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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影西斜,万籁俱静。
这一大片沼泽上,只有她和厉慎珩两个。
要么,她拼死将厉慎珩救出来,要么,他们俩都死在这里。
而哪一种结果,不管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她都愿意在争取之后,安然的接受。
“厉慎珩…”
此时此刻,她与他的距离终于拉近,只要他伸出手臂,她的手就能握住他的。
“把你的手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怕自己声音大一点,都会将这沼泽深处藏着的恶魔给吵醒,吞噬掉她和他。
厉慎珩却缓缓摇了摇头:“微微,你快回去,不要管我了…”
她这么娇小,怎么有力气把他从沼泽中拖出来?更何况,此时淤泥已经快要没到他胸口了,这样巨大的下陷力,她若是站在实地上,尚且有二三分的可能。
可她此时也同样在沼泽中。
她若是费力再拉他,怕是很快也会陷进去。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静微如花的年纪,随他一起就这样死在这里。
第364章生死相依
“你以为你死了我会独活吗?厉慎珩,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不让我救你,咱们俩就这样耗着,你被沼泽吞了,我也跳进去,要么,你就让我试一试,咱们俩说不定都还有一条活路…”
“微微,你怎么这么傻…”
厉慎珩唇角艰涩的挤出虚浮的一抹笑意来,他连对她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静微强忍着快要夺眶的泪意定定望着他,渐渐笑的璀璨夺目:“因为我爱的那个男人,他值得我为他这样犯傻啊,因为我爱的那个男人,他若是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舍身救我啊…”
她的声音颤栗着哽咽起来,她拼尽了全力把自己的左臂伸长,想要够到他的身子:“厉慎珩,我不想你这样死去,我还没有嫁给你,我还没有给你生一大堆孩子…”
厉慎珩咬紧了牙关,喉头剧烈的颤着,向来刚硬铁血的男人,此时双眸一片赤红,渐渐模糊了视线。
“微微…”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跟着你死,厉慎珩,这辈子,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生生死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好,生生死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厉慎珩终于还是伸出了手,他满是污泥的手和静微细白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脸上,此时都满布污泥,却也都绽出愉悦笑意来。
生死他们都不惧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在一起?
静微咬紧了牙关,将还未痊愈的右手也伸出来,一起握住了厉慎珩的那只手:“我喊一二三,你和我一起用力…”
厉慎珩用力点头,目光却落在她裹着纱布的手上:“疼不疼?”
静微一怔,旋即却是摇头一笑:“一点小伤,早就快好了,别担心我。”
厉慎珩微微垂了眼眸,没有再追问。
“厉慎珩,我开始喊了,一——二——三——”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用力拉,他的身子也随同用力,可这一切,却根本是徒劳,非但未曾将他从泥沼中拉出分毫,她的身子也猛地下陷了一截,身下的简易担架,已经快要被泥沼尽数吞没…
“微微…”
厉慎珩想要抽回手,静微却立时死死攥住了,右手伤处剧痛难当,可她却咬死了牙关不肯吭声。
“厉慎珩你要是敢把手收回去,我现在就直接跳进去!”
静微双眸灼灼望着他,直接再次开口:“我们再试一次,厉慎珩,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
“一——二——三——”
静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将牙根都咬出血来,再加上厉慎珩的配合,这一次倒是真的将他的身子拽出来了一些,只是,静微也随着这巨大的拖力,半边身子都陷入了污泥中…
“厉慎珩,再来!”
静微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泥水,也顾不得断手那里未曾痊愈的伤口再次崩裂,甚至骨节又有了要错位的趋势,她再次开口喊了口令。
厉慎珩眼底一片血红,沾了污泥的纱布上大片大片的鲜血涌出,可静微攥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第365章“含璋,我带你离开…”
如果他此时还坐以待毙,他又怎么对得起她?
