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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这哑巴老头,在这里收粪水也有一二十年的时间了吧,几乎这附近的每个人都认识他,据说他天生聋哑,不会说话,就算进了大牢,也不怕他胡乱说些什么,无妻无子,就靠干这脏活谋生过日子。”
“哦,听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呀,不过他年纪不小了,里面的粪水想必是不少的,他一个人一天得收几次,才能完事呀。”秦韵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道。
“一个人收不过来也的收呀,就多收几次,一天一般是三次吧,早晨天亮之前一次,下午一次,还有晚上一个时辰后还有一次吧。”那中年人也是无聊,他倒不是来探监的,而是家距离这刑部大牢不远。
闲着没事,就上这里转转,偶尔碰到几个打听消息的,还能给他点打赏之类的。
“哦,这样呀。可惜,本公子玉树临风,变不成那个收粪水的老头,只能另想法子了。”秦韵手中拿着扇子,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说完之后,她又伸手拍了拍丁一的肩膀道:“兄弟,不要急,本公子也是出身官宦之家,明日,本公子就四处奔走,拖拖关系,一定设法见到柳兄。”
“那就多谢秦公子了。”丁一被秦韵说的云山雾罩的,他也不知道这位秦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不管有没有用,可在这个时候,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他最怕的是,自家侄少爷在里面不知会不会受刑,那些刑部的官吏,有几个是有真本事办案的,三木之下的冤魂那是一抓一大把的。
虽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审理侄少爷的案子了,可和侄少爷通不上消息,他怎么都为侄少爷担着心呢。
“不必如此客气,先告辞了。”秦韵拱手告别。
然后迈着八字步,离开了刑部大牢门前,又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拐了个弯,看到巷道不远处,有一个小乞丐躲在一家大门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家大门上面有两个大的红灯笼,照亮了门前的路,也让她看到了那个小乞丐。
这个小乞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脏兮兮的,这么小的孩子,让她想起了前世身为孤儿的她。
她招招手道:“过来。”
那个小乞丐闻言,左右看了一眼,确信秦韵这样的贵公子是在叫自己时,才抖抖索索地走了过来。
“伸手!”
那小乞丐看着她眼中似乎没什么恶意,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来。
她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子,然后放到对方脏兮兮的手上,然后将对方的小手给拢在一起开口道:“问你一个问题,在前面牢房收粪水的那个哑巴老头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那个小乞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子,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面带警惕地看着她。
这个小乞丐这样的眼神落在她的眼中,她马上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这个小乞丐绝对是与那个哑巴老头是有关系的,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只是问个路,就能得到二两银子,这小乞丐恐怕早就回答了。
可偏偏,他握着银子,并没有开口,这就说明,这小乞丐还在猜测她的用意,以决定到底是不是收这二两银子。
“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找他帮个小忙。”按照先前饭铺那个男人的说法,再过不了多久,这收粪水的哑巴老头就要出现了,按照她的计划,她也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臭爷爷就住在那边街道,这两日,他病了。”这小乞丐终于开口道。
“那好,你在前面给我带路吧。”秦韵直起腰来道。
这小乞丐又看了看她,然后才默默地走在她前面,带着她去找人。
秦韵早就猜到,那个哑巴老头既然是给刑部大牢倒粪水的,那住处就一定距离大牢不远,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现在在那饭铺并没有开口向饭铺的人打听消息。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小乞丐将他带到一处破烂不堪的院门前时,她发现距离真的很近的。
这院子门外就停放着一辆倒粪水的车,老远处,就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还不等她上前敲门,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口中还喊道:“小飞哥哥回来了?”
