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娇点头同意,“五妹妹说得在理儿。”
杨姵打趣道:“她私下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回怎么与三表哥相处呢?不过三表哥有一样好,就是家里没长辈,不需要讨好那么多人。”
杨妡捏一下杨姵脸颊,“这明明是你好不好?是你马上要成亲,别来排喧我。”
几人都“咯咯”地笑。
一晃儿天就夜了。
杨妡洗浴过,绞干头发,正倚在床头看杜子美的诗集,忽听外面红莲惊讶的声音,“四姑娘?”
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天杨姵还要早起。
也不知什么紧急事情非得这个时候来?
杨妡一愣,下床趿拉着鞋准备出迎,就见门帘被撩起,杨姵一头钻进来,打发走红莲,脱下身上披风,从怀里掏出本册子,羞羞答答地道:“阿妡,我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杨妡扫一眼册子,正瞧见上面画着相拥的一男一女,立刻醒悟到这是钱氏给她的压箱底儿,连忙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大伯母没告诉你?”
“告诉了,可我娘说我只管老老实实地躺着,就是疼也暂且忍一忍,说完就走了。但是躺着怎么会疼,而且我翻着册子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你瞧,这还有坐着的。”
杨妡哭笑不得。
她自然知道有坐着的,不但能坐着还能站着,趴着,而且不止限于床上,榻上桌子上椅子上都可以行事。
但是,这教她怎么说出口?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说起房事头头是道?
不行,她做不到,就是面对杨姵她也做不到。
杨妡摇头道:“你别问我,我也不明白。要不明儿你问问王爷,他见多识广…”
“我才不问他,”杨姵涨红了脸,将册子硬塞到杨妡手里,“你那么聪明,肯定一看就知道,而且你早晚也得看,咱们先一起揣摩揣摩。”
杨妡无语,可又有几分好奇钱氏传下来的压箱底会是什么样子,遂半推半就地接了册子,将灯烛移到炕桌上,挑亮烛芯,盘腿坐上去,翻开头一页。
不得不说,钱氏收藏的这本册子其实没多大用。人像画得不好,腰粗得跟水桶似的,屁股大得像瓢,毫无美感不说,动作也不清楚,就只两个模糊的人形抱在一起,完全没有细节。
继续往下翻几页,终于找到个比较清晰的。
杨妡思量好一阵儿,指着男子那处突起的物件道:“你看到没有,这几页都是这样,男人把这个东西放到女人身上。”
杨姵盯着看了片刻,“这是什么?”
“是撒尿的,你看过我娘把阿嶙撒尿吧,就是那玩意儿。”
杨姵大吃一惊,“这是要往我身上撒尿?我不干!”
“不是撒尿,”杨妡连忙解释,可态度太坚决了,又赶紧往后找补,“肯定不是撒尿,哪能那么脏,是…唉,反正跟撒尿应该也差不多。”
“到底是不是?”杨姵抢过册子从头到尾翻一遍,斩钉截铁地说:“就是撒尿,你看,每张图上都画那个东西,不行,我受不了。难怪我娘不肯细说…”说没说完就将册子一卷,风风火火地走了。
杨妡本待要追,可外面风冷,她身上只穿着中衣,只好作罢,想明儿一早再过去跟她解释。
没想到第二天杨妡醒来,杨姵那边全福人已经到了,正帮她洗脸绞面,晴照阁围了一大群人。
直到杨姵上花轿,杨妡都没有找到机会跟她私下说句悄悄话。
一晚上,杨妡辗转反侧睡不踏实,生怕杨姵得罪了瑞王。
杨姵有个臭毛病,闻不得臭味见不得腌臜东西,如果真以为洞房就是撒尿…杨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提心吊胆过了两天,终于等到杨姵回门,杨妡早早往松鹤院等着迎接。
辰正刚过,二门上婆子打发个小丫鬟过来禀告,说瑞王夫妇已经进了大门,正往二门走。
杨妡一听,立刻提着裙子往外走,“我去迎迎。”
张氏低嗔:“能不能稳重点儿,走那么快裙子都歪了。”不经意回头瞧,见钱氏也行色匆匆地跟着,忙闭了嘴。