厉慎珩逼着自己将视线从她手上大片的血渍上移开,“好,我们再来…”
如此往复,记不清多少次了,静微整个人已经全然变成了泥人一般,而厉慎珩,竟是真的被她一点一点的从泥沼中拖了出来…
而此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
瑰丽的天空像是被打翻了颜料瓶一样五颜六色的美丽着。
可谁又知道这美丽之下藏着怎样的凶险。
静微躺在湿漉漉的泥地上,耗尽的力气让她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来。
而厉慎珩,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一句话,就晕厥了过去。
他胸口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大约困在这沼泽中后,一滴水都没有喝过,方才又那样拼尽全力的自救,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静微勉强撑着身子从泥地上缓缓爬起来,爬到厉慎珩的身边去。
她拨开他胸前衣襟,看到他胸口处那一处枪伤,腐烂的创面碗口一般大,还有虫子在上面蠕动吸血。
静微立时眼泪就掉了下来,满身的疲累一扫而空,她胡乱抹了抹眼泪,慌忙把布袋子拿过来,翻出内里驱虫的药粉洒在伤口旁边。
很快那些吸饱了血的水蛭就蠕动着肥胖的身子从伤口腐肉里钻了出来。
直到确定伤口里再没有任何虫子,静微方才松了一口气,又翻出消炎的药水将伤口冲洗了一番,敷上止血药,扯了绷带裹住。
这一切处理妥当,静微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忽而是一片滚烫,忽而却又变作冰凉,就算在昏厥中,厉慎珩的身子也会时不时的抽搐起来…
而此时,天色也渐渐暗沉,想到来时阿兰丈夫说的那些话,静微不由得一颗心都绷紧了起来。
这里是无垠沼泽,到处都危机四伏,也许很快,就会有鳄鱼出没。
他们两人,一个昏厥不醒,一个也疲惫不堪一身的伤,又怎能抵抗?
静微心下决定,不再耽搁,去四周搜寻了一些树枝,又从矮树上掰断了一些手腕粗的枝干过来。
她将这些枝干绑在一起,又找了一些枯藤缠成绳索绑在做好的简易架子上。
这才将架子放在厉慎珩身边,咬着牙使尽了力气想将他挪到架子上去。
可厉慎珩那样高大的一个成年男人,此时又是昏沉沉的使不上力气无法配合,静微单单是将他翻转到架子上,都几乎累的脱力了…
这样一番折腾,厉慎珩却浑浑噩噩的睁开了眼。
他看到静微一身的污泥,因为方才救他时脱了身上的外衣,露出来了里面几乎看不出原来色泽的背心和短裤,虽然此时她周身上下都已经被污泥遮盖,可厉慎珩想的却是,如果他们真的逃出去了,遇到了人,她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总是会难堪的。
他抖抖索索的抬起手,想要脱掉身上满是污泥的外衣,静微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按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我来吧。”
她将他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套在了身上穿好,看他虚浮晦暗的眼瞳中绽出微微的光亮来,她俯下身,在他满是泥浆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含璋,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第366章步步踏血
他想要回应她一个亲吻,或者是轻轻点头应一声,可原本冰冷的身体像是忽然被投入了烈火中炙烤着,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
他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朦胧中好似感觉到她在小口小口的喂他喝着水,还有什么药水也被喂了进去。
他下意识的想要闭紧了嘴,让自己尽可能的少喝一点,给她留一些,可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静微将绑好的藤绳套在肩上,拖了厉慎珩艰难的迈开脚步向前。
树枝搭的架子本身已经有了重量,再加上厉慎珩的体重,静微咬死了牙关耗尽了体力,也不过才堪堪走了两步。
而就这两步,肩上套着藤绳的那一处很快就磨破了皮,疼的钻心。
静微怔怔的站在那里,鼻子酸楚的厉害,她怎么就这么没用?她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却连带他离开的能力都没有…
眼眶胀痛的厉害,静微却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抬头看天,天上晚霞依旧灿烂,可很快就会被地平线吞没。
这里的一切都要归于平静而又可怖的深夜。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了。
静微再一次将藤绳套在肩上,磨破的肩膀剧痛钻心,她强逼着自己忽略这些疼痛,咬着牙把所有的脆弱和绝望都咽下肚中。
上天让她重活回来,不是让她就这样窝囊的死去的,也不是让厉慎珩就这样葬身沼泽的。
静微不知自己是怎样凭着意志力向前的,她也不知道在这四处望去几乎一模一样的沼泽中,她是怎样拖着伤重昏迷的厉慎珩在夜色彻底的降临之前,一步一步走出这片沼泽的…
…
当夜肆看到一身是伤摔断了一条胳膊逃出来的薛青时,当他知道薛青竟然怕死到撇下了厉慎珩一个人逃跑时,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拿出枪直接抵在了薛青的头上。
薛青面无人色,僵硬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知道,不管厉慎珩是生是死,他这一辈子都已经完了。
“夜大哥,您让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再打死我也不迟。”
薛青想,也许现在将厉慎珩所去的方向给夜肆几人指出来,他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多少也能弥补一二吧。
“你们走后,少爷说要我和他一起继续去找,朝着东北方向走…”
夜肆抬脚将薛青踹到一边:“先留着你这条狗命,少爷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一刀一刀活剥了你!”
