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综昊一下子像是泄气了一般,他无力的靠在车座上,低喃出声:“走吧。”
车子发动,和那房子的距离越拉越远,终于,将那破败的小巷,也甩在了后方…再也看不到了。
申综昊只望着手心里那小小的东西,似乎,上面还有她留下的痕迹,似乎,摸到那冰凉的触感时,就像是摸到了她一样,她所一个人度过的这些苦难,孤独的日子中,都是它陪着她走过的吗?
手指触动了开关,几秒钟宁静过后,忽然有男子哀伤而又悲痛的歌声乍然的响起在了车厢里…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最怕此生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祈震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而闻静却已经转过脸泪流满面,申综昊呆愣愣的看着那闪动着蓝光的屏幕,许久,那歌声犹在重复徘徊,他却是一下子摁掉了开关。
“停车!”他声音颤抖,带了说不出的凄哀。
司机慌忙踩了刹车,车子还未停稳,申综昊已经拉开车门冲了出去,祈震不放心,刚要追出去,闻静却是拉住了他:“别,让他发泄一下吧。”
申综昊大步的向前走,一下都不停,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在下午的阳光里走了多久,他忽然站在路边,重重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树上,脸上忽然迸出了一大片的凉意,他喉结滚动几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许欢颜,许欢颜…”申综昊撑住膝盖弯下了腰,他从来都不知道,失去一个女人的时候,心里竟然会这样的痛,苏莱当初走的时候,苏莱挽着丹尼斯林手臂的时候,他痛苦,愤怒,不甘心,却都不曾落过泪,也不曾像是现在这样痛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曾,只是听着一首这样煽情的歌曲,就会忍不住想起她,想起她过的好不好,想她在哪里,想还会不会再见到她…我是后悔了吗?许欢颜…你该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来折磨我,我真希望,你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梦,不曾真真切切的出现过,若是那样,我今天也不会这样进退不是,痛苦不安!
是春天的四月,原本桃花儿也开了,树梢也绿了,却忽然之间,老天发了怒,连绵的春雷滚滚而来,呼啸的雨水止都止不住。
是夜半时分,简陋的出租屋中,忽然有几声的呻吟清晰的回荡在了房间中…“亚熙,我,我肚子好痛…好像是宝宝要生了…”欢颜艰难的从床上撑着下来,睡裤底下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大片的温热不停的涌出,她摸索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设置的快捷拨号就是曾亚熙的号码。
“我马上过来,欢颜,别怕…”只不过几秒钟,曾亚熙就从隔壁冲了进来,他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锁,扭亮电灯的时候,就看到欢颜汗湿的脸上却是虚弱而又幸福的笑意,她捂着小腹,笑意盎然看着他:“亚熙,宝宝心急就要出来呢…”
“我们去医院!再忍一忍!”曾亚熙看一眼窗外雷电交加的天气,只一把抓了薄被包在了欢颜的身上,他打横将她抱起来,快步的冲出了屋子…打车去了医院的时候,曾亚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而欢颜只是头发湿了一点点,全身都没淋上一点点的雨水…
180男人眼泪,梦中喊着她的名字
曾亚熙心底满满都是喜悦,像是那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孩子,也是他的幸福一样。
时间滴滴答答,走的不紧不慢,它丝毫不顾及曾亚熙的焦急,丝毫不顾及欢颜分娩的疼痛,丝毫不顾及那个孩子迫不及待的降生,它只是不紧不慢的按着它原本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向前,痛苦时,它不会走的很快,欢乐时,它亦是心狠的不会停住,时间,最残忍,而又最公道。
所有的痛苦,悲伤,所有被伤害的痛,被背叛的难过,在时间面前,都一点点苍白的淡化了…东方渐渐变白,雨声渐渐稀疏,有红色阳光瞬间穿破了云层,将那淋着水珠的树梢照射的光亮而又迷人!
