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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他凑得越来越近,他要亲我了——我真的不舒服了,我忍不住了,伸手轻轻一推,徐冬冬的脸整个侧了过去。
“冬冬,咱们别这样行吗?”我轻轻地说,“我那个什么,我不太,喜欢你... ...你这样。”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脸还朝着前面,没回头,没看我。
“我知道你怎么回事儿。
你小时候念书,长得又胖又不好看,没什么小女孩儿喜欢你,也没人跟你玩儿,就是我每次跟你上课的时候能跟你说说话,你心里就觉得我好。你还替我修理过我那个男朋友。后来你去了美国,肯定是也没见着什么姑娘,小时候的事儿你忘不了,你就一直惦记着我。但是我跟你说,”我慢慢地说,很艰难,但是我得跟他说清楚,要不然这孩子得一直跟我发神经,这样会烦死我的,“我,我得跟你说,我一日是你姐姐!终生是你姐姐!咱俩没什么可能性。我觉得你这样,就是,呵呵,特别油腻,对不起哦,这话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 ”
徐冬冬好一阵子没说话。
我不得不屏气敛声,小心提防,待他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居然是幽怨的:“说谁呢?... ...谁呀,谁丑呀,谁没见过什么姑娘呀,谁油腻呀?我怎么了?你说话也太过分了… …我,我… …”他长长喘了一口气,眼睛向上看看,努力说服自己不跟我一般见识的样子,“我油腻?… …你见过清爽的吗?… …得了,我饿得要命,也没力气跟你说话了,我想先吃饭… …”
他冷静了,没急眼,也不打算跟我置气的样子,我心里马上松了一口气,当即顺坡下驴:“哦,前面那个小店,你看到没有,亮黄灯的那个,那家的黄鱼面可好吃了,你去
了就提我,老板能给你加个茶叶蛋… …”
“我不想吃黄鱼面,”徐冬冬说,“你家有方便面吗?我想去你家吃方便面。”
第九章(5)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眼睛里波光流动,看来这还是贼心不死呀。
我笑笑。
实不相瞒,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一直等着他处心积虑地终于说到这个上面呢,有些事情我是准备好要跟他说了的… … “去我家?去我家也不是不行,去我家不用吃方便面呀,我男朋友给我做了饭的,我们给你添一副筷子好了… …”
这回徐冬冬真的没电了。
他看着我,张口结舌。
一辆车子经过,灯光下我看见他那个白白的脸红了,红了又白了。我忽然想起来武侠小说里面的描写,这是高手受了重大刺激,心潮澎湃,气血上涌,这个时候应该起音乐了... ...
“你,姐姐,你说什么?你男朋友?他住你这里了?你们同居了?”半晌之后,徐冬冬断断续续地又问了我一遍,还是不肯相信的样子。
“嗯。”我点点头。
“多久了?”
“也没多久。”我说,“就上回,你给我送到楼下,问我他怎么不陪着我呀,我觉得冬冬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问的对,我也在电话里跟他抱怨来着,第二天,他就搬到我这里来住了。你瞧,说起来我们两个走到这一步还得谢谢你呢。”
徐冬冬两只手攀在方向盘上,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真是被戳心了,无限懊悔的样子。
“冬冬呀,”我小心翼翼地说,“你上去吗?去打个招呼,从你爸爸那里论,你得跟他叫叔叔。从我
这里论也行,叫姐夫吧… …”
“我才不要!”徐冬冬大声说,他甩过头来瞪着我,眼睛里发亮,红嘟嘟的嘴巴一抖一抖的,“你,你,你下去吧!你快走吧!”
