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会细细喘着气,修长的腿盘在他腰间,咬着唇娇娇哀求,“阿珞,你快点儿。”
想起这些,魏珞终于忍不住,拨开她腮边乱发,轻轻吻上去,从额角到鼻头,又到红唇,最后贴近她耳畔,柔声道:“阿妡,阿妡。”
杨妡不耐烦地“嗯”一声,侧转身又沉沉睡去。
昨夜,她哭着问,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抛下她,他答不会,她不肯信,纠缠着他非得让他再要一次。
等完全歇下来,已近四更。
正是嗜睡的年纪,三番两次地折腾,肯定是累坏了。
魏珞低笑声,不再扰她,轻手轻脚下了床,细心地掩好帐帘。
门外艳阳高照,桂花树的枝叶无精打采地垂着一动不动,显然又是个大热天。
今年夏天热得也太反常了,不知西北那边怎么样。
昨夜杨妡说,在瑞王府听钱氏说起天气异常会引起灾害,她记得前世西北大旱之后发生过战事,而魏珞就是死在那次战争中。
她无法派遣心中的恐惧,不想这一世再度怀有遗憾,所以才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魏珞能了解她的感受。
上一世,情况虽然危急,却并非一线生机都没有,他不过是生无可恋才决然赴死。
这一世,有她陪着,他怎可能舍下这幸福的小日子?
假如圣上跟前世一样会派他带兵,他定然遵旨,但绝不会以身犯险。
魏珞默默地叹口气,正要离开,忽听桂花树上知了“吱吱”地叫起来,高亢而单调。
红莲怕惊扰杨妡睡觉,正要寻竹竿去赶。魏珞止住她,俯身捡起几粒石子扣在手里,侧耳听一下,手一扬,聒噪声顿止。
红莲惊讶地瞧了瞧地上三只死知了,恭声问:“早饭已经妥当了,爷现在要用吗?”
魏珞压低声音,“我往后头去,等奶奶醒了叫我。”
言外之意,是要等杨妡醒了一起吃。
红莲笑着点头,蹑手蹑脚进屋,见杨妡仍睡得安详,出门寻了蓝菖吩咐道:“跟吴嫂子说,早饭不必留了,先把午饭备起来,奶奶怕是还得睡会儿。”
杨妡直到临近晌午才睁开眼,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看,魏珞自然早就不在了,枕头仍是凹陷着,是脑袋压过的痕迹。
魏珞不在最好。
杨妡长长地舒口气,伸手将枕头拍平。
经过昨夜,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魏珞。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说陪伴她,可床笫之间说的话能尽然相信吗?
有多少男人在床上甜言蜜语,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账。
也就是因为有这种顾虑,在话语几欲脱口的瞬间,她瞒了下李昌铭算计她的事情。
她自认站得直行得正,可别人会怎么想,兴许会觉得她被富贵迷了眼,勾引李昌铭。
尤其她前世还是那种身份。
杨妡呆坐片刻,下床去寻衣裙。
红莲听到动静走进来,边伺候杨妡穿衣裳边道:“爷一早起来没吃早饭就往后边去了,说等奶奶醒了叫他。”
杨妡瞧着外头大太阳,“嗯”一声,“什么时辰了,看着天色不早了吧?”
红莲笑道:“差一刻午时,先头我已让吴嫂子准备午饭,这会儿兴许已经好了。”
“不用去叫爷,待会儿我过去找他。”杨妡说着,到净房里洗过脸,简单地梳了个圆髻,便往外走。
刚掀开帘子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闷且热,几乎让人窒息。
杨妡缩了缩,还是迈步出去,在墙边小水塘里折了枝荷叶顶在头上。
后面空地上,魏珞赤着上身,只穿条玄色长裤,手里张一只乌漆漆的长弓,正朝着松林间瞄准,余光瞥见杨妡,立刻收了弓,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
因着天热,他身上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原本麦色的肌肤更加黑了些,衬着满嘴的牙齿却愈发白。
“阿妡,什么时候醒的?”魏珞替她正一下头顶的荷叶,顺势攥了她的手,笑着问道:“肚子饿不饿?”