钱氏自嘲道:“我这两天就没睡个囫囵觉,心总是揪着。”又笑着看向杨妡,“她俩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肯定也惦记着。”
几人在二门站定,远远地就看见数位内侍簇拥着两人缓缓走来。
新嫁娘三日回门,按理夫君是该陪着的,可李昌铭是王爷,陪不陪都无可厚非,既然他愿意陪着来,这就意味着对杨姵非常看重。
杨妡暗暗松口气。
不过数息,李昌铭与杨姵一前一后错开半个身子的距离走来,前头李昌铭面沉如水眸光犀利,周身散发着皇室贵胄独有的傲气与锐气,而身后的杨姵脸色却很平静,瞧见杨妡偷偷使了个眼色。
国礼在前,家礼在后。
钱氏等人立刻屈膝行礼,瑞王微微侧转身子虚扶一下,“岳母切莫多礼,小婿不敢。”又对张氏与杨妡等人点点头,“婶娘及诸位妹妹也快请起。”
并没有特意摆出王爷的架子,反而将自己放在新姑爷的位子上。
钱氏脸上立刻绽出温和的笑,“阿姵从小就顽劣,又被我娇惯着长大,若有行事不妥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李昌铭淡淡应一声,“我会教导她。”
杨妡的心又提了起来,李昌铭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杨姵真开罪他了?
钱氏僵了僵,很快镇定下来,笑着引李昌铭夫妇进了松鹤院。
好容易等长辈们叙完话,李昌铭被杨峻等人领到外院,杨妡这才有机会跟杨姵说几句悄悄话,“王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杨姵嘴角撇一下,“没有,他是想来着,被我踹到床底下去了。”
“嘶——”杨妡倒抽口凉气,“真的?”
杨姵点点头,“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用非得忍气吞声委屈自己,我就是不愿意吃他口水。”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杨妡分辩。
“就是先前跟彭姑姑学规矩的时候,你说也不一定非得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私底下还是顺应本性。”
杨妡立刻闭住嘴巴,她的确这样说过,可…吸口气又问,“王爷没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杨姵又撇嘴,“他问我对他有意见,我就照实了说,说我没意见,但是不愿意吃他口水,也不愿意他那个…还有我睡觉不老实,兴许睡着了会踹他。”
杨妡仔细想想这话没毛病,而杨姵确实有这些毛病。
杨姵接着道:“王爷就说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慢慢帮我改。”
“所以,你们…”杨妡试探着问。
杨姵面色忽然就红了下,“王爷就没强迫我,可夜里歇息时候怕我踹他,总箍着我,有时候搂着我喘不过气,有时候还…”蓦地闭了嘴。
有时候还将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捏她腰肢,捏得她痒痒。
杨妡心里明白,李昌铭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是温水煮青蛙呢,一点一点地撩拨杨姵。可他能有这份心,可见对杨姵有情意,便存心相助,笑道:“真没看出来,阿姵也是女中豪杰,当年王爷上百斤的弓一下子就能拉开,箭无虚发,而且又到宁夏征战两年多,肯定一把子力气,阿姵竟能一脚就能把人踹在地上。”
杨姵仔细思量番,脸慢慢红了…
第134章 迎亲
新姑爷上门, 都是要被灌酒的。
起先杨峻杨峭等人还拘谨着,等酒过三巡, 发现李昌铭颇为和气,便放开来,挨个儿端着酒盅与他斗酒。
李昌铭来者不拒,一连干了十几盅。
隔着一扇屏风的女眷那边,杨姵就坐不住了, 娇嗔着道:“娘, 您也不管管大哥二哥他们,哪有这么劝酒的?”