夜肆话音刚落,病房外忽然传来一把威严的声音:“含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夜肆大惊,就连周从都倏然睁开了眼,病房门被推开,厉啸带了随从大步进来,
夜肆连忙收了枪迎上前:“先生,您怎么会来这里了…”
厉啸看也不看夜肆一眼,久居上位之人,就算半个字都不说,也给人无形的压迫之感。
夜肆紧张的冷汗涔涔,周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先生…”
“你躺着。”厉啸倒是给周从了两分面子:“说说吧,含璋现在在哪里,他身边还跟着谁?”
厉啸这一问,周从和夜肆都涨红了脸,又羞又愧,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367章深夜里,她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带着他向前走去…
厉啸威严肃穆的脸容终是渐渐有了凝重的神色,他唇角绷紧下沉,眉心刻出深深的纹路,许久,他方才低沉开了口:“也就是说,含璋此时是一个人,是也不是?”
周从咬了牙,掀开被子强忍着腿部剧痛翻身下床直接跪在了地上:“先生,都是因为我受伤的缘故,少爷为了我这条贱命,才会命夜肆几人送我回来…”
他看了一眼面色灰败的薛青,毫不留情:“少爷留了薛青,可这薛青贪生怕死一个人逃了回来…”
薛青跪在地上,肩膀剧烈颤了一下,随即缓缓的垮了下来。
厉啸的目光落在薛青身上,“来人。”
门外立着的下属立时进来:“先生。”
“把这个人拖下去吧,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他。”
薛青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却很快被人给悄无声息的拖了下去。
周从此时心内却无半点涟漪,哪怕是陆远,夜肆,敢做出这样的事,他也会亲手剁了他们,何况是一个不起眼的薛青。
“这件事先瞒着你们夫人,她是随我一起来的滇南。”厉啸站起身来:“夜肆跟我的人一起,现在就去找你们少爷,没有消息之前,不要走漏半点风声,夫人心脏不好,受不得这样的惊吓,你们记住了?”
周从和夜肆自然无有不应。
夜肆能在厉慎珩身边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条路来回走过两次,他已经可以轻车熟路一般随意出入。
回到他们离开时的那片沼泽,果然早已没有了厉慎珩的身影。
只有那些燃尽的火堆,已经再无任何星火。
“薛青说少爷是准备往东北方向走的,我们现在就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吧。”
夜肆开口,望向厉啸派来的下属。
那人却只是傲慢的看了夜肆一眼:“你在后面跟着吧。”
夜肆咬了咬牙,没有开口,沉默的跟在了队伍后面。
这一次出了这样的大事,又惊动了帝都的厉家家主,夜肆心里很清楚,他和周从都有很重要的责任。
也许,从今以后,他们连跟在少爷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夜肆阻止了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少爷安然无恙的带回去,只要少爷无事,他夜肆这条贱命何足挂惜?
夜幕沉沉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发现了一处有人停留过的迹象。
看到树枝在泥地上划出的痕迹一直蜿蜒向前,众人不由得精神大振。
又沿着这痕迹一直快速追了约莫一个半小时,众人终于看到了夜色里那一道纤薄的身影,几乎是一寸一寸的缓缓向前移动。
那道身影拖着一个简陋的树枝搭成的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
夜肆只觉得自己的瞳仁骤然缩紧了…
那人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惶急的转过身来。
雪亮的灯光照出一张满是泥浆的小脸,却唯独一双眼瞳戒备的璀璨明亮着。
夜肆从记事起就再也没有掉过泪,可这一刻,他酸胀的眼眶中忽然有滚烫的泪水涌了出来。
第368章静微被挤到一边,无法靠近厉慎珩…
“静微小姐!”
