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男女之别的,这般想着,甄宝琼点头,道:“那就麻烦大表哥了。”
甄宝璐想说自己可以的,却听姐姐已经替她应下了,而后便见她这位大表哥,一手托着她的屁。股,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车。
甄宝璐小嘴微启,愣愣的瞧着薛让,暗道这大表哥不亏是武将的料,她虽然年纪小,可他也不过是个少年,抱起她来竟这般轻巧,简直像拎一只小鸡崽儿似的。又闻着少年身上好闻的清冽味儿,心道她这位大表哥还是挺有品味的。
甄宝璐弯腰进了马车内,又朝着外边瞧了瞧,见她这位大表哥并没有扶姐姐,而是姐姐身边的丫鬟将她扶上来的。
甄宝璐拧了拧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大表哥为何只抱了她?
甄宝璐心中疑惑,瞧见帘子掀起,对上自家姐姐清丽秀气的脸颊,倒是明白了。也是,她不过八岁,可姐姐已经十一了,和薛让虽说是表兄妹,可到底是要避嫌的,这肢体上的接触,自然能免则免。
原来她这位大表哥还挺细心的。
甄宝璐伸手打开侧边帘子瞧了瞧,见薛让翻身上马,腰板笔直的坐在马上,双脚踩在马镫上,颇有一番器宇轩昂之态。甄宝璐笑了笑,觉得这安国公府的人都挺友善的。
甄宝琼落座,见妹妹在看外面,随意问道:“瞧什么呢?”
甄宝璐侧过头,她这般的年纪,倒是没什么好避讳的,遂直言道:“我在看大表哥。”
看着妹妹这天真稚气的模样,甄宝琼弯了弯唇。
见姐姐笑了,甄宝璐继续道:“大表哥的脚真大。”她伸出双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甚是稀奇道,“有这么大,跟小船似的。”
甄宝琼再如何的端庄内敛,听了妹妹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车内是姐妹二人银铃般的笑声,骑在马上的薛让侧过头看了看,薄唇微微一抿,才夹紧马腹,亲自接这两位表妹回府。
到安国公府得小半个时辰,这回是甄宝璐重生之后头一回出门,自然新鲜了些。她撩开帘子瞧了瞧,这皇城的大街从来都是热闹繁华的,边上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子。
甄宝璐瞧的开心,忽然听见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儿,这才兴奋的冲着身旁的姐姐道:“姐姐,你瞧,是有人成亲呢。”
甄宝琼也看了看。
果真是迎亲的队伍。
穿着大红色喜袍的新郎倌儿骑在马上,是个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模样,因是成亲,这脸上全是喜悦的笑容。
甄宝璐朝着那大红花轿看了看,喃喃道:“真好。”
姑娘家一辈子最期盼的,就是嫁一个如意郎君,昔日她也曾憧憬过自己嫁人时的模样。可没想到,她上辈子活到十七岁,还是没机会穿上大红嫁衣。不过,好在她姐姐顺利出嫁了呀。
遇到迎亲队伍,马车停在边上让行,骑在马上那年轻俊美的少年,朝着趴在车轩上看得出神的小姑娘看了一眼。如今她才八岁,可这眼中流露出的期盼和开心,仿佛自个儿就是那花轿中的新娘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薛让心里有些堵得慌。
而甄宝璐看着那迎亲队伍走远,正准备将小脑袋缩回去,稍稍抬眼,便见她这位薛大表哥一张俊脸阴沉沉的。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了?
甄宝璐抿了抿唇,觉得她这位大表哥当真是个怪人。一时也不再多想,还是继续同自家姐姐聊起天来。
待马车到安国公府的外边,甄宝琼先下马,而后亲自扶自家妹妹下来。
这时候,甄宝璐才想起薛让来,稍稍撇过脑袋,看了看他。见他果真没有过来扶她的意思。
不扶便不扶,不过就是一件小事罢了,可不知怎的,甄宝璐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是自己惹的她这位大表哥不悦了,可偏生她什么都没做,冤枉的很呐。
同一个小姑娘闹什么脾气啊。甄宝璐心下不满,踩着马凳下车的时候,左脚上的鞋忽然掉了下来。
甄宝璐“啊呀”一声,便抬起只穿着袜子的小脚丫子,看了身旁的甄宝琼一眼,脸颊红扑扑道:“姐姐。”
甄宝琼笑:“怎么这么不小心?”