他的笑容就好似天上的日头,让她的身子顿时热起来。
杨妡微微笑道:“刚起身,没觉得饿。你呢?”
魏珞爽快地答:“我倒有点饿,不过平常也时不时饿肚子,习惯了。”
在军营里杨妡管不到,可在家里,万没有让魏珞饿肚子的道理,杨妡笑着开口,“我这就让人摆饭,等爷擦把身子也该好了。”
正要回房,魏珞拉住她的手不放,“阿妡,你帮我洗。”牵了她到井边,熟练地将水桶放下去,手一摆,吊上半桶井水,从旁边辘轳架上取下只去了瓤的葫芦瓢,塞进杨妡手中,“冲一下就成。”
杨妡舀了半瓢水,从他肩头浇下来,有水珠溅到她手背上,凉却很舒服。
半桶水浇完,魏珞展臂从旁边树枝上勾下帕子搭在肩上,仍是携着杨妡的手往回走。
炎阳高照,两人的身影格外矮小,黑黑的汇成一团,就在脚底下,分不清哪是她的哪是他的。
杨妡低着头,默默地瞧着那团黑影,心渐渐安定下来。
吃过午饭,魏珞小憩片刻,寻块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坐在炕桌前聚精会神地刻。
以前他刻刀不离身,几乎有空就在刻东西,成亲之后不知道是忙碌还是没有心思,竟是一次也没拿出来过。
杨妡看了好奇,凑上前问道:“你刻什么东西?”
魏珞笑笑,“大雁。”
先前不是刻过好几只了,怎么又刻这个?
杨妡虽纳罕,但瞧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便没打扰,取出没完工的针线活儿继续做。
杨妡对着窗口,魏珞对着炕桌,两人谁都没出声,屋子里却莫名地有着温馨的气氛。
等到日影西移,天色渐暗,杨妡收了针线笸箩,魏珞也终于抬起头,将手里的物件递给杨妡,“差不多成形了,等我下次回来再修修,然后上色涂漆。”
果然是大雁。
不是一只,而是一对,脖颈勾着脖颈,翅膀依着翅膀,亲亲热热地偎在一起。底座下,刻着八个字,“相知相守,矢志不渝”。
他一笔字写得极差,难得的刻出来却不难看,反倒多了些棱角,粗犷而狂放。
前夜闹得太甚,这晚魏珞便不容杨妡放纵,箍了她的手脚在自己怀里,低低说起爵位,“希望不大,前面两朝帝王许下不少爵位,如今很多人家正经事儿不干,就靠着每年的俸禄和赐田的出息过活。朝廷不打算白养着这些人,正想由头黜爵。而且我也不是魏家嫡支嫡长,就算魏璟不行,前头还有个魏玹,不能长幼不分嫡庶不明。”
杨妡答道:“不成就不成,咱们眼下的日子就极好。”
没有爵位,她就不用应付许多不相干的人,见到李昌铭的机会也会少很多。以后,她决计不会再到瑞王府去,便是在杨家,只要李昌铭在,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至于杨姵,她时不时写几封信便好。
过不了许久就是中秋节,然后重阳节,再就是春节,杨姵总有得忙,等孩子出生,她就更顾不上别人了。
杨妡主意打定,偎在魏珞怀里睡了个安心觉。
第二天恋恋不舍地送走魏珞,正取出块细棉布打算给魏珞坐几双耐磨的袜子,岂料承影进来禀报,说魏府里王氏来了。
杨妡颇为惊讶,她成亲这许久,王氏一次都不曾来过,无缘无故地上门,也不知因为何事。
尽管魏珞是除了族谱离开魏家的,从礼法上讲,眼下跟王氏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从道义上讲,王氏毕竟是魏剑声明媒正娶的太太,是魏珞的嫡母,杨妡不可能避而不见。
因此,杨妡片刻不敢耽误,穿上鞋子迎了出去。
王氏站在院子门口,穿件湖水绿的衫子,底下是颜色极淡的丁香色罗裙,身形婀娜肌肤净白,看着跟青菱岁数差不多,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妇人。
杨妡屈膝行个礼,笑道:“大热的天,二太太跑过来一趟,不知有什么事儿?”
