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白嫤的额头满是汗水,唇瓣不由自主的紧紧咬着,两只小手攥着身下的被褥,神情十分的痛苦。
醒过来,白嫤,快些醒过来。她提醒着自己,她知道,如果不醒过来,那么,她可能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的流音会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她完全可以想到,只要能救自己,那么,即使他万劫不复,也会去做。
她太了解他了,这个不善言语的男子总会用最实际的行动来告诉自己,他有多在乎她。
流音,不要…
那萧流音定是在自己的身上施了什么法,所以自己才一直醒不过来,可是昏睡之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的手上,似乎还有那温热的液体,那血液似是还在静静的淌着。
她的手上,的的确确沾了她最喜欢的人的血,而且,还是她亲手将匕首刺进他的腹部的。
一下又一下,根本不受控制。
睫毛轻轻一颤,可是却无法睁开眼睛,隐约间,两滴清泪自眼角处滑下,滴落在底下的绣枕上。
不行啊,白嫤,你要醒来,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她暗示自己,努力冲破身体的阻碍,可是她的修为根本不能和萧流音相提并论,他施的法,她根本就解不开啊。
再试一次。她对自己说。
终于,体内的真气冲破的萧流音施下的法术,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由于刚才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的力气,她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液落在地上,一片红色,刺眼的很。
白嫤起身,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十指白皙纤长,早已没有那斑斑血迹,衣裙也是纯白如雪,仿佛昏睡之前的那件事情,只是一个梦。
不是的。
这一切太清晰,她不得不面对,流音施法让自己沉睡,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不敢去想象。
白嫤脚步不稳,磕磕绊绊的往殿外跑去,太过着急,她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差点绊倒。
满院的梧桐树,叶已枯黄,纷纷落地。白嫤一袭白裙,在这一片黄色中格外的惹眼,她跑到殿外,到处寻找萧流音的影子,可是,没有,她找不到。
“流音!流音!”她喊了几声,周围的天涯海阁众弟子门都纷纷回头看着她,觉得甚是奇怪。
凌曲闻声赶来,却发现白嫤一脸惨白,一看见自己,她就抓着他的衣襟。
“流音呢?流音呢?”白嫤不断的问,那语气吗,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抓着她的衣襟,好像此刻她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看着白嫤如此着急的脸,凌曲微微皱眉,他原以为这个女子会让自己的师傅开心快乐,可是却不想引来了更大的灾难。
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的师傅因为她而这般,狠狠掰开她的手,语气凛冽,不再看她一眼,因为他知道,只要多看一眼,他就会心软。
但是…不能原谅!
“你走吧,离开天涯海阁…我师傅不会再见你了。”说道最后几个字,他顿了顿,“你不是还有你的师傅吗?你回去吧,天涯海阁从此都与你无关了。”
听着凌曲冷漠的语气,白嫤愣了愣,连一向开朗的凌曲都这样对待自己,那么…流音怎么样了?
白嫤突然不出声了,然后落寞的低下了头,发丝由两侧泻下,嘴唇轻咬,“我知道,是我害了他,可是凌曲,若你不说,我怎么去阻止?”
凌曲微微一愣,似是被她的语气所感染到,他本就对白嫤没什么偏见,自师傅将她带回来,对她无微不至的那一刻起,他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师娘。师傅在乎的人,他凌曲也是格外尊敬的,何况白嫤…是师傅喜欢的女子。
“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白嫤,师傅若是离开,没有人能找得到。”
这是事实,师傅只是告诉他永远不会回来了。至于去了哪里,他的确是不知道,而且,也没有问。
师傅自有他的理由,但是这次的理由却是因为情爱,委实让他难以接受。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抵不过红颜一笑。
白嫤踉跄的退后了一步,凌曲想扶住她,可是她却不露痕迹的避开,檀口微张,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连你也不知道,连你也…”
连凌曲都不知道,那么,还有会有知道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嫤转身,然后向前跑去,风轻轻掀动她的裙裾,让她恍若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人截住了,那强劲有力的臂膀握着她的肩,让她不再往前跑。白嫤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寻离的脸,她稍稍黯然,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轻声道:“放开我。”
“我知道你要去找我师傅。”若不是昨日听见流音师叔与师傅的对话,恐怕自己也是毫不知情吧。
明明自己的心中想着,只要她与流音师叔能够幸福,那么自己也不再遗憾什么,毕竟,他们的确是极为匹配的一对。可是如今的状况…如果可以改变的话,应该会很好吧。
“不要拦我,如今除了流云掌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白嫤挣脱束缚,欲走,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
“我知道。”
白嫤愣愣的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犹如山涧最清澈的泉水,然后小心翼翼问着:“你…你说什么?”