而手术室中忽然听到一声痛到极致的呼喊,接着…却是那样嘹亮,动听的哇哇哭声,回荡在了房间中,又穿过房门,漂浮在走廊里,曾亚熙只觉得心口一阵的跳,喜悦快要冲破胸腔之时,眼眶却是陡然湿润了,他冲到了病房门边,扒在玻璃上,隐约看到那小小的婴儿被护士包裹起来,那么肆意的大哭着,声音动听极了!
那哭声那么的美妙,却又让人心疼…沉沉的入睡,申综昊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悠长而又哀伤的梦,梦中的她,哭着望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却又对着他哀婉的笑,离开快有一年,他第一次梦到她。
他在梦中怎么都追不上她的脚步,每一次快要碰到她的眼泪时,她都会瞬间飘远,申综昊不停的追,不知道追了多久,她忽然就隐入了大片的迷雾中,最后定格在他脑海中的,却仍是那含着眼泪的笑容,属于她的温婉而又倔强,甜美而又脆弱的笑容…“颜颜!颜颜!”
他忽然不安的挣扎着连声不断的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冷汗出了一身,他睁大眼睛,在清晨的房间里,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是捂着心口一声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颜颜…颜颜!颜颜…”心间像是银针,一下一下扎着他的心房,他一摸脸,已经湿透了。
“颜颜…”他声音似乎喊哑了,变成无声的呢喃…抱着头,他将脸贴在被子上,肩膀微微抖动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死都不会见我?
和季家断了联系,和闻静卡卡断了联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要找你,可是我只要看到苏莱,我就没有脸再去找你,我想你,想的快要疯了…颜颜!
苏莱披着睡衣站在卧室的门外,她指间夹了一支烟,哆嗦的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唇间却是冷笑…一直以来,他压抑着自己,她看的出来,近乎客气的温和生疏,分房而睡,不亲昵,却又有着必要的关心,申综昊,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现在都在梦里哭喊着她的名字醒过来了…真是爱的够深,真是让人动容啊。
苏莱将烟蒂仍在地上,用拖鞋使劲的踩灭,她拢紧睡衣,转过身,重新走进一边的客房,关上门,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两腮的肌肤已经微微的下垂了,眼角细纹更加的明显了一些,她脱下睡衣,饱满的胸也不再挺翘,她老了,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老了。
就算是那幸福只是一个空壳,她也要死死的守着这个空壳,她安静,隐忍,改了大手大脚的习性,她只是像是空气一样默默存在,不给他提出分开的机会,可以过一年,就可以过两年,三年,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许欢颜,死心塌地的和她在一起。
“颜儿!颜儿我干女儿呢!”不到中午,闻静就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的闯进了病房,身后一闪,竟然是同样喜悦不已的卡卡,两人大呼小叫的冲进来,却是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扔,就直接扑到了小床上去看宝宝…“怎么这么小!脸还没我巴掌大!”闻静伸出手去抓宝宝的脸,却被曾亚熙慌的一把推开,吓的脸都白了!
“你别吵醒她,刚睡着,小丫头脾气大的厉害,要是被吵醒了,就哭的止都止不住!”曾亚熙虽是带着埋怨,口吻里却是压抑不住的骄傲和喜爱!
“干妈来了还睡!坏蛋!”闻静双眼放光,只急的团团转想要摸一下,曾亚熙却偏偏不让,看着他们的样子,欢颜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卡卡也笑个不停,打趣开口:“静,你都做干妈了还这样啊?”
