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幻夜 作者:缪娟


缪娟继《翻译官》《掮客》后重磅古代悬爱巨制!以华丽细腻的笔触再现盛世大唐的风土人情,写尽繁华之景下的离奇悬案、惊心杀局!
2018-2018年度ZUI值得期待的作品之一!一部关于悬案、关于计谋、关于人心、关于情爱的盛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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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读者讲述一段关于男孩爱上他的“女主人”,为爱情驱使,不惜为奴为忠犬的故事!主仆CP彼此倾慕,互宠互撩,相处过程中却误会丛生!整个故事甜虐交织,百转千回,期待值爆表!

内容简介
盛唐洛阳,户部侍郎千金叶远安好打抱不平,在一起花魁被杀案中,误打误撞,结识了英勇的捕头赵澜之,两人携手破案,相识相知。远安从集市上救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失忆男子穆乐,收为家仆,岂料一根筋的穆乐对自己渐渐萌发爱恋痴念。
叶远安、赵澜之、穆乐三人配合紧密,屡破奇案,并挫败了隐藏于这些案件背后的国师天桥夺取至宝九星念珠的阴谋。天桥之徒明慧郡主爱上澜之,以远安性命胁迫澜之成亲。远安倍感失落,赌气要嫁给穆乐,却被穆乐误会。穆乐伤心之余,发现自己竟是异域落难王子,于是盗走刻有奇门异术的九星念珠,准备回国复仇……

内容简介2
言情天后繆娟力作!
继《翻译官》后最新悬疑爱情大戏!
唐三藏法师圆寂后,奇门九星念珠被盗走。
户部侍郎千金叶远安误打误撞的结识了捕头赵澜之。
两人携手破案,将从鬼市中救下失忆的男子穆乐收为家奴,岂料单纯的穆乐对远安渐渐萌发爱恋。
三人配合屡破奇案,各宗案件之后,却似乎又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图书关键字:盛唐幻夜 缪娟 古言

一(1)洛阳鬼市
那是盛唐年间,高宗与武后二圣治下,洛阳城西三十里。
月上云端的光景,风波不起,飞鸟不走。运河泛着蓝影银光,在某一个关节走上岔路,流进大地裂开的缝隙里,水流被大大小小的岩石激荡,打了无数个漩涡,渐渐在黑色的砂石上搁浅。河道旁,峭壁上,山体不知被谁凿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洞室,白日里原本被木板封上,像一个个废弃的墓穴,可到了这个时辰,那些木板被卸掉了,红亮的灯光一重重地亮了起来,每一处灯光下都有个精彩的买卖,老板或是个神通广大的走私犯,或是个投机倒把的机灵鬼,或是个挖坟盗墓的缺德兽,兜售着好些个洛阳城里,日头底下看都看不见的好玩意:晶光闪耀的地府珠宝呀,奇香扑鼻的海外仙草呀,听说念了咒就能召唤恶灵听你差遣的法器,还有人弄来过脖子好高的鹿和鼻子老长个头好大的猪等等活物,刁钻古怪,不一而足。
时辰到了,店铺打开,客人们渐多以至摩肩接踵,街面上有蒙面的美女反弹琵琶在唱歌儿卖艺,还有贩子现场宰杀了牛羊用柳木炙熟了吃,有人踩到了水果皮脚下发滑倒在地上,手里的酒坛子碎了,满街都是又香又冲的味道,他叫骂起来,还有人笑话他……人声渐响,越来越吵,越来越热闹……
这里是洛阳城外的鬼市。
他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
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样子,被关在一个还没有两尺高的铁笼子里,笼子原本装了几只狗,驯服的狗可会看家护院,在上一个市镇被贩子卖掉了,独独就把他剩下了,而此时他也看不出来什么人模样:瘦骨嶙峋,浑身漆黑,双目紧闭,缩着肩膀团着腿,蜷缩成一小团,静静地窝在笼子的角落里,像一块刚刚出土的黑炭,跟所有人所有的热闹无关。
男孩此时的主人是那个从南边回来的人贩子。常来鬼市转悠的人们都认得这个家伙,他说自己绿色的络腮胡子是用传说中麒麟的血染成的,曾在爪哇岛布下天罗地网,守了十天十夜,熬到眼睛冒血的时候,终于捕到了长着翅膀的鸟人,被他献给了天竺的皇帝当做宠物,赚到了好几桶黄金。他也曾在漩涡丛生的大洋里掷下带着毒汁的鱼枪,冒死搏斗终于拽起来人身鱼尾的鲛人,把它献给了大唐的巨富当做奴隶,离开水的鲛人不久之后就干死了,但是他赚的钱却实实在在地落在口袋里,继而在赌桌上被他肆意挥霍。
人贩子今天弄到的货色是三个肤色棕黑的女奴,他吆喝着把三个女奴拽到三尺方圆的石墩上,一个个地薅起来她们的头发让下面围着的主顾们看,又扒开女奴的嘴巴,展示她们的牙齿,人贩子吆喝着,声音响亮:“头发是血,牙齿是骨头,你们见过这么厚实的头发,这么整
齐白亮的牙齿吗?这是体格最好的奴隶!筋骨结实,不会生病,农田上面的,家院里面的,什么活计都能干!买回去吧!绝不后悔!”