这个语气,仿佛对方若是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她就会失去所有的支撑.
寻离心头隐隐的疼,然后才道:“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虽然师傅说过,不要插手他们两人的事情,而且流音师叔也是心意已决,可是若真的好似这样,那么,一切都太残忍了。
明明流音师叔这么喜欢白嫤,可是两个人若不能在一起,那就太遗憾了,而他,也不想让她有遗憾。
即使结果无法改变,但若可以想见,心中的遗憾也会减几分吧。
寻离的话,让白嫤的眸中顿时有了光彩,素手抓上他的衣袖,“嗯,带我去找他”
那拽着衣袖的小手让寻离的眼睛顿了顿,没有想到,这般主动的亲昵,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很久以后,当白嫤想起今日之事时,心头就如同刀绞一样,疼得厉害,她从来都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这样一个画面。
仙之涯
一抹月牙白的身姿傲然如竹,涯边山风凛冽,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三千青丝狂舞,那清俊的容颜此刻带了一些鲜少的倨傲之感,只是他的面容依旧柔和。
十指纤长如玉,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然后回想着他们之间的种种,薄薄的唇瓣微微一勾,呈现一个无比矜贵的弧度,眸中含着温柔,仿佛身前站在他最喜欢的女子。
这里是仙之涯,天界的尽头,他已是神之身,不死不灭。但是这仙之涯却是可以诛杀神仙,无论是神是仙,只要跳下去,就会灰飞烟灭。
他与雪倾涯如同双生花一般,一株开,一株枯。这是命,他不怪任何人,只是心中有些不舍罢了,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知道,雪倾涯会醒过来,会用他的一生好好守护这阿嫤。的确,雪倾涯值得阿嫤去爱,他为阿嫤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而且甘愿只做她的师傅。
将自己心爱的人把对自己的所有情爱统统抹去,这样的决定,是在太过于沉重,而且,自己本就是雪倾涯的一抹魂而已,阿嫤对自己的亲近,都是因为雪倾涯。
这一点,他明明白白,一刻都不敢自欺欺人。
望着脚下的云雾缭绕,这万丈的深渊,终将结束一切,可是这一切的结束,会给她带来所有她想要的。
她的命运,她的爱人,只要自己轻轻一跳,一切,都会回到最美好的一刻。
将玉佩举起,放到唇边,然后轻轻一吻,双眸柔情似水,语气如平常一般温柔溺人,如誓言一般道:“阿嫤,愿你能一世无忧。”
弯腰将玉佩放到地上,然后浅浅一笑,纵身跳了下去,那突如其来的风席卷着他的衣袍,剧烈的掀动这他的衣袂。
阿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音!不要!”
那熟悉的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萧流音一惊,然后笑意更深,看着那一身白衣朝着涯边奔来,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扑进自己的怀里,委屈的呢喃着。那一刻,他的心跳的很厉害。
那颗沉寂的一千年的心,在遇见她的第一眼,便开始复苏。
真好,还能见你最后一面。萧流音想: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相信我!!!!!!亲们要雁过留毛啊!!!