“坏蛋,让干妈抱一下啊!”闻静作势在宝宝屁屁上打了一下,那么轻的力道,原本睡着的宝宝却是一下子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闻静一眼,目光就落在了闻静血红的嘴唇上,看了三秒钟,突然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181逼婚
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靠坐在那里的欢颜,忽然挥舞着两截嫩藕一样的手臂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静,她喜欢这个名字!她是在笑吗?”欢颜心底腾时软成一片,只伸了手,想要抱住那香软的小身子。
“哪见过刚出生的宝宝都会笑的,真是个小人精!”闻静喜不自胜,眼巴巴的看着曾亚熙把天晴放在欢颜的臂弯里,她拉了卡卡过去,两人围在欢颜的身边只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不时又笑出声来,曾亚熙默默的退出病房,将房门关好,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双手交握,似是有些不安,眉心紧皱之间,更是一大片浓郁化不开的愁绪。
那一晚上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抛弃一切,决定做她们母女的依靠,他知道前路是艰难的,阻挠无处不在,可是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般四处碰壁,甚至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怎么照顾欢颜和天晴?难道,还要靠闻静给她们母女的钱来养着自己吗?
曾亚熙拿出手机,那一串数字烂熟于心,可是他徘徊许久,还是迟迟不愿意按下去,既然妥协的条件是要他离开欢颜,既然他做不到,再去哀求又有什么用?
为了她,他甘愿众叛亲离,甘愿守住心底所有压抑的折辱,也甘愿放弃他出生时就拥有的一切,靠自己的双手,给她一片安谧的天空。
曾亚熙将手机中电话卡取出来,不迟疑,手指一松,就丢进了垃圾箱中,他长舒一口气,既然他们想要他过不下去,不得不妥协,那他就干脆学着欢颜的样子,从最底层做起。
他就不相信,他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当真会饿死不成。
心思理清,他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眉心紧皱的弧度却是并未展开,在心里盘旋许久,他才悄悄打定了一个主意,只是现在,他已经搬出来住在欢颜隔壁那一家院子里,一举一动,必然是要瞒住她才好。
闻静和卡卡都不能久留,当天就赶了回去,过了差不多三天,欢颜就出院了,因为是顺产,宝宝出生又很顺利,并不曾吃很多的苦。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又是半年,天晴这丫头性格竟然一点都不像她,偏偏精灵古怪的紧,同龄小孩这样大的时候还只是会哭闹,天晴却已经会时不时发出单音节的妈妈妈妈…他们换了一处房子,却仍是比邻而居,欢颜因为要照顾宝宝不能去上班,幸好有闻静给她的钱,暂时并不曾有什么后顾之忧。
只不过亚熙依旧是早出晚归,每天回来时都累的像是快垮掉了一样,欢颜很是纳闷,在化工厂做技术人员会累成这样吗?
十一月初的时候,闻静和卡卡忽然来了,原本是说在欢颜生日的时候她们才过来的,不知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亚熙不在家,欢颜正抱着天晴在廊下晒太阳,闻静走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圈倏的就红了。
她挤出一抹微笑,上前,抱过天晴,先在那肉嘟嘟的脸上使劲亲了两口,才笑着嚷嚷:“暖暖你想干妈了没?”
暖暖是欢颜给她起的小名,好听极了。
暖暖咿咿呀呀的喊了两声,小屁股一撅就趴在了闻静的胸前,巴住她的领口将小嘴凑到她胸前就撮了起来,闻静哭笑不得,似乎觉得来时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
“静…”卡卡拉一拉她的衣袖,轻轻叹了一口气。
欢颜立时感觉到,不由得狐疑望住闻静:“静,是不是有事?”
闻静垂眸哄着暖暖,眸光却是黯淡了下来,她迟疑片刻,轻轻开口:“颜儿,申氏总部准备挪到新加坡了。”
欢颜一愣,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脸上仍是带着浅浅笑意望住她:“说这个做什么?”