甄宝璐也是无辜,她不过是分心了。
今儿甄宝琼和甄宝璐各带着一个丫鬟过来,甄宝璐带来的,是稳重些的香寒。香寒一见自家姑娘的鞋子掉了,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她也是见怪不怪了,便无奈摇头,赶忙过去捡鞋子。
哪知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年轻高大的少年郎,便这般弯腰将落在小姑娘身旁的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捡了起来,大手轻轻掸了掸鞋上的灰尘,而后才淡淡道:“把脚抬起来。”语气倒是挺不招人喜欢的。
“…哦。”
甄宝璐没想太多,乖巧的将左脚抬了起来。
却见她这位大表哥单膝跪地,一手握着她的小脚丫子,一手将鞋子慢慢替她套上。
第015章 沉鱼【二更】
饶是薛让母亲早逝,在安国公府不受宠,可好歹也是嫡出的长子。哪有这般姿态替一个小姑娘穿鞋的道理?
甄宝璐愣了片刻忙反应过来,欲将被薛让握在手里的脚丫子抽出来。
她一动,快要穿进去的鞋子再一次落了下来,堪堪落在了薛让的掌心。
甄宝璐有些为难,低低道:“大表哥?”又忍不住向身旁扶着她的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却不知她这位素来稳重的姐姐,表情也有些木木的。
也难怪甄宝琼会惊讶了。她同这位大表哥接触不多,可每回瞧见他都是一副淡然寡言的模样,哪会做出这般的举止?若妹妹是个妙龄的姑娘,甄宝琼便要多想了,奈何她妹妹只是个小女娃,甄宝琼只道这位大表哥待妹妹好。
可是…
甄宝琼道:“不用麻烦大表哥了,让丫鬟来就成了。”只是她话说完,却见薛让还是没起来。甄宝琼一时也没法子,只朝着妹妹投去无奈的眼神。
甄宝璐抿了抿唇,也不好再拒绝她这位大表哥的好意的,乖乖的将自个儿的脚置于他的掌心,低头看他,小声道:“谢谢大表哥。”只是甄宝璐心里到底过不去那道坎儿,毕竟她不是真的小孩子。上辈子就是徐承朗,也没摸过她的脚啊。
她站在薛让的面前,一低头便能看到少年英挺的鼻梁,还有那静静垂着的眼睫,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
便是上辈子对她痴情一片的徐承朗,也不曾这般待她。
将鞋子穿好了,薛让才起身。
这么一来,甄宝璐这娇小的个子,自然只能抬头仰望他。她再次道:“谢谢。”说着便将脚缩进自己的裙摆下面。
薛让道:“不碍事。”之后稍稍垂眼,瞧着面前小姑娘如此稚嫩的脸,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他道,“两位表妹随我来吧。”
也不提再这小小的插曲,将二人领了进去。
甄宝璐抬头看了看走在前头少年的背影,这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左脚上穿的鞋子,表情有些发愣,还是甄宝琼轻轻喊了几声,甄宝璐才回过神来,跟着自家姐姐一道进去。
安国公府的府邸坐落在隆安胡同,宅子坐北朝南,府邸布局分为东西两路,长房住在东院,而二房住在西院。
薛宜芳是长房嫡出的姑娘,住在东院西厢房的香雪坞。
甄宝璐不像甄宝琼,是头一回来安国公府。不过她并非没见过世面的,虽见安国公府雕梁绣柱、画栋飞甍,也只是淡淡扫过,并不觉得稀奇。甄宝璐自己瞧不见自己的模样,可落在旁人的眼里,便觉得这年幼的小姑娘,不但穿着打扮落落大方,一言一行也是颇有仪态,不亏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
穿过月洞门,瞧好遇上了刚从香雪坞出来的安国公。
安国公薛重渊已过而立之年,生得伟岸英俊,倒是显得极年轻。这会儿只穿了一身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腰际戴着玉佩香囊,原是温和的脸庞,待看到长子时,登时沉了沉。
薛让行礼道:“爹。”
安国公点点头。
跟在后面的甄宝琼喊了一声:“舅舅。”
看到外甥女,安国公倒是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走到甄宝琼的面前,笑容和煦道:“琼儿。”
甄宝琼忙介绍道:“舅舅,这是阿璐。”然后看着甄宝璐说道,“还不叫舅舅。”
甄宝璐乖巧道:“舅舅。”
安国公瞅了瞅站在外甥女身旁的小姑娘,见她生得玉雪精致,一双大眼睛灵气逼人,瞧着便是个聪明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知是妹夫续弦所出,安国公并未对小姑娘心生反感,反倒因徐氏对外甥女关爱有加的缘故,对这位并无血缘关系的外甥女多了几分喜欢。
安国公端着长辈温暖的笑意,道:“倒是个乖巧的姑娘,舅舅可是经常听你姐姐提起过你。”
提她什么?
