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晓得不该多问,只恭恭敬敬道:“不知国公夫人想问什么?”
蒋氏道:“今日下午我家六姑娘可是去了贵店买了一些糕点。”
听到这个,月娘含笑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妩,道:“六姑娘的确来了敝店买了桂花糕和枣泥糕,还在里屋的雅间坐了半个时辰,等吃了大半才出去。那会儿大概是申时了,奴家还想着这小姑娘个子小小的胃口还不错,真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一落,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而一侧的沈嫱却道:“你胡说,六妹妹明明——”
“嫱姐儿!”三房的林氏赶紧喝道。眼下有外人,这话岂是能随便乱说的?
月娘弯唇笑了笑,道:“当着老太太和国公夫人的面,奴家哪敢乱说?况且那会儿玲珑斋外面还停着马车,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作证。”
月娘说得坦荡自然,瞧着根本一点儿都不像是胡说。反倒是沈嫱,居然敢如此污蔑自己的堂妹。
林氏身为沈嫱的嫡母,心里头骂了一声“蠢货”,跟着徐氏这个母亲,养成了骄纵的性格,竟然比嫡女还要过分,今天还出言冤枉沈妩,而沈妩是未来祁王妃,虽说现在祁王被禁足,可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儿,这可是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而且她心里也偏袒沈妩的,只觉得沈嫱太过分。说句难听的话,就算今日沈妩真的弄出私会外男的事情,说出来对她这个堂姐的名声也是有损的。枉她这些年还日夜勤奋,说什么饱读诗书,简直是个愚蠢到顶。
她也晓得她是为这位表姑娘抱不平,却也没必要拉自己的堂妹下水,而且…她这般对人家,而人家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林氏隐隐有些头疼。
温月蓁泪痕未干,静静垂着眉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完了,可还是不甘心,沈妩这般好好的,而且她知道以祁王这般的能耐绝对不可能因为这次禁足而失去了皇上的宠爱。皇上宠爱绾妃,二十余载,就算之前没有真心,可人心终究是肉做的,二十年的耳鬓厮磨,就算是做戏,也是无人可以代替的。
所以这位绾妃娘娘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是有着特殊的位置,而祁王是绾妃娘娘唯一的儿子,皇上自然会好好待他的。
温月蓁想着方才的周世子只觉得太过面目可憎,这般的纨绔子弟,让她跟着他,她宁可削发为尼。
事情弄清楚了,蒋氏赶紧让人将月娘带了出去。沈妩瞧着月娘在自己的身侧走过,却是一眼都没有看她,果真像是一点儿都没有说假话似的。
沈妩袖中捏着的手缓缓一松,不得不说傅湛想得的确周全。
温月蓁静静跪在老太太的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对着老太太道:“蓁儿愿意去庵子,从此青灯古佛,度过余生。绝对不会再影响定国公府。这次是蓁儿不是,有损定国公府的名声,蓁儿心里很是愧疚,希望姨婆不要再为四妹妹的事情苦恼。四妹妹是偏袒我所以才会出言对六妹妹无礼,四妹妹身子骨弱,还请姨婆不要太重的责罚她。”
她自己受了委屈,却把一切责任都怪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还句句为沈嫱这个妹妹求情。
老太太看着温月蓁如此懂事,一时红了眼,只觉得对不起那陵州的老妹子。老太太叹了一声,将温月蓁扶了起来,叹道:“罢了,蓁姐儿,是姨婆没有好好护着你。”
沈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只觉得温月蓁对她最好了。
这府中的姐妹,不管明面上对她如何的客客气气,可到底还是瞧不起她庶女的身份,可这位蓁表姐不会。自己病得那一个月,她几乎每日都来看她,那次她将蓁表姐介绍给孟先生,孟先生忍不住多夸了几句,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蓁表姐却为了自己想着拒绝孟先生收徒的意思,那会儿她心里感动,忙劝着这位蓁表姐不要做傻事,这才同她成了同门师姐妹。