王氏不等说话,先自红了眼圈…
第162章 法事
杨妡百思不得其解, 她足有两三年没见过王氏了,素日无怨近来无仇,王氏做出这般模样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突然良心发现, 觉得愧对庶子而惭愧地哭吧?
杨妡不怕动不动撕掳头发的市井女子,更不怕这种梨花带雨的扭捏妇人, 早在前世,这些招数就是她玩过的了。
故而装成呆愣的样子地站在门口,冷眼瞧着王氏如何收场。
红莲却有些无措,不管怎么说王氏算是长辈,传出去对声名有碍, 怕是会背上个不孝的名头,便低声劝道:“日头毒辣,二太太先进屋凉快凉快。”与王氏的丫头绿儿一左一右搀扶了她进屋。
屋里摆着冰盆,又因避着日光,比外头凉快许多。
杨妡吩咐红莲将井水湃过的桃杏等瓜果呈上来, 客气地让王氏,“二太太先吃些东西。”
王氏松开掩着唇角的帕子,在眼角拭拭,而后长长地叹息声。
声音婉转悠长,蕴着无穷愁绪。
帕子是月白色素绢, 她的指甲却染成雪青色,纤纤素手被绢帕衬着,非常好看。
杨妡不得不承认,王氏这套唱念做打的工夫其实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可配上她的年纪来看,未免让人浑身发麻。
王氏叹了叹,见杨妡并未接茬询问她因何叹气,便捧起茶盅浅浅抿两口,“阿珞不在家吗?”
杨妡鄙夷一番,难不成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魏珞当什么差事,可面上仍是带着笑,“二太太来得不巧,昨儿他休沐,要等下一次还得半个月。”
“竟然这样?”王氏一副吃惊的样子,“才成亲没几个月就两地分着?”上下打量着杨妡,脸上浮起浓浓的怜悯,“阿珞也是,竟真舍得你…想当初,我跟阿珞父亲刚成亲的时候,原本是要升迁他到另一处卫所任职,可新婚燕尔哪里分得开,他便推却了。没多久,我就生了你大哥阿玹。如今想想,那段时日也真是快活,身边有个男人陪着…也真难为你能守得住。”
杨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氏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红杏出墙?
即便魏珞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也用不着撺掇她给魏珞戴绿帽子吧?
王氏看出杨妡的惊讶,浅浅笑道:“你这孩子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你也不多四处走动走动,我是孀居之人不便外出,你竟也不去瞧瞧我?”
杨妡实在不愿跟她多费口舌,遂直截了当地问:“我家里事情多,哪里抽得出工夫到外头去,二太太顶着大日头来,不知有何事?”
王氏笑容掩去又换上愁苦的模样,低声道:“过两天就是阿珞父亲的忌日,我近些日子总是睡不好,翻来覆去梦见阿珞父亲斥责我没能照料好旧宅,也没能让他有个孙儿…我便想问阿珞,宁夏那边是不是出了事儿,再有中元节不是快到了,寻个日子到庙里念几卷经文好生做场法事。”
杨妡记得,以前王氏就曾借着祖屋的由头来打听过,也不知宁夏那处破宅子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一而再地惦记着。至于做法事,上面还有个魏玹,魏玹是长子,且是嫡出,难道他不能拿个主意?
杨妡腹诽着,神情也显出不耐,淡淡地说:“二太太且请放心,阿珞回来我定然告诉他。法事的事儿,等二太太定下在哪间寺庙,从哪天开始就让人过来知会一声,该出的银子我们一分都不少出,阿珞若有空肯定也会过去祭拜一番。”
王氏柔弱无助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记恨我,可我有什么办法,那府里是毛老夫人和魏伯爷把持着,先前阿珞被除族,后来你们成亲,也是老夫人拦阻着不让过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不低头?要是你公爹还在,我们也就留在宁夏不回来了,何苦在这里仰人鼻息,吃饭穿衣都得看人眼色。”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悄无声息地往下落,肩头一耸一耸的,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要说王氏不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杨妡还真不敢相信。
谁家好好的姑娘,会自己修炼成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
可如果真是风尘里的,魏剑声会明媒正娶?
