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战看着她:“年年,那你有多在意朕?”
萧鱼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向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感情,末了只翕唇,很小声的说道:“你是我的丈夫。”
然后就见着蛮汉未说话了。他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年年,你别说了…”
嗯?萧鱼疑惑的看着他。是她说错了吗?
见他英俊的脸慢慢逼近,气息蹭到了她的脸上,轻轻的说:“朕要亲你了。”
男人的吻落到她的脸上,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萧鱼的眼睫动了动,下意识闭上眼睛。他的唇只稍稍停留,而后展臂,用力的把她抱到了怀里。萧鱼睁眼,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将双手环在他的腰侧,慢慢收紧,手掌贴在他的后背。
没有再说话,萧鱼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罗氏整理做好的小衣裳小鞋子。将一件件儿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到衣柜里,光是看着这些衣服鞋子,罗氏的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听丫鬟说,萧淮回来了,罗氏才忙停下,匆匆就去了外边迎人。
见萧淮以抬腿迈过门槛儿,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罗氏的身上,又看了眼那衣柜内的衣物。
虽然是要当母亲了,可罗氏这般的年纪,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解释道:“妾身没事做,就想着将衣裳整理了一下。”她看向萧淮,上前说,“让妾身伺候国公爷更衣吧。”说着就要上前去解萧淮的外袍。
一近身,就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
官袍并不太厚,可如今乃是秋日,穿着并不会出汗…今儿又只是去了一趟宫里。罗氏细心,抬头打量萧淮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国公爷今日可有烦心之事…年年在宫里可好好?”
萧鱼有孕,怀得乃是新帝皇嗣,萧淮并不喜,可她听说,那皇上却是龙颜大悦。不管新帝是如何打算萧家的,按着眼下这个形势,倘若萧鱼生下皇子,那皇上照样珍之爱之。那萧家可新朝的关系就密不可分了。
罗氏虽是他的夫人,可萧淮并不会与她说这些事情。他的眉头皱了皱,想到那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他一向光明磊落,也一直觉得他敬仰的父亲也是磊落之人,若非那日他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自然不会相信,他父亲与小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倘若…倘若这薛战就是二十余年前的小皇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萧淮也清楚,当初他虽在父亲面前求情,可那般年幼的小皇子,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他女儿要入宫,他心里也是不愿的,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变得如他妹妹那般,眼里只有权势。后来是妹妹向他承诺,不会让她看到那些腌臜之事。
若薛战便是那小皇子,这仇恨,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
萧淮低头,看着面前的妻子,说:“没事。”

这日,萧家二房女眷入宫来看萧鱼。她身怀皇嗣,现在整个皇宫都围着她团团转。萧鱼在凤藻宫招呼萧家女眷,看到坐在身旁的萧玉锦,微笑着说道:“恭喜二姐姐了。”
萧玉锦娴静温婉,年纪轻轻便丧夫,她是打算为前夫守寡三年,只是这两年战乱连绵,护国公府也不太平。萧鱼和萧玉枝出阁后,她父母便开始替她张罗亲事,欲将她再许一个好人家,将后半辈子给安顿了。
如今婚期在即,就定在萧淮出征的前两日。
萧玉锦面色羞赧。起初她也是不愿的,可经不起母亲一直劝说。
现下见萧鱼脸色红润,眉眼间神采飞扬,那华丽的宫装更是将她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适才进来这凤藻宫,就见外头是层层侍卫把手,里面这供使唤的宮婢,更是添了足有两倍。萧鱼也是再嫁,先前唯恐那新帝为难于她,毕竟她曾是前朝新寡,若是因美色将她收入宫中,日子久了,想起先前的事情,总是心有芥蒂的。在这些事情上,男人的气量很小。
而如今看来,她这位六妹妹,在宫里过得很好。
晚上萧鱼就和薛战说起萧玉锦要出嫁之事,和他说,想出席萧玉锦的婚宴。
薛战正坐在书案后。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批阅奏折的手一停,转头看她,皱了皱眉,说:“不许去。”
往常晚上都是在御书房的,萧鱼怀孕后,就将晚上要批阅的折子都搬到凤藻宫来。萧鱼在旁边看书,他就批折子。
萧玉锦虽是国公府嫡女,却是再嫁之身,萧鱼过去,也好替她撑撑场面。今日二房女眷入宫,虽未言明,可萧鱼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她二婶婶是什么意思。而且萧玉锦难得从小就和她投缘,她没有亲姐妹,小时候萧玉锦就经常照顾她。
萧鱼说道:“您讲讲道理好不好?”