如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自然很是心疼。
老太太虽然被温月蓁的一番话所感动,但是还是要狠狠责罚沈嫱。毕竟家有家法,如此嫡庶不分,让一个庶女大摇大摆欺负道嫡女的头上,若是不好好惩罚,估计以后还会重犯。
老太太自然是不肯让温月蓁去庵子的,而沈嫱,自有蒋氏严惩。老太太今儿心烦意乱,这才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存善居,只将沈妩一个人留下来。
沈妩知道老太太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忙坐在她旁边,抱着老太的手臂道:“老祖宗别难过了,当心伤了身子。”
老太太晓得沈妩的心里很是委屈,毕竟弄出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最是无辜,而且还被自己的堂姐这般污蔑…可眼下她居然还安慰自己。
一时老太太心里很是感动,只觉得这个孙女太过乖巧。她把孙女搂在怀里,心疼道:“阿眠,你放心,老婆子我会护着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听了老太太的话,沈妩心里很是心疼。她知道老太太其实最在意的就是温月蓁的事情,可是她也没有想到温月蓁有如此大的勇气,竟然敢说出去尼姑庵当姑子的这种话。
若是当个姑子,那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了。
而且这不是闹着玩的。
老太太安慰了一番孙女,说了一些话,然后由一旁的大丫鬟如意见她扶回了卧房。而沈妩则回了明澜小筑。
沈妩走到外头,却见韩氏还在等她,一时身形顿了顿。
沈妩知道今日的事情虽然都会以为是沈嫱的错,可是她瞒不过韩氏这个母亲。方才韩氏看着女儿战战兢兢的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所以才站在一旁干着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韩氏跟着女儿一道走在青石铺街的小径上,却没有说任何话语。直到和女儿一道回进了明澜小筑,然后把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一脸认真的问着沈妩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妩低了低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女儿…女儿的确去了祁王府。”
一时韩氏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女儿白白净净的小脸,心里想着:那会儿皇上赐婚的时候女儿还闷闷不乐,甚至生了一个月的病。如今却一心偏袒着未来夫君了,她知道那次在明远山庄祁王救了女儿,如此英雄救美,像女儿这般的小姑娘肯定会忍不住芳心暗许,而且祁王模样生得这般好。而眼下做出这般的举止,的确是让她烦心不已。
她知女儿有情有义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要是换作别人,急着撇清关系还差不多,又怎么可能去看祁王?
往好处想,这般的患难见真情,恐怕以后祁王也会好好待女儿的;若是往坏处想,女儿不顾姑娘家的矜持,在祁王的眼里,会不会成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姑娘?
韩氏正犯愁,沈妩忙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弱弱道:“娘,是女儿错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还敢有以后?!你这段日子就老老实实在明澜小筑,学习女红。学画之事暂且搁一搁,明远山庄这段日子也不用再去拉。”因着祁王之事,韩氏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把女儿放出去了。
沈妩凝眉,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突然发怒?可是跟着二舅舅学画之事,娘一直都非常支持的。
沈妩今日本就经历了一次胆战心惊,一时觉得有些委屈,而且这时候娘应该安慰自己才是,如此便一脸坚定道:“不,我就要跟着二舅舅学画。”
女儿这般的不听话,韩氏心里更加的生气,遂说道:“姑娘家好好学习女红就是,你这般胡闹,难道不想以后嫁过去得到祁王的宠爱吗?”
