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能早好一天就早一天,咱们女人身子最矜贵,可不能落下疤痕或者留下青紫什么的。”陆氏很坚持,打开炕柜上的抽屉,翻了翻找出只瓷瓶,打开木塞子让杨娥闻了闻,“里面掺了栀子粉,不像寻常药膏那么难闻。”说着,指尖挑出些许轻轻揉在杨娥腕间青紫处。
杨娥只觉得腕间一片清凉,非常舒服,知道是好药便没再推辞。
陆氏帮她擦过手腕,又见她臂弯也有伤痕,便道:“既是擦药,不如二奶奶撸起袖子,我把别处一并给擦了。”
杨娥许久没被人这么呵护在意过,又见屋内无人,索性将夹袄也褪下,把中衣袖子高高地挽了起来。
陆氏边擦药边打趣,“到底是少年夫妻,恩爱起来没个轻重,想当年我跟你三叔刚成亲时候也这样,我刚知人事,偏生他又是个会撩拨人的,三两下就被他挑逗软了,恨不能一天到晚腻在床上…”
杨娥听着陆氏所言,又想起高婆子所说,不由面赤耳热可又觉得心酸不已,成亲两个月,她还真不知道身酥体软到底是如何感觉。
将手臂处都擦完了,陆氏笑道:“先别急着放下,等干一干,免得脏了衣裳。我去喊丫鬟过来把杯碟收拾了,另沏壶新茶。这些下人没个省心的,一时见用不着她们就不知到哪儿躲懒了。”
杨娥随着一笑,“是三婶娘太慈善,抓住哪一个狠狠揍一顿,管保再没有下次。”
“二奶奶说得对,就该给她们个教训,不过今儿过年,暂且饶她们一回,等出了正月再正儿八经整顿整顿。”说罢撩了门帘出去。
杨娥看着自己的手臂,肤色虽然暗了点,却极是娇嫩,上面斑斑点点好几处青紫,有些已经淡了有些却正紫着,非常显眼。
思及陆氏方才说得,魏剑啸曾把她当成棉花糖,从头到脚啃了个遍,甚至连羞人处都吃过,杨妡重重叹口气。
陆氏那是闺房之乐,而她呢,就是魏璟发泄的工具。
往后该怎么办呢?
明摆着毛氏是依靠不上了,她唯一的寄托就是杨峼,若是能劝得魏璟回心转意最好,若是不能…
正思量着,忽听帘子被撩起,有人大步走了进来,杨娥只以为是陆氏,笑着问道:“我觉得药差不多干了,不会沾染衣裳了吧?”
来人并不回答。
杨娥正要转身,就感觉腰身被一双明显不属于女子的粗大手臂箍住,她猛地回头,正对上魏剑啸污浊且迷离的眼。
“放开!”杨娥吓了一跳,使劲挣扎起来,“快放开,要不我喊人了。”
“喊啊,快喊,越大声越好,”魏剑啸似乎不见惊慌,而手已从她夹袄下摆伸入,向上钻进她肚兜,握住了她丰盈的胸部。
“放开,”杨娥用力挣却是挣不脱,反被魏剑啸箍得越发紧,他带着酒味的气息热热地扑进她的耳畔,“二奶奶,即使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应,而且你想想,如今是在我房里,你又是自个儿脱成这样,倘或别人瞧见,那也是你不庄重…你且从了我,我准保叫你欲~仙欲~死,有了这回再想下回。”
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唇顺着她脸颊蜿蜒而下停在脖颈处,细细地啃咬。
杨娥憋着的一股劲儿顿时散去,身子慢慢地软了。
魏剑啸文不成武不就,唯声色上,自来就精通,又在花丛里打过滚,女人身上何处娇何处痒,那里最勾人是一清二楚。当下使出手段来,撩拨得杨娥绵软无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娥香汗淋漓地躺在大炕上,终于体会到其中趣味。
而羞耻感随之而来,她几乎有点不敢正视自己,慌忙寻到四散的衣衫,默不作声地一一穿上。
魏剑啸光着身子斜靠在大迎枕上,调笑道:“女人像养在花盆里的鲜花,隔三差五就得浇上一回,阿璟不懂得疼你,三叔疼你。”
杨娥板着脸走出门,迎面呼啸而来的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院子里空无一人,唯有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着寒风飘摇。
杨娥大喊,“惜苹,惜苹!”