可抬眼一看,却看到了衣饰光鲜的秦韵,不由地愣了一下,整个人也变的怯生生起来。
“他要找臭爷爷。”小飞是那个小乞丐的名字,这时,小乞丐也开口说话了。
“爷爷在里面。”这个小姑娘主动让开了门口,但还是有些敬畏地看着秦韵。
可能在他们的心目中,秦韵这种装扮的贵人,看到他们时,都是很嫌弃的眼神,根本不会怜悯他们,反而会一脚将他们踹开。
秦韵原本以为这个哑巴倒粪水的老头,应该是一个人独居的,可等进了院子之后,她突然发现她原本的猜想错了。
这个不大的院子里至少收拢了三四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最大的就是小飞这样的,最小的,看起来就是两三岁的样子,这一群孩子,男孩有,女孩也有,他们大概是听到门响的声音,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秦韵这样一个陌生人进了院子,目光有的是懵懂好奇的,有的是敬畏的,还有的甚至是带点仇视的。
秦韵这时有些后悔身边竟然没有带任何吃的,或者糖果来,对上这一群孩子的眼神。
她几乎不用猜都知道,这些孩子能住在这里,极有可能与那个倒粪水的哑巴老头有关系。
尽管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变的冷硬许多,怜悯越来越少了,可看到这一幕,她还是不由地心神动荡了一些。
有个伟人说,这个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不是缺少善良,而是缺少维护善良的心性和智慧。
一个整日里围着粪水打转的老头,在没有见到他之前,都可以想象到,他绝对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可当她进了院子,看到院子唯一的一堆火旁,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苍老身影时,她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想到了巴黎圣母院里面的那个钟楼怪人。
这个老头不仅仅是聋哑的,他的长相也实在太难看了。
当然,除了长相实在太过另类之外,他从来不梳妆打扮估计也是一个原因。
这让秦韵有些头疼,她原本的计划是,将这个倒粪水的老头迷倒,按后借用对方的这一套装备,装扮成哑巴老头的样子,推着倒粪水的车混进刑部大牢探探情况。
可现在还有一院孩子,难不成都要将这些人都放倒。
最最主要的是她还发现,她虽然也懂一些哑语,可大明朝的聋哑人士可没有普及聋哑教育,对方不会说话,是否会写字,也不知道,两人就算交流,也很困难。
头痛呀!
真是计划有时永远比不上变化。可就让她这么放弃的话,她也不甘心呀。
就在她进一步思考对策时,那个步履蹒跚的哑巴老头竟然向她走了过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手中拿着一根木柴,在地上写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还真是峰回路转呀,没想到她又猜错了,这哑巴老头竟然识字,秦韵见状,从怀中摸出一支竹子做的簪子来,也蹲在地上写道:“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你跟我来吧。”这哑巴老头又写道。
然后他率先进了院子最东边的一间屋子。秦韵只好跟了进去。
虽说这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头,可她觉得这个老头也不简单,心下还是提高了几分警惕的。
进屋之后,倒是没发生什么异常,这老头竟然用沙哑的声音道:“说吧。”
先前见识了这老头会写字后,对对方能说话,她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觉得这老头越发不简单,一个人一两个小时不说话可以,一两天不说话,大概也可以憋住,可一两年,十来年不说话,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
“我想借你的粪水车和行头去刑部大牢转一圈。”对方既然不是普通人,她也不再绕圈子,直接道。
“你要劫狱?”大概是对方很长时间没开口说话了,这说话的声调实在太难听,太折磨人的耳朵了。
“不,我只是去看看里面几天前关进来的一个人好不好,对劫狱我没兴趣,就算我真能带对方离开,他也不会跟我走的,劫狱那是蠢人做的事情。”
“你要看谁?”对方那苍老丑陋的脸上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神却很犀利,这双眼睛一点都看不出老态来。
“太原府柳直柳折眉。”面对这样的人,与其欲盖弥彰,还不如直言相告。
“庚子号房,那个新来的?”
“你也知道他?”秦韵讶异地发问,看来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倒粪水的老头。
“你用什么来交换?”倒粪水的老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您老的条件是什么?”
“老朽快要死了,唯一放不下都就是这些孩子。”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帮你找看这些孩子?”
“怎么,不愿意?”
“我应了。”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游离在这个朝代。
先前,虐虐方大公子夫妻两是她找到的一个短期目标,可对如何在这时代生存,她真的还没罗列好计划。
养活几十个孩子吃饭,她觉得依照她的本事应该问题不大,也算是给自己的生活找了一个目标吧。
她现在做什么,都要花钱请人来办,自己手底下没有人手干一些简单的事情实在不太方便,有了这些孩子,在这个师命大如天的时代,选几个好苗子重点培养,没准将来还真能改变这些孩子的人生,甚至这个时代呢!
