷子已经改名为文昌巷…
人走茶凉,更何况宋阁老还走的并不光彩!
她叹了口气忽然轿子一顿,她扶住了扶手才堪堪坐稳,凝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随轿的采芩走过来隔着帘子低声道,“巷子里进不去,有几个妇人带着孩子正坐在郭府的侧门口呢。”
幼清一愣,略掀了轿帘果然就看到郭家的门口,有四位妇人三个半大的孩子正盘腿坐在褥垫上堵着门,看穿着打扮到不像是本地的人,衣裳的面料很普通,说的话带着奇怪的腔调,她没有听过,但看那几位孩子到觉得应该不是普通的百姓,她低声道:“你去敲门看看,报了姓名,若是门不开我们就从另一面绕过去!”
“奴婢知道了。”采芩应了是,在那几位妇人虎视眈眈的审视中敲响了郭家的门。
幼清心头微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有人敢堵着郭家的大门,郭大人身居高位,若真有人堵着门确实不大好处理,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请人进去,若是有所求的他们不能答应的,岂不是将事情闹到家里去了。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郭老夫人为什么整日板着脸,除了她性子如此,也许和身份地位也有关系!
心里想着,她朝采芩看去,而门口的那几位妇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忽然的,其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的就朝幼清这边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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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的感觉就是好,我试着把时间拧过来,努力恢复万更!
125 有愧
路大勇上前一步,拦在轿前,沉声道:“你做什么!”
“夫人!”那孩子一点都不怯场,噗通一声在轿子前头跪了下来,对着轿子言简意赅的道:“夫人,您是不是要去郭家拜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传个话,我们也想进去拜访郭老夫人和郭夫人!”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的话条理清晰,口齿伶俐,不是这话是他常说的,就是真的聪明。
因为是个孩子,路大勇就回头朝幼清看去。
“你们想拜访郭夫人,为何不正经递了拜帖,反而堵在人家门口?”这里头没有别人走动,幼清索性掀了轿帘子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孩子,“你的母亲呢,在这里做什么?”
看清幼清的容貌,小男孩微微一愣,随即才指着后面一位穿着靛蓝色撒白细花包着头巾的妇人:“我娘在那边,我们昨天就递了拜帖了,可是今天赶过来后郭家的人却关了门说不见我们,我们没有办法,就只好坐在这里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夫人,您长的和仙女似的,心底肯定很好,您就帮帮我们吧,我娘…她没有办法了。”
幼清顺着男孩的视线朝那位女子看去,那女子正快步赶过来,一把将小男孩拉起来拦在身后,歉意的和幼清道:“这位夫人实在对不住,小儿无理,若惊着您了,民妇在此向您赔罪!”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幼清打量着她,轻声道:“我没有被惊着,你不用道歉!”话落,又道,“不管是什么事都有说理的地方,可你们这样堵着人家的门却是你们理亏,还是郭老夫人慈悲,若是换做别人告知官府一声,将你们抓起来也不为过!”
“夫人说的在理。”那妇人微微行礼,有些尴尬的道,“若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几个女子也不会抛头露面做这样没体统的事情。可是,现在人命关天,我们不这么做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
幼清并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几个人和郭家到底什么关系她还没有弄清楚,便道:“随你们吧!”话落放了帘子,这边采芩回来道,“太太,郭家守门的婆子去通禀了,一会儿咱们还是从这个门进去!”她说完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站在轿子前头的母子。
幼清嗯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掀开帘子,朝那对母子道:“等一下!”那妇人拉着孩子正要走,闻言转身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幼清凝眉,低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那妇人戒备心很强,防备的望着幼清,模棱两可的道,“我们是外地进京的,打扰到夫人是我的不对!”
不惊不乱的,在这个时候还有戒备心,没有病急乱投医,看的出来了出身应该不错,幼清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吩咐采芩,“我们进去吧!”轿子重新起来,幼清朝那位妇人点点头放了帘子。
那位妇人一怔,拉着孩子退避在一边。
路大勇护着轿子停在了侧门口,如此一来门口堵着的另外三位妇人和两个孩子就不得不挪开一些,三个人交头接耳的盯着幼清的轿子看,随即就望见一位穿着银红色撒花褙子,梳着垂柳髻的少女从里头走了出来,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因梳着妇人的发髻,让人先生了些疑惑,继而等那女子转身过来,三个人又是一愣,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许是哪户高门的奶奶。”三位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一位穿着米黄短卦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出声道,“寻常人家哪能有这样好看的妇人!”
另外两位一起点着头,回道:“你看她要进郭家,肯定是和郭家常来往的,我们要不要求求她!”两人话落,就见方才穿着蓝布白花的妇人走了过来,朝三个人微皱了眉头摇了摇头,满脸的戒备!
那三个人以她马首是瞻,立刻不再多言,而是垂目站在一边不再开口。
幼清故意在门口下了轿子,又故意在人前露了脸,那三个人的表现她看中眼中,心里便更加有了底,回头对路大勇道:“看样子今儿可能要下雨,老爷带了伞,姑父指定是没有带的,你把我的伞拿去大理寺给焦安吧,免得姑父回来的路上淋着雨!”
路大勇应是,目光飞快的撇了眼立在一边的几位妇人。
果然,一听到大理寺,其中那位穿着米黄短卦的妇人再也忍不住,脱口就问道:“冒昧打扰,请问夫人所说的大理寺,是不是棋盘街上的大理寺!”