甄宝璐知道,她这位姐姐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在安国公的面前,肯定是说她的好话的。甄宝璐抿了抿唇,声音清润道:“姐姐也经常和阿璐提起过舅舅,还让阿璐临摹舅舅的字呢,说舅舅的字颇有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风范。”
安国公对书法颇有研究,可大周尚文,书法出众者比比皆是,安国公的名声并不算响亮。可这番话,安国公还是极受用的,一时笑容愈发灿烂。
甄宝璐看着这位安国公笑得亲切,再看立在一旁的少年,见他一如既往的身姿笔直,虽没什么表情,可她总觉得她这位大表哥挺可怜的。她先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到,这位安国公对嫡长子的不喜倒是出乎了她的想象——连对她这位压根儿没什么关系的外甥女都和和气气的,为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态度?
安国公又说了几句,之后才交代长子道:“带你两位表妹进去吧。”
待安国公走后,甄宝琼才伸手拉了拉妹妹的衣袖,弟弟问道:“我何时同你提过舅舅的字?”
甄宝璐笑了笑,说道:“前几日我在姐姐的书房里写功课,无意间看到过一本字帖,听葛嬷嬷说是舅舅的字。”
甄宝琼这才懂了,笑盈盈抬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尖儿,道:“你倒是机灵。舅舅最喜欢别人夸他的字。”
甄宝璐笑了笑,既然她想同姐姐相亲相爱,便要在安国公府之人面前好好表现,不能丢了姐姐的面子。待同姐姐说完话时,甄宝璐却见走在前头的大表哥同她们的距离拉得有些远了。
甄宝琼忙道:“咱们走快些吧。”
甄宝璐点头,二人很快便到了薛宜芳的香雪坞,还没进院子呢,便听得里面一阵阵小姑娘的笑声,很是热闹。
之后有眼尖的丫鬟瞧见了,道:“姑娘,齐国公府的表姑娘来了。”
便见薛宜芳很快就走了出来,看着进来的甄宝琼和甄宝璐,开心的打了招呼,之后才拉着甄宝璐的手道:“你可是头一回来我这儿,我得好好把你介绍给大家。”小姑娘之间亲热的快,只要性子合,很快便亲如姐妹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表妹,二妹妹可是盼了很久了。”
说话的是个穿着玫红色襦裙的姑娘,白皙的鹅蛋脸,大大的杏眼,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长房就薛宜芳一个闺女,那这位称薛宜芳为二妹妹的姑娘,自然便是二房的薛宜蓉了。
看到含笑的薛宜蓉,甄宝璐便不得不想起另外一个人了。
她,应当也在吧?
