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要拿衣带,江妙缩了缩脑袋,示弱道:“陆琉…”
陆琉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不管用。”
好吧,江妙认命,晓得这会儿不将这位爷喂饱,就算后半夜,还是会被偷袭的。不过…江妙道:“不许绑我手。”
陆琉倒是好说话,当即便点了头,之后拿着衣带,拎起她的两条小细腿,一左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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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琉同庶兄陆忱陆怿提了分家之事。陆忱虽然惊讶,却也点了头。
孟氏从丫鬟口中听到此事,晓得是昨日惹恼了陆琉,眼下陆琉成了亲,自然容不下他们了。这么一来,孟氏自然将怨气都算在了江妙的身上,只觉得这位小王妃当真有手段,进门不过半月,便将陆琉弄得服服帖帖。可这么多年了,这宣王府早已不是当初的宣王府了,他们一家子在这里白吃白住,分明是占便宜的,如今要赶他们走了,反倒觉得陆琉太过无情,而不去想这些年陆琉一直供着他们的吃穿。
见过昨日陆琉那等骇人的表情,孟氏哪里还敢去招惹这位活阎王,只趁着陆琉和两位庶兄谈话之际,悄悄去了玉磐院找江妙。毕竟小姑娘好糊弄,且陆琉最吃这一套。
此时江妙正趴在榻上,任由墨画替她捏身子。墨画是玉磐院四个丫鬟中年纪最小的,生得可爱娇憨,虽不像其余琴棋书三人有本事,却有这身绝活儿。江妙被伺候的舒坦极了,昨儿陆琉闲暇在家,精力充沛,那生猛劲儿,她可是吃不消。好在有墨画替她揉捏一番。
宝巾却是进来了,说道:“王妃,大夫人过来了。”
江妙知晓孟氏找她所谓何事,今早她同陆琉一道用早膳的时候,陆琉就同她提了他的打算。
她进门不过半月,宣王府便要分家,不知道的人便会觉得是她在陆琉耳边吹枕边风,若是父母健在,此举自然不妥,可宣王府已经没有长辈,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既然是对的事儿,那她也没必要反对。毕竟这几日江妙大致看了王府近几年的账本,晓得孟氏他们一家子,白吃白喝不说,这花得最多的,还是一些衣裳首饰。她可没这么大方,分了他们应得的一份,日后也是眼不见为净,总比吃着宣王府的,还时不时膈应她来得好吧。
孟氏被宝绿迎到花厅,瞧着这玉磐院的布置,俨然是女子的手笔。
按理说,江妙该住在王妃的住所,而不是同陆琉一道居住,这于理不合啊。可偏生陆琉不仅带着这小妻子过起了平凡夫妻的小日子,还将这住所交由她布置,任由她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这陆琉竟这般宠她!
孟氏感概了一番,又想到,若是自己说服了江妙,那陆琉定然会听江妙的。这么一来,孟氏便整理了一下发饰,听到江妙进来的动静,便起身笑脸相迎,道:“王妃。”
江妙朝着孟氏笑了笑,道:“大嫂还是坐下罢。”她吩咐宝绿,“给大嫂拿些荔枝来。”
孟氏瞧着江妙这般客气,道:“王妃不必客气,妾身只是同王妃说几句话,坐不了多久…”却知陆琉将这位小王妃当成眼珠子宠着,什么好东西都为她搜罗来,小王妃爱吃荔枝,便特意命人千里迢迢的运来,为了让她吃到新鲜的,这荔枝的不知在路上跑死了几匹马。荔枝是好东西,可她又不是贪嘴的,图她这些吃食作甚,当务之急,得让陆琉打消分家的念头才是。
江妙还是命宝绿算了两盘荔枝来,她喜欢自己剥,一面剥着,一面听孟氏说话。
孟氏说得这些话,同她之前想的出入不大,无非是主动服软,然后继续住在宣王府。
孟氏道:“王妃,你也知道,我家爷同王爷兄弟情深,现下王妃刚进门不久,若是就这么分了家,那外面的人可是要说王妃的闲话的。王妃若是嫌咱们碍眼,那再过些时日,等王妃生下小世子,府中热闹了,咱们也就识相的出府去。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妾身的意思,便是再缓缓。舟儿的行为的确有不妥之处,妾身是他的娘亲,替他向王妃赔个不是,待舟儿能下榻走动了,妾身让他亲自过来道歉…”她略略抬眸瞅瞅,见面前这稚嫩的小妇人,只顾着剥荔枝,这荔枝壳儿剥下,露出白嫩嫩的果肉来,可这果肉的白皙,却不及她这爽青葱玉手来的惹眼。
孟氏也有些晃神,暗道这种女子,连她这等妇人看了都挪不开眼,那男子搂在怀里,自然忍不住心疼几番。
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俗物罢了。孟氏见她懵懵懂懂,也不知将她的话入了耳,便提醒道:“王妃?”