喊过四五声,才看到惜苹浑身酒气地从后罩房跑过来,笑呵呵地问:“现下要回去吗?”
杨娥气不打一处来,劈头扇了她一个耳光,大步往外面走。
惜苹愣了片刻才反应出来,小跑着跟上去。
魏剑啸隔着窗户听到外面动静,启唇笑了笑,志得意满地道:“毛夫人啊毛夫人,你最疼爱的孙子跟□□搞在一起,你最心爱的外孙女又被我上了,没想到滋味还不错…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那天真得让你亲眼目睹一下,也得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这可比德庆班的戏精彩多了,哈哈哈…”
第108章 告状
除夕的夜晚, 无星又无月, 远近的树林楼阁都隐藏在黑暗中,唯有路旁隔三差五竖着的灯杆, 发出黯淡的幽光。
杨娥对三房院不太熟, 停下辨了辨方位认准道路,脚步未停地回了来仪阁。
尚不到子时,丫鬟们正凑在一起打叶子牌,见杨娥神情不虞, 一个个识趣地收了纸牌,去沏茶的沏茶, 去倒水的倒水。
杨娥吩咐她们备了洗澡水, 谁也没用伺候, 自己脱下衣裳坐进水桶里, 身子慢慢下沉, 完全没在水里, 泪水毫无预兆地淌下来。
她羞愧得要死, 自小她就被教育着, 女不可适二夫,要守妇道守贞节。
可现在…三叔摸遍了她全身, 亲遍了她全身,还用手…这不但是通~奸, 还是乱~伦,就算沉鱼塘架火坑都不为过。
杨娥闷在水里,直到差点喘不过气才探出头来。
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自己身体上, 上面又多了几处红痕,却不是拧掐的痕迹,而是魏剑啸一寸一寸啃咬的。
那种感觉无法言说——羞耻,可也让人血脉偾张,有几次,她绷紧了脚尖险些叫出声,又强忍住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终于明白高婆子所说,只要尝过这滋味,便再也忘不掉。
可这难忘的滋味却伴随着无比的耻辱。
杨娥再度将头埋了在水里…
此时的齐楚也在洗浴,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杨峼又怕她冷,还额外添了只火盆。
净房里水汽氤氲,使得那股欢好之后独有的气味愈发地浓郁。
从松鹤院回来后,她本打算擦拭一下身子就安歇,明儿早点起床给长辈拜年,谁知道她刚脱下衣裳,杨峼就闯进来。
她无处躲无处藏,身体又无可依附之处,只得双手撑住墙壁,由着他在身后抱住了她。
一番折腾,她热出满身汗,身下又黏腻得很,不得不唤人送了热水来。
丫鬟推门进来时,她羞窘得几乎无地自容,而杨峼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厚颜无耻地吩咐人准备替换衣裳,他打算与她同浴。
齐楚怎可能答应,好说歹说将他劝了出去。
置身于温热的水里,齐楚满心都是欢喜。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般的福气,能够衣食不缺不说,家里人都对她极好。
张氏与杨妡自不必提,就连魏氏,她原先觉得不怎么爱说话,总是扳着脸的老夫人,看到她也总是慈眉笑目的。
用过团年饭,还偷偷塞给她两支钗,让她初一早上戴。
齐楚明白,魏氏是怕大年初一自己穿戴寒酸被其他人比下去,她是不在乎这些的,却感激魏氏能够考虑替自己考虑。
杨峼更是,成亲这几日,除了必需得给长辈问安,其余时间他就没离开过芙蓉阁,天天围着她打转,就连写字时,也得让齐楚陪在旁边,帮他研墨,帮他抻纸,寸步不离他左右。
想到此,齐楚满足地叹口气,伸手够着搭在铜盆架子上的棉帕,擦擦身上水珠,换过衣裳出去。
杨峼已就着她先前那盆水粗粗擦洗过,衣裳也换了,正握一本书,斜靠在迎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看到齐楚出来,眸光瞬间就亮了。
齐楚察觉到,心头颤了颤,假装没看见,径自往妆台前坐下绞头发。
杨峼自发自动地跟过来,趁势接过她手里帕子,一缕一缕温柔地擦拭。擦过一遍,换了干帕子再擦一遍,丝毫不觉得厌烦。
镜子里,他的目光专注而缠绵,像是一张网,牢牢地缠在她身上,许久不愿移开。
齐楚无法承受他这样热烈的注视,垂眸瞧见妆盒想起魏氏先前给的那两张银票,连忙取出来交给杨峼。
杨峼看了眼仍塞回她手里,“祖母给你添妆就是你的,你喜欢什么布料首饰就去买了来。”
齐楚嗔道:“我最近添置了不少衣物,不用再买,倒是你,出门在外手头宽裕点好。”
“祖父与父亲都私下给我贴补了,”杨峼低笑,“府里田庄和几间铺子打理得都不错,每年盈利不少,并不缺银钱,我平日也攒了些…阿楚,你这次跟不跟我一道过去?”
