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低头将烟蒂摁灭在窗台上,轻轻捻着,一下一下。
直到那烟蒂,在他手下变成一片焦黑的粉末。
仿佛是,自己亲手把自己心底的某一样东西,掐灭了,摁碎了。
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转过身,身后是璀璨夺目的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在等着他。
珠儿,
生日快乐。
过了今天…再让我忘了你。
************
李谦捂住被打破的额头,李太太按住他的肩嘤嘤哭泣,李老爷子已经中气十足的骂了他整整半个小时了,却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南湾湖的项目接连出漏子,顾恒带人直接让他滚蛋了,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消停,前前后后赔给工人的钱加上工程延误的违约金和处罚,近千万的缺口摆在李老爷子跟前,他心疼的简直比割肉还难受,但也不敢得罪傅竟行,只得硬着头皮把这个空缺给补上了。
他不好受,李谦也甭想好受,在傅家订婚礼上闹成那样,还动手打傅家未来太太的亲妹妹,他简直是疯了!
从前念着结发恩情,想着他到底是长子,李老爷子再怎样偏疼小儿子,也没想过这家业不给李谦一份,但时到今日,眼看傅家摆明了态度,李谦以后是前途尽毁了,他又帮他补了漏子,家里几位心肝儿哭的闹的他头疼,小儿子却又体贴懂事拿了自己的私房出来,老爷子如今的心已然全都偏了。
“给你那栋别墅,我也不再收回来,从今儿起,你和你妈就搬过去,以后,李家的大门,你不许踏进来一步。”
李老爷子挥挥手,眼见李太太要撒泼哭闹,他倏然神色一厉,高声道:“你敢在我跟前闹一声,别怪我连父子情分都不顾及了!”
李谦伸手拉住李太太,见她气的面皮雪白,整个人簌簌颤抖,双手冰凉,他心里油煎滚沸一样的难受,可他更清楚,他再闹下去,怕是连这套房子也没了。
离开李家,李太太坐上车就开始哭哭啼啼,李谦听的心烦,头上被李老爷子一茶杯砸出的血口子仍在淌血,他随便拿了条干净毛巾捂住,开车送了李太太回去,才去了附近的医院包扎。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李谦接到一个电话。
五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那个人的那一句。
你想不想翻身,想不想,把李家踩在脚下,扬眉吐气。
他想,他怎么不想。
明明他才是正室嫡出,可就因为老爷子的偏心,他才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如果他不遭受那些不公,如果他在李家被重视,他又怎会为了攀附傅竟行而得到这样的下场?
*
聂嫣蓉抬腕看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分,她放下牛奶杯子,对仍在优雅用餐的傅太太含笑:“伯母,您慢用,我先去公司了。”
她订婚后正式开始在聂氏上班,现在的职位是聂明蓉的行政助理。
“让司机送你吧。”
傅太太放下筷子,神色依旧温和。
聂嫣蓉却摇摇头,“我自己开车就可以。”
傅太太没有再坚持,傅家的佣人上前给她递了温热的毛巾,有人把她的包包和薄外套拿了过来。
聂嫣蓉却又道:“…家里只有长姐一个,空落落的,我不放心她,想要搬回去一段时间。”
傅太太点点头:“也好。”
“伯母您保重身子,我有空就来看您和伯父。”
傅太太颔首:“去吧,开车慢一点。”
聂嫣蓉接过佣人手中的包和外套,换了鞋子就离开了宅子。
订婚后她一直在傅家小住,傅家人待她客气却又疏离,傅竟行早已搬了出去,她住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回聂家去。
但就算回去,她也要堂堂正正回去,也要自己开口主动提出,赵可欣说,外界的传言很多,但大多都在聂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个焦点的,关于傅家,傅竟行与她的,却很少。
大约是傅老爷子的手法,毕竟如今在宛城,傅家的地位斐然,谁又闲着没事去自讨没趣。
在公司待到中午十一点,聂嫣蓉就提前离开了,她前几日看上了一款首饰,是纪梵希最新出的限量款,店员上午给她来了电话,说是今日到货。
聂嫣蓉驱车到了店内,店员见到她就热情笑着迎上来,捧了几个盒子给她看,聂嫣蓉挑了挑,随手指了几样,“包起来吧。”
店员殷勤应是,转身捧了盒子去装首饰,却忽然一只雪白纤细的柔荑伸了过来,直接将盒子里最璀璨夺目的一只胸针拿了出来:“咦,这个还不错,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
“江小姐…这枚胸针已经有人要了…”
店员看清那年轻女人的脸,笑容立刻更加的殷勤了几分。
江露云摘了墨镜,眉梢微扬:“付钱了吗?”