江妙故作恍然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听着呢。”
孟氏道:“王妃,怎么着我家夫君曾救过王爷一命…”
江妙剥着荔枝的手顿了顿,倒是不知有这么一层,她正欲听孟氏说下去,便见陆琉走了进来。江妙笑盈盈起身,走到陆琉的面前,抬手将剥好的荔枝肉凑到他的嘴边。
孟氏也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行礼。
江妙歪着脖儿冲着陆琉莞尔一笑,道:“大嫂找妾身说话来着,让妾身劝王爷别记着和大伯他们分家。这事儿由王爷做主,妾身本不该掺和的,可大嫂说这是为了妾身好,不然日后外面的人要将分家的事儿责怪到妾身身上…”
陆琉听着,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略微低头的孟氏,道:“大嫂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本王同大哥已经商量好了,今日便可搬去泰安胡同的宅子,若说行舟行动不便,本王可派侍卫亲自抬他过去…”
听到这里,孟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当即便行了礼,打算去骂一骂她那位不争气的夫君。
她匆匆出去,却听那活阎王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令她心下骇然,不寒而栗。
“…王妃年幼,有些事情做不得主。日后若再有这等事情,直接来找本王。”
竟是这般护短!孟氏咬牙,疾步便出了玉磐院。

第 130 章
既是陆琉开了口,那今儿这家自然是分定了。毕竟陆行舟也已经十八了,总要成家的,若是再在宣王府住下去,那成什么样子?
孟氏回去在陆忱的面前嚎了一阵,晓得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抹抹眼泪慢腾腾收拾东西。
陆玲珑不肯,撅撅嘴扯着爹爹的衣袖,说道:“爹爹,三叔还是肯给你几分薄面的,你同他去说说,成吗?”这些年陆玲珑在望城贵女圈子里混得好。但凡识趣儿些的,都会因她是宣王亲侄女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又因他们一家子还住在宣王府,便让人觉得宣王对这位庶兄格外照拂。若是今儿他们搬了出去,那行事也就不能打着宣王府的名头了。
陆忱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道:“玲珑,赶紧过去收拾东西吧。待会儿到了泰安胡同的宅子,你想住哪个院子,都让你自己选,嗯?”
陆忱脾气好,对闺女素来疼爱,陆玲珑养得这般骄纵,也有陆忱这个爹爹的纵容在。
真窝囊!