爸爸都发话了,那我开门就走了,头也不回。
我回到家之后按部就班地为杨总给徐冬冬准备合同文件,给杨总找到投资非常重要,可是徐冬冬要想拿这个当作是筹码想占我的便宜,那他就是做梦。
我得让他明白这个。
三天之后,股灾来了。
红得如同一滩鸡血似的交易板从两三只股票变绿到变成一片草坪用时不到两小时。
沪市深市百分之九十的股票跌停。
连续十三天。
数万亿人民币消失不见。
电视里广播里各大门户和社交网站上,股市行情成了最热也是最绝望的话题,专家们声嘶力竭,有人呼吁救市,有人叫嚣洗牌,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交易板一直绿下去。
来银行打架的越来越多,基金部门的主管李哥,平时不是千万级别的客户都约见不上,有天早上在门口被客户给打了,因为他推荐的股票基金被锁定不能及时赎回,客户眼见着自己的钱折到了腰,折到了膝盖,眼看着奔脚踝骨去了,所有的业火无处发泄,几个人一起把李哥一顿胖揍。
我自己放在股市里的半年薪水也蒸发了,打电话给家里,妈妈正跟爸爸吵架,我听见爸爸在电话里喊,知足吧,加一起也就是
亏了几万块,她小姑一辆帕萨特都没了。
星期五的晚上,我跟欧先生一起去外面吃饭,餐厅在伊势丹里面,从前熙熙攘攘的大商店里面空得像幽灵的城堡一样,我们没有定位子也不用排队了,因为餐厅里面一共只有两张桌子有客人吃饭。
我们点了菜,等候的间隙,我的手机上收到头条快讯,一个股市的大亨跳楼身亡。我半个月前还听银行的同事说起这位先生的经历,他怎样倒卖洋垃圾赚到第一桶金,怎样利用杠杆在股市里翻江倒海把把自己的千万资产变成了数亿数十亿,而我眼前的报道里是他并不体面的结局,尸体粉碎,年仅四十二岁。
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拄着下巴想着,几万亿的人民币谁拥有过?谁花过?谁知道那是个什么概念,那能做什么事情?可是如果它忽然不见了,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形状了,我半年的薪水,我爸妈的几万块,我小姑的帕萨特,空荡荡的商场,我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同事,还有曾经高高在上的富翁的性命,它是所有人所有人的遭遇恐慌厄运加在一起的总和。
“吃吧。”欧先生帮我切了一块牛排,“这个肉很不错的,现在刚刚好,你不要等它凉透了… …股市可不就是如此,起起伏伏。金融业整个也就是这样,这有点像打地鼠的游戏,钱在这个小洞里面躲起来了,还会从别的小洞里面露出头
来,哎,你还在给那个节能发动机的项目找投资吗?”
“还在。已经有所起色,但是投资还没有落地。”
“机会可能快来了。”
我听他的话,趁着温度刚好吃牛排。
我也看了看欧先生,他也在享受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看上去心无旁骛。
在那个片刻,我对他的态度有点不满,而我并不害怕直接告诉他:“您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淡定呀?”
“可能是吧… …人老了是这样的。”
“别总拿自己老了说事儿了,您也没那么老。”我慢吞吞地说,“我看您就是性格如此。十七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吧?看到什么都觉得是正常的,不会担心,对不对?”
他放下刀叉看我,眉梢眼角都是笑:“大小姐这是不高兴了?你被套住多少钱?我triple给你好了?”
“没有多少。我也没在股市里面放那么多钱… …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我说。
“那你想说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淡定了?你在担心吗?担心什么呢… …?”
我有一会儿没说话,我脑袋里面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但我清楚这不是因为我自己在股市里的损失,也不是因为工作中的混乱,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颗线牵着,总也落不了地。
欧先生没有再追问,他继续吃东西。
我的手机又震动了。是同事群里发布的消
息。一个人带着手铐的照片。我当时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
第十章(1)
“你怎么了悦悦?”欧先生看着我,一只手攥住我的手,“你还好吧?”
“… …我还好。”我放下电话,“徐先生被逮捕了。您带我去过他家作客的徐先生,被逮捕了。”
欧先生听我说也是一愣,把我的手机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那条新闻,好一会儿。然后他把手机在桌子上推还给我,轻轻地说了一声,哦。
我看着他,有点难以置信:“就,哦,就完了?他是您朋友,我学生的爸爸,您,您怎么没什么反应呀… …”
“这个人被逮捕,肯定是因为他涉嫌犯了法,不会因为是我的朋友,或者你学生的爸爸有什么改变。我除了哦,还能怎么样呢?”欧先生在我的杯子里倒了些酒,“悦悦,别为这个操心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重要。”
我低下头喝酒吃肉,我没再反驳欧先生的话。
但是我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了。
我在担心徐冬冬。
可是他后来一直都没接我的电话。
我的无数个电话。
3.