“娘亲对于女红也不是很擅长,爹爹不是照样喜欢娘亲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的学女红?”沈妩不服气得撅了撅嘴。
沈妩觉得娘太过于霸道,明明自己不会做的事情却偏要强求她。
韩氏看着女儿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夫君是世间难觅的宠妻,而祁王对女儿再好,也终究是一个王爷。嫁过去当王妃,可不是像她这般过着轻松自在的日子,也不是每天作作画享享清福的。
就说当年的绾妃。
那会儿绾妃还是名动晏城的才女,和韩氏有得一比。之后韩氏嫁入了定国公,而绾妃这个出自身份不及韩氏的却进了皇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且肚子十分争气,一年多就生下了四皇子傅湛,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实在是有福之人。
而且这二十年来,嘉元帝对绾妃的宠爱,旁人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的,因着这般,就连皇后娘娘都要退让三分。韩氏明白,若是一个男人这般护着女子实属正常,可是这个男人若是皇上的话那就有点不正常,如今皇上对傅湛如此,更能说明——其实皇上最在意的不是绾妃,绾妃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
至于祁王傅湛,在皇上眼里是如何的地位,又有谁真正清楚呢?
再说了,绾妃固然盛宠二十年都没有变,而风头不及绾妃的徐贵妃,却在生下三皇子傅沉之后就被封了贵妃娘娘的头衔,这身份地位可是比绾妃还要高上一大截,虽然不似绾妃这般成为众矢之的,却也是深宫之中极受宠爱的女人,而且同皇上更是青梅竹马。如此看来,皇上兴许对这位徐贵妃才是真爱。
而徐贵妃的儿子晋王傅沉,是一个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男子,之前皇上也赞过,说这晋王傅沉最像他。如今皇上这般对傅湛,兴许是为傅沉铺路。
沈妩并没有见过这个四皇子,却知他的名声,比起傅湛来还要差一截,可是若是在晏城的贵女圈提上一提,还是有不少小姑娘忍不住议论,皆是对这位晋王傅沉的仰慕之情。
毕竟这位晋王傅沉,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而且一贯低调。
听了韩氏的话,沈妩才觉得这绾妃的处境实属不易,娘担心她私会傅湛的事情被绾妃知道,兴许绾妃会越发不待见她。而绾妃为这个儿子付出了这么多,傅湛也是记载心里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在绾妃的面前偏袒自己,到时候受委屈的只能是她。
…娘这是在为她做打算。
一时沈妩心头酸涩,自己的娘亲,总归是事事向着自己的。
韩氏见女儿知错了,就让女儿把今日去祁王府的事情老老实实的都告诉她。
到了这会儿,沈妩更加不会说傅湛和她做的亲密之事,不然非把娘气疯了不可,所以他只说在玲珑斋买了糕点给傅湛吃。傅湛这几日没有进食,因着这个,她在忍不住去看了看,只不过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却不料被沈嫱和温月蓁看到了。
韩氏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祁王有关。
祁王护着女儿,自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女儿的名声,而温月蓁和沈嫱二人则是自掘坟墓。温月蓁只是远房的表姑娘,就算名声受损对于定国公府也没有多大影响,而沈嫱却是不一样——沈嫱是定国公府的庶女,如果出了事情那么就会影响整个定国公府姑娘的名声。
这一点祁王还是做得非常好的,这招杀鸡儆猴实在是高明。
韩氏心里生气。毕竟周世子这件事情,兴许也是她们二人搞出来。不过她还是对这位准女婿还是很满意,虽然此刻被禁足,但是谁能保证以后呢?
而且祁王看重女儿,女儿又在这种情况下雪中送炭,便表明了女儿的真性情,就算名声有损,可是在祁王的心里,女儿可是把他当成自己人。
女儿以后嫁过去,祁王肯定也会好好对她。
一时韩氏松了一口气,如果今日没有祁王傅湛的话,那么女儿的名声可就完了,这么一想他就恨死温月蓁和沈嫱,自家姐妹都这般简直是太过分了。
沈妩便笑吟吟劝着韩氏,道:“娘,反正女儿没事儿,娘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啊,到时候爹爹又要心疼了。”
“就知道贫嘴。”韩氏忍不住怨道。
沈妩弯唇笑了笑,知道娘亲心里已经舒坦了。
韩氏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只不过是她的一时气话罢了。女儿喜欢学画,她自然不会阻拦,却也叮嘱女儿以后不能再同祁王私下见面,要知道男女有别。
沈妩笑了笑,抱着韩氏的胳膊,娇气道:“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这次的确是女儿不好。”
韩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你这两位姐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后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出了这种事情,也不知她们心里如何抱怨,你的亲事和你五姐姐的亲事别人都眼红着呢。”
“…你蓁表姐的名声是完了,而三房的那个,这般没有脑子,以后她的亲事,你老祖宗和你大伯肯定也不会护着她。你三叔三婶都是没用的,也不可能替女儿挑选到什么好人家。你呀,以后就离她们远一些。不要再心存善意的,那种人,还不如养条狗来得亲。你可知道了?”