陆玲珑嘴巴一翘,心下甚是不满。
泰安胡同她去过几回,那儿泰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那里的宅子,在望城也算得上是上乘了,可惜再好,也不及这宣王府来得气派。当初前宣王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拾掇这些门面问题,大兴土木,将这宣王府重修了一番,且这占地,比一般的王府要大上两倍不止。每回陆玲珑说起宣王府的时候,便是满脸的得意,俨然是将此处当成一辈子的家了。
陆忱又柔声道:“玲珑,听话。”
陆玲珑叹气,道:“好吧…”当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收拾,打算将能带的东西统统带走。
收拾妥当之后,二房的陆二爷陆怿携妻儿一道来送兄长。
陆怿执着拐杖,穿着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生得儒雅斯文,同陆忱的气质颇像。身旁站着田氏,正眉目恭顺的带着陆芃芃和平哥儿。
当初这位陆二爷陆怿,在外头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却在听到老王妃病逝的消息后,迅速赶来的路上,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腿患下了顽疾。因陆怿这一家子,家主患有腿疾,妻子是个性子软弱的,这儿子年幼,又生来愚笨,这才能继续留在宣王府。毕竟陆芃芃到了快说亲的年纪,留在宣王府,那外头的人自然也会高看她几分。
兄弟俩说着话,田氏也过去同孟氏道别,几个小孩子自然也走在一块儿。
陆玲珑看着陆芃芃这身打扮,碧绿的上襦,乳白色的撒花水雾裙,双平髻梳得整整齐齐,两侧只簪着红宝石山茶花珠钗。不过在穿着打扮上稍加改变,便焕然一新了。
陆玲珑知道陆芃芃和江妙走得近,晓得如今陆芃芃脱胎换骨的模样,肯定有江妙相助。这么一来,陆玲珑便觉得这回她来送她,不过是炫耀罢了。
也是,他们能继续赖在宣王府,不像自己,只能跟着这个窝囊的爹爹被扫地出门。
陆玲珑虽然看不惯陆芃芃,可她眼珠子一转,想着日后的事儿,便故作不舍的握着陆芃芃的双手,道:“二妹妹,我知道之前我经常欺负你,是我不好。可咱们毕竟是堂姐妹啊。这回我离开,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这样好不好,若是我日后有空,就来宣王府找你玩儿?”
陆芃芃并不傻,弯唇笑笑道:“爹爹说了,你们是搬到泰安胡同,我随爹爹去过那儿,姐姐若是想我,便派人捎个信。该妹妹去看望姐姐,哪有姐姐来看妹妹的道理。”
不过几日,怎么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而且…谁要她来找自己啊。土包子!她还嫌丢人呢!陆玲珑敷衍的应下,便说还有东西没收拾,便回院子去收拾了。
平哥儿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陆芃芃,张了张嘴道:“哥哥…”意思便是,想要去看陆行舟。
陆芃芃知道平哥儿的意思,知晓平哥儿同她一样虽然怕孟氏,被陆玲珑欺负,可唯独喜欢陆行舟这个堂兄。
堂兄自然是要见的。
而且,她也有事情想和堂兄说。
陆芃芃领着平哥儿去见陆行舟。这会儿孟氏不在,陆行舟房里的丫鬟脾气也好,又知这位二姑娘待下人素来好,半点不像大姑娘那般不拿下人当人看。此刻陆芃芃要去看看大公子,丫鬟自然放他俩进去了。
陆行舟正躺在榻上,清俊的面容比之昨日好要多了。他见陆芃芃和平哥儿来了,便温和的笑笑冲着他们打招呼。
平哥儿寡言少语,只呆呆的站在陆行舟的榻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任由陆行舟柔声叮嘱,之后才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听爹娘和姐姐的话。
说完了,陆行舟见他俩还不走,便看向素来胆小怯懦的堂妹陆芃芃,笑容温和道:“还有事吗?”
陆芃芃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着陆行舟,重重点了点头。是的,她有事要同大哥说。
陆芃芃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讨厌三婶婶?”
嗯?