两桌本就在一个屋里, 杨姵情急之下也没想着压低声音, 满屋子的人都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
杨峻便悠悠地叹,“女生外向。”
杨姵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闷声吃菜再没敢抬。
钱氏心疼闺女,隔着屏风叱责长子,“就你话多, 没点稳重劲儿。”
杨峻默一默,唉声叹气道:“娘的心偏得也太厉害了。”
席间便传出“嘻嘻”的低笑声。
杨远山笑着举起竹箸,发了话,“小酌怡情醉酒伤身,来, 多吃菜少喝酒。”
约莫未正,众人酒足饭饱,丫鬟们撤掉杯碟摆上了茶水点心并几样时令果蔬。
略略消过食, 李昌铭起身告辞。
大家齐齐出去相送,杨妡躲在人堆里瞧他,见他脚步虽踉跄,眼底却清明得很,并不像醉酒的样子。
而身旁,钱氏细细地叮嘱杨姵,“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能动不动使小性子,该忍让的时候忍让,该大度的时候要大度,重要得是把王爷伺候好,上下诸项事务打点好。”
这是在提醒杨姵,以后李、王两个侧妃进门,不能争风吃醋要有正室风范。
杨妡有些不同意,可也不能当面反驳钱氏,只在心里嘀咕着,“该吃醋也得吃醋啊,硬憋着怕不憋出毛病来。”
出了角门,内侍先扶杨姵上了马车。
钱氏劝李昌铭,“王爷吃了酒就不要骑马了,路还远着,到车里小憩片刻醒醒酒气。”
李昌铭道声“好”,长腿一迈上了车。
动作利落且稳健。
杨妡彻底确定了李昌铭是半点没醉,成心装出来的醉意,至于是因为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可转念一想,杨姵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平常喝上一盅两盅就要逼着别人用青盐漱口,换洗衣裳,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那股浓郁酒气。
看来李昌铭应该占不了便宜。
一边想,脸上就露出促狭的笑容。
钱氏看到她的笑,以为她替杨姵高兴,跟着叹口气,“总算了了心事,刚开始处得还不错,以后就得好生过下去…阿妡也是,不到两个月就成亲了,嫁了人再不能像闺中这样自在,凡事多经心,多忍让。”
杨妡连声应是。
翌日,杨峼就要带着齐楚跟杨沅回文登。
这几天杨峼虽然没有往魏府去,可心里却没少惦记着,给看守竹韵轩的小厮留了些银两,吩咐他留心魏府的情况,有什么动静给他写信。
临行前,齐楚在魏氏跟前磕了头,又给张氏磕头,“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请母亲恕罪。”
张氏嗔道:“我又不是动不了,眼下用不着你伺候,等过几年走不动了再说。你既然带了阿沅去,切记好生教养她,不能太严苛,但也别娇惯着。阿峼差事忙,家里的事情你多费心,有拿不定主意的,两人多商量,再不行就写信回来…趁着这回去,争取再生个儿子。有儿子傍身,你就不用担心了。”
齐楚低低应了,叫杨沅过来给张氏磕了头。
这次带了奶娘和厨娘以及两个平常伺候杨沅的丫鬟,魏氏还给张罗了许多吃的玩的用的,连同杨沅惯用的被褥帐帘,单是她的东西就足足装了一车。
送走杨峼一家,魏氏突然发了病,也说不出什么病因,就是饮食不进睡眠不安,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太医把过两次脉,给开了个安神养气的方子。
过得七八日,魏氏觉得好了些,唤来钱氏,问道:“那府里怎么样了?”
钱氏料想魏氏是牵挂着魏府得的心病,先头因杨姵的事情忙乱着,又有杨峼回来,等到清静了就泛出病来。
便道:“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听说郎中还是隔天去扎针,舅母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还好,笑眯眯的说两句家常话,清醒的时候就拍着床头骂人…小娥倒真没信儿,想必现在知道错了,闷在屋里抄抄经书养养性子。既然当初被惩治她,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肯定也就过去了。”
魏氏又问:“阿璟没说要休妻另娶什么的?”