娘亲会说出这番话,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不过沈妩也明白,这事儿的确是沈嫱做得太过了,眼下她可是一点儿同情都没有。
至于这会儿,她哪里敢说不知道?
沈妩点了点头,然后道:“方才女儿去瞧了睿哥儿,还睁开眼睛了呢。娘今天还没有去看过吧?去看看睿哥儿吧。”
说起睿哥儿韩氏的确是开心极了,心里念着那个宝贝孙子如此的白白胖胖,一时心情也好了,对着沈妩道:“那我就去看看,你自己好好想,反省反省,可知道了?”
沈妩赶紧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去吧。”
沈妩见韩氏走后,这才坐了下来。
她想着方才沈嫱和温月蓁,只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太过分。又想到傅湛,虽然傅湛这人讨厌,可是也的确如他所言处处为自己着想,让她根本就不用担心,更加没有因为这事儿而影响她的名声。
而且还狠狠教训了温月蓁和沈嫱。
只是——
这次自己的确也是太鲁莽了。
下次可断断不能一时心软去见傅湛了。
·
这些日子沈妩一直在府中学习女红,再也没有打听过傅湛的消息。
不过,宫里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绾妃似乎还没有恢复盛宠。
而沈嫱被罚之后却一直陪在温月蓁的身边,没有再去学画画。想来沈嫱简直是被这位蓁表姐迷了心窍,还真把她当成亲姐妹,却不知那人是如何的利用自己的。
只是这都是沈嫱的蠢事,沈妩自然不用去关心。
没过几日,周世子的母亲周王妃来了定国公府。
周王妃对于自己的儿子一贯宠溺,这个沈妩也明白,因为她娘亲对哥哥也是这般样子,就是因为太过宠溺,才养成了哥哥放荡不羁留恋花街柳巷的性子。
而周世子,这几年才管起来也是来不及了。
周世子对温月蓁做的无理之事,虽然没有太过份,可终究是毁了温月蓁的名声,而温月蓁说要去庵子。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周世子不负责任?
周王妃一脸愧疚对着老太太道:“如果温姑娘进府的话我们肯定会好好待她的,毕竟是我那儿子做的错事。”不过温月蓁的身份摆在那儿,虽然和定国公府沾亲带故,却也绝对不够格当正妻的,最多也只不过是个贵妾。
其实说起来,周王府也是皇亲国戚,以温月蓁的身份,当个贵妾也是有些高攀了。
总的来说,这周王妃也算是相当的有诚意。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问问蓁姐儿的意见。
虽说是温月蓁的婚姻大事,可是大伙儿都知道,这周世子妃如此的低声下气,若是他们定国公府不答应,而温月蓁执意出家当姑子,那岂不是说——给周世子当贵妾,还不如当姑子?
那以后还会有谁再愿意嫁给周世子?