闻静干脆抬起头,豁出去一般一连串开口:“申综昊一家都要搬走了,预备定居新加坡,祈震也要过去,还有…”
她似是有些不忍,却在看到欢颜愣住的神情时,终究还是说出口:“申氏是家族企业,那些肱骨元老董事都和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申少的堂叔叔申子键,更是申氏的大股东,他这些年一直在管理海外分公司,现在才刚回来,因为,因为申少一直不曾结婚,也没有孩子,申子键已经开始对董事会施加压力,让他的儿子申综泽也开始正式加入申氏董事会了。”
话到现在,欢颜已经隐约听出来一些什么,她笑笑,僵硬的抬起头,看一看快落下去的太阳,伸手将昏昏欲睡的天晴抱了过来,眉目安然,只是轻轻的晃着手臂望着怀里的女儿。
182寻死
“颜儿,我一直没告诉你,祈震爸爸不让祈震和我在一起,这一次去新加坡,我若是不跟过去,祈震一定也会被逼婚的!”
“静!”欢颜讶异的瞪大双眼,她一下子反握住闻静的双手,看到一向无法无天的闻静竟然哭成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只觉得一阵阵心疼,她竟然从来都没说过,祈震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每一次来,她都是开心无比的样子,却原来,她心里也压抑着这般难忍的苦楚…“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欢颜抱住她,眼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你准备怎么办?是要继续下去…”
“当然要继续下去,我就和那个老东西耗下去了!”闻静一把将眼泪抹去,红唇微抿,她浮出一抹笑:“我爱祈震,祈震也只爱我,凭什么我们相爱却不可以在一起?我倒是要看看,谁能,谁又敢拆散我们!”
看到那个气势汹汹不服输的闻静又回来了,欢颜和卡卡不由的对望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快慰的笑了起来。
“颜儿,你要是有我一半脸皮厚…你和申少…”闻静一眼看到她脸色白了白,慌忙收了声,“算了,不说了。”
空气里瞬间沉默下来,黄昏悄悄笼来,暖暖睡了一小会儿,小腿一扬,嘴巴里吮吸几下,身下的小褥子就湿了一小片。
欢颜慌忙站起来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裤,直到把她收拾的舒舒服服,她才又一转身,直接给众人一个小屁股,睡的天昏地暗起来。
“颜儿,后天我们就走了…”闻静忽然开口,她一咬牙:“苏莱,苏莱也跟着过去。”
欢颜微微哆嗦了一下,却是轻轻一笑;“嗯,静,我走不开,要照顾暖暖,就不去送你了,卡卡,你替我好好送送静,好吗?”
卡卡点头,转过脸不想让她们看到她眼底的潮湿。
“颜儿!”闻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殷切的望了她:“颜儿,你可知道这一年多,申少和苏莱一直分居,他们没有发生关系,没有结婚,甚至,从未一起出现过?”
欢颜想要抽回手,她的眉心在突突的跳,眼前闻静的脸变成两个,三个,四个…上上下下的晃动了起来。
“说这些做什么呢?”欢颜喃喃,却觉得眼眶一阵酸。
在她感觉到他变的那段时间,想必也是苏莱快要回来的时候,他不也是这样吗?冷淡,疏离,不碰她,不一起出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颜儿,我总觉得,总觉得他心里还有你…祈震也这么说。”
“静!”欢颜飞快的打断她的话,呼吸变的紊乱起来,她别过脸,只目光投向远处:“我忘不了从前他带给我的所有伤害,你不知道静,离婚前那一天,我一直都跟着他,他和苏莱亲密无间,欢爱缠绵,自始至终,我都看到了…我和他,不可能回去,也不会回去了。”
闻静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个苏莱好像变了太多,她不吵不闹,甚至不乱花钱,对所有人都客气而又温和,让她几次相见都挑不出一丝丝的毛病来,申少怎么说出分手的话?
