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扑上前,抱住高宗:“皇上,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高宗痛苦嘶吼着:“朕的头好疼啊!疼得都要裂了!要裂了!”
武后大怒,指着众宫人:“你们这些人,给皇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皇上的头疼病已经好久不犯了,怎么会忽然发作!来人啊,把他们拖出去杖刑!”
宫人们被拉走惩罚,高宗躺在武后怀里,满脸是泪,声音虚弱:“何必怪罪他们......是朕发了噩梦!去,去把国师的药丸拿来,朕吞下一颗也就没事了...…”
武后一听“国师的药丸”脸上稍有难色。
高宗烦躁起来:“还不快去,是要朕疼死吗?”
太监凑到一边,低声地向武后禀报:“天后,国师送来的药丸,遵照你的旨意,臣等已经处理掉了。”
高宗忽然翻了白眼,开始抽搐。
武后咬牙:“去,快去请天桥国师!”
皇帝病重,天桥不敢耽搁,没过多久,火速赶来,身后跟着他的高徒星慧郡主。
天桥为高宗号脉,合着双眼,面目安详,之后熏香艾灸。
高宗竟渐渐平静了
,没过多久睁开了眼睛。
天桥低头关切地问:“陛下的头疼病已经很久未犯了,为何今夜突然发作?”
高宗丧气垂泪:“国师,实不相瞒,实在是,实在是朕做了一个噩梦啊...…”
高宗皇帝艰难地说起来自己刚刚的噩梦:大火。寺院。凶手在杀人,高声咆哮,那人手执火棍一直到了高宗跟前哈哈大笑,就要杀死他了!
高宗惊恐后退,忽然被人抓住了脚,低头一看:无数僧人或死或伤倒在地上,地下冒火,宛如地狱!
天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想是陛下朝政繁忙,日夜操劳,精神紧张所致,理应是不打紧的。”
高宗头上冒汗:“这梦好蹊跷。莫不是有什么寓意不成?国师若有洞察,可千万不要讳言啊!”
天桥略略思索,伸出一只手来,跟在后面的星慧将手里演算用的木盘展开,天桥双手挥动做法,木盘上的键纽各种变化。
天桥忽然狠狠地合上木盘,腾地站起来,在房间里快走两步,面色十分不安,隐隐还有怒气。
武后上前道:“......此事事关龙体安危,国师但请直言。”
天桥道:“十五年前,三藏法师圆寂。我师弟天枢和尚忽然发疯,意欲抢夺师父法体,不惜屠杀同门,火烧寺院。这件事情,天后可有印象?”
武后道:“怎么能忘记?慈恩寺一时火光冲天,是国师你拼死救出了三藏法师的法体。那天枢和
尚从此被先帝下诏通缉,可是却从没归案。”
天桥道:“今日距慈恩寺大火,整整十五年了!”
“国师的意思是说...…”
天桥道:“我今日只能为陛下暂时镇痛。可那悬案未决,天地有恨。是以梦境提醒陛下,切要将那天枢捉拿归案,以慰冤魂!否则陛下的头疼病不可康复!”
榻子上的高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臂:“原来如此!去,速速去捉拿那天枢和尚!”
武后沉吟道:“十五年通缉都没有捉到的妖僧陈天枢,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如何能在朝夕之间将他捉拿归案,国师可有什么高见?”
天桥上前一步,只有一半的脸,神色坚定:“......天后明鉴,我与那天枢有血海深仇,十五年来从未相忘。一直想方设法追寻其行踪。近几个月来,终于有所斩获。”
武后诧异:“哦?国师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天枢在哪里?”
天桥示意星慧,星慧跪下说话:“天后容秉,星慧一直奉国师之命追查那天枢和尚的下落。终于知道他藏身的准确地点。他,他就在这洛阳城中!”