这话问的有趣,大周朝还能出第二个大理寺不成,幼清略作讶异的望着那妇人,妇人心神一晃也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纠正道:“我…我的意思是,夫人所说的姑父,是大理寺的哪位大人。”
“我姑父姓薛!”幼清淡淡的道,“夫人因何问起。”
姓薛?黄衣妇人眼睛一亮,朝蓝衣妇人看去,大理寺只有一位姓薛的大人,便是江西泰和的薛致远,如今官拜大理寺左少卿,是除了郭大人以外大理寺官职最高的官员…
“不要乱说话!”蓝衣妇人拉着黄衣妇人,可黄衣妇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了,她压着声音带着哭腔对她道,“我们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守在郭府门口都这么半天了,我们也不是白身,她们若是想见我们早就见了,何必把我们拦在门外。”又道,“岑太太,我们如今有什么好防备别人的,除了死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的吗,即便是死我也不怕,我家老爷若是没了,我也断不会苟活在这世上!”
蓝衣女子顿时红了眼睛,不忍再说,撇过头去,黄衣女子一见她这样就噗通一声在幼清面前跪下:“夫人恕罪,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请您行行好,带我们见见薛大人,我们有冤要申!”
幼清凝眉,怀疑的望着她们:“你们既是有冤情为何不去大理寺,就算大理寺进不去,不还有顺天府吗,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还求我帮忙。”一顿又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回夫人的话,我们四个乃是凤阳人,明妇娘家姓周,夫家姓谢,乃泗州虹县县丞,自去年祖陵造淮河水浸后,我家夫君便随着凤阳巡抚鲁大人同押解进京,我们在家中苦熬半年,但大理寺案情一直未定夺,今年四月我们实在等的心焦便结伴到京城来了。”她说着想起什么来,就介绍身后的三位妇人,指着蓝衣女子介绍道,“这位是虹县知县岑大人的太太。”又指着另一位圆盘脸身形丰腴的少妇道,“这位是泗州府同知陈大人的太太,另外一位也是泗州同知金太太,我们的夫君如今都关在大理寺!”她声泪俱下,拿帕子摸着眼泪。
另外两位陈太太和金太太也陪着哭,连着孩子们不知所措也跟着哭了起来!
幼清望着她们没有立刻说话,她方才见到这些人时便觉得有些奇怪,怀疑她们就是江淮昨晚所说的,大理寺关着的几位凤阳官员的家眷,正因为这样她才故意和路大勇说起姑父来,她们求不到郭家听到姑父的名号必定会心动。
果然如她所料!
“夫人,求求您行行好,我们知道这件案子是通了天听的,我们也不是那无知妇孺求您救我们老爷一命,我们只想求您让我们见一见我们的老爷,就一面,以后是生是死我们也能有个交代!”谢周氏越说越心酸,痛哭不已!
从好好的官太太沦为如今的地步,想必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好受,幼清凝眉道:“这件事我不能答复你们…”她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位太太也跟着跪了下来,几个孩子也随着跪在地上磕头,“夫人,我们绝对不会给薛大人添麻烦,我们只想见一面我家的夫君,求求您了。”
采芩和绿珠也跟着红了眼睛,只觉得这几位太太实在太惨了。
唯有那位岑太太一直未出声,站在一边望着她们,但那神色间也有些动容悲色!
“我试试吧。”幼清叹了口气,好像很同情她们一般,“我回去和姑父提一提,不过他若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她想了想,道,“你们如今住在哪里,明天一早我会派人去给你们送信!”
“我们…”谢周氏正要说话,那位岑太太忽然咳嗽了一声,谢周氏一愣,就见岑太太望着幼清道,“不如夫人告知我等贵府的位置,明日我们四人去您的府外等候您的消息,也免了您在派人走一趟。”
幼清当即沉了脸,谢周氏就知道不好,立刻朝岑太太瞪了一眼,回道:“夫人别介意,她是怕多给您添麻烦。我们现在住在东升客栈,明天我会让身边的人丫头在客栈外候着,您家的人一去就能找到!”
幼清微微颔首,道:“今日大理寺开堂,你们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大理寺外头听听。更何况,堵着郭大人家的门口,不但对你们的夫君没有好处,说不定还得落一个纵容家眷的罪名!”
几个人面色一变,知道幼清并没有胡说,谢周氏磕头谢她:“还没请问夫人贵姓,也好让我们将来有机会能给您立长生牌,生生世世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我姓方,夫姓宋。”她淡淡的道,“你们快去吧,若是晚了也就赶不上今日的堂审了。”
几个人纷纷应是,提着包袱带着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郭阁老巷!
“小姐。”绿珠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怅然的道,“她们可真是可怜,夫君出事,她们几个女眷居然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没有熟人她们还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打听到郭府的所在,恐怕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窝在这里等!”莫说外地人,就是她这个在京城待了几年的人,哪个衙门办什么事儿在什么地儿,哪位大人住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更何况初来京城的妇道人家。
“她们是不是可怜还犹未可知。”幼清沉声道,“泗州因为祖陵修建在那边,朝廷每年都会拨款维护,又因为淮河水域年年遇险,堤坝修建几乎每一任知州县令都要整顿一番,花去的银子不计其数,但到最后还是淹了祖陵,可见这其中也不干净。她们如今可怜,是因为夫君被抓,若没有被抓,她们在泗州在虹县不依旧是官太太,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