拖到现在,就还会继续的拖下去,一直拖到他们结婚为止。
“秦嫂,这些东西就不用收拾了,我们去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留在这里吧。”苏莱将一些喜爱的衣物和首饰收在箱子中,又看了一圈房间,目光定格在角落里那个箱子上,里面是他找回来的许欢颜的衣服和一些用品。
申综昊对着镜子将领带打好,一转脸对秦嫂说道:“秦嫂,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打理了。”
“少爷放心吧。”
申综昊点点头,预备出门时,目光忽然落在那箱子上,他脚步迟疑停住,双眉倏然间就收紧了。
苏莱看到他神情,不由得牙关一紧,她却是强忍住上前拉他的冲动,转身走去尽头的储物间里,大幅的婚纱照蒙了尘堆在角落里,她捡出来,随手拿了抹布擦干净,又费力的抱出来走到卧室门口:“阿昊,把这个带去吧。”
申综昊闻声一回头,乍然看到那照片上相拥在一起却是神情不自然而又生疏的两人,不由得伸出手,在指尖快要抚上去的时候,又悄然的顿住,缓缓滑了下去…苏莱眼圈发红,抱住照片蹲下来,将给他收拾好的箱子打开,把照片放进去,“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就带去吧,什么时候想她了,也可以看看…”
183184残废VS数年分别
“这一辈子,我唯一爱的人只是你,现在你心里住了别人,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苏莱转过身,忽然就冲进了空荡荡的卧室中,她反手将门锁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步就冲上了阳台,落地玻璃窗被她推开,她看着快有十米高的距离,而下方正是柔软的草坪花圃,房门外是他拍门的声音传来,一阵高过一阵,苏莱一咬牙,却是低低的笑出了声来,她忽然就闭了眼睛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在剧痛从小腿传遍全身的刹那,苏莱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晃眼的阳光下,她清晰看到他的身影急匆匆向她跑来,而她失去知觉那一刻,却是落泪了,是在乎的吗?
阿昊,人人都说我爱钱,人人都说我所求不过安稳富足的生活,可是阿昊,我其实是那么在意你对我的在意。
我怕了那样没有安全感的生活,那三年的婚姻,将我所有清高都抹去,将我所有高傲都折损,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拼命,拼命的抓住你,我不想被溺死,被那沉重而渺远无边的苦难溺死。我输不起了。
去新加坡的日程推迟下来,苏莱伤的不重,只住院一个月就回来了,只是一只脚跛了。
申综昊有些心存愧疚,对她照顾极其周到,再定了日子准备出发的时候,那些结婚照已经被她做主丢掉了,他找回来的那些欢颜的衣物,也消失了。
他虽然对她这般所为心里不舒服,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这一辈子可能就要跛着走路,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应物品收拾停当,走之前,申综昊又偷偷给远在纽约的季维安的打了电话,他语气异常生硬,只说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她,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吩咐公司财务室给维安的账户拨了一千万,这才动身。
他知道申子键心里想做什么,从申综泽进董事会时他就有预感。爷爷生前叮嘱过他,申子键这个人心术不正,这也是爷爷将他派到海外的原因,而现在他用尽手段游说那些老董事将他调回总部,又千方百计的给他儿子铺路,想必所求的不是眼前利益,而是申氏也未可知。
他才多大?二十岁的年龄就用结婚和继承人来压他?他可是爷爷一手训练出来的,要是真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他可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他并不阻拦,只是照旧该怎样怎样,申氏总部迁回新加坡却是在亚洲掀起轩然大波,没人知道为什么申综昊要这么做,自然也没人知道,这是老爷子的叮嘱。
他搞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只知道,申氏发家于新加坡,想必这也是爷爷眷恋不下的一个原因吧。
还未找到她,也没有她一点消息,就连闻静卡卡都是一筹莫展,而现在他带着苏莱出国,和她的距离,想必是更加的渺远了吧。
找她的心,已然的凉了,一转脸,就看到靠在他肩上沉睡的苏莱,她坏了一只脚,这一辈子,他又怎么将她推开?
申综昊苦笑,转脸看着舷窗外的云朵,你在哪里呢,在哪里…若是我早一点知道,早一点点…我们就不离婚,还像是从前那样。
可是现在,颜颜,我回不去了,在苏莱决绝从楼上跳下去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没有面目去找你,也再也没有可能去找你了。
我负了你,我知道,我牢牢的记着,我用一辈子,把你藏在心里,够不够补偿那些伤害?