一个女奴低下头去,人贩子窜过去,薅着头发,捏着下巴,转着她的脑袋让每一个位置上的主顾们都看见:“别看皮肤黑,可您瞧她这模样大眼睛翘鼻子的也不错吧?怪俊俏的是不是?买回去让她生个娃娃吧!”
有人在下面起哄:“被你这一路带过来,肚子里面只怕已经有了你的娃娃了吧?!”
人贩子闻言不恼,反而大笑,忽地一下就把女奴的袍子掀开,露出了肚皮,大片刀立着刀刃贴在女奴的肚子上:“切开让各位看看……”
看热闹的那人还不嫌事儿大,在下面喊:“哎吆你还真敢?!好不容易倒弄来的货,你还真敢下手把她肚子开了?”
绿胡子的人贩子阴阴一笑:“哼你这厮不用激我,咱们二人打个赌,我这就把这女人破了膛,若是里面没有娃娃,你付我双倍的钱,若是里面有娃娃,就当我今晚上给鬼市添个热闹!鬼市鬼市,反正也是无法无天!”
围观的众人“哄”地一声,语言不通的女奴仿佛预感到了自己命如草芥,就要被凶残的人贩子当众开膛破肚,一大滴眼泪落了下来,人贩子反而被助了兴,当即就要按下大刀,直切入女奴的皮肉——!
围观的人有胆子大的瞪圆了眼睛看,有
胆子小的蒙上了眼睛,以为就要听到女奴的惨叫,谁知却是那绿胡子的人贩子“啊!”的一声,同时大刀落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他不知被谁用暗器打穿了手背,留了个血洞在上面,鲜血直流!
“谁?!谁暗算你爷爷我?!”
没人应声。
“明人不做暗事,谁用暗器伤我?有种上来,咱们比试比试,明着来,爷爷我不怕你!”
还是没人应声。
人贩子气得哇哇乱叫,围观的众人却开心了,议论纷纷:“瞧这大绿胡子嚣张的样子,早该被人收拾……对呀,刚才不是说要给鬼市添个热闹吗?这回他自己添上了吧……哎我说,大胡子,别逞威风了,这回被人在手上凿了个洞,小心等会儿被人在头上打个洞……哈哈哈哈……”
大胡子的怪叫声,众人的嬉笑声让鬼市的这个角落瞬间极为鼓噪,笼子里的男孩原本蜷身昏睡着,此时被吵醒了,慢慢睁开眼睛,抱在胸前的双手略略伸展,向外看看,忽然就被吓了一跳,笼子外面竟有张脸,圆圆睁着双好眼正看着自己。
跟他那一脸一身黑乎乎不同,夜光里也看得出来这人的颜色长得有多好。他皮肤粉白,双颊酡红,眉毛鬓角黑翠翠地,扎着个少年人用的金色小袱头,闪得他眼睛直酸。这人鼻子直溜溜,嘴巴厚嘟嘟,像着急忙慌地刚吃了一碗热汤面把自己嘴巴烫着了一样,嘴唇红得要命,他
身上穿件浅黄色的小袍子,更衬得脖子手背那些露出来的皮肉粉白粉白。男孩听人贩子卖人的时候说过些七七八八的话,凡是颜色好的人,一定是吃得好,身体壮,男孩想这个看着他的家伙一定是吃得好,否则哪能长得出这么新鲜分明的色儿?
