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了却了心中的一笔烦心事儿,兰氏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日兰氏穿着一袭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梳着宝髻,带着珠钗玉簪,整个人显得端庄又大气。兰氏穿过长廊走进半锦堂的院子,进了屋打开帘子一瞧,却发现陆氏也在。
陆氏今日穿着一身儿蜜合色春衫,一头乌发梳成凌虚髻,髻间插着一支玉兰花簪,脸上也不过是略施薄粉,整个人如清水芙蓉般。
她见兰氏,赶紧规规矩矩起身行礼。
兰氏倒是没正眼瞧上一眼,只冲着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见此心里生出几分不悦,可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兰氏这个媳妇儿,除却性子高傲些,做事儿霸道些,别的还是挑不出错的。儿子之前同兰氏争执一番,眼下独宠陆氏,兰氏不计较,说起来还是心宽的很。老太太赶紧让兰氏坐下,也招呼这陆氏落座,又命丫鬟奉上茶盏。
陆氏见今日老太太对她似乎略客气了一些,便知今日有事要同她说。兰氏倒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拿起天青色汝窑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这举止淡然,举手投足间端得是名门贵妇的风范。
老太太似是随意道:“昨日五丫头的事,你可晓得了?”
兰氏听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眸子看向老太太,含笑道:“这件事情缇姐儿已经同儿媳说过了,好在纤姐儿无碍,不过…也算是我那准女婿做了件善事。”
老太太知道兰氏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眼下刻意强调“准女婿”这三个字,显然是知道自己说着话的目的。
她打小就喜欢五丫头,五丫头同她的母亲陆氏年轻时一样,从小就是个乖巧孝顺了。先前她觉得自己亏待了陆氏,若没有兰氏,那陆氏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五丫头自然也就成了嫡孙女,可眼下…那是注定了庶出。
不过,庶出也无妨。有她和儿子在,日后自然可以替五丫头寻一门好亲事,若非昨日发生那件事,她哪里舍得这宝贝孙女给人家当妾室?
老太太想了想,才对着兰氏道:“你也知道,五丫头就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昨日唐慕礼救了五丫头虽是善举,却也因此让五丫头名声受损,这亲事恐怕也有影响。我寻思着,唐慕礼是个一表人才的谦谦君子,同咱们国公府往来也密切。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郎,我瞧着也喜欢。到时候若是能同六丫头一道进唐府,委屈些当个贵妾,以后同六丫头姐妹二人也能互相照应照应…”
委屈些?
兰氏唇角勾了勾,觉得有些好笑,想着到底是谁委屈呢。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陆氏,这才对着老太太道:“这是老祖宗的意思,还是国公爷的意思?”
老太太最是不喜欢兰氏这种说话的语气,可今日这事儿,怎么着也得同她知会一声才是。老太太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国公爷的意思。”
兰氏心道:这到底是何人的意思,她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萧晏泰平日对女儿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如今倒好,居然帮着一个庶出的抢起女儿的夫君了。兰氏心中是失望透顶,若告诉女儿他爹爹如此不在意她的亲事,指不准又要哭鼻子了。
兰氏心疼,又有些生气。
她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唐家公子同缇姐儿的亲事是自小就定下的,二人青梅竹马,也算是一段好姻缘。昨日唐慕礼出手救了五姑娘,本是分内之事,却不料惹出这事端。儿媳知晓老太太对五姑娘一贯偏疼,让她当个妾室,日后对缇姐儿晨昏定省,恐怕不但委屈了五姑娘。再说了,连缇姐儿都受不起…”兰氏说着,又打量了一下陆氏的脸色,瞧着她娇弱楚楚的模样,便是淡淡扫过,起身道,“所以这件事情,儿媳觉得不妥。”
老太太怔了怔,心里头有些生气,却也觉得兰氏说得有道理。
唐家那小子对六丫头如何,她也是知道的。五丫头就算过去当了妾室,恐怕也不见得受宠。再者,让五丫头对着六丫头跪拜行礼,她也是不愿意的。
听了兰氏的话,老太太看了陆氏一眼。
她是了解陆氏的,这件事情儿子会答应,多半也是因为她劝了,又或者说…六丫头自己也愿意。老太太想着一嫡一庶两个孙女同时喜欢上一个少年郎,她就有些犯愁了。她虽然不大喜欢六丫头,可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祖母,自然想看着她好好的。这小夫妻还未成亲,中间突然又插进来一人,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舒坦的。而且…若是六丫头日后同她母亲兰氏一样,那么在唐府,又有谁人能护得住五丫头?