他怎么不和她讲道理了?薛战将折子放下,与她说:“你现在有孕,哪里都不许去。”
他把这个孩子看得太重,重到有时候让萧鱼有些费解。再说…她出席萧玉锦的喜宴,不单单是因为萧玉锦。她父亲在萧玉锦出阁后两日就要出征,想来今年不大可能回府过年了。她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和父亲说几句话,然后…
萧鱼望着薛战的脸。
她想把一些事情告诉父亲。
他们萧家,不能辜负帝王对他们的信任。
殿内忽然安静,薛战表情认真,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见萧鱼沉默,继续拿起折子看。萧鱼张了张嘴,小声说了句:“那倘若…臣妾非要去呢?”
薛战捏着折子的手紧了紧,而后“啪”的一声,把折子搁到了书案上。
而后起身,阔步走到萧鱼的面前来。
他身形高大,将坐在绸榻上的萧鱼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他淡淡道:“那朕就陪你一起去。”
说着俯下身来,与萧鱼面对面。
望着她的眉眼,忽然柔声道,“你说朕还能怎么办?我的小祖宗。”


第104章 大结局①
萧玉锦出阁这日, 萧鱼随薛战出宫去了护国公府。
今年萧家喜事多,先是萧鱼出嫁,接着是萧玉枝和萧玉锦。萧鱼穿一袭皇后大衫, 下着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外面罩了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 身旁是威严高大的年轻帝王。
御辇缓慢行驶,老半天才才行了一半路程。
萧鱼坐着有些闷,侧目看身旁的男人。她与他朝夕相处,当然是有些了解他的,行事一向雷厉风行, 是最不喜欢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的。现在…却端得一副悠闲模样。
她却是有些憋不住,小声的说:“能快一些吗?”按着这样的速度,怕是天黑才能到萧家。
见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去已是给你堂姐面子,快些做什么?好好给朕坐着。”
萧鱼无奈, 双手攥着衣服下摆,一双眼儿望了望他。而后自宽大的衣袖中,将手伸了出来,轻轻扯上他的衣袖,十指根根白皙。
感受到衣袖往下一坠, 薛战再次转头。
见他的皇后雪肤花颜,清亮的眼眸似会说话。她拉着他的衣袖,稍稍扯了几下,薛战望着她的眼睛, 在看着她的举止,只觉得心都酥了。他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妥协道:“那就…稍微快些。”
萧鱼这才笑了笑。
御辇抵达护国公府时,萧家上下和前来贺喜的宾客皆来相迎。外面风大,萧鱼未多逗留,与薛战分开,随继母罗氏去了女眷宴息室。
罗氏已显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衬得她贵气端庄,到里屋时就亲近了一些,拉着她问了一些事情。
萧鱼身怀皇嗣,自是马虎不得的,上回萧二夫人和萧玉锦入宫的时候,罗氏本来也是要去的,只是她这一胎不大稳,斟酌之后,就未入宫。
萧鱼当然也感觉到了。
她一进来,这萧家女眷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她碰着她,听着罗氏的话,萧鱼便道:“母亲放心,我在宫里挺好的。”那蛮汉非常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每日都会让御医给她把脉,吃了好些天安胎药,现在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别提有多结实了。