“没听说,就是另娶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得等消停了再说。”
魏氏没再说话,唉声叹气好半天。
又过得十余天,杨姵回家住对月。
李昌铭没多耽搁,将杨姵送来,给魏氏问个好就离开了。
杨妡细细盯着她看,见她眉间明显开阔且双乳也高了,猜测李昌铭定然已经得手,有心问一下,却不好开口,只望着她笑。
杨姵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忽而想起件事,笑道:“你还记得有年咱们去安国公府,二姐姐不当心掉湖里去了?”
杨妡皱了眉头苦思,脑中全无印象,便问:“几时的事儿?”
“七八岁吧,”杨姵答道,“我也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咱们几个坐船摘荷花,突然船晃了下,二姐姐就落水了。”
七八岁上,那时候的杨妡还是原主小姑娘。
杨妡也不说破,笑问:“后来怎样了,冷不丁的,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是王爷说的,当时他就在湖对岸,看了个清清楚楚,说船上五个姑娘,别人都还好就你哇哇哭得厉害,足足哭了一刻钟。他还说你性子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胆小。”
杨妡又问:“他说你怎样?”
“我?”杨姵得意地说,“我当然是临危不惧从容镇定了,一边哄着你一边招呼着救人。”
“切,”杨妡鄙夷地撇撇嘴,心里却暗忖,难怪李昌铭当日看上了杨姵,肯定那次杨姵给他的印象不错。
这也算是缘分了。
不紧又想起魏珞。
前世,她是见过他的,骑着高头大马穿身黑色甲胄,神情肃穆地从杏花楼门前经过。她跟柳眉并其他妓子笑嘻嘻地将手帕香囊往下扔。
也不知,他可曾注意到楼上的自己?
杨妡摇摇头,几乎有十成把握魏珞绝对没抬头看过。
天气渐渐冷起来,枝头枯叶终于落光了,而杨妡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杨妡本来是热切盼着的,可随着日期临近,心头反而忐忑起来,就像之前杨姵那般,浑身焦躁不安。
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魏珞。
这两个月,他带着承影两人锯倒不少木头,把秋声斋外墙开出条宽约丈余的路。粗壮的树干留着,那些枝枝杈杈都劈成木柴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边,好大的一垛,足够烧上一年有余。
魏珞又将院子平整一番,几块破掉的青砖补上了,墙角的野草拔掉了,秋千架子上了新漆,处处干净利落,毫无纰漏。
可每每想起前一世,杨妡在洞房夜里像见到凶神恶煞般躲着他,又泪水涟涟地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他的心就没法安生。
他忐忑的心情太过明显,不但泰阿与承影看出来,就连安平也察觉到了。
趁着与张大娘一起做饭时,安平悄声道:“魏府大奶奶不守妇道,杨五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哥是不是后悔了,我看他这几天一直不高兴。照我说,家里这种情形,大哥就该找个能洗衣做饭的,真正会当家理事的人。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能照顾好大哥?”
张大娘没好气地说:“你专心切你的菜,仔细伤了手。主子的事儿是咱们能胡乱编排的?”
“我又没卖身为奴,怎么不能专心下大哥?”安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忽然又道:“怎么没见过大哥成亲穿的喜服,他会不会连喜服都没预备吧?”
张大娘想想也是,最近这一年魏珞穿的四季衣裳都是杨府送了来,可成亲的喜服却没有女方家里给准备的道理。
而魏珞也从来没提到做喜服。
难道真是因为不满意杨五姑娘所以就没准备?
张大娘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接问了魏珞。
魏珞笑道:“瑞王府针线房给准备的,前几天试了下,袍子有些长,他们把下面收了收,明天就能送来。”
张大娘放下心,乐呵呵地说:“我说呢,爷心里都有数。对了,成亲那天没有外客,我准备了八道菜,爷看行不行?”说着张口报了菜单子。
魏珞想一想,“五姑娘不爱吃肉,把肉菜减两个,然后口味做得清淡些。”
“好嘞,”张大娘痛快地答应着,“那就不炖骨头,不做狮子头,可是老母鸡得炖着,妇人多喝鸡汤对身子好。”
魏珞面色红了下,“大娘看着办。”
不管是期盼也好,焦虑也好,成亲这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头天夜里,张氏做贼般塞给她一本蓝布包裹着的画册,“临睡前翻翻,不用怕,疼是疼,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杨妡瞪着乌漆漆的大眼睛明知故问,“为啥要疼?用不用请太医?”