老太太道:“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兰氏道:“老祖宗关心则乱罢了。”
老太太叹了一声,觉着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便道:“我有些乏了,你回去吧。”说着又对着陆氏道,“阿蓉你扶我进去。”
“是。”陆氏赶紧起身,扶着老太太进了里屋。
兰氏见二人进去,面上没什么表情,而身边的芳洲却是有些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这老太太,未免也太护短了。”护得是何人的短,自是不言而喻了。当祖母的,哪有因偏袒一个孙女而去毁另一个孙女的?
兰氏嘴角一翘,道:“不过都是被灌了迷魂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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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厢,如意早就命人准备了避子汤,正往阿皎的屋子里送。她去过两回都不见阿皎踪影,第三回的时候才见她坐在窗边。
阿皎见如意来了,立马起身行了礼,却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那杯鹿血酒。阿皎有些不大好意思,瞧着如意托盘中的汤药,诧异道:“如意姑姑这是…”
如意知道,没人愿意喝下这避子汤,不过当通房就要用通房的规矩,何况今日国公夫人都发话了。如意余骇犹在,瞧着阿皎这张小小的脸颊,顿时多了几分怜惜,安慰着说道:“昨日你伺候了世子爷,按理说早该备好这汤药才是。不过你瞧我,一不留神就给忘了。眼下特意给你端来,你趁热喝下吧。”
阿皎怔住,这才明白这是什么汤药。
可是…可是她和世子爷根本就没发生那事儿,她又怎么可能怀上孩子?阿皎欲开口解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如意问道:“如意姑姑,这…可是夫人的意思?”
如意以为阿皎心里委屈不愿喝这避子汤,这点她还是理解的,毕竟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而世子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可是清风朗月般的神仙人物,这阿皎又岂会不想给他生儿育女?
只是这生儿育女,还是得讲究规矩和资格。
眼下这阿皎还是不够格的。
如意道:“是夫人的意思,却也是府中的规矩。”她执起了阿皎的手,摸着有些凉,继续安慰道,“眼下世子爷这么喜欢你,日后就算世子夫人进了府,世子爷定不会亏待你,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到时候生个哥儿姐儿,才算是有名有份,这世子夫人也不会说什么。阿皎,你年纪还小,今日国公夫人还特意叮嘱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你把身子养好了,还怕以后不能给世子爷生儿育女吗?”
当真是国公夫人的意思。
阿皎目光怔怔看着面前这碗热腾腾的避子汤,深褐色的药汁,瞧着就极苦。阿皎想着,既然国公夫人以为她同世子爷已经行了房,那以后也不会再催促她了。她虽然不想喝这避子汤,却觉得如此蒙混过关倒也不错。
阿皎端起了瓷碗,看着碗中的汤药,近些闻着愈发是不好闻,遂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还有些烫,她又吹了几口。
这就是通房丫鬟,在榻上同主子再如何的耳鬓厮磨,下了榻也不过是一碗避子汤落个干净。阿皎垂了垂眼,心里居然陡然生出几分悲哀之感。
阿皎没有多少犹豫,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这会儿门却是开了。萧珩正进来找人,却瞧着眼下这一幕,顿时想起之前那些画面,将他吓得脸色发白,猛然上前就挥手将阿皎手里的瓷碗打落在地。
“啪”的一声,顿时就药汁四溅。
阿皎正喝了几口,这么一来就止不住猛地咳了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如意见状不妙,立刻屈膝行礼。
萧珩看着打落在地的瓷碗,深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一地狼藉。他双眸幽深,似是魔怔一般,目光缓缓落在了阿皎的脸上,见她嘴角残留着药汁,立马上前执起她的手,道:“谁让你喝的!”
“世…世子爷?”阿皎被吓得有些懵了。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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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一见萧珩的反应这么大,便晓得阿皎在世子爷心目中的位置不一般——居然连避子汤都舍不得她喝。这会儿她自知不宜久留,只福了福身就转身出了屋子,还识趣儿的轻轻将门合上。
一时屋内只余下二人,阿皎抬眸打量面前的男人,见他一张俊美的脸庞此刻颇为吓人。
阿皎的身子颤了颤,心下有些发慌。
她从未见过世子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不敢吭声,可是手腕子却像是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阿皎思忖片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对着面前之人解释道:“世子爷,这是…这是夫人吩咐的避子汤。奴婢想着,夫人大抵是误会了…”瞧着世子爷不说话,阿皎的声音越来越弱,继续道,“…奴婢昨夜并未真正伺候世子爷,想来这避子汤喝了也无关紧要。”再者,就算她真的同世子爷行了男女之事,这避子汤也必须是要喝的。
萧珩双目有些泛红。他低头看着被他握着的白皙腕子,见她吃痛忍着,这才松了松手。
小姑娘家的皮肤一贯娇嫩,被他这么大力的握着,手腕处顿时就出现了淡淡的红痕。萧珩不敢再用力,目光复而落到地上,看着那一大滩褐色的汤药痕迹,忽的呼吸一窒,而后沉声道:“以后别喝这些。”
不许她喝避子汤?