武后震惊,半晌竟没说出话来。
星慧缓慢而清晰地说出了谜底:“户部尚书叶甫成府中。”
武后难以置信:“......你是说,是那叶甫成窝藏了天枢和尚?”
星慧道:“叶大人是否与此事有关不得而知。窝藏天枢的,是他的女儿
叶远安!”
“远安?她年纪尚幼,怎么会介入此事?”
高宗烦躁起来:“问那么多干什么?去叶甫成府上搜查,捉到天枢,相关人等,若有窝藏之嫌,一并投入大牢!速去!速去!”
武后仍是谨慎的:“星慧,你确定吗?”
星慧沉着脸:“若陈天枢不在叶府,臣甘心领受任何惩罚!可是......既是陛下与天后下旨搜查叶府,明慧并非官场中人,又不带兵,不敢担此重任。”
武后道:“......派谁去呢?”
星慧抬头:“臣保举一人。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赵澜之!”
武后听了这话,转身走了几步,沉吟片刻,终于从抽出令牌交给太监,吩咐道:“去吧,传旨赵澜之,即夜侦办这件事情。务要拿住那陈天枢!”
国师天桥微微一笑正中下怀。
武后搂着高宗,温柔关切:“陛下放心,拿住那妖僧,业障解除,您也就好了!”
寝宫外。传旨的太监策马而去。
辞别了高宗与武后的天桥低声吩咐星慧道:“盯住赵澜之!见机行事!”
星慧胸有成竹:“是!”
寝宫内,高宗在武后的怀中渐渐睡着了,她把这个一直被自己保护的男人放下,仍忧心忡忡,细心的武后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了高宗床前的佛像,一小片金装剥落,她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一碰,好奇心起……

九(19)欺君之罪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赵澜之府邸大门忽然被急促的叩响。
赵澜之披衣争冠相迎,太监脚步匆匆进来。
赵澜之跪地,太监宣旨:“”天后有旨,着赵澜之即刻带兵前往户部尚书叶甫成府中缉捕案犯陈天枢。”
赵澜之猛然抬头,心里诧异,自己还在犹豫没有上报,天后已然知道了消息?
太监出示令牌,赵澜之低头:“臣接旨。”
事已至此,赵澜之不敢耽搁,遂带众兵铁骑前往叶府。
敲门声骤响,声声紧急,好似催命,叶府灯火点亮,霎时鸡犬不宁。
叶大人与叶夫人从里面出来,家人早就打开了大门,赵澜之身着官服,带着四下长驱直入。
叶大人预感不祥:“澜之……这么晚了,你,你这是来做什么……”
赵澜之沉着脸出示令牌:“叶大人,我奉天后之命前来叶府搜查本朝四十年的通缉犯陈天枢。得罪了!”
叶大人登时傻眼了:“什么……陈天枢……”他仿似冷水浇头,打了个寒噤,裹着袍子,眼睛乱转,心里合计着:原来那个人是陈天枢……他想明白了便一把抓住往里走的赵澜之:“澜之,不,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你等等,你等等,待我这就进宫面圣,一定是弄错了!”
赵澜之不为所动:“圣旨在身,叶大人莫要为难于我。”
他挥手,手下们既往里面进,叶夫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抓住叶大人:“老爷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赵澜之他们他们这是要抄家吗?”
远宁在一旁加码:“又是姐姐惹的祸!”
叶大人捶胸顿足:“这个远安!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呀!”
赵澜之带着官兵往里进,同时吩咐四下:“你们去这里,你们去那幢小楼。小心夹层暗箱,地板暗格,不要放过一个角落。你们,彻查叶府所有家眷的名帖!”
远安大小姐的房间在里面,此时也穿好了袍子,身后跟着丫鬟出来,赵澜之站住了。
远安可是不怕他:“赵大人,你这么晚来我叶府干什么呀?”