“请太医做什么?”张氏嗔一声,却不作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红着脸匆匆离开。
明明该害羞的是她好不好?
杨妡失笑,打开画册一瞧,还不如钱氏那本,起码能看到该看的物件。这本完全就是模糊不清,若不仔细看,甚至都分不清哪个是男人哪个是女人。
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
杨妡从书案最底下的抽屉找出自己画的那几幅画,用蓝布包裹着放在枕头底下,将张氏那本放到了抽屉里。
两家离得近,杨妡不用起太早,反而比往常还晚了小半个时辰,慢悠悠地用过早饭,约莫巳初,全福夫人来给她绞脸梳头。
杨妡面皮儿白净,汗毛也不重,全福夫人略略绞几下就罢了手,开始给她上妆,边涂脂抹粉边感叹:“五姑娘肤色好,涂上胭脂还不如不涂好看,可惜这副好容貌被妆粉遮掩了。”
杨妡对着镜子瞧,果然不如先前好看,但是因为铅粉涂得厚,胭脂抹得红,看上去非常喜庆,跟阿福娃娃似的。
便笑道:“这样也挺好,就是待会儿吃午饭怕把弄花了妆容。”
钱氏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是打算大吃大喝?厨房里煮了小汤圆子,待会儿让丫鬟喂给你几颗填填肚子就行。”
到了正午,钱氏陪着全福夫人吃饭,红莲端来一只小汤碗,里面盛着十几粒桂圆大小的汤圆。
红莲用筷子夹着塞进她嘴里,一口一个,连嘴唇都没碰到。
酉初时分,外面响起迎亲的锣鼓声,没多久,魏珞大步走进二房院,对着坐在正当间的张氏与杨远桥就是一拜,“岳父岳母在上,小婿前来迎娶五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明天就成亲了,撒花~~~~~~~
第135章 教导
这几年魏珞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往杨远桥跟前献殷勤, 杨远桥早把他看成自家人了,听他这么一说, 立刻乐呵呵地道:“好好好,快点成亲吧。”
说得好像一刻也不想让杨妡在家里待着似的。
“爹真是,哪里有这样说的?”杨妡在内室听到,轻轻跺下脚,嘟哝一句。
“二老爷是高兴的。”全福夫人笑着将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盖头给她蒙上, 与红莲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来到杨远桥夫妇跟前。
杨远桥瞧着面前袅袅婷婷的身影, 忽觉伤感,叹口气道:“往之女, 家以顺为正, 无忘肃恭。”意思就是说,杨妡嫁给魏珞之后,要以顺从为原则,不要忘了谨肃恭敬。
杨妡低声应着。
张氏却思量了片刻,才开口:“妡儿自小懂事, 对上孝顺爹娘,对下友爱姊妹,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嫁人后要尽本分伺候夫君主持家务,但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实在有难为之事, 爹娘总还在的。”
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不外乎是说给魏珞以及屋里宾客听的。
杨妡顿觉胸口一滞,想起刚刚重生那刻, 被张氏紧紧地搂在怀里,她喜极而泣的神情;又想起生病时,张氏坐在床边悉心地呵护守候,还有言行无状时,张氏气恼却温柔的斥责…明明只是个赝品,张氏却将她当成了亲生闺女疼。
“娘,”杨妡忍不住跪倒在地,脸贴在张氏膝头,泪水喷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
张氏本还强撑着,听到她的泣声,眼圈顿时红了。
钱氏刚嫁过杨姵最有感触,瞧见这副场景跟着落了泪,少顷掏帕子拭拭眼窝,笑道:“别哭了,当心哭花妆容,被人瞧见说新娘子丑。”
张氏哽咽片刻收了泪,隔着盖头请拍下杨妡发髻,“去吧,别误了吉时。”
全福夫人趁机搀起杨妡。
杨峻矮身,将杨妡背上了花轿。
起轿的鞭炮绵密不断地响起来,伴随着喧腾的喜相逢的锣鼓曲子,热闹非凡。
杨妡掏帕子拭了泪,还没等屁股坐热,就察觉已经到了秋声斋门口。
轿子却未停,绕着魏府转了个大圈,才稳稳当当地停下。