甄宝璐袖中的手紧了紧,果真见薛宜萱的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粉衫姑娘。甄宝璐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还是甄宝琼反应快,朝着这位姑娘行了礼:“福安县主。”
这位粉衫姑娘便是当今宣和帝的妹妹晋阳长公主的独女,福安县主沈沉鱼。
福安县主沈沉鱼,容貌其实算不上沉鱼落雁,只是她是皇城响当当的才女,因出身显贵,名声比甄宝璋还要盛。上辈子沈沉鱼和甄宝璋是女学同一届的学生,甄宝璋以第二的成绩结业,而得了第一的,便是这沈沉鱼。
甄宝璐从来不会管女学之事,在甄宝琼退学之后,更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她不喜欢沈沉鱼。
仅仅是因为上辈子沈沉鱼爱慕徐承朗,最后仗着自己的身份,如愿嫁给了徐承朗,而她同徐承朗定亲之后,还特意私下羞辱过她。
若非有她姐姐在,以她骄傲冲动的性子,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沈沉鱼笑容清浅,她知齐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打小熟读诗词的,特别是那甄宝璋和甄宝琼。她也知这二位也是要进女学的,便对这两位多留心了些。甄宝琼她是见过几回的,的确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料。沈沉鱼朝着甄宝琼笑了笑,说道:“今儿咱们都是为宜芳庆生来的,甄四姑娘不必多礼。”说着还亲自去扶她。
瞧见甄宝琼身旁的小姑娘,沈沉鱼自然知道了这位是齐国公府的六姑娘。沈沉鱼对这等年幼的小姑娘本是不上心的,可见她一张稚气的小脸生得唇红齿白,暗叹倒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她仿佛听说过,这位甄六姑娘不是读书的料,那日后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草包美人。
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沈沉鱼只道这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才微笑道:“甄六姑娘。”
甄宝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轻垂眼帘道:“见过福安县主。”
几位小姑娘见了面便是认识了。薛宜芳赶忙招呼道:“咱们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进来坐。”
薛宜蓉将沈沉鱼迎了进去,薛宜芳便亲昵的拉着甄宝璐的手,叽叽喳喳抱怨着她们来得太迟。
甄宝璐忽的想到了什么,猛然朝着自个儿的身后看了一眼。
见没人了,才眉头一蹙。
“阿璐,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呢?”瞧着甄宝璐发呆,薛宜芳轻轻捏了捏她肉呼呼的手背。
“…啊?”甄宝璐愣愣回过神,这才喃喃道,“没、没什么。”
心下却道:她这位大表哥也真是的,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第016章 争宠
暂且将她那位阴晴不定的大表哥放到一边,甄宝璐随薛宜芳进屋,见这香雪坞装饰的温馨雅致,家具摆设皆是珍贵的黄花梨木和紫檀木。薛宜芳虽然年纪小,待客倒是有模有样的,拉着甄宝璐落座,将一盘碧绿晶莹的葡萄移到她手边的小几上,说道:“璐表妹你尝尝,这是南宛进贡的葡萄,瞧着虽然小,可吃起来可甜了。”
甄宝璐给面子的尝了一颗,弯眸一笑道:“的确挺甜的,跟蜜似的。”
薛宜芳笑盈盈道:“那璐表妹多吃点儿。”又看着甄宝琼道,“琼表姐也尝尝吧。”
甄宝琼也尝了尝,却见那沈沉鱼坐在对面,怕薛宜芳只顾着她们忽略了沈沉鱼,忙对薛宜芳道:“你去招呼县主吧。”
沈沉鱼最不缺的便是众星拱月了,这会儿看着薛宜芳招呼这两姐妹,倒也没放在心里,待听到甄宝琼的声音,又见姐妹二人尝着葡萄,只觉得这姐妹二人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尝过什么好东西,便淡淡启唇道:“不必了,这碧玉葡萄我府上多得是,每回皇帝舅舅都会亲自派人送到公主府来,我吃得多了,有些腻了。若是甄四姑娘喜欢,明日我让府上下人给你送一些去。”
薛宜蓉是沈沉鱼的跟班,自然是最给面子的,忙道:“也是,皇上待县主一向疼爱,便是后宫的嫔妃,也没县主这般的皇宠。”
沈沉鱼微微一笑,道:“宜蓉你可别这么说。”话虽如此,可沈沉鱼心里还是极受用的。
甄宝琼一时也不再说话。
甄宝璐见自家姐姐这般好心,未料这沈沉鱼竟这般嚣张,登时有些坐不住,欲替她姐姐说话,只是她姐姐太了解她,见她脾气要发作,便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需说话。
也是,今儿到底是薛宜芳的生辰。
甄宝璐抿了抿唇,看着那笑脸盈盈的沈沉鱼,眼下她年纪还小,脾气不加掩饰,再过几年,便端得一副端庄矜贵的架子,而这骨子里的劣根性还是没改变多少。若是不出意外,这沈沉鱼还是会嫁给徐承朗吧。她那位舅母,对这位县主儿媳妇可以一千个一万个满意呢。
也好,她舅母和沈沉鱼凑到一块儿,她正好站在一旁看好戏呢。
这么一来,甄宝璐吃起葡萄来越发觉得甜了。
沈沉鱼望了这对姐妹一眼,见那年幼的甄六姑娘弯着眉眼看着她,登时有些不自在,可偏生她双眸清澈干净,模样又玉雪可爱。沈沉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是否是自个儿脸上的妆容花了,这才寻了借口,在丫鬟的陪同下去里间坐坐顺道补妆。
薛让自薛宜芳的香雪坞出来,倒是在抄手游廊上遇见了薛谈。薛谈一见着这位兄长,便阔步过去,道:“大哥。”今儿去齐国公府接两位小表妹,本是薛谈的事儿,他倒是没想到,素来不爱出门的大哥会愿意帮他,这会儿便感谢道,“今儿这事儿倒是麻烦大哥了。”
客套一番之后,薛谈才说起了正事儿:“长宁侯府的徐公子送来了帖子,约咱们三日后一道去西郊骑马。大哥,你去吗?”