是静微小姐,竟然是静微小姐…
夜肆喉头剧烈的滚动,这个一身钢骨的硬汉,此刻却是再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少爷,我的少爷,我的祖宗哎…”
厉啸的下属看清楚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脸,当即哭天抹泪的小跑着奔了过去。
一行人立时将厉慎珩围了起来,静微被人挤到了一边去,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她咬了咬嘴唇,脚底早已磨破被鲜血湿透的鞋子掉了一只,脚掌一片血肉模糊,却没人会去关心。
她立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取出简易的折叠担架,将厉慎珩抬上去,妥善的安置好。
然后那哭天抢地的男人又一叠声的嘱咐着众人慢一点,小心一点,别磕着碰着了…
他们都没有理会静微,甚至连眼角都没有夹一下这一个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又不起眼的女孩儿。
“静微小姐…”
夜肆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挡在了路前,对几人道:“是静微小姐救了少爷的命,你们看不见?”
为首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夜肆一眼:“夜小哥儿,你激动什么劲儿呢?咱们少爷这样天上地下尊贵无双的人物,有人能救了少爷,那也是她的福气,怎么,难不成就缠上咱们少爷了?”
“你——”夜肆几乎要失控,挥起拳头就要往那个人让人作呕的脸上砸去。
那人却只是轻蔑的一笑:“你尽管动手,你还当你今后还有脸面不成?先生可是动了大怒,对你和周从都不满意的很呢…”
“夜大哥。”
静微忽然轻轻开了口,她走上前,按住了夜肆的手臂:“他伤的很重,还发着高烧,别再耽误时间了,先送他出去去医院吧。”
“静微小姐…”
夜肆羞愧又痛心望着静微,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今厉啸坐镇大局,就连从哥都丢了脸面,他又能怎样?
“我没事儿的,这都不算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的伤重要,先走吧。”
静微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夜肆的手臂:“走吧,别动怒,一切都等以后再说。”
此时情势不利,夜肆不忍下这口气,怕是就要吃亏,静微本就冰雪聪明,很轻易从那人话中听出来了话外之意。
如今怕是厉慎珩的父亲已经知晓了一切,周从和夜肆免不了要受牵连。
此时不是夜肆冲动发作的时候。
夜肆死忍着咽了这口气,“静微小姐,您跟我们一起回去,怎么说您也是少爷的救命恩人…”
“我是要一起回去的,不看到他痊愈,我也不会放心。”
静微淡淡一笑,平静望着那光影下面容晦暗不清的男人:“事不宜迟,出发吧。”
一行人离开雨林,回到滇南最好的医院,天色已将黎明。
到了医院,厉慎珩很快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抢救室去,而静微,却不被允许靠近那栋小楼一步。
当然,她也被安置到了病房去休息养伤,只是,在踏进医院之后,她就再也没能见到夜肆和周从,也再也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得知厉慎珩的消息。
她的右手原本已经在愈合了,这一次却又重伤了旧患。
医生给她将错位的骨头归正之后,叹息了一声还是告诉她,她的右手就算痊愈了,也再也不能恢复如常了。
第369章她连一步都无法靠近厉慎珩
或许,连握笔写字都是难题,稍微沉重的东西都不能再提,而那原本脱落了两片指甲的手指,因为这次重创,再也不能长出新的指甲了。
静微沉默的听着医生说完,只问了一个问题:“您说握笔写字都是难题,那么我想知道,通过训练复健,我还是可以握笔写字的,对不对?”
“当然,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您的伤好了之后依旧可以写字,现在都不确定。”
静微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医生转身预备出去的时候,静微实在没能忍住:“医生,您知道七号楼新收入的那位伤者…”
“对不起我们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对于七号楼的伤者的一切讯息都不能对外透露分毫。”
医生直接打断了静微的话,转身开了病房门离开了。
静微安静的靠在床上,缓缓的偏过头向窗子外望去。
她这个方向看出去,只能看到七号楼的一个小角落,她不知道厉慎珩在哪个病房。
她也没有可能靠近那里一步。
静微闭上眼,右手和肩膀,还有磨破的足底,都疼的难以忍受。
可她的心却像是一片死水。
那夜回来,她被人催促着下车,厉慎珩被一堆人围着,她根本无法靠近。
远远的,她看到了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立在那里。
就算看不清脸,她好似也能感受到那人周身的气势,如山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是百年世家久居人上方才能养出来的气度,寻常百姓岂会有,岂会敢去对抗?