VIP章节 76世间所谓试心石
三千年后
宁城一直流传这这样一个传说,不远处巍峨的大山下有一湖,湖心有一竹屋,屋中有一医馆,名为芙蓉帐,屋内有一医女,不问脉,不看病,只卖四种药:忘情水,后悔药,换颜丹,种情蛊。
可是,没有人找到过那神奇的芙蓉帐,更加没有人见过那神秘的医女,至于那四种世间罕见的药更是无人得知。
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但是,她相信有芙蓉帐的存在,几日前,她梦到过那个神奇的芙蓉帐,看到了那白衣若仙的女子,眉心的一抹朱砂仿佛暗藏了世间所有的诱惑。
她想向那白衣女子求得一味良药,帮助她治愈心病,让她不再烦恼。
映入眼帘的是平静的湖面,碧波湖面涟漪微漾,那清澈的湖水可以让她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模样,那张俏丽容颜在水中如出水芙蓉一般秀丽绝色。
她拥有时间少见的绝色容颜,拥有无比尊贵的身份,这一切的得天独厚,却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她看不清身边的人是否真心,无法分辨他人的心思。
这就是身处高位的人的悲哀,你可以站在顶端睥睨整个天下,却离人心愈发的遥远,遥远到,你根本看不见。
她是紫菀,祁国的圣女,地位只低于祁国的女王。
祁国的圣女与其他国家的不一样,可以婚配,而且嫁的会是祁国地位尊贵的男子。可是,她一向心如止水,如今到了适婚的年纪却愈发烦闷了起来。
终于,让她找到了这里。这芙蓉帐里的白衣女子,应该会给她一个答案。朱唇一漾,浮现一个沁人的微笑,那双翦水秋瞳盈盈似水。
紫菀朝着湖心的竹屋唤了几声,过了许久,那铺满百花的小径才层层叠叠般朝着湖边延伸而来,那馥郁芬芳的花香清馨而淡雅,群蝶环绕,这是难得的奇景。
她有些诧异,但是身为祁国的圣女,从小就学会了从容淡定的面对一切,如今也是一样。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微微抿唇,然后提起长长的裙摆,踏了上去。
一身嫩黄色的纱裙让她显得更加娇艳,宛如阳光下盛开的花朵,让人忍不住采撷。她本就只有十八,只是平日的寡言让她显得有些老成。
踩着脚下的柔软,那正绽放的艳丽花朵让人不敢将脚踩下去,生怕伤了这娇滴滴的花儿。可是,她每踩一步,然后回头看时,却发现那花儿还是如开始般盛开着,仿佛自己从未从它们身上踩过一般。
那白衣女子,想必也不是凡尘之人吧。如此想着,紫菀便是更加期待了。
在湖边看时,她觉得这湖心有些远,可以,她踏过着百花小径,却觉得用了些许时间而已。
素手放开提着的裙摆,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什么翠绿的竹屋,而是绣满花卉的锦绣之屋——芙蓉帐。
“原来,传说中的芙蓉帐就是这个模样。”这绣功比祁国皇宫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这一针一线,都灌注了主人的心血,时时刻刻彰显着它的无与伦比。
走近屋内,一道雪白莹透的屏风便挡住了她的视线,虽然隔着屏风,但是她还是隐隐看见了那个屏风里的窈窕身影。
那一定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子。这是紫菀第一感觉。
“紫菀见过姑娘。”她的语气虽然柔和谦卑,但是隐隐透着一股高风亮节之感。也是,身为圣女的她永远是与世隔绝的一般生活着。
她拥有让人钦羡的地位,可是却无法如平常的女子一般与人随意的亲近。
“不知紫菀姑娘来到芙蓉帐有何要事?”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如珠落玉盘,极为悦耳动听,给人一种空灵出世之感。
“紫菀知道,姑娘受伤有四种药:忘情水,后悔药,换颜丹,种情蛊。”紫菀顿了顿,然后坚定道:“但是这四种药,我都不需要。”
屏风内原本双眸平静如水的女子稍稍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但是却很快恢复如初,淡淡道:“那…你要什么?”