薛谈知晓他这位大哥是不愿意去的,也知道徐承朗特意约他们,肯定是因为上回在齐国公府投壶一事。徐承朗年纪轻轻虽然稳重,可到底还年少,哪有服输的道理?怕是想借此机会再同他大哥切磋切磋。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儿,年纪的公子哥儿,切磋比较才能精进。而且,薛谈觉着,他这位深藏不露的大哥,肯定不会只单单擅长投壶,这骑术他也想见识见识。
薛让瞧了一眼薛谈,道:“好。”
这下倒是轮到薛谈愣住了。
他还以为说服大哥要花一番功夫呢,哪知道这么容易。到底年轻,薛谈面露喜色,忙道:“那成,我这就让人回话去。”之后忙道,“那大哥你先去忙,我这就过去了。”
薛让点点头,知这位二弟的秉性,待他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淡。
甄宝璐同姐姐陪着薛宜芳用了生辰宴,回去的时候,特意同老太太道别。老太太看着这对姐妹花,宠溺的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念叨着有空便要多来走动走动。甄宝琼点头应下,带着妹妹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薛宜芳和薛谈将姐妹二人送到门口。
甄宝璐看着薛谈薛宜芳两兄妹,这会儿倒是记起她那位大表哥了,可他俩到底不熟,她自然不好问什么,想来便如她姐姐所说的,是个寡言的性子,不大喜欢和人交往。不过——先前替她穿鞋的时候,明明很好的啊。
甄宝璐带着疑惑上了马车,甄宝琼见妹妹安安静静的,便捏了捏妹妹的脸颊,道:“想什么呢?”
甄宝璐回过神,对上自家姐姐的眼神,心道:她姐姐越来越爱捏她的脸呢。
“没什么,只是…”甄宝璐想了想,才不满道,“我不喜欢那个福安县主。”
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着方才那福安县主的举止,的确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到底是不能得罪的。妹妹年纪小,不开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当下甄宝琼就安慰道:“倒也没什么,反正咱们接触的机会不多。”
也是。甄宝璐粲然一笑,说道:“姐姐说得对。”
回府之后,甄宝璐也不去想沈沉鱼的事情。
上辈子沈沉鱼私下羞辱过她,可想想那时候徐承朗已经定亲了,她还纠缠不清,的确太过掉价。这辈子她甄宝璐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便是上辈子不曾想过的女学,都会尽力去试一试,她不信自己寻不到好夫家。
这么一想,甄宝璐便越发用功的念起书来。
甄宝璐生得聪慧,如今心无旁骛的勤奋念书,自然没有不进步的道理。起初谢夫子见甄宝璐突然勤奋,虽然有些惊讶,却也觉得这小姑娘本性难改,怕是一时兴起,待这新鲜劲儿一过,肯定又要坐到最后一个位置偷懒去了。哪知这几日这小姑娘不但认真听课,按时将她布置的功课写完,还时不时跑过来向她请教。
甄宝璐一头扎进书堆里,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日长宁侯府的徐绣心忽然给她带了话,邀她一道去看徐承朗骑马。
第017章 再遇
徐承朗去骑马,她过去做什么?