我终于等不下去了,凭着只去过一次的印象找到徐家豪宅的时候,只见大门敞开着,好些个穿制服的人在清算盘点。
房子里面到处一片混乱,落地窗的玻璃碎了好几块,外面的冷风夹雨吹进来,几个人在把三角钢琴往外抬,撞到大理石柱子上,发出嗡嗡的回声,游泳池里飘着书和撕碎的文件,我用旁边的一个长把手的笤帚把一
张照片挑过来,那是徐冬冬小时候胖乎乎的照片,阳台上的椅子横七竖八的扔着,两只孔雀居然还在那里散步,过道上是它们的粪便,没人顾得上收拾它们了,几个工人正把一个铁笼子放到小滑轮车上往外拉,笼子里面是男孩跟我说起过,想让我去看一看的小黑豹子,工人们议论着有钱人可真会糟蹋钱,居然在房子里面养了这么个凶狠的畜生… …
终于有人留意到我了,要看我的证件,没有?没有就请出去。
我说我是来找人的,之前住在这里的男孩,主人家的儿子,叫作徐冬冬。
不知道,没见过,他们家的人不是进去了吗?我们就是来盘点的,今天就差不多该完成了,门上会贴封条,清算,法院处置,之后就要进入拍卖程序。那人一边逼着我往外走到门口,一边跟我这个看似跟房子从前的主人有所关联的人宣布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这座建在大厦里的三层豪宅,就在三个月之前,它还曾经那样风光豪华,如今却如此破败狼狈。这就是家变吧,在电视和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就摆在我眼前,就发生在我熟悉的人身上,像那个富翁之死,像我小姑的帕萨特一样,都是一场股灾席卷之后的残片… …
可是冬冬呢?冬冬他去了哪里了?
在我满世界的寻找徐冬冬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
到银行找我。
我让她在会客间里等了我一个小时,我存心的,谁让她是段晓书。
见了面我只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脸上的妆容很淡,还有黑眼圈,头发随意拢着,明显见憔悴的样子,身上一条花裙子,还是名贵讲究的,好像是范思哲放在橱窗里面的一款,她脚上穿着平底鞋子。
“找我有事吗?”我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有事。”
“长话短说,我还忙呢。”我说。
她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从脚下的路易威登里拿出一叠文件给我:“我想把别墅抵押了,换美金,尽快打到香港去。你们不是外资银行吗?你帮我找找渠道。”
“你是去了多少地方都被拒了才来找我的?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里,我帮不上忙。”
“办成了,我给你百分之十。”她舔了下嘴巴,快速的说。
我真是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只手指着她:“段晓书,你说你,真是这么多年了你… …来,我先看看,具体怎么回事。”
公事公办,我只当她这也是个业务,打开房契才发现,那是她的大别墅。段晓书要把她的大别墅质押了。
“美金,香港,我知道你们是外资银行,肯定能想到办法。”
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把房契扔还给她:“别闹了。办不了。我们是外资银行也受国家管控,现在外资管制很严,就是能质押出钱来,也没法给你美金,还弄到香港去。金融业是有国境
线的懂吗?你当银行是你家开的?”
“那你给我找点私人渠道。”段晓书说。
“找不着… …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忙呢。”我说。
我拒绝她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给留,段晓书看着我的脸,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后背顶在沙发靠背上,挺了挺肚子,伸直了脚:“悦悦,咱们什么交情,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之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最近我的股票折了不少,我如果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也不会来找你的,你恨我也行,不过还是给个面子吧… …不是给我面子,是给我肚子里这个小朋友的面子,我需要你帮我想办法,就当是帮我家的小朋友… …”
我愣住了,这才发现她小腹确实在裙子里面微微隆起,我心里想,段晓书这真不是常人呀,我这边恋爱才勉强谈上,她居然已经先于我这么多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 …“你肚子里的小朋友?”我看着她,“孩子难道是我的吗?”
对不起,我一生气说话就糙,段晓书正喝水,差点没呛出来。
“外汇,还要打到香港的事情你别想了,不合规。办不了。你要生小孩儿了,我祝福你,我以后也要去抱抱,但这事儿我就是办不了,你看上去有点累,我还有好几个电话要打呢,你快走吧。”
“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就这么回答我?”