杨妡想不明白也不愿费脑子想,等王氏终于哭完,便端起茶盅。
红莲送客回来,低声道:“二太太出门时遇到了平姑娘,说了好一阵子话。”
杨妡问道:“说什么了?”
“问平姑娘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又夸平姑娘长得好看,请她哪天到魏府玩。反正杂七杂八说半天,也不嫌天热。我在树荫边站着都热出一身汗。”
杨妡“嗯”一声,没再多问,寻了笔墨过来,又铺开一张宣纸。
红莲见状,忙提着袖口研好一池墨。
杨妡提笔给魏珞写了封信,将王氏来访之事说了说,打发泰阿送过去。
等到杨妡歇晌醒来,泰阿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回话,“爷说二太太倘或再来,奶奶想见就见见,不想见就不必理会。平姑娘且由着她去,若是要出门也不用拦着,爷另有布置。”
杨妡点点头,打发了泰阿下去。
过得五六天,王氏竟然又来了,这次倒没有动不动地掏帕子拭眼角,脸上却仍是笼了层愁云般,柔柔弱弱地说:“中元节临近,护国寺的僧人不得空,秦夫人说广济寺跟府里有点交情,所以就定了广济寺,从初九到十一,连做三天法事,院子也安排好了,阿玹两口子初八就住过去,我初九一早走,你可跟我一道。”
杨妡对魏剑声半点印象都没有,可想起魏珞以前提及他颇为敬重,便道:“二太太先行去吧,不用管我,我问问爷的意思,若是去的话,我另行雇车。”
王氏没多啰嗦,迈着细碎的步子,风吹弱柳般袅袅娜娜地走了。
杨妡少不得又打发泰阿给魏珞送信。
魏珞回道,他要一定去进香跪拜,让杨妡随意,若是想去就让泰阿到车马行雇车,包有会随车护送。
听魏珞这般说,杨妡立马吩咐红莲收拾行李。
给魏剑声做法事是次要的,正好给方元大师和原主小姑娘上炷香,而且还能跟魏珞相处两天。
一举数得。
红莲先前去过广济寺好几次,知道那里铺盖器皿还算干净,便没带褥子,就只带了两条铺床的单子和杨妡夜里盖的薄毯子。
其余茶壶茶盅以及换洗衣裳却不能省,林林总总也装了一只大箱笼。
安平听说要出门,兴冲冲地过来道:“奶奶去广济寺,我也想跟着。”既不曾行礼问候,也没有征询意见,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杨妡淡淡地道:“去也行,可得守规矩,在寺里不比家中,怎样行事都由得了你。而且少不得有别家的家眷在,别让爷没面子。”
安平不以为然地撇下嘴,“知道了。”
杨妡看着那张跟自己前世极为神似的面容,说不出心底是何感觉,无奈地叹口气,“你收拾东西去吧。”
一晃就是七月初九。
因怕路上热,车马行大清早就把马车赶到秋声斋门口等着了。两辆很普通的黑漆平顶马车,前一辆杨妡带着红莲及蓝蒲,后一辆坐着安平与蓝菖,并那只大箱笼和丫鬟们的包裹。
泰阿与包有骑马在车旁跟随。
约莫巳正时分,马车到了广济寺。
魏珞穿一身玄色衣衫静静地站在寺门口老槐树的树荫下,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到马车来,大踏步走近。
杨妡透过车窗看到他,唇角弯一弯,撩起车帘,伸出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魏珞简短地回答,展臂将她抱下车,又牵过她的手往寺里走。
刚进山门就看到大殿门前悬挂的白幡,再走几步僧人单调而冗长的诵经声低低传来。
知客僧低声介绍道:“法事在卯初就开始了,每日诵七次经,每次都是不同的经卷,以庇佑逝者魂灵,此时正值第三场,施主请随我来。”
诵经的场所在偏殿,殿里燃着四十九支蜡烛,有四十九个僧人盘膝而坐,魏玹浑身缟素跪在最前面。
见魏珞两人进来,魏玹往旁边让了让,又指着帐幕后面,“母亲在里头。”
杨妡撩开帐幕进去,果见王氏与魏玹的妻子彭氏一左一右跪着,另有两个丫鬟陪跪在旁边。
