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战说:“你既将他视作亲兄长,朕也不是那么小气之人。”
倒是渐渐有些摸清他的性子了。萧鱼颔首道:“嗯,皇上心胸宽广,有雄才伟略,自然不会与臣妾这等小女子计较。”
薛战眉目染笑,被她捧得有些飘飘然,几乎是微笑着飘着出了凤藻宫。
…
今日朝堂之上,帝王明显心情颇佳。下朝后,本是要去凤藻宫的,只是耽搁了一些政务没有处理,便先去了御书房。这九五之尊的位子,是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都想要坐的位子,而薛战登基之后,若要说真正的享受,倒也没有享受多少。
看完折子,薛战执笔批阅,看着自己落笔的潦草字迹,忽的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朝恩,说:“你替朕去准备几样东西…”
片刻之后,薛战看着何朝恩递来的物件,伸手将面前的奏折推到一侧。
一个陶埙,一本乐谱,还有几块上好的紫檀木料,和一把刻刀。
薛战先将陶埙拿了起来,细细观察一番,而后打开乐谱。他虽精通兵法,却是从未碰过音律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不曾学过,也没有时间去学。现下双手握着陶埙,将指腹堵在六个孔上,放到嘴边,试着吹了几下。
并没有她那日所吹奏时的美妙乐声。
薛战又吹了几下,那音出得又急又冲。
登时就蹙起眉头来,低头看了看这陶埙,又抬手翻了翻乐谱。瞧着这复杂的乐谱,顿时觉得平日奏折上记载着那些琐事也不那么无趣了。
罢了。薛战将埙搁到一旁。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儿,实在学不来这种乐器。便将木料和刻刀拿了起来。
盯着这木料良久,慢慢勾勒那少女曼妙的身姿,薛战握着刻刀,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落下。有些太轻了。薛战便稍稍用了一些力,只一刀下去,这木雕登时便削下一角来,最后刻刀深深嵌进握着木料的手掌之上。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薛战眉头微蹙。
身侧的何朝恩看了,忙上前递过汗巾,道:“小的这就去叫御医过来,皇上莫要再乱动。”
“不必了。”薛战哪里还在意这点小伤。自他幼时起,几乎是天天都带着伤的,有些已经愈合看不出来,有些却是留下了痕迹。他接过汗巾随意的包住了手掌,然后继续拿起那块木料,握着刻刀落下…
晚上萧鱼看到薛战时,见他一双手包得跟粽子似的。本就是粗大的手,这会儿看上去就是熊掌了。她上前询问,他只含糊其辞,萧鱼也就不继续问。不过瞧着她粗糙的包了包,还是说道:“臣妾替你重新包一下吧。”
包成这样,肯定不是出自御医之手。她看着就别扭,简直无法忍受。
薛战便坐了下来,由着她替自己重新包扎。
萧鱼坐在他的身旁,捧着他的手先将这包着的汗巾给拆了,待看到这蛮汉布满茧子的掌心,好几处伤口,不由得蹙起眉头来。先替他清洗干净,用干的巾子擦了擦,又接过春晓递来的金创药。
再要撒药粉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道:“会有点疼。”
…忽然想起上回她替他挑木屑的事情了。
是了,他是男人,不怕疼的。萧鱼便不再犹豫,立刻撒了上去。
她的脸在明亮的烛光下,眼睫纤长,皮肤白嫩。看着她专注又熟稔的模样,薛战忽然开口道:“年年,除了陶埙和甜食,你还喜欢什么?”
他一直觉得他对她很好,却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
她啊?萧鱼替他包扎得漂漂亮亮,一双素白的小手灵巧的打了个结。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语气轻快的说:“臣妾喜欢的东西很多啊。喜欢看书、画画,喜欢花花草草,女子的爱好都差不多的。”
不过…怎么忽然问她这个啊?