赵澜之道:“刚刚通报了叶大人,奉天后之命,搜查案犯陈天枢。”
远安瞪着眼睛编瞎话:“那你可空跑了,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她这样子可是把赵澜之恨得要命,心想远安你死到临头还当儿戏,咬牙道:“……远安,别想投机取巧,天后既然派我来此,必然已有十足把握。更何况,你我都清楚,他是谁,他在哪里,你现在把他交出来。我不叨扰,也会在天后面前为你求情!”
远安嘻嘻一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既然奉旨搜查,那就请吧。”
她说罢让开,赵澜之挥手,众军士扑入!
话说赵澜之带来的一众官兵把叶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远安以外,叶家老小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
折腾半宿,军士纷纷向赵澜之禀告:“大人,没有……大人,没有见到人
犯……大人,没有可疑的夹层和角落。大人,叶府所有家人名帖俱全,并无可疑之人。”
又一个军士跑来禀告:“大人,后花园的地库颇有蹊跷……”
赵澜之抬脚便走:“带我去!”
叶家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连忙跟在他后面去了花园地库。
众人来到地库门前,大门紧锁,里面有邦邦的声音传来。
叶大人暗地里看了看远安,发现她跟刚才混不吝的样子不同了,此时也瞪眼竖耳朵,明显就是心虚害怕的德行,叶大人面如死灰:得,那陈天枢定是藏在这里无疑!赵澜之回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远安小声小气:“……我放东西的地库。”
赵澜之命令:“打开我看。”
远安从身上摸出来钥匙,手抖了半天也没对到钥匙眼里面去,叶大人此时已经快昏死过去了,被远宁扶着。
远安回头看着赵澜之,咬着嘴唇:“赵澜之,咱俩也算有些交情,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赵澜之看着她的脸:“我奉圣旨而来,远安你不要再负隅顽抗。”
远安无奈,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大门——阴风一阵卷上来,内里黑洞洞,赵澜之令士兵执灯,众人缓缓进入。
忽然吱吱声起,众兵在晃动的灯光中被无数只发狂的猴子袭击,或被挠或被咬,或被骑在脖子上撒尿,无比狼狈。
远安拍手大笑。
赵澜之抓住远安的手腕子,远安收了笑,瞪着眼睛咬着牙看他
,一副”我要气死你”的样,
她轻声道:“赵大人啊,我最后的秘密都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地库里面养猴儿啊!”
赵澜之厉声道:“你,你究竟把天枢藏到哪里去了?!”
远安甩开赵澜之:“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大人你看,天都亮了,你在我府里折腾了一宿,却连人犯的影子都没捉到。怎么着?您是要再找找,还是跟我家里人一起用早点啊?我家厨子蒸了馍馍,可好吃了!”
手下搜索半宿无功而返,又着了远安的道儿,样子狼狈,赵澜之略略思考,向叶大人抱拳:“叶大人,澜之得罪了。既然在您府上找不到人犯,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这就去回禀天后,打消她的疑虑。”
叶大人眼下都不知道该用哪张嘴说话了,靠着远宁虚弱地:“好……也好。”
天色渐亮,赵澜之带兵而去,叶家全家都惊魂未定,唯独远安满脸是笑,朗声朗气地说道:“好饿啊,馍都蒸好了吧?爹爹,咱们去吃早点吧?!”
前厅里,叶府一家老少坐成一圈吃早点。
叶大人鬼祟地,四处看看,低声道:“远安啊,我知道你还没有来得及把人送走。可是那么多官军都没有搜查到此人,你,你到底是把他藏到那里去了?”
远安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忽然一个丫鬟上来送蒸好的馍,那丫鬟好不讲究,袖子掀开着,还满胳膊的
毛,远安抬头一看,蹭地跳起来:“在……在这儿呢……这人在这儿呢!”
正是天枢打扮成丫鬟的样子,把馍放在桌子上,跟叶家众人也不见外:“吃馍啊,我特意给你们做的!”