王氏并不像魏玹那般浑身缟素,而是穿了件湖水蓝的衫子,浑身上下除了银质发簪外,再无别的饰物。
相比往常,更觉俏丽。
杨妡没多言语,挨着彭氏跪下了。
约莫半刻钟,外面想起沉闷的铃声,诵读声戛然而止,这场诵经结束了。
彭氏捶捶后腰正要起身,见王氏仍姿态端庄地跪着,急忙又敛眉跪正。
杨妡兀自站起来,走到外面对魏珞道:“我去静业堂看看。”
“少等会儿,”魏珞掂起三炷香,就着旁边蜡烛点了,插到香炉里,恭敬地拜了三拜,才又道:“我与你一起。”
静业堂院里那株老松树已经连根拔掉了,另栽了一株小松树,不过儿臂粗,三尺多高。树旁的石桌石椅仍在,与小松树比起来,显得格外粗大笨重。
墙边的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又新置了十余竿一人高的翠竹,旁边有一小片菜地,种着韭菜萝卜。
整个院子不复前次的衰败枯落,而是呈现出勃勃生机。
杨妡弯起唇角笑了笑,踏进殿中,进门就瞧见空净坐在窗前不知在写着什么,神情很是专注。
窗户洞开,阳光铺射进来,明亮的光束上汇集着无数飞尘,有苍蝇在他面前飞来飞去。
空净定力十足,直到写完一页纸,才挥手将苍蝇赶开去。
杨妡轻咳声。
空净抬头瞧见杨妡,目光顿时亮了亮。
杨妡笑道:“我来瞧瞧大师,你近来可好?”
空净点点头,哑声道:“很好。”伸手点燃三支香交给杨妡,“你倒是有心。”
杨妡有些惭愧,“那边我公爹在做法事。”
如果不是两便,她也不会专程来给方元大师上香。
空净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淡淡道:“能有这份心就好,那些时常来进香的也未必真是感念大师。”
杨妡走到香案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好,无意间瞧见旁边摞着一沓《往生咒》。那字体何其熟悉,前世她不止一次看到那笔秀媚的柳体字,更是用了很大心思临摹了个十成十。
这应当是薛梦梧送来的吧,他经常来广济寺?
杨妡还在思量,魏珞也瞧见那摞经文,眸子顿时眯了眯——如果他没有记错,成亲那天,杨妡给他看的那本册子,字体跟这个一般无二…

第163章 上钩

“好字!谁这么有心送来的?”魏珞抓起一本随意翻了几页, 赞道。
空净答道:“是位姓薛的公子,今儿一早送来的,说在大师这里供奉几日后, 分发给善信。”
姓薛的?
薛梦梧!
魏珞立时记起杨妡曾对他表现出格外的关注,有一次, 也便是在这静业堂门口,杨妡还呆呆地盯着人看了好久。
心里蓦地涌起股说不出的滋味,搓了搓后槽牙,凉凉地说:“小师傅能不能给我一本,我回去研读一下。”
杨妡瞧出魏珞的不对劲, 已猜到七八分,嗔他一眼道:“经书都是分发给那些买不起书的穷苦人,爷理当多捐些香油钱才对,还跟穷人争抢。”
眸光流转间,娇俏灵动, 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分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空净点头,“五姑娘…魏奶奶言之有理。”
魏珞低低“哼”一声,攥杨妡的腕走出静业堂,却不是去做法事的偏殿, 而是寻到个偏僻之处,松开了她。
杨妡委屈地举着手,“爷手劲太大,都捏红了。”
魏珞垂眸瞧一眼, 又“哼”一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箍住她的头,劈头盖脸地亲了下去。
起初还带着气,生硬地啃咬着她,很快就变得轻柔,舌尖抵在她齿间,汲取着她的甘甜与馨香,缠绵而温存。
等到终于分开,杨妡浑身瘫软得几乎站不住,半依在魏珞肩头,娇娇地问:“爷是什么意思,一会儿恼一会儿气的?”