阿皎不晓得世子爷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可她心里明白,她不喝避子汤,除非世子爷不真的碰她。阿皎顺从的点了点头,乖巧道:“奴婢晓得了。不过这避子汤真的不打紧…”
这会儿萧珩回过了神志,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而明亮,一时失了神,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不行。”
这语气,坚决的很,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嗯?”阿皎怔了怔。
萧珩喃喃道:“不许喝。”似乎怕她不放在心上,他将人搂进怀里,强调道,“永远都不许喝。”这避子汤到底是避免受孕的汤药,对身子总归会造成损害。这一世他会让她健健康康的,然后替他生儿育女…一个两个还不够,他还要很多。
“哦。”阿皎似懂非懂,只糊里糊涂应了下来。不过说实话这汤药的确有些难喝,能不喝最好。
萧珩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估计又吓到她了,心下也有些内疚,只不过那场面的确教他吓了一跳,他以为…
阿皎见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也不明白世子爷为何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此刻也不多问,只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片刻之后,才忍不住道:“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
“这件事情你不用在意,我会同母亲说的。”他低头看着她,双眸平静,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且你我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男女之事,你为何不说清楚?”他可不会以为,她是觉得喝避子汤好玩来着。
阿皎翕了翕唇,却没发出声音。
萧珩却是懂了:“母亲让你好好服侍我,是不是?”
见他语气淡然的说出这些话,阿皎也不敢再隐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昨日那些事儿虽然令她脸红心跳,可她心里头到底是存着感激的,感激世子爷没有真的碰她。她不过是他的丫鬟,昨晚她作茧自缚是活该,世子爷忍不住要了她她也不能说什么。可偏生他忍住了。就算她没有经历过那事儿,感受着那般炙热的坚硬如铁,也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也是那会儿让她明白,世子爷并非不近女色。
兴许…他对她的感情的确不如她想象的来得浅。
方才他神色紧张,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关心她的身子,这避子汤,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汤药。
萧珩想了想,则道:“我会找个时间和母亲好好谈谈,你…”萧珩忽然觉得有些烦恼,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正人君子般柳下惠?”
阿皎没说话,因为她心里压根儿就不是这么想的。嗯,世子爷才不是正人君子呢。哪有正人君子总是喜欢和她搂搂抱抱的?
萧珩俯身含上了她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的小嘴,无奈叹息道:“我也会忍不住,下一回若你再给我端来什么鹿血酒,你就不是单单用手了。”
这人真是…
如此露骨的话,令阿皎耳根子霎时发烫,赶紧低头认错道:“奴婢知错了,下回一定不会了。”
心里却道:你明明知道是补精气的酒,怎么还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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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唐慕礼约了萧玉缇出来,想着那日的事情,如今心有余悸。
此刻唐慕礼正在一品居的雅间坐立不安的等着。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身量高挑,瞧着文文弱弱的,俨然是个老实木讷的书呆子模样。平日里他面颊带笑,端得一副憨然傻样,目下却愁眉深锁,颇有些烦恼。他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小厮,正想问萧玉缇有没有来,小厮却道:“公子你足足早来了半个时辰,这会儿萧六姑娘估计还未出门呢。”
也是。
唐慕礼烦恼的将眉头又蹙紧了一些。
…也不晓得玉缇有没有生气。不对,她肯定是生气了!