“你也可以再等一个小时。我也是这么回答。”
段晓书
仰头看着我,眼睛里恨恨然,然后她放下水杯,合计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了我的答复,她慢慢地把自己的文件收拾好,慢慢地放进手袋里,走过我跟前的时候仰着头,力图挽回体面,好像刚才恳求我的不是她一样。我们之间连再见都没说。
第十章(2)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手机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杨总的,他在找我,而我在找徐冬冬,之前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可是文件还没有签,钱还没有到位,冬冬他人影不见。我心里面上火,又觉得累,把个维C泡腾片放在杯子里,抬起头去打水的时候,忽然看见徐冬冬从外面进来。
我愣住了,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直到他走到我跟前,一只手在我发直的眼睛前面晃了晃:“姐姐… …”
“姐姐。”他的手又在我眼前晃了晃,脸上笑嘻嘻的,“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我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好像一下子就着了地儿,可还是记恨着,把水杯放下,狠狠地打了他肩膀好几下子:“臭孩子!臭孩子!你这是还跟我装没事儿呢?你去哪里了?我快把上海市翻过来了都找不到你!你怎么不接电话?你住哪里了?”
徐冬冬浑身扭动躲我的巴掌:“哎哎,你别打我呀!可疼了… … ”
我不打了,用一根手指头狠狠戳他后背:“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都说没看见你,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是真的用了力气,自己手指头戳得直疼,徐冬冬本来还要躲开,躲不过来了,忽然转过身把我手腕子给抓住了,一下子攥得我动也不能动,他竖着眉毛瞪圆了眼睛,那样子居然是凶巴巴的:“你,你… … ”
“我怎么?”我仰头看着他,“
你还抓我手腕子,怎么着徐冬冬你敢还手呀?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写字间里有人在看我们这边了,他把我手松开了,整个身体侧过去,低着头斜着眼睛看我,紧紧咬着嘴巴,打算任打任戳但是心里不服心里有气的死样子。我呢,我还没消气呢,手指头指了指他,却没再敢戳上去。
上海这一天又下小雨,外面好冷的,可是男孩身上就是一个薄薄的白色T恤,不知道他冒雨走了多远的路,头发和衣服上都湿了,裸露的手臂上有浅色的汗毛,水珠凝结在上面,我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毛巾,扔在他身上:“快擦擦吧,别,别着凉了呀,不知道添一件衣服吗… … ”
他没再说话,依言照做,擦完了仍是把半个后背给我:“衣服不用,肚子饿了… … 有饼干吗?”
我把自己黑色的围巾披在他身上,抓住他手臂:“吃什么饼干呀,走吧,我带你吃饭去,跟我走吧… … 冬冬… … ”
银行对面的星巴克后身有个小巷子,小箱子里面有个挺不错的家常菜馆,我把徐冬冬带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多,我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给他要了三个菜一个汤,徐冬冬就着那些菜吃下去三碗米饭。他肚子里面饱了,人也自在了些,喝完了茶水,又要了一瓶果粒橙。
“… ...不是不再吃甜的了吗?… … ”我看
看他。
他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也不看我,像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最近就是想吃甜的… … ”
这我理解,人在艰难的时候总需要点安慰,糖是最直接的来源,能够被这个东西慰藉,冬冬他其实还是一个小孩子。意识到这一件事情一下子就把我的鼻子给弄堵了。
“冬冬呀,”
“嗯?”他终于还是抬头看我了,白净净的脸,细皮嫩 肉,嘴巴红红的,有一刹那的低眉顺眼,却又很快改变了主意,又撑开嘴巴笑着看我,“虎皮蛋好吃。”
“我知道你爸爸的事了。网上,我们金融圈子里,都在议论这事儿。”
“… ...哦,都知道了… … ”
“嗯。你好吗?你最近怎么样?你住哪里了?你做什么呢?”
“我没怎么样呀,我挺好的,住我外婆家了,我是有点心烦,也没接电话,所以你没找到我… … ”
“丁香路1299弄19号,七楼,”我没等他说完就把他外婆家的地址准确地报出来了,“我都去过了,你可别跟我撒谎哈… … 我去的时候,公安厅的人刚走,也不知道你外婆自己家的房子保不保得住呢… … ”
徐冬冬看着我,张嘴结舌。
“你外婆说你出国了。我去出入境管理处查了,我知道你没走… … 你别那么看着我,银行系统里面查一点家庭关系,地址,出国记录什么的,都不是大事儿
。”
半晌他点点头,终于肯说实话了:“对。我是没走。我爸爸出事被带走之后,我妈妈就把我往美国送。她把我送到机场,然后急匆匆就走了。我从闸口里面出来,马上回了一趟家,”他忽然笑了一下,又马上嘟起了嘴巴,“才一天时间,我家就不是我家了,里面全是检察院的人。还没完呢,姐姐,你一直都在找我,那你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 … ”我说。
“你觉得她会在哪里呢?”冬冬看着我。
“她不是得为你爸爸的事情找关系疏通吗?”