紫菀轻轻咬唇,那粉嫩的朱唇极为的诱人,然后坚定的轻声说道:“试心石,我想要试心石。”
虽然,这试心石不在这四种药之内,可是,她知道,既然这个女子有那四种神奇的药,那么,也会有试心石。
见屏风内的女子久久没有反应,紫菀轻轻敛下睫毛,“我不知道他们谁对我是真心的,姑娘,我只是想用试心石来试一试他们的真心,不然,我嫁的不安心。”
祁国的三位殿下之中,有一位会成为她的夫君,然后相伴一生。
即使她在怎么不谙世事,可是夫君是否真心,关乎她一生的幸福,她不能不重视。可是偏偏这三位殿下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而且对自己很好,虽然及笄之后,与他们三人就很少接触,但她紫菀不傻,如今祁国三位殿下都未娶妻的原因,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试心石,我的确有。”
屏风撤去,白衣女子如画中走出来一般,盈盈一立,即使白纱覆面也遮不住她的绝代风华,朱砂妖娆,尽显绝色。
泼墨般的发丝如水泄一般垂直及腰,那是极为简单的发髻,发间也只是插了一根红色发簪,除此之外,一身素白。
“姑娘…”
“我可以给你,但是…”白衣女子水眸轻轻掠过她,“你确定那是你要的吗?”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可是不知怎的,紫菀的心却轻颤了一下,“我…难道我要嫁人了,可是他们三个之中,我不知道那一个是真心的,难道我都不能试一试自己夫君的真心吗?姑娘,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一些。”
“那你呢?你是否是真心呢?”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紫菀略微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我…我不知道。”
是啊,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哪一个,所以…才会想要嫁最喜欢的那一个,这和一般的女子一样,难道不是吗?
在幸福面前,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啊。
她只是做了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决定而已。
听了紫菀的回答,白衣女子轻笑了一声,那清澈的笑声,几乎可以勾走人的魂魄,然后,她止笑,“那为什么,对方一定要爱你呢?”
“因为我…我…我是祁国的圣女。”
“这并不是别人爱你的理由,若有人爱你,即使你是一个其丑无比的乞丐,他也会奋不顾身。”白衣女子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然后顿了顿,声音平静道:“可是相反,若是因为你身份,那我劝你还是会去吧。”
这根本与身份无关。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紫菀娥眉微蹙,然后问道:“姑娘,那你可以给我指一条明路吗?一月后,我便出嫁,我今日回去,就要回复女王陛下。”
过了很久,白衣女子才开口,她如含春水的桃花眼极为漂亮,然后看着她,“你想一想,若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让谁活着?”
这个问题…紫菀的眉头皱的更紧,可是脑海中却浮现那种熟悉的脸,不由得心头一颤,然后有些局促。
“姑娘你意思是…”
“紫菀,我也无法给你指一条明路。”白衣女子道,她的神色有些伤感,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我也是失败者,如果…如果那时我可以果断一点,也许我今日也不会这样。”
如果那个时候,她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他,那么,他也不会这般残忍的离自己而去。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世间,最灵验的试心石,就是你的心,若对方是真心,那么,你会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到。”
“自己?”紫菀伸手,然后抚上自己的心口。
“而且,我希望你嫁的那一个人,也是你所珍爱的。”没有爱情的姻缘,绝对是一场悲剧。
自己爱的人啊。紫菀似乎明白了什么,脑海中那人的模样愈发的清晰,然后慢慢绽放一个微笑,雪白的双颊也渐渐染上了微微粉色。
呵,原来是这样,若有真心,那么,就不需要试心石。
“多谢姑娘,我想…我想我知道了。”紫菀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道:“姑娘在这里,是在等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白衣女子神色黯然,声音坚定道:“是呀,我一直在等。”
那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某个神秘的幽谷,空空荡荡。
夜空星子点点,芙蓉帐内灯火阑珊。
白衣伸手摘下脸上的白纱,那容颜在灯火中更为的魅惑,可是,她的脸上,却是淡淡的宁静。
望着寒冰床上的男子,白嫤将自己的手轻轻覆了上去,“今日我又放弃了一个花魂,你不会怪我吧。”
她不想在继续了,即使他无法醒来,可是只要能静静的守着他,也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只是没人陪她说话而已。
望着这清俊的脸,白嫤的心又疼了起来,自一千年前,那心绞痛的毛病又再一次复发了,是啊,施血咒的那个男子已经不在了,她的疼,当然只有自己承受了。
萧流音这一生对她做过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
真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下一章吧!!!!我是亲妈!!!