笼子里的男孩就这么看着笼子外面的少年人,对方也就这么把他看了个仔细,忽然就咯地一乐,跟身边的人说:“哎呀原来是个人!真是个人!我当是个扣着的乌龟呢!”
他同伴个子好高,男孩仰头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脚上的一双白底靴,鬼市本来就是石子水路,人人脚下都沾泥带水,可不知道这位从哪里来,抄了什么近道儿,那靴子的白底竟一点泥渍水痕都没有。他没回答那个意兴盎然的少年人,只是低声地说:“走吧。还想再惹什么热闹?”
少年人略不甘心,要起身离开,笼子里面的男孩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竟是不肯让他走的样子,少年人颇为讶异,便将那只手臂伸进笼子里来任凭他抓住,想要看他究竟怎样,笼子里的男孩的手沿着他手臂向上而去,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捉住了一只不知何时落上去的蓝色的蝴蝶,手掌再伸开,蝴蝶飞走了。
少年人笑起来:“哟,这小孩有点意思……既是装在笼子里的,也是要卖的吧?不如我就把他买回家去……”
他同伴是不想让他自在
的,抢白道:“正事儿不干了?我带你来可是真的来这里逛街的?”
少年人道你说的可也是,拍拍手便起身走了,仍是回头看看那笼子里的男孩。

一(2)笼中黑孩
男孩看着他们还没离开几步,忽然发觉天旋地转,原来整个人连同那笼子被人贩子抄起来扔在石墩子上,随即叫卖起来:“这个谁要?!”
有人立即问:“这是个什么玩意?”
“人啊!”人贩子用破布烂衫包扎了手上的伤,还不忘继续兜售活物,“买回去当家奴,砍柴喂马全都行,这个便宜,四十钱您就拿走!”
“四十钱?!买个孩子?还这么瘦?!你还说便宜?!四十钱能卖头好驴子了!”
“可别小瞧他,这孩子力气大得很,可比一条驴子厉害,我带着他过沙漠的时候,一匹马带着包袱都陷进流沙里面去了,是被他拉上来的……一只手!”
“以后你别当人贩子了!你说书去吧!忽悠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众人又笑话他。
人贩子这一回可是真急眼了,跳起脚来:“这回不让你们见点真格儿的,你爷爷我以后也不来这鬼市了!”这就拿起一根三指粗的铁棍“仓朗”一下敲在铁笼子上,火星四射,人贩子哈哈大笑,那本来准备离开的少年人与他的同伴看到这一幕也折返回来。
男孩本来就刚刚睡醒,刚刚在少年人的肩膀上捉蝴蝶的时候还迷糊着,忽然被扔到这石墩子上狠狠地弄精神了,一直在这低矮的笼子里面团着身体受了委屈,被那铁棍和火星刺激,霎时气血上涌癫狂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咬牙切齿,精瘦的双手抓
着铁栏杆用力摇晃,那笼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眼看就要散架了的样子,买家们见这热闹都有些兴奋了,人贩子撇着嘴笑:“还没完呢。”说罢便挥起那铁棍子照着男孩的手指头抽下去,谁都想这一下子男孩的手指头恐怕就得粉碎了吧,谁知那夹着风拍下来的铁棍子竟被男孩伸出来的手一把抓住,他再一用力,铁棍子的一头儿竟像个面做的一样被他给掰弯了。
众人叫起好来,也有人问:“这是个野东西吧,拿回去怎么训服?哎哎哎,瞧他那样,你现在都制服不了他!”
人贩子哼了一声:“我制服不了他?我制服不了他可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那,有心买的都看好了,这家奴啊,跟畜生一样,这么就收拾了……”
他说着从旁边的火堆里夹了个烧红的炭块,这就要烫在男孩的手上——忽然一个人飞身上来,一脚踢在他心窝上,人贩子眼睛一花,又坐地上了,刚要发作,觉得自己似乎没事儿,起来就吐了一口血,显然今天不是他的好日子,摸了一下嘴巴,他眼前的正是那头上包着金色袱巾的少年公子。
“干什么你?!”