罗氏点点头,说:“这就好。”
萧玉枝也站在柳氏身旁。
郭家和萧家已结亲,今日萧玉锦出嫁,这郭家人当然也是要来的。不过萧玉枝是一大早独自过来的,后来呢,萧玉枝前脚刚到萧家,那郭安泰后脚就到了,不过夫妻俩有些矛盾,萧玉枝并不想和郭安泰说话,一整日都黏在母亲柳氏的身旁,叫郭安泰也不好意思在岳母面前抢人。
若是旁的小矛盾,柳氏当然是要说说萧玉枝的。她这脾气,就是太骄纵了,一有事情就往娘家跑。可今日,柳氏却是没有为郭安泰说话。
柳氏欣赏郭安泰,是因为郭安泰的为人和他的位高权重,加上那日为了萧玉枝的名节,将她救下后就向萧三爷求娶,可谓是诚意十足。而萧玉枝方才却与她说,当时她落水之事,是郭安泰的妹妹郭素宜一手策划的,若非她不小心听到张氏和郭素宜说话,怕是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如此一来,这郭安泰的人品,也有待考量。
反正萧玉枝闹得厉害,说是要与郭安泰和离。
此事的确是郭家不对在先,郭素宜是郭安泰的亲妹妹,当然是存心包庇的,而萧玉枝,亦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郭安泰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
只是和离之事并非小事,即使先前是郭素宜的不是,郭安泰是为了妹妹承担责任娶得萧玉枝,现在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在柳氏看来,也是不愿意萧玉枝和郭安泰和离的。
萧玉枝却是忍不住,待人少一些,就跑到萧鱼的面前,说:“皇后娘娘,咱们怎么说也是堂姐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萧鱼正和母亲长嫂他们说话呢,见着萧玉枝忽然跑过来和她说这个,倒是懵了一下。
这…又是怎么了?见萧玉枝要诉苦,而后面的柳氏立刻上前来拉她。
至于这萧玉枝,就跟犟牛似的,怎么都拉不动,硬是要说。
萧玉枝一副撒泼打滚的架势,说:“我不想待在郭家了。郭家人都是坏人,皇后娘娘,母亲不同意我与郭安泰和离,你就帮帮我吧。”
她不想在郭家待下去了,那郭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坏,日后说不定又要弄出什么事情来呢。
萧鱼蹙了蹙眉。
她是不知道萧玉枝和郭安泰怎么回事,只是这种事情,即便她是皇后,也不好随意干涉的…这是郭家家事。
柳氏哪里想到,这萧玉枝竟这样把话说出口了?她忙拉住萧玉枝,对着萧鱼道:“皇后娘娘莫要听她乱说,我先带她出去说说她。”她瞪了萧玉枝一眼,萧玉枝委屈的瘪了瘪嘴,眼神依依不舍的看着萧鱼,这才被柳氏拉出去训话。
人走了,萧鱼看着罗氏,才问:“五姐姐和郭大人可是有什么矛盾?”
好像前不久才刚和郭安泰闹过,还是因为郭安泰的前妻尤氏的事情,可后来,这郭安泰不是将萧玉枝给哄回去了吗?
这才几天,怎么又闹上了?
罗氏无奈的将事情与她说了:“…这丫头,当初要面子,不肯说,现在才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若是事发的时候说,以那郭素宜的本事,想要在萧家做坏事儿,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可偏偏那时候萧玉枝没有说,现在人都已经嫁到郭家,又怎么好再与郭家闹得太僵?