店员摇头:“那位女士正要付钱。”
“没有付钱,就不是她的。”
江露云打开包,直接把她的钻石卡递了过去:“喏,刷卡吧。”
店员看了一眼那卡,眼皮一跳,立刻毕恭毕敬的接了过去:“是,您稍等。”
174江露云是与她彻底杠上了吧!(小剧场)
174江露云是与她彻底杠上了吧!(小剧场)
江露云打开包,直接把她的钻石卡递了过去:“喏,刷卡吧。”
店员看了一眼那卡,眼皮一跳,立刻毕恭毕敬的接了过去:“是,您稍等。”
*
正在优雅喝茶看着杂志的聂嫣蓉,听得店员小心翼翼的几句话之后,立时啪的扔下了手中的杂志,冷冷看着面前的店员:“首饰是我先看上的,我凭什么让出去。”
“聂小姐,您不如再等三日,我们立刻给您去总部调货…”
聂嫣蓉气的发抖,不住的冷笑:“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个本事与我抢东西!”
她一把推开店员,几步走过去柜台边,江露云正接过店员递来的那一张卡,装入包中,聂嫣蓉目光落在那张卡上,倏然的手脚冰凉。
她认识那一张卡,傅竟行身份尊贵,钱夹里那一张瑞士银行的至尊钻石卡尤为夺人眼球,她曾看到过一眼,单单一张卡片,就精致到让人过目不忘。
可如今这张卡,却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聂嫣蓉看到那一张漂亮的脸,她认得她,大明星,大影后,娱乐圈如今红的发紫的女明星,江露云,也是傅竟行旗下娱乐公司力捧的星耀一姐。
她听过很多传闻,有关傅竟行与江露云,但后来接触了他之后,她方才知道那些传闻多可笑。
傅竟行真正在意的女人,怎么舍得让她抛头露面,例如,那一位。
但傅竟行的卡在江露云的手里,又算什么?
聂嫣蓉查过,这张卡,只有满足了最低一百亿美金的储户,瑞士银行才会签发。
她从来不曾想过要从傅竟行身上得到多少好处,她也没想过花傅竟行的钱,可这不代表着,别的女人就可以肆意挥霍她的未婚夫的资产。
“聂小姐?”
江露云一转身,就看到了聂嫣蓉阴沉沉的一张脸,她讶异的张了张嫣红的小嘴,笑的妩媚:“幸会呀。”
聂嫣蓉的目光落在江露云身侧助理提着的纸袋上。
江露云漂亮的眼珠转了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我不会是夺了聂小姐您的心头好吧?这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要知道是你看中的,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聂嫣蓉缓缓的笑了一笑:“也没什么爱不爱的,好东西多的是,江小姐喜欢,就拿着吧,我再看其他的。”
“聂小姐可真是大人大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江露云又是妩媚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聂小姐慢慢逛。”
聂嫣蓉轻轻‘嗯’了一声,江露云就带了助理一行,扬长而去。
店员见她面色不虞,忙捧了其他的新款与她看:“聂小姐您看,这些都是刚刚空运过来的…”
聂嫣蓉看着盒子里精致的钻石,却觉得索然无味,她漠然的收回视线,转身拿了自己的手袋,向外走去。
店员们也不敢多言,依旧毕恭毕敬的送了她出去。
聂嫣蓉走下台阶,远远看到江露云袅娜修长的立在不远处,而她身侧,是傅竟行身边最信赖的那一个下属,傅城。
傅城正打开车门,请江露云上车,后车窗那里,漆黑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车子里有没有人,聂嫣蓉却站在那里,目光紧盯着那辆车,直到消失不见,她方才怔怔的转过身,上了自己的车子。
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又算什么呢。
那些店员们一个个精明的不得了,怕是不用到明日,奢侈品圈子里就要传开了,她这个堂堂的未婚妻,却斗不过外面的野女人。
走了个心头大患,却又来了这些小三小四,聂嫣蓉抬起手摁了摁生疼的太阳穴,傅竟行今晚是要宿在江露云的香闺吗?