全福夫人掀起轿帘,与魏家的喜娘一道将杨妡扶了下来,然后跨火盆,过马鞍,样样按照古礼来,该有的程式一道都没省。
唯独拜见父母高堂时,是对着两只空椅子拜了拜。
魏剑声早就死了,至于嫡母王氏,不知是魏珞没请,还是她没法出门,反正没来。
杨妡并不在意,与魏珞相对拜了拜。
拜堂之后,杨妡被喜娘领着往喜房去。
杨妡虽没来过秋声斋,但是看过好几遍草图,心里早有了大概方位。知道适才拜堂是在头一进倒座房的厅堂里,而喜房是在第二进的正房。
秋声斋本就不大,没走多远就到了。
屋里火盆生得旺,温暖如春,隐约有股香气,不同于熏香的浓郁,也不同于花香的清雅,却是带着丝甜,非常好闻。
杨妡正疑惑,就听全福夫人赞叹,“好大两只佛手,难得个头这么大,色泽也好,金灿灿的。”
喜娘也附和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
杨妡看不见,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
全福夫人跟喜娘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屋里的摆设。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门口突然传来丫鬟们整齐的问安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全福夫人笑着招呼,“新郎官回来了。”
杨妡突然就紧张起来,双手平放在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裾上百年好合的图样。
刺绣上面缀着金线,摸起来有些扎手。
全福夫人引着魏珞在杨妡身边坐下。
魏珞前世经历过,将杨妡的衣襟往旁边移了移。
喜娘忍不住笑,“新娘子有福气,嫁了个懂得体贴自己的人。”因怕杨妡不明白,又解释道,“要是新郎官压了新娘子衣襟,日后就要压新娘子一头了。”
杨妡恍然,唇角弯了弯。
压襟之后是撒帐。
喜娘手里端一盆桂圆红枣等物,一边往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上撒,嘴里还嘀哩咕噜说着成套吉祥话。
等干果撒完,喜娘扬声说道:“祝两位新人早生贵子,早日开枝散叶。”
接着全福夫人把系着红绸布的秤杆递给魏珞,“该掀盖头了,快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魏珞有片刻的犹豫,悄悄往袍边抹一把掌心的汗,接过秤杆,颤巍巍地挑开了盖头。
大红色的盖头蝴蝶般翩然落在地上,杨妡眯缝下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亮,目光顺着眼前大红色的喜服上移,对上了魏珞的视线。
她穿着大红色云锦褙子,绣着百年好合的罗裙。
乌黑的青丝梳成如意髻,戴着华丽的赤金凤冠,凤冠周遭共六只凤,每一只凤口里都衔着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被明亮的烛光映着,璀璨夺目。
而她脸上涂了层厚厚脂粉,掩去了原本的肤色只呈现出单一的白,眉毛用螺子黛描成弯弯的柳叶状,双唇抹着口脂,红艳欲滴。
看上去像只泥塑的阿福娃娃。
魏珞脑中“嗡”一声。
这副穿戴这副妆容都跟前世一模一样,就连眼眸中蕴含着的丝丝怯意与不安也毫无二致。
难道真的会重蹈覆辙?
魏珞双腿突然就软了下,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了半步才稳住。
喜娘笑着说喜庆话儿,“新娘子长得真标致,瞧这眉眼跟朵花儿似的,跟新郎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全福夫人则拎起桌上酒壶,倒了两盅酒,笑眯眯地道:“一个葫芦分中间,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说罢,将酒盅分别塞进两人手里。
魏珞仍沉浸在莫名的恐惧中,脑子里一片空茫,接过酒盅,本能地就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