陆行舟眸色一顿,见堂妹表情认真,知晓她平日里和江妙走得近,又是个心善的,怕是被江妙所迷惑了。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愿江妙能存点善心,在他离开宣王府后,能好生待他们姐弟俩。
陆行舟不好说江妙的坏话,只淡淡道:“芃芃想多了,我没有。”
陆芃芃一改往日的怯懦,蹙眉道:“没有,我没有想多,是大哥讨厌三婶婶。平哥儿把事情都和我说了,那日是…是姐姐拿了平哥儿的糕点,和平哥儿玩,所以平哥儿才摔倒的。三婶婶从第一眼看到平哥儿开始,便不嫌弃他愚笨,他叫错了名字,大伯母笑话平哥儿,是三婶婶耐心教他的。上回我和姐姐发生争执,也是因为姐姐拿了三婶婶送我的珠钗,我才和她打了起来,也是三婶婶过来将我们分开的…那回三婶婶的确偏袒了我,可是…可是是姐姐她抢我的东西…”
陆芃芃越说越激动,眼里含着泪水,道,“…我知道大哥可能不信,可是这是真的,我答应过三婶婶,以后不再胆小怕事。我也很喜欢大哥,你和三婶婶都是好人,我不想你误会三婶婶…”
小姑娘泪眼婆娑,越说越委屈。毕竟两个都是她在意的人。
陆行舟一时怔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当然明白堂妹的性子,是个乖巧不会骗人的,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所以,这二人的话,他定然是选择相信堂妹的。
平哥儿极少见姐姐哭过,此刻呆呆的看着姐姐的脸,见她哭了,忙拉着她的手让她弯腰,抬起胖乎乎的小肉手替她擦眼泪。看着姐姐还在哭,他也撅了撅嘴,忍不住就跟着抽泣了起来。
陆芃芃抱着弟弟,轻轻拍着低低的背安抚着,没有再说话。
陆行舟瞧着这姐弟俩,回过了神,才对着陆芃芃道:“…我知道了。”待姐弟俩手牵着手走了出去,陆行舟才紧紧捏着身下的褥子。
是他对她存着偏见,所以才觉得她性子歹毒,可是…若是他误会了她,她为何不告诉他?
也是,她是他的三婶婶,凭什么和一个不明是非的小辈解释?
陆行舟心下酸涩。他是个是错能改的,如今他听了堂妹的话,便欠了她一句道歉。可这会儿,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江妙端着茶盏进了陆琉的书房,见他静静站着窗户边,便将茶盏搁在桌上,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她侧过头,瞧着他手里刚刚编好的小蚂蚱,道:“你不出去送送他们吗?”
孟氏之类的,她固然不喜,可她知道陆琉和大哥陆忱的关系还算不错。却见陆琉转过了身,将小蚂蚱塞到了她的手里,捏捏她的小手,道:“不必了。”
江妙“哦”了一声,又想起先前孟氏未说完的话,心下存着疑惑,直接问道:“方才大嫂说,大伯曾经救过你一命,你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她说着,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立马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行。”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希望他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
陆琉哪里不知她的这点小心思,说道:“我五岁的时候,不慎在山中迷失,是大哥找到了我。”
不过断断的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仿佛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可他没解释,一个五岁的小男娃,为何会在山中迷失?而且他一出生就是宣王府世子,身边总有下人跟着的,若是需要陆忱找他,便说明他是单独一人的。
江妙的心登时颤了颤。
想到那日西山狩猎,她不慎掉下山坡,身边尚且有人,却还是那般害怕,若是孤单单的一人,那…
江妙也不刨根问底,立马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该好好谢谢大伯。你若不去,我就替你去送送他们,成吗?”
陆琉自然说好。
江妙出去送了陆忱他们。陆忱倒是温温和和的,是个极容易相处的,可孟氏受了一肚子气,哪里肯给江妙好脸色看。倒是陆玲珑,一口一个“三婶婶”叫的甜,还说日后经常要过来看她。当着陆忱的面儿,江妙自然不好表现的太敷衍,只能点头说好。
陆忱知道,这个三弟妹虽然年纪小,可他三弟很喜欢。这样也好,身边有个贴己的人,性子总归会温和些。陆忱道:“三弟平日里太过操劳,他仗着自己年轻,经常没日没夜的,还望弟妹能多多叮嘱他,让他注意身子。”
江妙是非分明,现下面对陆忱这个大伯兼救夫恩人,自然是从善如流。皆道是长嫂如母,如今瞧着这位大伯,便有些长兄如父的架势了。先前她还以为,宣王府只有一个老王妃对他真心,原来这位庶兄,也是真心实意关心陆琉的。
江妙道:“大伯放心,我会的。”
她当然会好好照顾陆琉,努力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之前没人关心他,没关系,以后她会加倍的对他好。
江妙同陆忱说了话,便转身回玉磐院去,恰好见陆行舟被小厮搀扶出来。
“三婶婶,我…”陆行舟愣愣的看着她,翕了翕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妙哪里工夫再听陆行舟那些是非不分的话?当即便敷衍的颔首,直接就走了。
陆行舟登时顿在那里,瞧着远去的那抹娇小身影,即将要说出的“对不起”三个字,也只能重新吞入腹中。
陆忱一家子走了之后,宣王府便越发空荡的。江妙觉得这人太少了也不大好,毕竟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阖府上下虽然只有三房,却有十几个孩子,男娃爱闹腾,一个就能顶三个女娃,热热闹闹的,就着乔氏打趣儿的话便是:镇国公府养了这么十个男娃,就跟养了一群野猴子似的,就爱上蹿下跳的瞎闹腾。
何嬷嬷却道:“王妃早些给王爷生几个孩子,那咱们宣王府不就热闹了吗?”