“那好,你是今晚要用的话,最好带上小飞去,那里面的人都认识小飞。”这哑巴老头又道。
“你就这么信任我说的话。”在一个信任缺失的年代生活过的人,实在不相信这时代的人会这么信任一个连根底都不知的陌生人。
“我有一个兄弟是东厂的掌刑千户,他会帮我看着这些孩子的。我想小姐你也绝不愿在他的手底下过一遍。”
秦韵闻言,嘴角抽抽,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她的易容竟然没有瞒过对方的眼睛。
这倒粪老头话音一落,却有些难受地用手按着自己的胃部,那丑陋的额头,有汗珠不断滚落。
刚才这老头说他要死了,莫非是得了什么肠胃上的重病,虽说她擅长医术,可不擅长中医呀。要是对方得了什么肿瘤,癌症之类的,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估计最近在物色托孤的人选,结果自己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里有我一套更干净一点的衣裳,你先准备,我出去告诉小飞一声,还有进门时,会经过哪些地方,会遇到什么人,小飞都会在路上告诉你。”
这倒粪的老头,并没有询问秦韵怎么扮成自己,指着床边的一套打着补丁的衣袍道。
秦韵的易容自然不是盖的,虽然她易容后,和这倒粪老头只有四分像。
可这老头,头上一直带着脏兮兮的帽子,这帽子遮住半边脸,脖子里她又围着脏兮兮的布巾,将脸又遮住了一些。
对易容的人来说,扮丑其实是最好装扮的,因为太丑了,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专门盯着一个丑陋的,让人看了就发呕的人看。
更别说这个丑陋不堪的人还是个倒粪水的老头,那味道,任何人都会退避三舍吧,这就给她提供了更好的掩护。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院子时,院子里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第一眼看上去,是真的很像。
不知这哑巴老头对小飞说了什么,这个小乞丐在短短的一段路上,很快地给她解说了一番简单的进狱流程。
当他们两人起拉着那辆肮脏的粪水车,走近了刑部大牢时,秦韵看到丁一还坐在那饭铺的大堂。
因为是熟人,每进一道门,那些狱卒们不愿闻这种臭味,早就躲的远远的,一路放行,倒也让她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因为事先小飞已经讲解过一些基本的方位,她一路路过去,正要向庚子号房靠近时,却见这时,过道那头,有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牢中的灯火虽然不怎么明亮,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走在最中间的正是柳折眉,他的身侧走的是两个狱卒。
这么晚了,他们要把柳折眉带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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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狱中相会
倒粪的哑巴老头身子一直是佝偻着的,可在这一刻,秦韵竟然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就是为了更好地看清这一行走过来的三人。
算起来,柳折眉被关进大牢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从外表看起来,这家伙似乎没有承受什么大的磨难。
那已经有几分熟悉的身形此时走起路来,仍然给她一种,烟雨蒙蒙的江南烟雨中,对方身穿一袭书生长袍,手中撑着一把精致的雨伞正沿着石板路逐渐走近的感觉。
可这里终归是刑部大牢,而不是江南烟雨里的石板路。
这里没有任何诗情画意,反而接纳着这世界上最多的肮脏与丑恶,自然还有被冤屈在这里苟延残喘的灵魂。
柳折眉现在身上穿的仍是一袭青色长袍,走起路来,却展展的,看起来并没有没有什么褶皱,甚至上面连太多的污渍都没有,更没有想象中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景象。
他这样的身影,走在光线昏暗的牢房通道中,一路上还是引起了许多关在号子里其他囚犯的注意。
许多人麻木的眼神就这样给他送着注目礼。甚至有人还在窃窃私语:“这小书生,不知犯了什么事,看来是要被单独提审了?”
秦韵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来。
这刑部大牢既然不允许有人前来探望柳折眉,那这个时候将柳折眉带走,除了单独提审,还真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这个变故,她收集粪水的工程就暂时停在这里了。
时间长了,正对着这个号子的囚犯不满了,虽说他们每日里也是与粪桶为伴,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收粪水的哑巴老头将粪车一直停留在他们这号子面前,散发出来更多的臭味是他们能够忍受的。
当下这号子里有人就骂骂咧咧起来:“喂,臭哑巴,还不快将这粪车推走,停在这里等着吃粪呀!”