平日里玉缇道他是个榆木疙瘩书呆子,如今细想,此言倒是不假。若非回了府中,经妹妹提醒,恐怕他都还没想到这一层。
唐慕礼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双眸温柔,一时心里头暖暖的。
这是她亲手给自己绣得荷包。
玉缇最不喜欢这些针线活儿,却为了他绣制了这只荷包,足见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晓得她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就算被她打被她骂,他都觉得甘之如饴。若是有朝一日她好端端的同自己说话,那他估计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半个时辰后,着一袭水蓝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萧玉缇同贴身丫鬟相思来了一品居。
唐慕礼见状,赶紧让人上茶。
可萧玉缇却有些不耐烦的道了一声:“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唐慕礼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很是歉疚道:“玉缇,我…我…”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冲着身边的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会意,便寻了个原由领着萧玉缇身边的丫鬟相思一道出了雅间。
萧玉缇心想:好啊,这个唐木头,居然还会学将她身边的人撵走了。
唐慕礼瞧着面前的萧玉缇,见她一张小脸俏生生粉嫩嫩的,总觉得越看越好看。他同她是一起长大的,自小就知道她是自己将来要娶的人。他唐慕礼的人,他当然要护她周全,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瞧着她一日比一日漂亮,他就有些担心别的男子会喜欢上她。
“玉缇。”唐慕礼轻唤了一声。
萧玉缇拧着眉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娘没有同她说,可她在府中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依着老祖宗和爹爹对她五姐姐的宠爱,若是五姐姐真的瞧上了唐木头,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好在有娘亲在,她少了一份担忧。只是…萧玉缇抬头看着一眼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人,许是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她都没有好好打量过他。
如今将他眉眼清俊,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墨绿色锦袍,倒是人模人样的。
哼,也难怪那她五姐姐瞧得上眼。
萧玉缇不悦的瘪了瘪嘴。
瞧着面前姑娘粉嘟嘟的嘴,唐慕礼有些脸红,却仍是没忘记这次约人家出来的初衷,他认认真真道:“玉缇,你放心,我答应你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不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只娶你。”
平日里唐慕礼不大会说话,眼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贯活泼开朗的萧六姑娘也止不住脸红,霎时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故作不悦道:“谁稀罕你娶了!”
唐慕礼却道:“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我稀罕你啊。玉缇,上回的事情,我考虑的不大周全,这才害得留了后患。”
也知道留了后患了。萧玉缇心里不满的想着,可心情却因为方才唐慕礼的话好受了些,她看着唐慕礼道:“我五姐姐生得楚楚可人又知书达理的,上回在桃林宴,我瞧着也有不少公子哥偷偷往她身上瞄,怎么?难不成你不喜欢吗?哼,你若是不喜欢,怎么会恰好遇着她落水…唐慕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话说的,越说越像真的似的。
唐慕礼老老实实交代:“那日我本来想替你折几枝桃花,却不晓得会无缘无故遇着你五姐姐,恰好你五姐姐身边没人,又失足落了水,所以我才下去救人…”他顿了顿,继续说着,“后来我瞧着她衣衫湿透了,就想着她到底是姑娘家,而且又是你庶姐,所以就将袍子脱了下来给她穿上。可是玉缇你放心,我一眼都没有看。”
最后一句,不强调也就算了,这一强调,萧玉缇就忍不住想到那个画面。
那她五姐姐,身子虽纤弱些,比她也早出生几个月罢了,可身上该长肉的地方没一个落下,可她自己却是两个瘦瘦的小包子。她可是知道的,男人都喜欢丰乳肥臀的姑娘,这唐慕礼身边虽然没有女人,可到底是男人。
是男人,都是这德行。
萧玉缇垂了垂眼没说话。
这可把唐慕礼给急坏了,忙急急道:“我这次来,除了道歉,更是想安慰你。玉缇,这件事情你别多想成不成,你看…咱俩都快要成亲了。”
说起这成亲,又戳到了萧玉缇的痛处,她顿时红了眼眶,不悦道:“我才不想嫁你,你要娶就娶我五姐姐吧。反正我爹爹和老祖宗都寻思着将五姐姐许给你,你娶她好了!”
这…都是什么话啊!
唐慕礼再傻,也明白萧玉缇在靖国公府的处境,那萧五姑娘,靖国公和老太太有多重视,他也是知晓一二了。唐慕礼心疼面前这小姑娘,知道她在府中风光,可真心疼她的只有她的母亲兰氏和兄长萧珩。唐慕礼袖中的手顿了顿,紧张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大着胆子将面前这小姑娘搂紧了怀里。
萧玉缇身子颤了颤,没想到一向呆呆的唐慕礼居然会抱她。
她顿觉脸红,却没有做出拒绝的举止,只嘴上不满道:“你放开我!”
未来的媳妇儿抱在怀里了,香香软软的,唐慕礼哪里舍得放开?他将双臂搂紧了一些,下巴欲抵着她的发顶,却不小心被她发髻上的珠花戳到了。他吃痛的蹙了蹙眉,不过还是没有放手,只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低低的说道:“就算你讨厌我,不喜欢我,这辈子你都是我媳妇儿,你及笄了我就娶你。”
这话听着萧玉缇心里甜滋滋的,都有些甜的冒泡了。
唐慕礼道:“若是再有下回,我肯定喊人来救你五姐姐,才不会因一些不相干的人而惹你生气。还有你放心,我爹娘只认定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你五姐姐再好,你爹爹和老夫人再如何的安排,我们唐家的大门只为你一个人敞开。玉缇,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萧玉缇小声道。这还是她认识的唐木头吗?