“会不会太仓促了?”齐楚抬眸问道,“我不是不想去,就觉得刚进门还没在祖母与母亲跟前尽孝,而且出了正月先是三妹妹出阁,然后大嫂子生产,都离不开人,还有母亲说五月就搬出去…你想让我去?”
“嗯,”杨峼应一声,忽地半蹲在齐楚身边,将脸埋在她膝头,片刻抬头仰望着她,“你陪我阿楚,咱们去咱们自己的家…我和你的。这处府邸是祖父的,以后会交给伯父,新买的宅邸是父亲的,我想要自己的家,家里有我和你和咱们的孩子。”
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可是二房院嫡长子,二房院迟早都得靠他承继。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齐楚愣了下,抬手抚上他额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慢慢滑到他唇边。杨峼捉住她的手,轻轻亲了下,低声道:“我早就想自立门户了,正好母亲生下弟弟,以后让弟弟继承家业,我再替你挣份家业出来…开头几年会拮据些,可我不会委屈你的。”
齐楚犹豫着问:“那父亲母亲,咱们不用奉养?”
杨峼轻笑:“当然要奉养,为人子女若不侍奉尊长,跟畜生还有何差别?我就是想自己闯荡一番。”
齐楚隐约感觉他另有原因,却没再追问,含笑开口,“正好我嫁妆那些箱笼都没打开,省得重新收拾了,咱们几时走?”
杨峼不答,起身将她抱到床上。
烛光透过姜黄色帐帘照射进来,齐楚眉眼朦胧却更显温柔,才刚干透的墨发瀑布般倾泻在枕上,衬着她白净的肌肤愈发细嫩。
杨峼低头亲上她的唇,痴缠了好一会儿,回答:“来的时候走了六天,回去东西多,而且不能昼夜赶路,我估摸着至少要十天,咱们初六启程好吗?”