这么一来,定国公府同周王府的关系也会闹僵。
晏城大户人家之间,就算心存不满,可是明面善还是要顾及一点面子,不宜撕破脸。
而且温月蓁也只是一个远房的表姑娘,不可能为了她而影响了整个国公府的利益…这之中的孰轻孰重大伙儿都是明白了。
那日温月蓁如此果决,眼下却要牺牲她的终身幸福。沈妩心道:虽然这个温月蓁自作孽,可是也是挺可怜的,就算温月蓁进了周王府,恐怕日子也不过好过,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温月蓁也没有家世。
而且温月蓁看似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可是沈妩知道她心里比谁都高傲,给周世子当妾室这事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之后却听小满说:温月蓁居然点了头。
·
老太太亲自去温月蓁那边说了,不过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强迫,完全是向着她自己的意愿。温月蓁听了之后,跪了下来朝着老太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对着老太太说道:“姨婆,蓁儿愿意给周世子当妾室。不想因为蓁儿怀了国公府和周王府之间的关系。”
一时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
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而且那周王妃也说了,蓁姐儿进门之后肯定是贵妾,不会亏待她的。
温月蓁哭着扑进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拥着小姑娘,嘴里念着:“好孩子,好孩子。”
而原是梨花带雨的温月蓁目露狠色——这笔账,她是永生难忘。
她知道自己不该任性。
若真当了姑子,岂不是正合了沈妩的意?那周世子虽然放荡不羁可到底也没有正室。她若进府,以她的能耐肯定会得到他的宠爱。这般斟酌,她宁可进周王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日沈嫱的时事情虽然没有传出去,可毕竟影响了沈妩的名声,如此一来,蒋氏便想着将这个不省心的庶女随便寻一门亲事早早嫁出去得了。
这么一来,沈嫱更是为自己难过。可是大房都发话了,这种事情他爹爹和娘根本没有办法做主,又看着温月蓁这般…
沈嫱越发觉得自己同这位蓁表姐同病相怜。
沈嫱去了温月蓁的跨院,说起了那日之事。
那日沈妩明明去了祁王府,那玲珑斋的人居然口口声声说着沈妩一直待在玲珑斋,而自己非但没有坏了沈妩的名声,还被反咬了一口。
温月蓁早已心知肚明,淡淡道:“那是因为祁王护着,沈妩这枕边风一吹自然是事事都依着她了。”
如此一来,沈嫱越发恨沈妩了。她看着温月蓁当周世子的妾室,真是委屈了她这位蓁表姐,她忍不住抱怨道:“蓁表姐这般温婉大方的姑娘,那周世子如何能配得上呢?”
温月蓁一双眸子静静看着窗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却没有说话。
第044章 :隆宠
——
因为发生了温月蓁的事情,所以老太太最近也满面愁容,每日胃口不佳,瞧着瘦了许多。
老太太同陵州的那位老妹子一向可是姐妹情深,她知妹妹最疼爱的就是蓁姐儿这外孙女。如今她辜负了妹妹的嘱托,不但没有替蓁姐儿寻一门好的亲事,还委屈她给周世子当妾室。
周世子是什么样的名声,她哪里会不知道?
沈妩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所以每日都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沈妩也晓得温月蓁心里肯定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当周世子的妾室的,就算是贵妾又如何?说到底不也还是要伺候主母。可是她想着:若非傅湛,那么此刻蒙羞的人就会是自己。
所以沈妩就觉得温月蓁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上回听着周王妃的意思,大抵是让温月蓁早些进门。不过老太太觉得,就算是妾室也不能太委屈了蓁姐儿,所以才决定等明年开春之后再让温月蓁体面的出府。
明年开春沈妩就十四了。
大齐的姑娘,十四岁就是大姑娘了,可以说亲了。而早一些定下亲事的,就可以嫁人了。以前沈妩一直觉得自己也不过是到了说亲的年纪,离成亲还远着呢,可出了傅湛这一出,那她可就分在了及笄之后立刻嫁人的那一列。
毕竟她虽小,可傅湛的年纪不小了。
而且,若非傅湛被禁足,恐怕开了春之后就要忙活起沈妙和她嫁人的事情了,可如今祁王府出了这种事情,这亲事恐怕要再拖一拖,最快也要到明年下半年。
说起来这事儿也算是有利有弊。
她本就不想嫁给傅湛,自然是能拖几日就拖几日。而这些日子她也听娘的话,不再和沈嫱她们有什么来往。只不过毕竟是住在一起,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会时常碰到。有时候沈妩去存善居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会看到温月蓁如往常一般陪在老太太的身边,清丽的脸颊带着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周世子的事情而郁郁寡欢。