萧鱼想了想,说:“那皇上喜欢什么?”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萧鱼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才听得他略微一笑,轻轻的说:“年年…朕喜欢你啊。”
这倒让萧鱼不知该说些什么。这蛮汉,一向就是没皮没脸的…萧鱼低头,将已经包扎好的绷带又打了一个结。
之后感觉到手背一阵温和,萧鱼一顿,看着覆在她手掌上的那只大手,完完全全的覆盖。
她愣了一下要抽出来,他却是用力的握紧,根本无法挣脱。
然后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年年,朕其实,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萧鱼唇畔一扬,忽然有些想笑。一抬头,目光便跌进他温柔似水的眼眸中。
…
萧起州虽与礼部侍郎梁尚有些往来,确已证实,私屯兵器一事,萧起州并不知情。原是审问梁尚,要他供出同党,未料这梁尚在入狱后的第三天,便在牢内悬梁自尽。此事自然没有影响到萧起州,现下他刚当了父亲,正是喜事临门之际。
待孩儿满月时,帝后特意赏脸,来了这护国公府吃满月酒。
萧鱼给小侄儿准备了许多的小衣服小鞋子。
萧鱼是女眷,一道入内去看孩子。薛战却是不大感兴趣的,虽说那萧起州是他的大舅子,可那是萧起州的儿子,又不是他的儿子。只是看她一到萧家便笑容灿烂,眼里只有娘家人,倒是未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薛战心下颇有不悦,可大丈夫如何与一个小女孩儿计较?便是要计较,也得回去再说。
薛战则去前院闲逛。
护国公府布局宽敞,雕饰华丽,不仅有将门世家的硬朗,又有的底蕴。前院用抄手游廊连通,西北角就有游廊直通西侧花园。
薛战身姿伟岸。湖石叠山,苍柏古松。雄伟男儿的锦袍一角随风掀动。
站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颀长如竹的身影时,才眸色一沉,阔步走了过去。墨色锦靴顿了一下,未回头,只淡淡吩咐身后的何朝恩:“不必跟着朕。”
何朝恩颔首,守在原地。
薛战继续往前走。而那走在前头的,正是卫樘。
现下卫樘已回皇城,经霍霆将军举荐,又在皇家演武场战胜了霍霆,一鸣惊人。皇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此人又是护国公府养子,便将他安排在了神机营。
卫樘步履轻缓。
今日他赋闲在府,着一袭淡蓝长衫,丰姿清雅,风度翩然。
这会儿是准备去解手的。待走进茅房,刚解了腰带,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忙回过神。卫樘素来沉稳内敛,可在这种时候,撞上帝王的脸,自然诧异,眼睛也睁大了一些,立刻道:“皇…”
“不必。”
薛战抬手示意,语气随意的说,“朕也是来解手的。”
卫樘俊朗的面庞登时恢复平静,欲将腰带系好,说:“那臣先出去…”
“不打紧。”薛战自顾自的解着腰带。
长眉凤目,身躯魁梧,浑身散发着豪放男儿的不羁和粗狂,淡淡与卫樘道,“一起吧。”
昔日卫樘也跟着萧淮和萧起州一道去军营待过,他虽看着矜贵俊雅,却也不是那般磨蹭之人。听着帝王发话,只好重新将腰带解开,继续解手。
薛战双脚迈开立着,自身后看去,势如山岳。听着身旁卫樘解腰带的动静,表情一顿,然后…稍稍斜眼,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卫樘胯`下。接着轻轻勾一下唇角。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卫樘立刻察觉,待转头看身侧的帝王时,却见他已收回目光。卫樘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薛战却是眼眸染笑,洋洋得意,不疾不徐掏出胯`下雄伟。
第65章 子嗣【单更】
萧起州这长子起名铮哥儿, 生得虎头虎脑, 眉眼酷似其父。萧鱼瞧着他吃着胖乎乎的手指, 流着口水的模样, 尤为可爱。
抱了一会儿,就将孩子递给了唐氏。
不过一双眼儿却还落在小侄儿胖乎乎的脸蛋上。
灿如春华, 皎如秋月,现下穿皇后宫装, 腰系玉花彩结绶, 白玉云样玎珰, 已然出落的落落大方,瑰姿艳逸 。
罗氏特意与她出去说了一会儿话。她对着萧鱼说:“现下瞧着你与皇上和好如初, 母亲也就放心了。”今儿帝后来护国公府, 与上月萧淮寿宴时的情形截然不同。罗氏是细致入微的妇人,对这种事情尤为敏感。