“这小孩我买了,你若坏了他的皮肉,可就算我的了。那,钱你接着,把笼子打开,把人给我放出来!”
少年公子扔了钱过来,人贩子接住,心里仍有不甘,高声喝到:“这人你买了,你踢我心窝,伤我吐
血怎么算?”
“讹诈我呀?”少年人面带微笑,“我有钱赔,只是你不配!”
人贩子大怒,抽了刀便向少年人砍下去,可是对手身形灵动,左躲右闪,毫发未伤,还有空说笑:“哟,就这点能耐也敢来见世面?我踢你心窝都是轻的,
刚才就该把你手废了!”
人贩子:“啊……果然是你用暗器伤我!哪里来的贼厮鸟,我要你命!”
人贩子大刀横飞,少年人跳来跳去的躲闪着,甚是灵活,看热闹的众人还有人为他叫好,少年人原本不动真格儿的,就这样被鼓动了,有心要显摆能耐,忽然将袍子上束的带子抽了下来,右手上一抖,柔韧的腰带竟成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人贩子恨得眼睛血红,这就要扑上来,少年人的耐性就此也到了头儿,再不想躲开戏弄了,直顺了剑尖儿,直向那人贩子刺了过去!人贩子横刀去挡,可那本来十分坚硬的硬铁大刀碰上少年的剑却似成了纸,成了干草,啪地一下被破了个粉碎,眨眼功夫,少年人的剑尖儿直奔自己眉心来了,人贩子连求饶的时间都没了,只得闭上眼睛认命了……
这时,少年人的同伴说话了,声音冷冷却是在替人求情:“一个做买卖的,你当真要他性命?”
那劝告是轻描淡写的,可是剑停住了,人贩子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浑身湿透,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少年人收了剑锋,仍是笑
嘻嘻地:“你呀,我饶了你,让你小子见见厉害,管你胡子什么颜色的,可别再不把人当人了……”
“遵命,遵命……”
“那,钱我付了,笼子里那孩子我能带走吗?”
“我给您把笼子打开……”人贩子这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腿软脚软根本就起不来了。
少年人哈哈大笑:“瞧你那副怂样,费什么劲?!”回身挥起那软剑,人贩子大叫:“可别!”来不及了,那锋利无比的软剑劈下来,只一下,铁笼子栏杆碎了六七道,里面的黑男孩仿佛等了很久,瞬间猱身而出,脱了那铁笼,他伸展开身体,像一只肌肉虬结精力充沛的小鹰,下一刻就已经腾身而起,攀着凸起的山石,向上直直地窜了数丈。
少年人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回头看看一直坐着没起来的人贩子:“哎哎哎哎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呀?怎么会飞呀?”
人贩子才委屈呢:“不会飞,会跳,跳的可高了,我让你别,别放他出来,你不听我的呀!这下好了,你可逮不着他了……我告诉你,他在你手里跑了的,我可不退钱……”
攀在岩石上的小黑孩回头看了看少年人,像是要谢谢他搭救,又居高临下地像是嘲笑他的无知大意,冷冷的夜风吹过鬼市的悬崖峭壁,吹过每个人的身旁,随后那小黑孩仿佛借着风力而起,越跳越高,几下子便在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睁睁看着那笼子里的小黑孩走了,自己不仅收不了他当家奴,连个谢字也没得到,少年人颇为遗憾,将软剑收回腰间,低头叹了一口气。
他同伴上前几步道:“再不办正经事儿,这天就要亮了……”
少年人立即点点头,那一点点小遗憾转眼间就消失不见:“走!”
——人年轻年少可不就是有这点好处,总惦记着有更好看更好玩的东西在后面等着你,错过了什么也都不甚可惜。

一(3)捕头赵澜之
少年人与同伴两人离开那被搅和得乱成一团的人贩摊子,沿着鬼市弯弯曲曲的街道又行了数远,抬头见了一个小店铺,被黒帘子遮着门面,帘子上用血色红线绣了个小蛇。两人停住了脚步。少年人的同伴从怀中拿出一个暗黑色金属蛇形小摆件,其形状跟那条绣着的小蛇竟是一模一样。
他笑笑:“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少年人扭头看看他的脸,心想皮笑肉不笑说的就是这样的吧?只是别人皮笑肉不笑就不好看,这个人皮笑肉不笑就,就有点好看,因为他眉目长长,又白又瘦,紧紧的嘴角像是工笔画出来的一样。
这个人眼睛还研究着手里的蛇形小摆件,却道:“叶远安,你看什么呀……”
远安道:“赵澜之,咱俩可算是搭档不……?”