尽管他们都是囚犯,还不是自由人,可不等于他们在一个哑巴的倒粪水的老头面前继续保持优越感。
在他们看来,就算成为了囚犯,可他们永远都被收粪水的哑巴老头高贵,这哑巴老头,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应该没有尊严的,都是该被他们践踏的。
那说话的人不知道是那个地方的方言,就像秦韵这样的语言天才,好不容易才弄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思跟一个囚犯计较什么,当即不声不响地将粪车给向前推了几步。
这粪车是在监牢的过道中停留的,过道两边都是幽暗的牢房。
过道并不算宽敞,粪车这么一停,还是挺显眼的。
至少柳折眉一眼就看到了这粪车。
对这个倒粪水的老头,这几日,他也是见过的,原本是真的没怎么留意。
可就在他行走时,他却发现,这个倒粪水的老头竟然一直在注意他,不仅在注意他,对方还挺直了身子。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觉得怪怪的,可到底哪个地方奇怪,他一时还想不清楚。
他同样考虑的问题是,这两个狱卒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第一日进到这牢房之后,他露了那么一手,庚子号房从此之后,他就变成了老大,这里面的囚犯就跟外边世界的人一样,同样是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
监狱,尤其是强者的地盘。
确立了自己在牢房中的地位后,囚犯们都开始巴结起他来,牢房中最干净的地方,为他预留着,最好的饭菜同样也为他预留着,他根本都不用哼一声,对方就会殷勤地帮他做到。
就算一个号子里这些人,相互之间可能起个什么龌龊,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对这些倒无所谓,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许多困扰。本质上,他永远都不是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
而且和几个囚犯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狱卒自然早就看到了停放在过道的粪车,他们还没有走近,就满带厌恶地避了开来,口中还喊道:“臭哑巴,今日怎这么慢。”
在这一瞬间,隔着粪车,秦韵的眼神最终还是和柳折眉相遇了。
可也仅仅是相遇而已,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意外,也没有什么狗血激情事件出现。
秦韵今日进监牢,本就是熟悉一下牢房的环境,顺便看看,柳折眉这家伙在牢中日子过的怎样,是真的没有想去劫狱。
既然不是劫狱,而且还顺利的看到了人,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在两个狱卒面前,她也不会也无法这个时候跟这家伙打个招呼。
只是心中还是隐约有些不安定,不知这两个狱卒要把柳折眉带到哪里去?
柳折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与那倒粪的老头错身而过时,对方竟然对他眨了眨眼睛,这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其妙。
可就在他从对方身边经过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夹杂的粪车的味道中,原本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他心中还是情不自禁地一动,因为这个香味,不同于他以前见识过的任何香味。
对一个兼职仵作来说,对气味的敏感本就超乎与常人,更别说,这个气味是独属于自己在心中记挂的那个女子的。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她呢?
他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有几分可笑。
可是,想起自从认识她后,对方身上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他又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都快要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当初他在镇守太监府,遇到了一个善于易容改扮的人,这个人假扮成镇守太监张槐,将对方的亲侄子张成投入粪池活活淹死了。
自己虽然当时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可对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谜,就在自己这次春闱之后,都没听说将对方抓住。
他曾一度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却没有任何线索。
那么,会不会是她?现在想想,张成惹上她,依她那样的性子会一直无动于衷吗?
如果是她出的手,依照她的神出鬼没来,是有相当可能的。
当他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竟然感觉到自己怎么也压制不了这个想法了。
可两人已经错身而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转过身去再多看对方两眼。那样的话,万一真的是她的话,他的异常说不定就会引起狱卒的注意,反而给她带来危险。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何前几日,没有特别仔细地留意过一个倒粪老头的长相,为何在刚才错身而过之前,没有多看对方几眼。
如果能确定的话,他的心中现在就不会像猫抓过一般,没有着落。
如果真是她的话,他觉得这刑部大牢第一次看起来光鲜温馨多了,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甚至冒险进来要见自己一面。
如果能留住她的脚步,他是不是要时常制定一些麻烦出来,这样她的注意力才不会离开呢?
秦韵的确在柳折眉刚经过时,抖了抖衣袖,放置在衣袖中的香粉自然会散落在空气中,等于就是给柳折眉这家伙打了个招呼。
只是不知这家伙,到底觉察到什么没有?