她侧目,看着萧鱼白净的脸, 说,“你既这般喜欢孩子,为何不自己要一个?想来皇上也会很欢喜的。
他啊。萧鱼想起那蛮汉粗莽的样子…好像的确很盼孩子。
田埂间的村汉皆是这般,娶妻后便心心念念要大胖小子。
从入宫开始,她就是有顾虑的, 甚至说是抱着被折磨被冷落的心态去的, 可是到现在,整整半年了。有些话她在宫里不能说,可罗氏于她, 不单单是她的继母,更是开导她的长辈。
萧鱼就说:“母亲您是知道的…”她的身份尴尬,即便薛战向她承诺过,可她的心到底是偏向萧家的。她是他的妻子没有错,可与他成亲才半年,又是在那种情况下嫁与他的,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她嫁那蛮汉已有半年,虽无避孕,却也未怀上子嗣。这仿佛是天意。
罗氏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看着这帝王英俊魁梧,龙章凤姿,萧鱼又是这般的天香国色,若真有了孩儿,定生得一副好相貌。
萧鱼不去想这件事情,想着适才在女眷们聚在一起是,倒是不见那萧玉枝。因萧玉枝与郭安泰的事情,便多问了一句。
说起这萧玉枝,罗氏当然是知道的。便和萧鱼说:“自亲事定下后,五丫头可没一天消停过…”
萧鱼的眼神顿了顿。那日的事情后,郭家又专程登门求亲,甚有诚意。到底是出了那样的事情,这门亲事自然就这么定下了。那郭安泰是帝王身边的重臣,可到底有那样的母亲,先前又与萧玉枝发生过冲突。
就说了一句:“的确是委屈她了。”
…
萧玉枝当然觉得委屈。这会儿柳氏特意回来,进屋看着她还气鼓鼓的坐在圈椅上,便过去说:“怎么?你还要闹吗?”
怎么叫闹了?萧玉枝仰头说:“反正我是绝对不要嫁给那姓郭的。今儿萧鱼不是过来了吗?她是皇后,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几句,退了这门亲事怎么就不行了?”虽说先前有些过节,可到底是堂姐妹啊,这终身大事,帮她一下怎么了?
说着萧玉枝看了一眼柳氏,“母亲你不去说,我就自己去了。”
搁先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求萧鱼的。可现在,郭家的聘礼都收了!她一直以为父母宠爱她,绝对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想嫁的男人,可是没想到,因那姓郭的位高权重,官儿大,父亲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现在只有萧鱼能帮她。
萧玉枝就要起身,作势要出去。柳氏气得一把将她拉住,大声道:“你还要闹到几时!”
萧玉枝脸色一愣,睁大眼睛看着柳氏,动作一下子僵住。慢慢的,才说了一句:“母亲…你居然凶我?”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母亲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郭家人了,先前您都在场呢,那张氏就那样欺负我,还打我…你现在却要我嫁到郭家去?”
萧玉枝觉得好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柳氏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见萧玉枝嚎啕大哭,很是头疼。她语气温和的说道:“玉枝,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哭哭闹闹解决问题。郭老夫人的脾气的确不太好,可郭大人的性子,母亲是见识过得,母亲看人一向准,他是不会欺负你的。现在聘礼都收了,便是皇上,也没有道理无缘无故帮你退婚的。”
萧玉枝却是听不进去,哭得歇斯底里。
柳氏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了一句:“便是你不嫁给郭大人,你以为…卫樘他就能娶你吗?玉枝,他的心不在你这边。”
啪嗒一声,一大滴眼泪落了下来。萧玉枝的哭声一顿,之后哭得就更大声了。
…
萧鱼与罗氏分开后,走在院中。看到不远处,薛战与卫樘一道朝着他们走来。
薛战俊美粗犷,卫樘站在他的身边,被衬得白了不少,看着愈发丰神俊朗,气度无双。萧鱼略有些惊讶,不晓得他们何时走到一块儿的,而且…萧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并不像先前,看着卫樘就眉眼冷淡的模样。
这会儿看上去,好像…还挺高兴的?