她知道老太太对温月蓁存着愧疚,而温月蓁这般做,更是让老太太心疼。
那会儿对温月蓁的一丝丝同情,眼下也烟消云散了。因为沈妩知道——恐怕她这位聪慧过人的蓁表姐,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就算温月蓁进了周王府,也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主,况且周世子如今还没娶世子妃,她这位贵妾下人们也不敢有所怠慢。
而这些天,韩氏也牢牢管着女儿,生怕女儿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沈妩听着韩氏念叨着沈嫱,一口一个蠢货,令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沈嫱的确是蠢,想出这下三滥的法子对于自己,到时候若是真的害得自己名声受损,沈嫱同为定国公府的姑娘,面上也不会好看。
沈妩瞧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突然想到那会儿傅湛对她说得话。他说在她生辰的时候会来看她,如今想想显然是大话——嘉元帝分明没有半点解除他禁足的意思,而是完全将这位一贯重视的儿子一下子忘记了一般。
而近日来,嘉元帝可是冷落绾妃许久了。自打将傅湛禁足了之后,据说是一次都没有再踏入绾妃的颐华宫。
这二十年的盛宠,也好像说没有就没有了似的。
沈妩坐在妆奁前的绣墩上,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儿,一低头,就看见了上回傅湛送给自己的赤金石榴镯子。
也不知,傅湛最近如何了。
·
颐华宫
穿着一袭蓝色宫女服的品香恭敬的站在绾妃的身边,对着正拿着玉梳梳着头发的绾妃道:“娘娘放心,这段日子王爷在府中过得还算不错。”
这几日嘉元帝一直没到颐华宫留宿,所以绾妃今日也没有刻意打扮,卸下一身的累赘,反倒觉得身心舒畅。她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容颜,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想着这二十年来被那个男人所谓的“宠爱”着,忍不住勾了勾唇。
若是放在以前,以她高傲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的,可是当她成了一个母亲之后,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情。
外人皆以为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对她情有独钟,荣宠备至,可是只有她明白——皇上的确是个痴情的男子,只不过那份痴情并不是属于她的。大抵是在宫里待的久了,看多了那些昙花一现下场,所以她知道皇上只是拿她当幌子,可只要面上看上去风光隆宠,也就够了。
她又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稀罕什么真情?他让自己陪他做戏,护着他想护的,而他给她想要的,也算是两不相欠。
她也是虚情假意,这笔买卖,说到底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本宫知道了。”绾妃淡淡道。她知道的事情,她那聪明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不过是一次禁足罢了,她的儿子自然也不会不堪一击到这种地步。
瞧着绾妃这般道,品香斟酌了一番,又道:“前些日子,沈六姑娘去看过王爷。”
绾妃的手一顿,听着品香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品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品香道:“那会儿王爷胃口不佳,也亏得沈六姑娘特意带了吃的去看王爷,据说两人在院子里吃了一点儿糕点,之后王爷的胃口才渐渐好了起来,最近还特别喜欢吃甜食。”
听到这里,绾妃倒是忍不住笑了笑。
从小到大,儿子最不喜欢吃甜甜腻腻的东西,这个她自然是晓得的,这会儿这沈六姑娘倒是好本事。只是这个沈六姑娘,也的确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上回在华泽山,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没有教养”,按理说这位沈六姑娘心高气傲,肯定是心里记着的,可眼下她却不顾自己的名声去看自己的儿子。
说是不感动是假的,这个节骨眼上还去祁王府,不是傻子是什么?绾妃想:毕竟儿子看上的人,那品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会儿她也是因为瞧着儿子对这位沈六姑娘如此上心,这才有些不是滋味,遂对沈六姑娘先入为主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