孩子。
江妙剥着荔枝的动作一听,脸颊有些红彤彤的。
不过说实话,她还挺想生的。
生得男娃模样随他最好,不过性子不能像他,太冷淡了些。可她从何嬷嬷的口中听说,五岁之前的陆琉还是挺活泼可爱的,整一个小淘气呢。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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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琉刚好进来,见屋内主仆二人聊得开心,也走过去,瞧着妻子绯红的脸颊,面容温和的问道:“在说什么?”
江妙抬脸打量他一眼,只觉得陆琉生得实在是精致。这么好看,小时候的确该是个粉嫩嫩的小男娃。男娃顽皮些倒也正常。
她心里念着下回能和陆琉生一个小淘气,可这种事情,她哪好直接和他说啊?
江妙吃了一颗荔枝,心里暗暗欢喜憧憬,面上故作淡然道:“不过是些琐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既是如此,陆琉也没有多问。只是当天晚上,江妙便来了月事。
大户人家的夫妻,没有妻子来了月事,还同夫君同房的。这时候,夫君若是有需要,便由妾室或者房内的通房伺候。可他俩的情况特殊,两人腻歪在玉磐院内,陆琉并未给江妙另外安排一个院子。
晚上江妙收拾干净从净室出来,看着陆琉坐在榻沿,脸颊红了红,便小声提议道:“要不这几日咱们分开睡?”她睡相不大好,而且这些日子,爱搂着他睡,万一…万一沾到他身上就不好了。毕竟这种事儿男人嫌晦气。
陆琉一把将扭扭捏捏的人拽了过来,搂着她的腰肢,又好气又好笑道:“才刚成亲,你就让本王去睡书房?”
江妙哪里敢啊。她瞅瞅他,道:“我出去也成啊。”瞧她,多好说话啊。
陆琉笑着将人抱了起来,这会儿她身子虚,不好直接将她扔到床上,只轻轻放下,在她额头亲了亲,道:“大晚上的,别瞎折腾了。”说着便上了榻,自身后将她搂住。
江妙心下泛甜,若是这会儿陆琉真让她出去睡了,她今晚兴许就睡不着了。江妙侧过身,枕在他的臂弯上,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才伸手将他抱住。既然他不嫌弃,那她还顾虑什么?
许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江妙并未太早入睡,待听到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江妙才将环在男人腰上的手抽了出来,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时小眉头也蹙了起来。今儿来了月事,江妙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毕竟她这么期盼她和陆琉的孩子。可孩子这种事情,全看天意,上辈子她那病弱身子,子嗣艰难,对这方面也没抱过多大希望,可这辈子,她健健康康的,孩子是迟早的事儿。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正想着,男人的手臂将她搂了搂紧,之后便听他道:“妙妙,你年纪还小,咱们过两年再要孩子。”
他竟然没睡?
而且他早就将她的心思给看透了,在他面前,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江妙的脸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口是心非道:“你说什么呢。”说得好像她很想很想给他生孩子似的。
陆琉摸了摸她的脸,说道:“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些,生孩子才安全。妙妙,我不着急,也不会因为子嗣的缘故,找借口纳妾。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甚至…他有些不想她生孩子。
江妙道:“可是何嬷嬷也说,早些生孩子,对身体恢复会好些…嗳,我不是很想生的意思。”可这语气,连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江妙将脑袋往他的怀里一埋,声音闷闷道,“好嘛,我承认我想。”说着,唇瓣便忍不住弯了弯。
陆琉有些动容,摁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抚,道:“那咱们就顺其自然,全看天意,嗯?”