萧鱼觉得太奇怪了。
薛战走到萧鱼面前,伸手牵起了她的手,冲着她笑了笑。仿佛知她心中想的什么,解释说:“恰好与卫爱卿遇到,便聊了几句。”
他和卫樘,有什么好聊的?萧鱼看了过去,见卫樘站在面前,眉目平静。上回这蛮汉不是还觉得她与卫樘有什么吗?萧鱼的手被他握着,倒也习惯了,对着他道:“皇上方才怎么走了?臣妾去看了铮哥儿,生得十分可爱。”
薛战侧目看她,说:“你大哥都当父亲了,年年,你什么时候替朕生个儿子?”
萧鱼就抬头,瞪了他一眼。
见着她一双眼儿瞪得跟青蛙似的,薛战看着就觉得可爱,继续冲她笑。
萧鱼哪像他这般没皮没脸啊?很快就不自在的错开了眼。
虽说薛战不稀罕大舅子的儿子,可来都来了,总是要过去瞧瞧的。萧鱼跟在他的身旁,被他牵着一道过去。
院中花草芬芳,卫樘颀长的身影立在原地,抬眼,静静望着不远处相携而去的背影。
跟在帝王身后的何朝恩,朝着卫樘微微颔首,而后继续跟在帝后身畔。
在护国公府吃了满月酒,萧鱼就随薛战回宫。今日是坐御辇来的,比她的凤辇宽敞许多。前头搁着一张紫檀木小几,一套崭新青花瓷茶具,边上是几碟点心。萧鱼吃了两块桂花糕,觉得口有些干,便倒了一杯茶。
想了想,转过头看身旁的男人。
见他穿着一身威严庄重的龙袍,这会儿却是双腿一左一右分开,身子往后靠,懒懒的躺着。
坐没坐相。萧鱼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还是问了一句:“皇上可要喝茶?”
“…嗯。”薛战应了一声。
萧鱼就又拿起一个杯盏,替他倒了茶,七分满。白皙的腕子轻轻的抬起,将杯盏抵到他的面前,见他不接,小声提醒道:“皇上?”
他一双黑眸凝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儿的心情仿佛特别的好,看上去散漫愉悦,而后微笑着,慵懒的道了一句:“喂朕。”
萧鱼手一抖,真想将这水直接洒到他脸上去。爱喝不喝!萧鱼将杯盏欲将杯盏搁下。
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年年…”
这人真是…萧鱼眉头一皱,却也拿他没辙,欲放下的茶盏又拿了起来,凑到了他的嘴边。只是马车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这水就洒了出来。萧鱼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立刻将杯盏放下,然后急急忙忙去擦他的衣袍。
薛战这才坐了起来。
见她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水渍,薛战亦眉目温和的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道了一句:“年年,朕起来了。”
嗯?萧鱼正用力替他擦着水渍呢,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想说还没到皇宫呢,起来做什么?
只是,待她的手碰到一个忽然突起、高高耸立的巨物,仿佛一下子被烫到手似的,立刻缩了回去。
玉白的脸颊登时烫了起来。
可想着他们都成亲半年了,又不是没见过。复又努力平静,将双手搁在腿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她的头一侧过去,那炙热的男性气息就强烈的自后面扑了过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抱住。他的头也靠了过来。然后是男人粗狂又沙哑的嗓音:“年年…”那双手一点都不老实。
萧鱼闻着他身上的味儿,还有这颠簸的马车,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脸色一白,几欲干呕。
薛战登时愣住。而后忙松开她,道了一句:“朕熏着你了?”他瞧着萧鱼惨白的小脸,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这会儿干净清爽,没有什么汗味儿啊。
萧鱼摇了摇头,黛眉微蹙,说道:“没有。臣妾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
既是如此,薛战便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头看着她的脸色,而后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萧鱼喝下后,便好很多了,阖眼休息。
车轮辚辚。
过了很久,听得头顶传来薛战的声音:“年年,你说…你是不是有了?”