齐楚对登州府全无印象,根本不知道需要几天路程,可杨峼既已做出决定,她便顺从地答,“那就初六走,明天我去告诉母亲。”
杨峼点点头,“祖父与祖母一早要进宫,你陪母亲说话我到魏府给外祖母磕个头,顺道瞧瞧小娥。外祖母一生不顺,性子也古怪,虽然行事常有偏差,可她待我跟小娥却是真心地好。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多担待些,反正这次一别,以后见面的时候也不多。”
齐楚低声应了。
杨峼笑一笑,留下床头一盏灯,将其余灯烛俱都灭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想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已经子时了。
杨峼覆上齐楚的身,低笑道:“阿楚,祝你新年平安顺遂。”
窗外不知谁家燃放了烟花,将窗户纸染的五光十色,帐内杨峼的眼眸黑亮幽深,齐楚吸口气轻轻扬起头贴上了他的唇。
没多久,帐内就传出急促的喘息声…
夜仿佛特别短,齐楚感觉才刚合眼又被鞭炮声吵醒,探头一瞧,见窗户纸已隐隐发白,她恼怒地叹一声便寻衣裳穿,不想被杨峼一拉又跌至他怀里。
他赤着身子,虽然瘦却很紧实,尤其上臂,用力时会隆起结实的肉块。
“还早着,再躺会儿。”杨峼也没睡醒,闭着眼搂住她肩头,手指自然而然地往她肚兜里钻。
齐楚用力拍开他那只不老实的手,“醒了,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否则这一年都勤快不起来。”
她力道不轻,杨峼故作吃痛,“哎哟”一声睁开了眼,“你大年初一打我,岂不是我这一年就要被你打?不行,我得讨回来。”说着寻到她的唇便咬上去,只轻轻咬一下便探了进去,舌尖在她唇齿之间流连,声音也变得含混,“大年初一欢好就意味着咱俩一年都恩恩爱爱的。”
齐楚本要推拒,听得此语,便任由了他。
等到她终于收拾齐整往二房院去,已经差不多卯正了。
杨妡正抱着杨嶙指了窗花给他看,杨嶙出了月子就不让躺着抱,此时便竖着靠在杨妡怀里,一双无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望着。
杨妡本就瘦弱,杨嶙倒养的白白胖胖,又穿得厚实,看起来比杨妡都粗壮。
齐楚看得胆战心惊忙把杨嶙接到自己怀里。
杨嶙还不认人,给谁抱都成,乖巧地俯在齐楚肩头,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耳畔赤金一滴油的耳坠子,伸手试探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地攥在手心,本能地就往下扯。
孩子虽小,可手劲儿却大,攥住了就不松开。
齐楚被扯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松手。
杨妡见状忙上前掰杨嶙的手,杨嶙不给,咧开嘴嚎啕大哭。
齐楚便道:“别掰疼他,你帮我把耳坠子解下来让他玩儿吧。”
没办法,杨妡只好试着给她卸耳坠子,拉扯间就看到了齐楚中衣的立领掩盖下一处小小的红痕。
痕迹很清楚,明显就是才不久留下的。
杨妡心里明镜儿似的,却偏偏装成懵懂的样子,“三嫂,你脖子被什么咬了,好大一块儿红。”
齐楚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脸立刻红成了鸡冠子,支支吾吾地道:“怎么了,没觉得啊?”
此时魏府的来仪阁。
杨娥撸了袖子给杨峼看,“表哥是不把我当人看,不但胳膊上有,身上也是,他掐我脖子,捆我的手,还用蜡烛烫我…就算我曾经犯过错,可那也是因为我仰慕他,他却这般折磨我…外祖母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关乎表哥一切都变了…三哥,你要是不帮我,我真就没法活了,我要到九泉之下找娘亲。”
杨峼气得脑门突突直跳,周身血液像是失了控制般直往上涌,“我这就去杀了那畜生…”
第109章 和离
“杀了他也是便宜的, 把他捆起来也受受我这苦楚。”杨娥尖叫着, 因为哭泣而通红的双眼闪着疯狂的光芒,说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冲进内室拿出一把剪刀, “千刀万剐,我跟三哥一起去,把他千刀万剐。”
杨峼一下抢过剪刀抓进自己手里,“你在这儿等着, 我很快回来。”匆匆走出去。
外头有婆子在清扫鞭炮屑,大红的碎纸与前天的残雪堆在一处, 杨峼的心便如这满地的纸屑纷杂散乱。
他万万没想到与自己情同手足的魏璟会做出这种事来。
临去上任前, 魏璟还口口声声地答应过给杨娥体面, 天天不回来仪阁不说, 偶尔回一次就这般苛待杨娥, 这是体面?
杨峼气得发抖, 紧紧握着剪刀的手也在发抖。
走不多远, 迎面遇到了秦夫人。
杨峼拼命压住满腔怒火, 拱手揖了下,“恭贺舅母新春, 适才我来拜年没看见舅母。”
“刚才去省身院瞧了瞧,昨夜风大吹坏了两扇木窗, ”秦夫人温和地说:“四月里阿玹成亲,老夫人说把省身院收拾出来…说起来真快,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该成家立业了。”
省身院是处一进的小院落,位置非常偏僻,原先是家里姑娘或者少爷犯了错,静坐反省的地方。
魏府院子那么多,外祖母单单选中这一处,不说小,就是听起来也不吉利。
杨峼明白毛氏的想法,却不太能接受。
高姨娘过世好几年了,而魏玹一直跟魏剑声生活在宁夏,即便他是高姨娘的孙子,可跟往日的恩怨并没多大关系。
毛氏这般苛责这些庶出的孙子,往后魏璟若是有事,谁会帮衬他呢?