他嗤地一声,眼睛仍不在那叶远安身上,但这一回却是真地笑了:“我说……你做梦呢吧……?”
时间退回到两日前的深夜,洛阳县衙的牢房里面。
捕头赵澜之正在审问刚逮来的盐贩子。
赵澜之二十多岁年纪,原本在塞外军中服役,调职到洛阳县衙门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人长相是格外的年轻面嫩,那张脸上没有一点衙门里人的老练凶悍,若不仔细留意那常年习武而锻造出来的好肩胛和手按弯刀时绷得紧紧的虎口,就分明是个俊秀的文官模样。
盐贩子就没瞧得起这人,很嚣张的,哈哈大笑:“既
是让你逮了现行,也没什么好说的,对呀!就是贩盐了,怎么着?就是赚了钱了,怎么着?爷爷我一天花的比你一年的饷银还多!……谁是上线?不能说呀……说了怕把你吓死喽!哈哈哈哈……”
属下孝虎道:“大人,上刑吧?”
赵澜之一边给火炉里加炭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敢买卖私盐,这人就是不怕掉脑袋的,瞧他身上那些疤,之前也是没少遭罪,见过世面呀,不作奸犯科的话,也算是条汉子……皮肉上的刑罚怕也是奈何他不得……孝虎,你瞧这牢里越来越热,我们不亏待犯人,更何况他还没有定罪,就给他喝点水吧……”
孝虎不解捕头的用意,拿了水来,就要拿给那盐贩子,却被赵澜之拦住,他从旁边抓了两大把当做证物的盐巴放进那水里,随即捏着盐贩子的嘴巴强灌进他嘴里,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尝尝你自己倒卖的好东西,多少人吃不上,你却靠这个挣钱!来吧……好好享用……”
盐贩子摇头挣扎,却哪里拗得过,原本牢房里就被火炭盆烧得干热,他又被灌了好几大口盐水,霎时燥渴难耐,难以忍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像要被烧死了一样,看着捕快们在大口喝水,眼看就要受不住了:“我……给口水吧……”
赵澜之把一大杯水就放在他嘴巴前面:“说吧,你那一船的私盐,从哪儿来的,运到哪儿去,说了
就给你水喝……”
赵澜之整治盐贩子的这一幕就这么被叶远安看在眼里。
他眼下在哪儿呀?
就在那牢房的横梁上,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穿着夜行衣,隐在黑暗里。
还真有手段。远安摇摇头,心里想。真要遇上什么事儿可别落在这人手里,宁可死了,也别受这个折磨,遭罪呀……他接着调转了头,轻手轻脚地沿着横梁爬到另一间牢房上面。那是死牢,里面关着两个即将掉脑袋的女犯。
一妇人与人通奸,杀了自己的丈夫,被逮住判了斩首,明日就要行刑了,妇人将自己上路的饭菜几口吞进肚子里,又看了看对面那另一份,舔舔嘴巴问道:“哎,这一份你吃不吃呀?”
另一个死囚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名唤小玉,哭喊得嗓音嘶哑:“我才不要吃这个!我没杀人!我没杀我主子!我不想死!”
妇人才不关心对面这个是不是有冤情呢,她只听见对方说“不要吃”,便抄起来扒进自己嘴巴里,吞下好一大口,噎住了,抬起头顺一顺,忽然就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黑暗里,一直银白色的骷髅手抓住了那小姑娘的肩膀,正悄无声息地把她往上提起来。小玉仿佛也被吓呆了,屏气敛声,不敢作响。
妇人哭喊起来:“哎呀……闹鬼了!闹鬼了!”
眼看着那盐贩子就要招供的当口,死牢里面忽然出了这般动静,赵澜之等人当下抢过来,正看见那
死囚小玉被银白色的骷髅手拽起来,离地已经有两丈高。孝虎大骇:“……听人说死牢里面不干净,今日竟真见闹鬼了?!”