叶夫人叫苦不迭:“天啊,天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人是个通缉犯啊!我还当官兵们没有搜到,远安你是把他给送出去了呢!这可怎么好!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叶大人都快哭了:“远安,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不是让你把他送走吗?你怎么还把他留在府里?!”
远安不在乎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其实一直在官兵面前晃悠,可是根本没人注意。送哪里去啊?眼下送去哪里都没有府里安全。”
远宁也从自己位子上跳起来,大吼大叫:“姐姐!我忍你好久了!你闹腾得太大了!我,我不管,我现在就抓这个老家伙去找赵澜之!”
远宁话音未落,远安一根筷子飞过去,擦着远宁的脸钉在门上。
远宁呆住了,知道她姐姐这是动了气,半晌没动。
天枢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坐下喝粥吃馍。
远安看着远宁,阴沉地:“这人救过我!你为我做过什么?!就敢大呼小叫地逼着我把他送走?”
叶大人歇斯底里:“他是你的弟弟!你!远安,你真的要把这个人窝藏到底?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知道你怎么回事儿,你觉得自己讲义气,你觉得自己
仗义!你,你为了成全你自己,你就不顾我们的性命了吗?”
叶大人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远安似乎被提醒了,为难地愣了好久。
天枢把一碗粥喝了个精光,用帕子擦了擦嘴巴,从容说道:“别争了,多大点事儿。你们不留,我就走呗。小丫头你用不着觉得欠着我,这几年我没少吃你喝你的,你对我还行。咱俩两不相欠。告辞!”
“慢!”远安叫住了他。
天枢回头。
远安坦然地:“老先生你要走。我送!”
天枢点头微笑。
天色大亮之前,叶府后门打开,一辆马车驶出来。
在街角埋伏的官兵微微一笑:“赵大人说得没错。那人犯果然还在叶府,这就是要把他送出。我等跟上,又是一等大功!走!”
马车越走越快,官兵策马追赶,终于追上,横在前面。
官兵上前:“站住!车上是什么人?”
赶车的确是老仆夏叔,回答道:“官爷,我们是叶府家眷。”
官兵冷冷一笑:“打开看看!”
夏叔打开车门,老嬷嬷和几个丫鬟正在上面绣花,老嬷嬷对那小兵一斜眼睛:“作甚?!没见过美女吗?”
官兵吃了瘪,挠头发囧:啊……这是个什么状况?
却原来夏叔等人引开了埋伏的官兵,他们走后,远安与天枢各骑一马,离开叶府。
两人快马加鞭穿过城市街道,山野,及至城外大河边下马。
远安把手里包袱给了天枢:“老先生,等会儿有摆渡
过来,沿河向下三十里就出了洛阳地界。这条路我很熟。”
天枢接过包袱:“好。”
远安道:“包袱里有关文,有银两。别的事情我帮不上,若是暂且没有落脚的地方,三十里外万兴观有几个道士当年跟我一起习武,掌门真人还欠我人情,你去那里暂且投奔也好。”
天枢点头:“记得了。”
两人笑笑,轻松地,就想没什么大事儿一样,就像老朋友道个小别一样。
远安道:“老先生,我就是不信传闻只信自己。你这人不错,几次救我帮我,还教我道理。
穆乐走的时候,你跟我说缘分的事情,朋友们之间也不能贪图在一起的缘分。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咱俩也分开了。”
天枢道:“天涯不远,江湖再见。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碰上呢。”
远安完全同意:“对!”
天枢微笑看她:“远安姑娘,我这一身学问和本领也没个人传承,要是以后能收到个徒弟,他要是有你一半的风骨和精气神儿,我都烧高香!”
远安接口道:“那也难。”
二人哈哈大笑。
“保重!”
“保重!”
二人拱手道别,忽然闻听一声马嘶,远安回头大惊失色,来者正是赵澜之!
远安一根手指指着他:“你?!你怎么一直追到这里来了?!”