她眸中氤氲着情~欲,又映了蓝天绿树,水波潋滟。发髻因他的揉搓而有些散乱,看上去慵懒妖媚。
魏珞深吸口气,“没意思。”
杨妡“吃吃”笑,手指点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轻轻戳着,“爷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
“我,”魏珞迟疑下,“刚才没转过弯儿,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没想知道什么。”
杨妡“嗯”一声,俯在魏珞肩头,“爷抱抱我吧。”
魏珞既然不问,她自不会多说,现下魏珞心里梗着刺,假以时日总会拔掉,可她说得越多越详细,那刺就会越长越大,会变成柱子也未可知。
前世发生的事,她没法掌控也抹杀不掉,以后唯有真心实意地陪着魏珞。
魏珞并非爱钻牛角尖之人,别扭这些时候已经释怀,展臂将杨妡搂在怀里,低低地说:“待会儿的法事你就别去了,回屋歇着也好,四处转转散散心也好,记得带上红莲她们,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冲撞了。”
说是不相干的人,不就指薛梦梧吗?
杨妡点头应着,“我不往别处去,倒是想去后殿看看长明灯,顺道续点香油钱。”
魏珞道声好,仍是牵了她的手,穿过林间小径到了大殿的后殿。
飘飘忽忽的灯光中,杨妡很容易地找到自己供奉的两盏,指了给魏珞看,“这盏是杏花楼的杏娘,不管如何,前世里是她供养我长大,点上十年长明灯算是回报。这盏是真正的五姑娘,方元大师说她另有造化与福分,我顶着她的名头,占了她的爹娘也占了她的夫君,别的做不了,也只能供一盏灯替她祈福。”
魏珞默默地盯着灯看了会,躬身拜了三拜,再起身,眸中一片温柔,“大师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一世是你我两人的缘分。”
不是杨五姑娘,也不是薛梦梧!
此时的薛梦梧正与安平走在后山小路上。
时近正午,日头正毒,前来进香的香客要么已经回家要么就在知客堂歇息,后山上几乎不见人影走动。
薛梦梧四下打量番,引着钻进树林里。
沿着林间小径走不多远,终于见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大石,薛梦梧笑一笑,掏出帕子铺在石上,“姑娘一路车马劳顿,许是累了吧?”
安平见薛梦梧这般体贴心里一喜,可瞧周遭无人,又有些恐慌,局促地道:“适才已经歇息过了,并不累…公子有话请讲。”
薛梦梧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温和地说:“姑娘请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此处清静且凉爽,免得姑娘晒得头晕。”顿一顿,等安平坐下,自己在旁边也坐了,低低叹一声,“不瞒姑娘,自从上次与姑娘分开,我这心里…总是牵肠挂肚不得安生,唯恐姑娘回府之后受了责难,幸好我表姑去亲眼瞧过,我才放了心。”
安平听他说得恳切,面上浮起感动,“有劳公子牵挂,魏大哥家中规矩是严苛,但并没有喊打喊杀的,我最多吃些冷言冷语,也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寄人篱下免不了受气,只恨我竟无能为力,”叹过,薛梦梧从怀里掏出只匣子,打开,取出只红玛瑙手镯,“前两天跟同窗寻摸着买几方好砚台,刚巧见到这个,觉得正适合姑娘佩戴。”
那玛瑙光滑透亮,内里有淡淡云丝,非常漂亮。
安平见了心喜,却不敢收,推辞道:“这太贵重了。”
“没多少银子,我不过觉得色泽好,”薛梦梧抓过安平的手给她套上去,“你若是不要,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得戴这个?”
安平“噗嗤”一笑,见红玛瑙衬着自己手腕确实更加白嫩,又见薛梦梧坚持要送,遂半推半就地收了。
薛梦梧唇角微翘,不迭声地夸赞,“果然是好马配好鞍,以姑娘的相貌正应该戴些鲜亮的首饰才不辜负这好颜色。”
“公子过奖,我只是寻常姿色罢了,怎能…”话音未落,瞧见薛梦梧凝望自己的眼神。
那眼眸中,多少惊艳多少怜惜,满满当当全是她的身影,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