虽然她现在很想跟踪柳折眉三人,去查看个究竟,但最后想着,既然当今圣上都交代过了,这个案子那么多部门已经涉入了,柳折眉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才是。
没看到这家伙进来这么久了,还活的好好的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从被告那里找到突破,是人就有弱点,她相信,被告一定也有弱点。
解铃还需系铃人,不仅是一句古话,它在许多时候就是真理。
柳折眉在被带走时,事先也有多种猜想,可他还是没有想到,想要见他的人,竟然是锦衣卫。
不仅是锦衣卫,这个要见他的人竟然是个女锦衣卫,并且从对方头上服饰和打扮来看,应该是个百户级别的。
一时之间,摸不清对方的来意,他干脆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实则,他现在的心思还在那个倒粪的老头是不是她的问题上。
“你就是柳直柳折眉?”这个女锦衣卫看到他进了这间单独的问询室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又围着他转了一圈后,才开口道。
“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见教?”柳折眉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微微抬头看向对方,他那长长的眼睫毛,第一眼,总是让女子无法忽视他的长相。
“看起来倒也不错,只是品行有些问题,怎么能在大街上做出那等事来,瞧瞧,现在坐牢的滋味不好受吧。”这个女锦衣卫百户像看猴子一样,看过他之后,带点调侃地道。
对对方的说辞他不置一词,口舌之劳是没用的。
不过从对方的语调和表情来看,好像又不是带着恶意,他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对方说出最终的意图。
“本百户今日前来,是想问同你一起上京的那位姑娘,你可知她的去处?”
唐婉带人去了柳宅,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自家那位师姐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发动了锦衣卫的秘密情报系统,竟然查不出蛛丝马迹来,这让她如何给自家师父交代。
没办法,最后她不得不动用了锦衣卫的关系,这才进了刑部大牢,打算亲自找这个柳折眉问清楚。
说实话,在见到这个柳折眉之前,她没想到这个男人长的还真有些名如其实。
她甚至心中有些邪恶地想,这个男人的长相,是那些喜好男色的男人们的最爱。
难怪,师姐会与他搅合在一起。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不仅生的好,还文武全才,连这性子,也淡定的有些过头了。
“大人口中的女子可是晋王世子的远房表妹许姑娘?”柳折眉没想到这个锦衣卫女百户将他找到这里来,竟然是问她的消息。
这让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心,在大明朝众人的心目中,真的是一提到锦衣卫,大家都自觉地不向好事上去考虑,首先都想到的是坏事。
在这一点上,方家众人不能免俗,柳折眉这个进了刑部大牢也没皱一下眉头的人同样不能免俗。
他本能地想到秦韵过往做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想着,是不是秦韵离开柳宅的这一段日子,又闹出了什么大事,惊动了锦衣卫,还是像他猜想的那样,当初张成那件事真的是她做的,现在锦衣卫查到了她的头上?
唐婉能从一个小小的农女混成锦衣卫的百户,自然不是普通人,她刚开始还觉得这个柳折眉太沉稳了,面对锦衣卫,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十七岁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人,你根本无法透过对方长长的眼睫毛看清对方心中真实的想法,有与年龄不符的城府,这是她的另一个直观印象。
可当她提到自家师姐时,敏锐地发现,这个男人的神情突然有了轻微的变化,虽然他掩饰的极好,可在善于察言观色的自己面前,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这事情,看来是真的有趣了,她无声地在心中笑了一下,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道:“不错,真是那位许姑娘,不,确切地说,是秦姑娘,乃本大人的师姐。”
自己这位师姐既然是师父的亲生女儿,自然与那晋王世子没有丝毫的关系,通过锦衣卫太原百户所传来的消息,想必,自家师姐能与晋王世子拉上关系,这里面少不了这个男人的推波助澜吧。
一个年轻书生对一位妙龄姑娘做出这等事情来,让人不多想都难。
虽说没见到那位师姐,可想必两人也是郎才女貌吧。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的人品应该还是不错的,还是值得信任的,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实话的话,想要从这个男人口中掏到有用的消息,想必是很困难的,
所以,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与这个男人在刑部大牢虚与委蛇。
“哦,不管大人所言是否属实,在下与许姑娘非亲非故,只是受人之托送许姑娘到京城,到了京城之后,在下就没资格干涉许姑娘的行动了。”柳折眉闻言,神色还是没有波动,语气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