VIP章节 77不算结局的结局
那一天的画面如同魔障一样充斥着自己的脑海。
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男子,就这样轻轻一跃,纵身跳了下去,那点点泛着银光的白色,充斥着整个仙之崖。
望着云雾缭绕,那一袭月牙白,那温柔浅笑的容颜,然后…慢慢变得透明,渐渐化成点点白色的光芒,迅速消失不见。
那点点白色,犹如泛着晶光的透明花瓣,散落仙之崖的各处,有些落在地上,有些飘落崖底,消失不见。
那神祗般的男子,就这样消失在六界。
他们个个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个傻傻的蒙在鼓里,她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忍心将她这样抛弃!
即使是死,她也想和他死在一起,可是…
白嫤静静的守着寒冰床上躺着的男子,眼睛酸涩,一滴清泪就“啪嗒”一声直直滴落到他的脸上,白嫤闭了闭眼睛,原本水润的双眸有些微微泛红,手指轻颤着,然后在他的脸上留恋。
“…好想你。”
真的好想。
合上门,白嫤走出了芙蓉帐,然后略微抬头,望着浩渺如烟的夜空,那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却清冷的慑人。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白嫤知道那是谁,却并没有回头,她将目光投到脚下的一湖碧水,月色如同揉碎了扔了进去一般,微波粼粼。
“阿嫤。”熟悉的声音传来,千年如一日。
只是唤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良久,白嫤无奈,然后转过身,目光撞上对方的。三千年了,那个宠着她爱着他的师兄如今已经成为了妖界的妖王,无人不臣服。
“阿嫤。”白琰走近,然后低头望着她,那一身红袍依旧妖娆而张狂,语气温和而宠溺,然后目光一暗,轻声道:“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他知道,这三千年,她一直过得不快乐,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师父,他想,也许在三千年前,这个小师妹,就永远离她而去了。
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阿嫤这么伤心的模样,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她早已跟着那萧流音跳下了仙之崖了,只要晚一步,就一步…
他不敢想象,可是看见她哭得肝肠寸断,求着自己放开她,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他为什么要告诉萧流音,说阿嫤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师傅,为什么要告诉他,师傅对于阿嫤有多么的重要?
“阿琰,我没有,我从未生过你的气,即使…即使是你拦着我的那一次,我也没有。”白嫤的声音有些黯然,可是脸上还是浅浅的笑,那盈盈似水的眼眸,比夜色中的那抹月光更为诱人。
“那你为什么不想见我?阿嫤,我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
“不要说了!”白嫤道:“我还有师傅,我还有…”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情,然后将长袖下的素手抬起,那掌心之中,赫然是一块莹白剔透的玉佩。
“…我还有流音。”声音很低,尾音被吹散在清冷的夜风之中,隐隐约约。
她要和她的流音,一生白首不相离。
白琰一顿,然后心中苦涩,算了吧。如今她的模样,可是比那次好了许多,那一次,她简直是疯了,双目赤红的往崖下跳,可是,跳下仙之崖,只要一瞬间,就神形俱焚。
萧流音的灰飞烟灭,是他们亲眼目睹的,这个时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可是她真的不愿再提醒他的这个小师妹。
那日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一直在自己的心头萦绕,他紧紧的抱着她,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懈,她就又做傻事。
她说:阿琰,我爱他,我爱流音。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从头到尾,自己都错了。萧流音不是师傅的替身,至少在阿嫤的心里,师傅是师傅,萧流音也只是萧流音。
或许曾经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师妹,心里偷偷的装着那谪仙般的师傅,可是情根已除,这段情,也就生生掐断了。
那之后,她遇上萧流音,喜欢上萧流音,也只是纯粹的男女之情,和师傅没有半丝关系。是自己低估了萧流音,高估了阿嫤。
这般一个温柔似水的男子,怎么能让阿嫤不动心呢?