正思量着,听到秦夫人又道:“认亲那天太仓促,没顾上给你媳妇见面礼,我这儿一对玉佩还不错,帮我带给她…”
丫鬟将一只绘着并蒂莲花的匣子呈上来。
杨峼道谢接过。
秦夫人又道: “听说是你亲自跟姑母求的亲事,既然费尽心思求了来,往后可得好好待人家。这世上啊,最难得就是跟自己心仪之人共度一生…我还得往德正院跟老夫人商议后天待客,阿璟也在家,你们哥俩儿有日子没见了,他前些天还提到你,估计憋了一肚子话说。”笑一笑,往德正院走去。
自始至终就好像没看到杨峼手里的剪刀一般。
杨峼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打开手中匣子,果然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玉佩,一面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另一面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出自《诗经》的《邶风》,原是指并肩作战的战友之间的生死之约,及至今朝多用于男女之间白头偕老的约定。
杨峼心中感触颇多,伸手摸了下,玉质温润滑腻,微微有些暖意,复盖好匣子收进怀中。
出了二门,杨峼脚步未停直奔魏璟住处。
魏璟手捧一本书坐在罗汉榻上看,墙角安着茶炉,炉火正旺,茶壶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气泡,有水汽顺着壶嘴袅袅飘散。
看到杨峼进来,魏璟随意地指了指旁边木椅,“坐”,放下书,熄了炉火,走到博古架前,寻了茶叶罐子,捏一撮茶叶出来分别放入两只甜白瓷的茶盅。
头一遍的水洗了茶盅,再一遍的水冲进去,嫩绿色的茶叶顿时舒展开来,茶香四溢散开,清淡宜人。
魏璟掂起茶盅盖轻轻拂着水面上的浮叶,淡淡地问:“从来仪阁过来?”
杨峼“啪”将剪刀拍在桌面上。
茶盅被震动,茶水溢出来,淌了一桌子。
魏璟没使唤小厮,自己拿了块抹布将水擦干,盯着剪刀看了看,又瞧向杨峼,仔细打量几眼,唇角弯了弯,“你瘦了,可气色不错,新婚燕尔很舒畅吧?你知不知道我成亲那夜是怎么过的?”
“我不管你怎么过的,可你不能那样待小娥,你把她当什么了?这样对待女人,你扪心自问,还算个男人吗?”杨峼拿起剪刀,狠狠扎向桌面,剪刀停了数息,倒了。
魏璟看着桌面上的洞,叹道:“好好的花梨木桌子不能用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捅自己十下;二,我捅你十下,选吧。”
魏璟沉默片刻抓过剪刀,伸手试了试锋刃处,猛地扎向左臂,血顿时涌了出来将他身上宝蓝色锦袍染了一大片红。
“还差九下,”说着又扎一下,又是一片红。
杨峼看着可怖,探身去夺魏璟手里剪刀。
魏璟不给,“还差八下,你说扎哪里我就往哪儿扎。”
“你!”杨峼蓦地红了眼,扬声喊道:“快来人,拿伤药,请府医。”伸手夺过剪刀,远远地扔在地上。
扶葛闻声跑进来,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从书柜底下抽屉里找出个瓷瓶,转身要去找府医。
魏璟喝住他,“不用,大过年的非要宣扬得人尽皆知?擦点药就行,能不能好尽天命吧。”
杨峼正撸起魏璟的袖子替他擦药,闻言怒喝一声,“快去!”
扶葛犹豫数息,一顿脚,撒丫子跑了。
魏璟启唇一笑,“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好给小娥报仇?”
杨峼不语,就着茶炉上先前烧的温水,用帕子将伤处四周血迹擦了,片刻才道:“你成亲那天怎么了?”