贴身的口袋里,是那被长期摩挲而掉了一层漆的P3,里面都是你爱听的歌,我也听了好多次,听一次,想你一次,渐渐,渐渐我就不敢再碰…颜颜,我走了,想必也不会再回来这里,换一个环境,我是不是不用那么痛苦的惦记你?
我一直,一直都没有给你说过那三个字,可是现在,我想必已经明白,我爱你,我爱你颜颜。
真的晚了,晚了…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忘不掉的遗憾。
暖暖睡着了,欢颜将房间门锁好,拿了钱夹准备去附近买一些菜,今天是亚熙的轮休,他想必会回来稍早一点,她也预备给他改善一下生活,最近这几天他瘦的实在是厉害。
穿过院子,走过不宽的街道,正要上马路的时候,欢颜却是忽然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穿着破烂的工作服,而那工作服上沾满了白花花的东西,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蓝色,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曾亚熙,欢颜心口一紧,原本快要出口的呼声被隐去,她下意识的闪身躲在了旁边的绿化带后。
185恶劣的工作
转过身,他说了晚安,就关上了房门。留了一室安谧。
欢颜怔怔转身,脸上泪痕已干,别人欠了她一份情债,她觉得委屈至极,生活这般艰难,可是到现在再看看,她却又欠了亚熙一份大大情债,怎么去还?
收拾了桌子上狼藉,又抱了暖暖去洗澡,小丫头最喜欢水,圆滚滚的小身子赖在她的小澡盆中就是不愿意出来,欢颜给她擦头发时,她拍着水溅了欢颜一身,就高兴的笑个不停,欢颜给她擦身子,她却又抓了水就抹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待欢颜气的要揍她,偏偏鬼精灵一样瞪着圆滚滚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你,让人根本不忍怪她。
母女两个好不容易收拾好,欢颜给她穿了软绵绵的小睡衣,换上干净尿不湿,那丫头才乖乖咬着妈妈的咪咪拱着小屁股睡过去。
暖暖睡了,浅浅的呼吸像是幸福的声音,欢颜抱着女儿,觉得一颗心就这样被填满了,她什么都可以失去,爱情,亲情,友情,金钱,地位,所有所有,却绝不可以失去暖暖。
只要抱着她,心就安了,只要抱着她,那蚀骨一般难忍的思念,就这样的断了,断了吧。
上午哄了暖暖睡觉,欢颜托付了房东阿姨照看一下她,就拿了包包走了出去,前天她偷偷跟踪了亚熙找到了他上班的地址,今天抽了空,欢颜就预备搭公车过去,好好看一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路程十分的远,欢颜这才想起,亚熙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出门了,不休假的晚上基本上都是九点钟才回来,她有些自责,自己对这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人,好似不够关心。
转了三次车,欢颜才走到那厂子外面,在门卫那里打听了许久,都说厂子里没有一个姓曾的技术人员,欢颜有些惊愕,又确认了几次,才辜辜准备走开,那门卫翻了花名册几次,忽然又喊住了欢颜,说是去年招的一批搬运工里有一个人姓曾,叫曾岩。
欢颜皱皱眉,想来也不是亚熙吧,他堂堂名牌大学化工系的毕业生,怎么可能去做搬运工?而且,好端端的也不用改名字吧?
“小姐,这里有登记照片,你来看看是你要找的人吧。”
欢颜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就转过身又折了回去,看了一眼那一寸照片,她有些愕然,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不是亚熙又是谁?
欢颜心口犹如擂鼓一般,咚咚跳了许久,她脸色发白,只下意识的问:“搬运工在哪里工作?”
“就是后面的仓库那里。”欢颜听了这话转身就要去,那门卫大爷却又叫住了她;“姑娘,你赶快拿上这几个口罩吧,那里面烟尘大的吓人,吸的多了可是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