说着将手轻轻覆在萧鱼的手背上,拍了几下,与她说:“玉枝这丫头太闹腾,你切莫学她。”
萧鱼虽然年纪小,可比起萧玉枝这位堂姐来,的确稳重太多。再说了…她有什么好学的?萧鱼望向罗氏的眼,微笑着没说话。
与罗氏说完话后,萧鱼去见了萧淮。
秋叶灼灼。游廊两侧宽敞,前面花园点缀太湖石假山,假山旁是观鱼台,池中养了锦鲤,在枯败的荷叶底下穿梭嬉戏。
萧鱼站在父亲身旁,侧头仰望父亲宽阔的肩膀。
在她心里,她的父亲,一直都是像山那般高大的男子,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萧鱼说道:“父亲两日后便要出征,适才我与母亲说话,她有些舍不得您。”
萧淮道:“嫁入萧家,早就该习惯的。”萧家男儿,哪个是日日赋闲在家的?罗氏也不是第一天嫁给萧淮了,只不过,与前些年不一样的是,如今她腹中怀有萧淮子嗣,怀孕之人,总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多陪伴自己的。
他看向萧鱼,忽然说道:“年年,可还记得,你出嫁前,父亲和你说得话吗?”
他与她说得话…萧鱼微微恍惚。
她当然记得。
——“年年,父亲定会接你回家的。”
萧鱼有些心虚,错开眼,下意识攥紧双手。
她想了想,才缓缓抬起头,重新对上父亲的眼睛,说:“父亲,您知道吗?女儿从小没了母亲,一直都很听姑母的话,姑母和我说,只要进宫当皇后,我想要什么样的珠宝首饰,华服美衣,都会有的…萧家女儿,总有一个要进宫的,女儿是长房唯一的嫡女,这些事情,从下就已经定下了的。我不讨厌太子表哥,可我也未必想要嫁他。父亲,我从小就听你和姑母的,你们对我好、宠着我,我也尽量按着你们的意思来,入宫便入宫好了,不管是当皇后还是当太后,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我也想要相夫教子,当个普通的妻子。”
“…父亲,薛战是我的丈夫,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您能不能,不要再纠结过去了。”
萧鱼自小失去母亲,萧淮就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他也并非不欣赏薛战,只是,这个自小娇养的女孩儿,嫁给那样一个出身草莽的男子,他哪里能真的愿意?
换句话说,薛战本就是仗着身份将他女儿强抢去的…既是没有先前的国仇家恨,他也很难给他好脸色看的。
萧淮沉默少顷,之后轻声说:“你怕父亲会害他吗?”
要他效忠薛战,这话并非她头一回说,可是她知道父亲的固执,岂是她一个小女儿说几句就能说动的?说实在的,她的确害怕她父亲会生出异心,至于薛战那边,她反倒是完全信任他了。
萧鱼咬了咬唇,瓮声道:“父亲…”
“他对你好吗?”萧淮问了一句。
那蛮汉啊…萧鱼轻轻点头:“他对我很好。”
萧淮认真道:“可是年年,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对你好吗?他这样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对你不好了?那该怎么办?”若是卫樘当他的女婿,他对她不好,他有得是办法护着她。可若是薛战,对她不好了,他根本护不住她…
萧淮继续说道:“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父亲不会做。可是年年,若日后他真的对你不好,即使他的身份再尊贵,父亲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眼眶忽然泛热,萧鱼吸了吸鼻子,弯唇笑了笑。萧淮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满脸慈爱的回忆道:“父亲第一回 抱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瘦巴巴的,父亲还担心你长得难看,日后嫁不出去。现在你终于长大了,要当母亲了,也知道护着自己的丈夫…”
“以后父亲再也不是你最亲的人,可在父亲的心里,年年一直都是父亲最宝贝的女儿。”

喜宴设在景华园,觥筹交错,已酒过三巡。萧鱼与坐在女眷席主位上,身旁是她的母亲罗氏。春晓走到她的身旁,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萧鱼夹菜的筷子立刻停下,而后对着罗氏道:“母亲,我先出去一下。”
罗氏没有多问,只吩咐春晓将披风给她披上,省得着凉。春晓应下,接过春茗递来的披风,替萧鱼披好,这才陪她一并出去。
景华园很大,女眷席与男宾隔着一堵墙,萧鱼走到外面,这秋风灌入,冷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问身边的春晓:“人在哪儿?”