但是今日告诉她这件事,她应该会开心吧。
“此番来看你,我还带来一个消息,或许你听了,会开心。”白琰淡淡道,然后唇角轻轻一勾,伸手亲昵的抚着白嫤的发顶,道:“我几日前见过魔尊夙鸾,她说,萧流音是师傅的一抹魂魄。”
白嫤一顿,然后愣愣的望着白琰,然后喃喃道:“你…你是说…”
“那日萧流音自毁神身,其中的原因,并不是只有为了替你解摄魂术。其实,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我早已知道,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他想让师傅回到你的身边。”
白琰的话语如同羽毛一般轻轻的飘落在自己的心湖,可是,却似千斤重一般,直直的砸了下来,让她猝不及防,一阵一阵的抽痛起来。
“…他就是傻。”
他总是什么都不告诉自己,默默的做好决定,让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他不知道怎样才是真的对自己好,这个萧流音,实在是让她无计可施。
“如今萧流音在三千年前跳下仙之崖,可是那时他已经成神,他用神的力量为你,解除你敛魂术的天劫。这就只最主要的原因,但是,他将最后一抹魂魄送入了师傅的体内,阿嫤,如今的师傅,他也就是你的萧流音。”
雪倾涯是只剩一抹魂,那边是萧流音,如今魂魄归体,那么萧流音自然成雪倾涯。
“那…那他会记得我吗?”他会记得萧流音与阿嫤的一段情吗?还是,从此以后,他的记忆里,只是雪倾涯和白嫤的一切。
“阿嫤,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有了这一抹魂,他有可能会醒来。”
雪倾涯本就是修炼了万年,体内的灵力惊人,如今有了其中的一抹魂,那灵力自然会源源不断的细数灌溉那魂魄,终有一天,他会醒来。
差的只是时日罢了。
白嫤浅浅一笑,然后对上白琰的眼睛,“阿琰,谢谢你,不管是师傅还是流音,我都会好好守着他,不管是几万年甚至是永远,我都会这样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
若他醒来,固然是好,若不醒来,那么,她便一辈子都不踏出芙蓉帐,一生相守。
“无论是师傅,还是流音,都曾希望我一世无忧,也曾想过一生守护我平安。”白嫤的笑容温暖而幸福,心底的阴霾仿佛顷刻间便消失无影,缓缓道来,可是却十分的坚定,“每一次,我都是默默接受,这一次,就换我守着他们。”
她白嫤何德何能,让这么多的人关系爱护着自己。
白琰叹息一声,然后伸手就将她搂紧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然后柔声道:“阿嫤,我一直都在,无论什么时候,你若累了,就来找我。”
白琰的话,让白嫤展开笑颜,夜间凛冽的风吹乱着她的发,将她眸中的清泪一并垂落,白琰永远是最宠着自己的师兄,万年不变。
“阿琰,有你,真好。”白嫤轻声道。
月光倾泻,湖心相拥的一双人影,虚化了整个朦胧的夜色。
翌日清晨,阳光熹微,芙蓉帐内投进隐隐的亮光,清风微微吹动红色的纱幔,显得犹如梦境,唯美而不真实。
对镜梳妆,白嫤执这木梳将青丝梳理,然后望着镜中的人,将那红色发簪轻轻插入发髻之间。良久,白嫤轻轻勾了勾唇,然后起身,朝着芙蓉帐最边上的房间走去。
她日日守着他,日日看着他,和他说着话。
她知道,只有自己开心,才会让他放心。
白嫤推开门,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寒冰床,一下子脑中一片空白,双手冰冷紧紧的攥着,她踏进,真切的感受到房间中的清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她的步子很慢,白色的裙角轻轻擦过光洁的地面,然后走了出去。
明明是很短的距离,她却仿佛是走了一万年,目光落在平日空荡荡的桌子上,如今那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梧桐莲叶羹,袅袅的热气萦绕着,那个味道,她熟悉的紧。
走近,低头看着这熟悉的瓷碗,慢慢伸出右手,她能感受到自己之间的冰冷和颤抖,之间碰到汤匙,轻轻一动,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忽然,一阵跫跫的足音传来,其实那步子很轻,可是此刻,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好久,她才缓慢的转身,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水眸不禁一怔。
只是一眼,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那身子颀长的男子,穿着万年如一日的月白色长袍,衣袂无风自动,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那泼墨般的青丝如同时间最美的绸缎,衬得他俊逸洒脱,恍如天人。
他浅浅的笑着,眸中满是宠溺,尽显柔情,然后开口,语气温和的唤道:“阿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