赵澜之都快气冒烟了:“我若不认识你,不知道你颇有诡计,就不会追来。哼,此人之前果然仍被你藏在府中,眼下要干什么去?
要送他走?我来了,你们就别做梦了!”
赵澜之翻身下马,挥刀直取天枢。
远安挡在前面与他厮杀几下,一边打一边不忘碎嘴:“武功恢复了?”
“天后赏赐了天山雪莲制成的药物。”
远安咬牙:“没忘了是谁救你的命?!就是你眼下要捉回去的这个人!”
“一码是一码。救我的命,我欠他的!他是通缉犯,他欠朝廷的!”
远安呲牙咧嘴:“对对对,就这个劲头,铁面无私,翻脸无情!赵澜之你简直没有心肝!”
远安不是对手,几下被赵澜之掀翻在地,赵澜之直取天枢。
远安趴在地上在后面撕扯,毫无章法,如同破裤子缠腿狠狠拽住赵澜之:“我让你追!我让你追!我缠死你!”
赵澜之又着急抓住天枢,又小心不能碰伤了远安,她耍赖刷成这般,简直让他无计可施,赵澜之对着天枢大吼:“那天枢老儿!……你身上背着十五年前慈恩寺多少条人命?你不受王法制裁,焉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天枢边往前跑边回答他:“还行还行,十多年来一顿饭没落下,一宿觉没空着!我告诉你,因为我是冤枉的!”
赵澜之道:“既是冤枉的,就去朝堂上把话说清楚!天帝天后自然会还你公道!”
天枢道:“我说不清楚!没有公道!十多年前都没有,眼下哪里来的公道?!”
天枢灵活,赵澜之几次抓住他肩膀又被他挣脱,远安坚
持不懈地抱着赵澜之的一条腿和一只脚,他不得舒展。
赵澜之实在没辙,腿上使劲儿,要把远安甩到一边,远安忽然一声惨叫:“啊!”
赵澜之大惊失色,回去看她:“远安!”
远安摸着嘴巴:“完了,出血了,出血了!赵澜之你敢打女人?你把我给打出血了……”
她抹了自己嘴巴上的胭脂告诉他这是血,这真是当他瞎还是当他傻呀!赵澜之恼恨,一把把远安薅起来:“你,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如此维护,这人跑了,黑锅可就是你背了?
……你,你,你还说我没有心?!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远安忽然戏精上身,满眼是泪,柔软了声音,静静看着赵澜之:“要是为我好,就照我说的做……”
他是最怕见着她这样子的,她一掉眼泪是弄死他都绰绰有余的……
赵澜之看了远安好久,终于颓然,没有办法,垂了胳膊,收刀入鞘,把远安扶起来,用自己的手掌温柔地擦她脸上的眼泪和混乱的胭脂。
远安呆住了。
赵澜之看着她:“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你怎么不知道那句话,叫好自为之?”
远安安静说道:“我不是死心眼,我是怕做了错事,当了坏人,害了好人。我怕以后自己后悔。我会更难受。”
赵澜之闻言”切”地苦笑:“荒诞不经。”
远安握住他的手,眼泪越流越多:“
赵澜之,放他走吧!”
赵澜之沉吟片刻:“我不想放他!可是……远安,我这么做,是为了你,我并非你所说的无心之人。你懂吗?”
远安点头:“懂!懂!
我也知道,你若不是有心想要网开一面,又怎么会不带官兵,一个人追踪到此。”
赵澜之皱眉无奈:“你,你不傻呀?!”
天枢终于舒了一口气。
摆渡驶来。
天枢上船。
远安朝他招手告别。
赵澜之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追查多年的通缉犯被自己亲手放走。
远安道:“眼下你要怎么办?”
赵澜之道:“回宫向天后复命,我没有在叶府找到天枢。”
远安道:“你要撒谎了?”