春晓如实道:“就在前面廊下。”
萧鱼跟着她过去,果真见前面长廊之下,皎洁月色下静静站着的高挑身影。正是帝王身旁的何朝恩。
她过去,那何朝恩也缓步过来,朝着她行礼,说道:“皇上适才多饮了些酒,小的劝他也不听,就想着请娘娘过去劝劝。”
那蛮汉的酒量并不是很好,萧鱼是知道的。只是男人就喜欢喝酒,一沾酒,非得喝个烂醉才行。萧鱼点头说:“那本宫就随何公公过去一趟吧。”
何朝恩低头,将萧鱼带去帝王那儿。萧鱼走在后面,目光落在前面的何朝恩身上,一路安静,就开口道:“不知何公公蛮文学得如何了?先前本宫给你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吗?”
何朝恩声音清朗道:“有劳娘娘挂心,只是小的天资愚钝,只学了些皮毛,娘娘赏赐的那些书,尚未全部看完。”
何朝恩整日要守在帝王身前,当然不像她日日有闲暇看书的。不过萧鱼就欣赏刻苦之人。
在廊上走了很久,那宾客的喧哗时却是越来越小了。萧鱼踩着脚下的珍珠绣鞋,下意识停了停,蹙起眉头问何朝恩:“皇上在何处?再走下去,可是要到古华轩了。”
古华轩乃是后院僻静之地,再过去就是后门。想着白日罗氏和萧玉枝和她说得话,当时萧玉枝出事,就是在古华轩…是以这会儿,萧鱼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她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何朝恩。何朝恩也挺了下来,转身望向她。
他是个儒雅清秀的男子,穿了身深蓝曳撒,琵琶袖静静垂下,一双手恭敬的拱着,白皙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佛珠,看上去非常温和良善。夜风轻拂,照得他的脸如玉洁白,衣袍随着风,一掀一掀。
萧鱼看着,莫名生出一股诡异感。
听到身后一记闷哼声,忙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空荡荡的,已不见春晓踪影。
萧鱼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定定的看着何朝恩,说道:“你…”
忽然,萧鱼感觉到身后有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一股奇怪的香味儿吸入鼻中,身体很快就瘫软,迅速失去意识。
在她要倒下的时候,似是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是陌生男子的气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第105章 大结局②
金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飘落, 堆在院前。
屋内,雕花窗户紧紧掩着,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面是一张红木雕葡萄纹架子床。大夫坐在榻边, 身旁是个提着药箱的小童。
替床上之人把完脉后,大夫就起身, 抬头看向立在窗前的玉长身影。
他道:“夫人怀有身孕,昨日是动了胎气,现下已无碍。不过还是应多卧榻休息,切莫再奔波,不然…恐怕腹中孩儿不保。”医者仁心, 特别是孕妇,稍有闪失,那可是两条性命。
萧鱼迷迷糊糊,就听到男人清朗的嗓音:“…那就依大夫所言,还要劳烦您替内子开几副安胎药。”萧鱼动了动手指头, 眼皮沉沉的,有些睁不开。
那是赵煊的声音。
他又把她带到哪里了?察觉到身侧有被褥往下陷,有人坐到了她的身旁,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逼近,萧鱼紧紧抓着身下被褥, 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他似是有些意外,轻轻的说:“醒了?”
萧鱼见他将手收了回去,衣冠楚楚坐在她的身边。他穿了件月牙白直缀,面如冠玉, 容貌昳丽,腰间佩以羊脂玉佩、双鱼纹香囊。她哪里曾想到,将她自萧家带走之人,竟是祁王赵煊!