“胡说八道!”赵澜之低声喝道,他说罢开了牢门,借着墙壁飞身而上,却眼见着那骷髅手“嗖”地一下往上收得更快,眨个眼的功夫,人贩小玉已经被梁上的一个黑影牢牢地提着后襟抓在手里——那银白色的骷髅手其实是条机关精致的弹簧绳索!
赵澜之喝到:“什么人?!胆敢劫狱?!”
劫狱的正是远安,人已经到了手,心里得意,谁还废话?牢房梁上有个通气的小窗,远安正是从那里进来的,当下抓着小玉施展轻功,跳了出去。赵澜之紧随其后。
月光之下,夜色之中,远安抓着小玉在前,从一个房梁跳向另一道房梁,赵澜之脚下生风,眼见没几下,之前的距离就要被他赶上了。远安跳得呼哧带喘,喉咙里面发腥,心想衙门里的这老小子还真是有些功夫,我若不是手上抓着个人,哪能让你赶上?余光里看见他已经拔刀劈过来了,远安汗毛都竖起来,一脚从房上跌落,又打了个滚儿站起来,手里仍提着小玉,面对面地朝着那捕头站好。
赵澜之也停住了脚,收住刀锋:“……好大胆子,敢在我这里劫狱?!什么人?把面罩拿下来说话……”
远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服软表示服从,一只手提着小
玉,另一只手作势要摘掉面罩,忽然展开衣袖,只一下,就在赵澜之眼前消失不见了!
赵澜之大骇,明晃晃见着的两个人,跳得像蚱蜢一样,怎么就这么消失了?莫不是真的闹鬼?可是鬼是没有重量的,刚刚那人还把房顶的瓦片踩得哗哗响,三脚猫的轻功,算个半拉高手,可怎么就忽然没了?赵澜之低着头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捉摸不出来个所以然,手握弯刀当风挥动几下,啥也没碰着。
若是一直如此躲藏,远安可能就此就躲开赵澜之了。
他那夜行衣本来就是高人所造,腋下展开是个两人大小的斗篷,外面有个特殊涂层,能将光线反射出去,白日里不顶事儿,可是夜里展开使用,其实是个隐身衣。远安用这隐身衣包裹住自己和小玉,实则就在赵澜之身边,屏气敛声,跟着他挪动,藏得好好。
只是远安此人,先天性格有缺陷,最爱看人笑话。他躲在隐身衣里,见那捕头皱眉纳罕,已经觉得好玩。再见他对着空气挥刀砍来砍去,就更是忍俊不禁。赵澜之收刀站在那里,刮着下巴琢磨,愤愤然说了一句:“邪门。”远安终于忍不住了,到底“嘿嘿”两声笑出声来。

一(4)劫狱死囚
话说那隐身衣遮得住光,盖得住人,却挡不住声音,远安这两声“嘿嘿”还没落地,赵澜之已然听见,猛回头就砍,小玉惊呼一声,赵澜之迟疑之际,远安丢了斗篷,又带着小玉飞身而去。
赵澜之拾起远安丢下的斗篷:“居然还会用障眼法!”既是如此,他更不肯放,继续穷追不舍,远安不得脱身,累得要命,忽然眼见着前面一片水塘,被大丛的芦苇掩着,他没得选择,带着小玉就跳入水中。两人沉在水浅之处,远安摸摸索索地在水下折了空芯的芦苇杆,自己一个,小玉一个,靠这个喘气,从水下向上小心看着动静。
他那几口气还没喘匀净,捕头便赶到了,正在上面小心观察,远安恨得都要把嘴里咬着的芦苇杆嚼碎了:这人真个似猎狗一般难以甩掉呀!哼,可眼下你在明,我在暗,你这小子若是真的敢下水来捉我,那我就一刀捅进去,要你命!赵澜之没下水,却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来,远安隔着水,看见他嘴巴动,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地却清清楚楚地落尽她耳朵里:“劫狱的人你听好了,你以为躲在水下面,我就逮不着你了?你当我怕你暗算就不敢下去找你?那,我手里这是硝石和火油,我数三个数,你不出来,我就把这片芦苇塘点着了!我……把你和那死囚犯煮死在里面!我就省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