垂着的眼睫猛颤了一下,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萧鱼睁开眼,对上眼前薛战欣喜若狂的眉眼。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她若是要怀孕,也是极自然的事情,毕竟都半年了,可是…
“好了。”
薛战身躯高大壮实,轻轻将她护在怀里。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眉眼,与她说,“你且歇着。”
之后萧鱼继续合上眼,一双手却是下意识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手心出了很多汗。萧鱼觉得还有些难受,却很快被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所占据。她是不该替他生孩子的,可若是就这么忽然的来了,她不可能不要的。
他这么一说,好像她真的就怀孕了似的。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她的父亲,想到萧家,然后是他…紧接着,又想到今日那白胖可人的铮哥儿。
若真的怀孕,好像也没什么。萧鱼的心中,有一处忽然柔软了起来。
入宫后,薛战先下了马车,萧鱼提着裙摆,欲下去,却见他站在下面,抬手就将她打横抱起。萧鱼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道:“您这是做什么?”赶紧将她放下来啊,这么多人。
薛战强壮英伟,粗壮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将她抱到了怀里。女孩儿家轻盈小巧,软绵绵的娇躯,他抱着根本就没什么分量。薛战轻轻掂了几下,说:“孕妇当然要注意。”这便抱着她,步子稳稳当当的朝着凤藻宫走去。
何朝恩原是恭敬的立在一旁的,听着帝王之言,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萧鱼觉得这乡野蛮汉不讲规矩,她便想着能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让他规矩起来。不过到了眼下,他倒是没被她感染,反倒一点一点将她变得没规矩起来了。他的步子走得疾,一步一步却很稳。萧鱼揽着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俊美黝黑的脸,见他走得这般快,忍不住笑了笑。
轻轻的、用手指挠了一下他的脖子,小声的道:“您走慢些。”
这么着急做什么?
脖子上痒痒的,薛战低头冲她一笑,却是不管,继续抱着她,飞快的进了凤藻宫。
虽走得又急又快,可到了凤藻宫,还是将人轻轻的放到软塌之上。萧鱼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手却很快被他捉了去,紧紧的被他宽厚温暖的大手包围。萧鱼觉得他傻,这会儿像个二楞子似的,就要把手抽回来。
薛战柔声道了一句:“听话。”
萧鱼只好听话的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很快就被她捂出汗来了。
御医很快就到了,细细诊脉之后,才道:“娘娘尚未有孕。方才只是马车颠簸,先前又吃了一些食物,所以才觉得头晕呕吐,休息一会儿便可无碍。”
萧鱼表情微滞,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薛战却是皱眉,语气威严的说:“你是说…皇后没有怀孕?”
御医点头,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薛战瞧了,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尽管说就是,莫要吞吞吐吐。”
帝王发话,御医便只好开口。他抬头望了一眼皇后凤颜,这才慢慢的说:“适才臣仔细替娘娘把了脉…娘娘似乎,长期服用避孕药物…”
“那药极伤身子。娘娘本就体弱,若是继续服用,怕是日后极难再孕育子嗣。”
第66章 好斗【补全】
萧鱼几乎下意识去看薛战的脸。
见他长眉凛冽, 显然是盛怒之兆。只是大掌仍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那皇后的身体, 能否调理?”