她想要跟上前去,她实在太担心他,想要一直都陪着他。
可她不过向前走了一步,就被警卫冷冰冰的拦了下来。
那栋小楼被戒严,封锁,她再也没有可能上前一步了。
静微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护士推开门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清理一下肩膀上的伤吧。”
护士小姑娘口吻十分和善,静微沉默着将病号服解开。
护士将她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肿的老高的磨破的伤口。
“怎么伤的这样厉害…”小护士都连声唏嘘着,这伤口看起来都疼,鲜红的皮肉都翻出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忍住的,到现在都没吭一声。
“有点疼,你忍一忍。”
小护士轻手轻脚的涂了消炎药水,静微疼的冷汗涔涔,却仍是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伤口清理干净,又上了药包扎好。
静微全身都被汗濡湿透了,面色虚浮苍白,头发水淋淋的贴在额上脸侧,她躺在床上,闭了眼,孱弱的呼吸着,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里一片空白,她对自己的伤如何,好似全然都没有任何兴趣去关注,她只想知道。
厉慎珩现在还好不好。
他醒了没有,他的烧退了吗?
他胸口处的枪伤感染迹象好转了吗?
他…
有没有想她,有没有问她。
静微蜷缩在被子里,咬了手指不肯让自己哭出来。
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快要将她整个人都击垮了。
快要被沼泽吞没的时候,肩膀磨的稀烂还要拉着他一步一步向前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种心灰意冷…
第370章我要见她,我要见静微!
可是现在,那被围的像是铁桶一样层层戒备起来的七号楼,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将她所有的强硬和倔强都击成了一片粉碎。
她到底该怎么办…
…
厉慎珩是在第三天的黄昏时苏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刺眼的雪白,耳边涌入的是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
他只是睁了睁眼,就又疲累的再一次闭上了。
他听到似乎有人在低低说话的声音,又伴随着浅浅的啜泣声,忽而又消失无踪了。
有一只柔软微凉的手落在了他的额上,似乎是在试探他额上的温度。
“怎样了?还烧不烧?”一把沉稳浑厚的男声响起。
厉慎珩蓦地一惊,怎么会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难不成父亲到了滇南?
那么静微呢,静微在哪,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他昏迷了这几日,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他的挣扎,在病床边守着的这些人眼中,也不过是细微的一点小动静。
“看样子是醒了…”
厉啸大松一口气,又握住了厉夫人的手:“快别哭了,等会儿含璋看到了,心里又要难过。”
周娴轻巧的放下手中测体温的仪器,含笑对厉啸和厉夫人道:“伯父伯母放心吧,厉少的体温已经降下了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了,谢天谢地…”
“多亏了你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厉夫人握了周娴的手,亲昵的说着,目光慈和的望着周娴,含笑点头。
周娴娴静一笑,大大方方应道:“看伯母您说的,我也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好孩子。”
厉夫人笑的越发欣慰,伸手把手腕上套着的碧玉镯子撸下来,直接套在了周娴手腕上:“你这孩子生的漂亮又温柔,行事又大方得体,我真是越看越喜欢,这是伯母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周娴不由又惊又喜,赶紧想取下来:“这怎么敢当…”
厉夫人按住了她的手不许她取下,佯怒道:“这镯子很配你,我给你的,你就只管收着,你若不收,我可要生气的。”
周娴无奈,只得收了下来。
“叫医生进来吧,含璋醒了,让他们再好好看看含璋的伤。”
厉啸开了口,周娴赶紧柔声应下,亲自去叫了医生进来。
周娴刚转过身去,厉慎珩嘶哑虚弱的声音却忽然轻轻响了起来:“她在哪…静微,静微现在…在哪?”
他这一次身体受创严重,人也虚弱到了极致,这样简单一句话说完都气喘吁吁,咳嗽不停。
厉夫人心疼的赶紧过去握了他的手:“含璋啊,你才刚醒,好好养着精神,别说话了…”
厉慎珩闭了眼,一点一点的将手从厉夫人的的手中往外抽。
可他实在太虚弱,这样一个动作都艰难无比。
厉夫人的眼泪直接滚了下来,心脏似是被万千根银针同时刺中一般,锐痛难当:“含璋…”
厉慎珩自始至终闭着眼,不曾看她,直到他将手从厉夫人掌心中抽出来,他方才缓缓的睁开眼,目光越过厉夫人看向厉啸:“我要见她…我要见静微。”
第371章为了一个女人,他连母子情份都不顾了!
他声音虚弱嘶哑,可一字一句,却都透着决然。
周娴牙齿紧紧的咬着,手攥着门扶手,一点一点的攥紧,那冷硬的金属将她柔嫩的掌心硌的生疼,周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终是打开门,往医生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