“……没错。欺君之罪。”
远处一棵大树后面,追踪而来,目睹了一切的星慧无比愤恨:“赵澜之,你果然为了叶远安放走了天枢!你这是徇私枉法!我眼下以一敌三必定不是你们对手,可是我不会放过你们!
咱们走着瞧!”
星慧转身,策马而去。

九(20)抓捕
话说远安不肯妥协,赵澜之终于屈从于她放走了天枢,之后要怎么应付,他实则早已打定了主意。
御书房中,赵澜之跪下禀告武后:“臣奉旨搜查叶府,每个角落都不曾放过。确实没有妖僧陈天枢的任何踪迹。”
武后看上去似乎也是舒了一口气:“既如此,看来我们是错怪远安了。我也曾经觉得此事奇怪,户部尚书家好好的闺秀,怎么会收留朝廷的通缉犯……一定是国师方面的消息失误了。”
话音未落,宫人前来禀报:“启禀天后,星慧郡主求见。”
赵澜之心里咯噔一声:星慧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武后道:“让她进来吧,我恰好也有话问她。”
宫人引来星慧,给武后下跪请安。
武后道:“你来得正好,我已命澜之连夜前去搜查,叶府并没有陈天枢的踪迹。这搜查朝廷命官官邸的事情,动静不小,你跟我保证过,陈天枢一定就在叶府,也跟我说过,如果不在,你将领受全责。星慧,眼下的结果如此,你怎么说?”
星慧抬头,声音坚定:“天后,结果并非如此!”
赵澜之只觉得一道凉意嗖的窜上后背:星慧郡主这是要来揭穿他了?
武后骇然:“你说什么?”
星慧回头看看赵澜之,那脸上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微笑:“赵大人……”
赵澜之闭上眼睛,心里道:也罢,我这欺君之罪是脱不掉了!
谁知星慧却话锋一转:“赵大人,领
命前去搜查叶府却仍是晚了一步。我一直派人监视叶远安,眼看着深夜里一辆马车出了叶府后门。那陈天枢想必是已经被叶远安送走了!赵大人和官军才会扑空!”
她把他给摘出来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远安身上,赵澜之紧紧盯着星慧:“郡主,你在说什么?”
星慧脸上毫无惧色:“赵大人,我向天后禀告的都是实情。您有哪里不同意吗?您还隐瞒了别的事情?”
赵澜之脑袋当中一时电光火石,是要揭穿星慧陷害远安,自己也难逃干系?还是将计就计,事后再议?
赵澜之低头说道:“……没有。”
武后道:“星慧郡主,既然如此,你还想怎么样?”
星慧磕头:“回禀天后,此时事关吾皇龙体安危,还有十五年前慈恩寺无数怨灵的冤屈。那叶远安确实窝藏了妖僧陈天枢。眼下也只有她知道此人的下落。臣以为应将她收监刑讯审问,定可查出实情!”
武后道:“如果仍然是你弄错了呢?”
星慧坚决地:“臣愿以向上人头保证:不会有错!”
武后道:“好!星慧,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吧!”
赵澜之不能发作,低头看着星慧,恨得目眦尽裂,他从来秉公办事,客观冷静,就是面对
最危险的敌人,最凶残的歹徒也不曾乱了章法,可眼前这诡计多端的星慧郡主让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两人一同辞别拜别武后,刚刚走出殿门
,赵澜之一把抓住明慧,咬牙切齿:“你一再陷害远安,究竟意欲何为?”
星慧仰头看他:“赵大人,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怎么陷害叶远安了?我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你眼下身为大理寺少卿,不得明察罢了。”
赵澜之道:“你在天后面前说谎!深夜里远安并没有将天枢送走!”
星慧微微一笑:“对,不是深夜,而是大白天,就在你赵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为了与叶远安的私情,将那陈天枢送走的!我说的算谎话吗?我顶多算是弄错了时间,情报不确切。你呢?你为了叶远安放走了人犯!你这是欺君之罪!我只说了她,却没戳穿你,你怎么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