萧皇后虽得宠, 可身份总归有些特殊。先前乃是前朝太后, 赵煜之妻。如今虽嫁新帝,颇得圣宠, 可帝王是否能真的接纳萧家女的子嗣,那就有待考量了。
后宫嫔妃是否有资格孕育皇嗣, 皆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御医自然以为, 现下皇后避孕, 是皇上授意。只是医者仁心,何况是这般青春妙龄的女孩儿, 自是忍不住提醒。但凡帝王对皇后有点怜惜之心, 就莫要让她服用这般伤身的药物。
而这会儿听来,仿佛并非如此。御医拱手道:“娘娘还年轻,只要调养得宜, 很快便能怀上皇嗣。”
薛战就道:“那好,你就负责替皇后调养身子…”顿了顿,语气严厉了一些,“好好养,若是养得不好, 朕要你的脑袋!”
帝王威严, 御医两股战战,登时出了一身的汗,忙道:“臣遵旨。”
窗柩前的花盆中, 花叶娇莹碧绿。被袅袅绿云簇拥,玉簪花色白如玉,吐着细白的鹅黄花蕊。
御医已经退下,萧鱼安静坐着,低下头,看着男人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萧鱼虽自由出入皇宫,颇了解宫中之道,可那时有先帝和姑母护着她,她不单单是众星拱月的萧家嫡女,更是身份尊贵的未来皇后。宫中之人,向来只有巴结她的。萧鱼看他一声不吭,面容冷淡。
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臣妾并没有服用避孕药物。”
罗氏给她的避子丸,对身体损害极小。萧鱼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何会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薛战闻言侧目,望着她的白皙脸颊,说:“朕当然知道。”她没必要骗他,她先前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薛战稍稍握紧她的手,“年年,朕其实…没有保护好你吧。”
如此伤身的药,若是她自己服用的,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可现下…薛战一字一句道:“倘若让朕查出是何人所为,定亲手剐了他!”
他孔武有力,身强体壮,看上去好像真的挺吓人的。不知道为什么,萧鱼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害怕。
出身乡野的汉子到底不一样,不似矜贵的公子哥儿一般,高高在上,情绪也是不外露的。他就不那般了,一生气就要杀要剐的,像只好斗的野兽。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残暴血腥的。不过这会儿…
萧鱼望着他的眉眼,轻轻点头:“…嗯。”
…
窗外的一缸睡莲正值花期,悄然绽放。屋内,五岁的赵泓正执笔练字。自来了这安王府,便很少出去。赵泓乖巧懂事,就跟着教书先生和祁王赵煊念书。王府的下人对他很尊重,姜嬷嬷也很关心他。
他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娘亲。
这会儿听丫鬟进来,说是祁王来了,赵泓忙搁下手头的笔,跑过去见赵煊。
初秋的阳光淡淡,轻盈的照在进来的年轻男子身上。赵煊英姿清雅,月白长袍,雪色锦靴,眉眼间是皇家子弟的矜贵,举手投足翩然入画。见着赵泓,赵煊浅浅笑了笑,修长的大手摸了摸赵泓的脑袋,就牵起他的手去看他写得字。
赵泓生得胖嘟嘟的,正是最圆润可爱的时候。
见四叔看完后夸奖他,赵泓就稚声稚气的说:“都是四叔教得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己写得整齐的字儿,嘟囔道:“若是娘亲也能看到就好了。四叔…”他看着赵煊,问,“马上就是泓哥儿的生辰了,你说娘亲她还记得吗?”
年幼的孩子最依赖人,何况是和自己共同患难过的萧鱼。赵泓一出生就被抱离生母身边,且他的生母去世的早,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于赵泓来说,萧鱼照顾他、对他好,才是他真正的娘亲。
赵煊便对着他说:“你娘亲自然是惦记着你的。”
是吗?若是先前,赵泓可以保证,年轻肯定是关心他的,可现在分开这么久了,他心里早就开始动摇了。毕竟…毕竟他不是娘亲亲生的。赵泓没有再继续想,朝着赵煊咧唇一笑,就拉着他问一些问题:“有几个地方泓哥儿不太懂…”小小年纪就非常勤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