那日她在护国公府出席萧玉锦喜宴,随何朝恩找薛战劝酒,却被他迷晕。等到她醒来时,却早出城。身边坐着的人,就是赵煊。
这一路,她屡次想要跑走,却都被他找到,昨日她难得跑得远了一些,却因中途腹中疼痛难忍,最后失去直觉,现在醒来,看到的还是赵煊。她还是没有跑走。
萧鱼揪着被褥坐了起来,开口道:“赵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幼时她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即使入宫,大多也与太子赵煜在一起。赵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再说,他七年前就去了封地通州。
赵煊侧目,对上她的脸。
她未满十六,眉眼间已然是贵族小姐的做派,高高在上,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要落在她的身上。现在她看上去非常娇弱,黛眉微蹙,脸上是羸弱的惨白,唯有一双眼眸明亮有神,却处处透着对他的警惕。
赵煊再次抬手,他将手伸过去,她就明显要往后面躲,他稍稍用力,摁住了她的肩膀,而后将落下的锦被往上提了提,替她盖好。
做完这些,他才将手收回来。而后与她说:“你派人查本王,难道没有查到什么吗?”
萧鱼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他都知道…她看着他清俊的脸,想到先前他对赵泓的好,赵泓生病,他就连夜出城找大夫。赵泓出殡,他更是拖着病体来安王府。前朝幸存的皇室,大多都出了意外,所以矛头都指向了新帝,而这祁王赵煊,也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最后幸运才捡回的一条命。萧鱼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一直觉得赵煊是个良善之辈…
萧鱼语气平静的说道:“赵泓呢?你把他怎么了?”
赵煊弯唇,非常温和的回道:“本王知道你非常在意赵泓,你放心,本王很快会让他来见你。”
他一双眼睛盯着她,继续道:“刚才大夫的话,你可听到了?不要再乱跑,若是孩子掉了,吃苦的可是你。”他倒不是在意她腹中孩子。只是既然有孕,若是小产,对她身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
说着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迅速的将手抽回,赵煊却笑了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清州,再往北就是塞外…等你身子好一些,本王就带你启程。到了塞外,即使是帝王,也不可能找到你。年年,本王与你父亲曾有盟约,可他却失约了,他要归顺新帝,本王没办法…”
他和他父亲…萧鱼知道,先前他父亲对薛战不了解,又如此看重她,所以做出一些偏激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倘若将薛战从皇位上拉下来,那谁当皇帝?赵泓吗?还是…赵煊?
萧鱼眼神笃定,一字一句说道:“大魏已亡,你想当皇帝?白日做梦!”
就算没有薛战,当初赵煜和她姑母还在,怎么都不可能让这赵煊胡作非为的。
赵煊并未动怒,只是摇头说:“你当真以为…本王要得是皇位?”
萧鱼没有说话。
见他目光柔和的扫了过来,一字一句道:“本王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你罢了…本王带不走他的江山,那就把你带走吧。”
反正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她。先前他想要给她荣华富贵,优渥的生活,所以才觊觎帝位。既然现在是这样,那他也没有别的好顾虑的。其他的都会有的,先把她带上再说。

赵煊坐在房中,听着丫鬟禀告:“夫人醒后吃了一碗小米粥,安胎药也服下了,现在正在休息。”
“嗯。”赵煊应了一声,抬头,吩咐道,“寸步不离看着她,这两日让她好好休息,不许她下榻。告诉她,本王晚些就过去看她。”
丫鬟退下后,屋内就很安静。赵煊想到她这段日子浑身戒备,对他警惕的模样,就想起小时候她的样子来。
她与赵煜是同一类人,一出生就光芒万丈,他不喜欢她,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想要掠夺,将她囚禁,让她只在他面前发光发亮。
现在好了,他终于将她带走了。

萧鱼喝完药后就躺在榻上,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之上。她现在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昨夜…她真的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了。
把身子缩得稍微紧一些,萧鱼的心里是恐惧的,觉得那赵煊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她根本跑不出去。
她跑不出去,可是…那蛮汉怎么还不来救她?
她非常想他。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萧鱼侧过身,朝着外面看了看。听到丫鬟低低的声音,说得很轻,大概是怕吵醒她。
这里她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萧鱼只道是赵煊,闭着眼,并不想理睬她。等过了一会儿,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好像是有人掀起了床帐。萧鱼睁眼,就看到床边占了个穿着灰色小袍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