唐慕礼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只要一想到你不想嫁给我了,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媳妇儿都没了,他还不赶紧上去追着然后抱住。唐慕礼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见她也在看自己,目光落在她分粉嘟嘟的红唇上,吞了吞口水,弱弱道,“玉缇,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就一下。”他怕她生气,又补充道。
今日唐慕礼说得话哄得这萧六姑娘心里欢喜,这心情好了,自然什么都应允了。不过这会儿她心里早就讨厌极了萧玉纤,往常她还念着姐妹之情,如今她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干脆还同她抢起夫君了,教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她晓得以娘亲的性子,肯定会好好教训她那五姐姐的,这会儿娘亲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不会再同情了。
活该呢!
一想起这个五姐姐,萧玉缇就怒了,她忙抬头,见他犹犹豫豫便忍不住气呼呼道:“还亲不亲了,不亲我走了!”
“亲!我要亲的。”
唐慕礼对着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无从下嘴,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算是解了解馋。
萧玉缇见他一副木讷样,弯着唇,一双杏瑶亮晶晶的,小嘴一张一合道:“傻样。”
能够一亲芳泽,唐慕礼心中雀跃不已,顿时俊脸泛着红晕,有些羞赧的伸手挠了挠头,霎时露出几分大男孩的天真憨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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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阁内,萧玉纤正在屏风后的木桶中沐浴。
身子经过几日调养,自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那日的水实在是太凉,她不小心伤了身子,这几日的脸色不大好看。
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念及此,萧玉纤微蹙峨眉。
只是——
一想到那日唐慕礼高大挺拔的身姿,她一颗小心脏就“噗通噗通”的乱跳。那日娘亲同爹爹说得话,她在卧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爹爹最疼她,肯定会同意的,至于老祖宗,向来护着她。萧玉纤起身,任由身边的丫鬟替她擦拭干净,低头看着自己这玲珑有致的身段和一身的冰肌玉骨,忍不住脸烫了起来。
日后她能伺候唐公子,唐公子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萧玉纤的脸顿时又烫了几分,她穿好衣裳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看中镜中的人儿,细长的柳叶眉,清澈明亮的眼眸,精致小巧的琼鼻,粉如花瓣的菱唇。这般姣好的面容,在沐浴之后尤为娇美。萧玉纤拿起一盒口脂,打开之后用手指蘸了蘸,然后微微抿了抿,瞧着唇色抹得深了些,这脸色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梳完了发髻,萧玉纤又从妆奁中拿起一支羊脂玉兰花簪子插上。
经过装扮,镜中的姑娘越发的靓丽明媚了起来。
萧玉纤满意的弯了弯唇。
正装扮完,却见陆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萧玉纤嘴角噙着笑意,见自家娘亲这副紧张的神色,倒是有些诧异。她可知道娘亲素来性子恬静淡然,便疑惑的问道:“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氏看着面前娇花一般的女儿,蹙着眉问道:“你…你的荷包呢?”
荷包?
萧玉纤想起那个荷包就有些失落,连眉头都忍不住蹙紧。
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里头还绣着她的生辰八字,她本来想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将这个荷包亲手送给唐公子。未料桃林宴之后,那荷包便不小心遗失了。
哎,只能再绣一个了。萧玉纤蹙着眉想着,之后抬眼不解的问这陆氏:“那荷包女儿不小心丢了,娘亲为何无端端问这个?”
陆氏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这会人府上来了人…”她叹了一声,继续道,“那人正拿着你亲手绣得荷包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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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萧玉纤的面容旋即就僵住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忙急着问陆氏:“娘,今日是何人来提亲?”谁人会如此突然来提亲呢?绝不可能是唐家,若是唐家,娘也不会是这般表情。
陆氏道:“是梁家。”
在晏城,这梁家也就是梁永年前梁副将家。
说起这梁副将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主,之前跟着康王征战沙场,虽然没有立下什么赫赫战功,在军中也算是有名望的前辈了。康王为将时,这梁永年是副将,后来康王的儿子霍承修青出于蓝,风头比康王更甚。前两年康王卸甲,景和帝将大将军一职给了霍承修,而这梁永年因为无功无过仍是个副将,不过这职位说起来也是风光体面的,景和帝和没有怎么亏待他。只是去年的时候梁副将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伤势虽然养好了,却再也上不了战场了,所以也就辞去了副将一职,此后闲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