甄宝璐蹙眉欲拒绝,不过想起上辈子,她喜欢和徐承朗待在一块儿,也喜欢他骑在马上的英姿,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过去看的。徐承朗是她最亲近的表哥,他出风头,她也与有荣焉。
甄宝璐想了想。
撇去上辈子他最后娶了沈沉鱼,其余留给她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只可惜她不愿意将就,心里膈应的很,便是她这辈子能嫁给他,只要一想到她舅母的嘴脸,她就觉着她这位徐表哥也没有多好了。
香桃见自家姑娘不说话,遂再问了一遍:“姑娘要去吗?”
甄宝璐没有多想,将手里捧着的《九章算术》翻了一页,道:“就同绣心表姐说,我这段日子课业忙,没法过去。”假使她过去,看到的也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少年郎,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刚进来的甄宝琼,看到妹妹捧着书这一脸的书呆子模样,微笑道:“妹妹。”
“姐姐!”
甄宝璐立马将书放下,自玫瑰椅上下去,走到甄宝琼的面前,仰头道:“姐姐怎么过来了?”
甄宝琼道:“葛嬷嬷做了些点心,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甄宝璐眼眸弯弯,撒娇道:“姐姐真好,我刚好饿了。”
甄宝琼命丫鬟碧竹将红木雕花食盒内的冰糖莲子粥,及丝饼和栗子糕端了出来,轻轻搁在了紫檀西番莲纹半圆桌上。甄宝璐接过筷子夹了一块丝饼,轻轻咬了一口,才双眸含笑道:“这丝饼玉粒莹澈,琼酥玉腻,当真是好吃,葛嬷嬷的厨艺可真好。”
甄宝琼宠溺道:“既然喜欢,便多吃些。”而后随意拿起方才妹妹在看的书,甄宝琼翻了几页,才略微蹙起了眉头。
甄宝璐咬了一口丝饼,声音有些含糊,不好意思道:“我随便拿的…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是正常的,甄宝琼知道妹妹聪明又用功,可这《九章算术》太难,岂是她一个小女娃能看得懂的?
甄宝璐舀了一口莲子粥,小姑娘虽然活泼,可吃起东西来,倒也是颇有仪态,没有发出半点瓷器碰撞的声音。不过这书,自然不是甄宝璐随便拿的,这辈子她有优势,且她只要花心思,东西学起来倒是挺快的,她之所以会看这《九章算术》,是因为上辈子她最不擅长的便是这方面。仿佛姑娘家学起这个来尤为吃力,上辈子她姐姐和甄宝璋最不擅长的也是这门算术。
甄宝琼笑笑道:“看看也无妨。”
甄宝璐笑着点头。
甄宝琼道:“方才你说不去,可是做什么?”
甄宝璐抿了抿嘴,声音低了些,道:“倒也没什么,只是绣心表姐让我明儿一道过去同她看徐表哥骑马。”
这段日子甄宝琼同妹妹走得近,当然察觉出妹妹待徐承朗的不一样。昔日她这位妹妹待徐承朗比府中堂兄还要亲热,而这几日,妹妹却鲜少提起过徐承朗。细细回忆起那日弟弟们洗三礼的场景,甄宝琼便觉着,应当是妹妹和徐表哥闹脾气了。甄宝琼欣赏徐承朗,觉着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惹妹妹生气,那么…
甄宝琼低头一瞧,见妹妹一张小脸粉嫩玉润,可爱极了。在她看来,妹妹便是这世上最漂亮最聪慧的小姑娘。
都是表兄妹,实在不应该闹脾气啊。
甄宝琼心叹一声,说道:“这几日你用功,姐姐都看在眼里。离小试还有半个月,一直关在屋子里念书也不是个办法。明儿不正好是休沐日嘛,你同绣心表妹素来不对头,如今她诚心相邀,也好趁此机会好好同她冰释前嫌。她不过是被舅母惯得娇气了一些,没什么坏心眼儿的。”
甄宝璐心知,在她姐姐的眼里,这世上哪有什么坏人?一时她也招架不住,端得一张无奈的小圆脸,连连道:“我听姐姐的还不成嘛。”又怕姐姐继续说,甄宝璐伸手从菊瓣纹白瓷小碟中拿起一块金黄软糯的栗子糕,塞到甄宝琼的嘴边,道,“姐姐也吃。”
对上妹妹湿漉漉的大眼睛,甄宝琼顿了顿,便接过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