魏璟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人当成小倌下了药,然后强上了。”
声音极轻,语气极淡,听在杨峼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小娥给你下药,下的什么?”
魏璟讥刺一笑,“我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唯独那一处却硬着,你说能是什么?偏偏她还理直气壮,说仰慕我才如此…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她仰慕上!”说罢,忽地想起当初自己纠缠着杨妡不放,默默地又嘀咕一句,“报应啊!”
杨峼小声道:“小娥并没对我说这些。”
魏璟嗤一声,“你们是亲兄妹,她什么品行你最了解不过,阿峼,若非念在你的情分上,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换成你,一个女人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会如何?”
杨峼微阖了双眼,半天没出声。
恰此时,扶葛领了府医进来。
府医看一下伤口,“啧啧”叹道:“幸好没伤着经络,否则这条胳膊是白费了。二少爷怎不当心点?又好在是左臂,换成右臂就拿不动笔了。”
重新上过药,用细棉布严严实实地包扎了,“二少爷且记着,别沾水,也别受了凉,明儿此时我再过来换药。”
魏璟恭声应了,恳切道:“大年初一还麻烦先生,既然没有大碍,就别惊动旁人了,兴师动众的,也免得祖母与母亲惦记。”
府医扫一眼杨峼,点点头。
杨峼铁青着脸,神情冷得可怕。
杨娥先前的行为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在魏氏汤水里下药,带着毛氏到二房院闹腾,又梗着脖子跟杨远桥定罪,还时不时地欺压底下的妹妹。
现在竟然还用上勾栏里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要说知道滴水观音的叶子有毒是正常的,可她从哪里弄到那种龌龊的药?
难不成真的如魏璟所言,是她跟毛氏合伙干的?
如果换成任何别的老太太,杨峼是一百个不会相信,可毛氏——杨峼真心吃不准,依毛氏不按常理行事的脾性,她又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思量了好一阵子,杨峼才再度开口,“事已至此,勉强凑在一处也无益,不如合离吧。等我回去禀明祖母,你们两人以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魏璟无谓地道:“随便你。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小娥如果再不惹事,我绝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可要是她玩什么花样,我也有法子治她。”
“你个大男人跟女人斤斤计较还有理了?”杨峼气恼,朝着魏璟胸口重重捣了一拳,拔腿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回头捡起地上剪刀,真的离开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婆子边扫地边往门口瞧,见杨峼离开,立刻将笤帚一扔,颠颠冲进二门,直走到大房院对秦夫人道:“表少爷从二少爷那里出来了,身上沾着血,脸色也不好,先前扶葛还叫了府医去。”
秦夫人坐不住了,取过大毛斗篷往身上一披,“我过去看看。”
来仪阁里。
杨娥听说杨峼回来,急切地问道:“表哥怎样了,你可教训了他,他是不是再不苛待我了?还是三哥你真的杀了他?”
杨峼盯着杨娥仔细打量几眼,暗叹口气,问道:“小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表哥要是能回心转意最好…实在不能,那他也不许再打骂我,不说天天回房也得隔天回来一次,要不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杨峼苦笑着摇摇头,“小娥,彦章不可能回心转意,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你们和离吧,回府之后让祖母给你寻户忠厚老实的人家,门楣没什么,只要对你好就成。”
“不!”杨娥尖叫一声,断然拒绝,“我不和离,如果真的回府,那些贱人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三哥,你忍心看着我丢面子,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哥?”
“面子重要还是你的生活重要?况且,你要回府,祖母跟伯母都会同情你帮助你,妹妹们也都知书达理,谁会嘲笑你?彦章是长房唯一的嫡子,为了子嗣,他肯定要纳小,或者娶个平妻也是可能的,你呢,难道要守一辈子空房?眼下外祖母在,你还可以有所倚仗,哪天外祖母不在了,你又没有子嗣傍身,能指望谁?”
杨娥梗着脖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和离不回杨府,杨府上下就没一个好人,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杨峼气急,扬起手就要掴上她的脸,忍了几忍终于放下,黯然道:“小娥,你既不愿意和离,我也不勉强,彦章你就别指望了,往后好好侍奉舅母,日子也能好过点…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