“没有。没有。没有。”冬冬一连声地说,他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狠狠地敲在桌子上,眼睛一下子红了,紧紧地盯着我。
“那你妈妈去哪里了?”我愣住了,喃喃地说。
徐冬冬嘴唇紧绷着,克制着,努力让自己不在激动的情绪下更加失控:“我妈妈,她,她去当证人,她拿着很多的账目材料,我爸爸的通讯录,她去指证我爸爸了… … ”
“… …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外婆家门口等着,我看见她被警车送回来,他们跟她握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梳理着刚刚听到的事情,徐冬冬大口喝着果粒橙,手臂轻微地发抖。
“冬冬,无论如何,你爸爸做错事情了。”我说。
“对。”徐冬冬咬着牙说。
“公安不会平白无故地抓人的。你妈妈配合调查,这是应该的
。谁都应该这么做。”
徐冬冬看着我:“那她一直都有男朋友,别人也会这么做吗?她跟她男朋友在我爸爸被抓起来之前,快速转移了他很多财产,别人也会这么做吗?”
第十章(3)
“… ...”
“对,姐姐,这就是我爸爸妈妈做的事情。他们一个骗了半个上海市,另一个把那个骗了半个上海市的人给骗了。你能想象我的感觉吗?”
“我想象不到你的感觉,冬冬。”我老实说,“不过我妈妈也做过骗我爸爸的事情。那时候他们下岗,我家有一个多月没吃肉,后来他们开始卖雪糕,第一天就挣到钱了,我妈买了一根猪舌头,我一半我爸一半,我爸让她也吃,我妈说她吃过了,其实她没有。你瞧我妈也骗人,类似的事儿我爸也干过… … ”
冬冬听了我的话合计半天问道:“那个… … 猪舌头好吃吗?”
“老好吃老好吃了… … ”
“… … 姐姐你家怎么那么好呀?”冬冬带着哭腔问,“你爸爸妈妈怎么那么好呀?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我喃喃地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家没有你们家有钱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冬冬好像是接受了我的判断,他把瓶子里的果粒橙一饮而尽,恨恨然眼睛发直。
“不能这么说,冬冬,钱到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坏在人的心上,或者是手上… … ”我说,“不是心太黑,就是手太长。”
冬冬有片刻没说话,擦了擦眼睛:“姐姐,我知道你给我打了好多电话,你一直在找我吗?”
“嗯。一直找你来着。我都急疯了。
”
他向窗子外面看了看,又看了看我,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有了点笑意,仿佛又活泼起来了:“… … 为什么呀?”
“我们答应杨总,要给他投资的呀,你忘了吗?”
“啊… … ”
“不过没有关系,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会跟他把情况说清楚的,我会再在别的地方跟他找渠道的,”我说,“我主要还是,怕你出事,我一直都悬着心呢。”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
“挺好的。”我看着他,“… … 冬冬,身边发生了什么,哪怕是爸爸妈妈出了事儿,那都是别人的事儿,人还是要靠自己长大,树还是靠自己长直溜,你说是不是?”
“… ...”他低着头,点点头,却笑了,“怎么了?你还当自己是我的小家教呢?”
“咱们两个岁数在那里呢,我总有东西教你。”
“哼。”他这是又不爱听了。
“你现在什么打算?”
“不知道呢。”
“… … 那个,你看我这有点钱,”我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想要塞几张钞票给冬冬,他忽然上来把我的手给握住了,两只手握着两只手,紧紧地,狠狠地,攥得我发疼,攥得他自己骨节发白,我挣了一下,根本也挣不过这个冰球手呀,“你先拿着,”我着急了,“… … 以后再还我!”
“不行!不行!”他像是小斗牛一般的执拗,“不行!”他看着我,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