嗯。江妙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见他没有很期盼的样子,难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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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霍璇的生辰。
因如今霍璇贵为一国之母,又怀有龙嗣,加之此刻景惠帝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这寿宴自然办得隆重。景惠帝崇尚节俭,自个儿生辰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大办过。
江妙同陆琉一道进宫。
江妙去了坤和宫看霍璇。霍璇穿着一身金丝凤袍,身段因怀孕变得丰腴,不过面色倒是极红润精神,此刻正和霍薇说着话。见霍薇梳着倭堕髻,正是一副贵气的妇人打扮。江妙当然知道,霍薇同许家公子成亲了,比她出嫁还早一个月呢。
霍薇当然也看到江妙了。她坐在霍璇的身边,看着进来的娇美少妇,因她刚及笄就嫁了人,身上还有尚未散去的少女气息,一双眼睛水润明亮,面若桃李,正是一副被泡在蜜罐子里娇养的模样。
霍薇原本挺喜欢江妙的,将她当做妹妹疼爱,只可惜…她没想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会喜欢这个小姑娘。
其实也难怪。毕竟她模样好、性子好,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入得了宣王的眼,再是寻常不过。
就霍薇而言,她嫁不了宣王,宁可是输给陈凝荞之类的,她也不会太计较。可偏偏是江妙,她难免看她不自在。
江妙行了礼,便被霍璇拉了过去,二人一道坐到她的身侧。
霍璇一张俏脸生出了双下巴,瞧着江妙便道:“妙妙你都不知道,堂姐她一进门就怀上了,我堂姐夫可乐坏了。”
霍薇旋即回了神,满面通红道:“前几日刚诊出来的,才不过一个月,母亲说了,不好张扬,满三个月这胎儿才会稳。”说是不想张扬,可霍薇笑容洋溢,显然是极欢喜的。
江妙也为她感到高兴,真心诚意道:“恭喜薇姐姐,真是好福气。”
霍薇自然听出了江妙语气中的羡慕,一时心情也好了些。毕竟现下都各自嫁人了,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太计较了。
江妙看着大腹便便的霍璇,又瞅瞅也怀着身孕的霍薇,只觉得真是奇妙,先前还聚在一道讨论偷偷溜出去玩儿,每回都是霍薇胆子小,不许她们胡闹,可她们若真的要胡闹,也会没辙,跟着她们一道出去。如今呢,一个个都嫁了人,怀了孩子,转眼都要当娘亲了。
霍璇打趣儿道:“妙妙你也赶紧加把劲儿,到时候咱们定娃娃亲,如何?你和宣王的孩子,甭管男娃女娃,肯定漂亮。”
想到昨晚陆琉说不着急,江妙也只能做出一副羞赧状。心里却想:这孩子,又不是想怀上就能怀上的。而且,她才不着急呢。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平津侯府其他姑娘进来了。她们堂姐妹说话,江妙很是识相的找借口出去走走。
行至花园,倒是巧,遇着了长公主和驸马薛腾。江妙笑着过去打招呼。
英气十足的长公主,现下嫁为人妇,倒是多了几分女人味儿。身旁着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薛腾,生得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从军营里出来的爷们儿味道。可这会儿,薛腾黝黑的脸紧紧绷着,走在长公主的身旁,老妈子般叮嘱道:“走慢些,当心摔着了。”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道:“放心,不会摔着你儿子的。你理我远点儿,热得慌。”
薛腾不听。换做往常,他早就将人扛起,直接抗到房里教训,哪里还这般伏低做小在她面前装孙子?只是薛腾记着自家娘亲的话,现下只能将这怀孕的妻子当成菩萨供着,任由她打骂使唤。
堂堂大将军,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如今竟落得对一个妇人言听计从的场面,若是被军营的弟兄们知道了,那他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长公主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瞧着过来的江妙,才粲然一笑疾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