她不由得又想起方才明亮灯光下江露云那一身雪白的皮子,他的口味,还真是从未改变过啊。
只是,从这一日开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知是她太敏感了,还是江露云与她杠上了。
她看上的首饰,包包,衣服,总是那么巧的都被江露云抢先一步买走了。
甚至前几日,出席一次宴会的时候,江露云偏生就那么巧的和她穿了同一品牌的礼服,可江露云的是全球限量款,只此一件,而她的,虽然依旧是高定,却比不过她的奢华…
这个圈子里谁的眼睛不毒?她当时如坐针扎,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偏生江露云又过来与她主动打招呼…
大明星到底是不一样,江露云明艳照人,简直将她衬托的不堪入目,而更让聂嫣蓉堵心的是,宴会散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傅城,但傅城却明显不是来接她的。
几个太太看她的目光当即就变了。
她到底没能撑住,第二日得知他在星耀,她就亲自开车赶了过去。
顾恒对她态度依旧是那样,笑的如沐春风,却滴水不漏,只说先生正在忙,要她在会客室等。
聂嫣蓉茶水喝了三杯,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却见江露云从电梯出来,直接进了傅竟行的办公室。
聂嫣蓉一下咬紧了牙关。
她站起身,奔到门边,拉开门就冲出去,顾恒急忙去挡,聂嫣蓉却劈手给了他一耳光,顾恒被她打的脸偏在一边,渐渐脸色沉了下来。
聂嫣蓉似有些害怕,却依然倔强的高高昂着头,“怎么,江露云可以出入他的办公室如无人之境,我不行么?”
“好,那聂小姐请自便。”
顾恒咬着牙,却依旧面色平静。
聂嫣蓉冷哼一声,转身走去傅竟行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她走到门边,站定,听到里面传来江露云欢快的笑声:“竟行,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
175聂嫣蓉——你找死!(小剧场)
175聂嫣蓉——你找死!(小剧场)
聂嫣蓉冷哼一声,转身走去傅竟行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她走到门边,站定,听到里面传来江露云欢快的笑声:“竟行,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
聂嫣蓉按耐不住,伸手把门狠狠推开。
门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惊扰了室内的两个人。
傅竟行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光,脸容一瞬间有些瞧不清,江露云隔着一张桌子与他对面站着,身上玫红色的短裙堪堪遮住腿根,一双莹白的长腿,刺的她眼睛生疼。
而此时,江露云正有些讶异的回首看着她,傅竟行却依旧是那样一副神色,只是,面上带了几分的慵懒。
聂嫣蓉的视线定格在傅竟行敞开两粒扣子的衣领处,男人蜜色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性感的喉结,浑然天成的万千蛊惑,却被另一个女人那样直勾勾的看在眼里。
她觉得全身都似有火在烧,从前她认为,除了聂掌珠,谁都可以,可如今她方才明白,不管是哪个女人,她都无法忍受。
“聂小姐?”
江露云短暂的讶异之后,微笑着开口,点头与她打招呼。
聂嫣蓉却不看她,她直接走到傅竟行的办公桌前站定:“竟行,我们谈一谈。”
傅竟行微微垂了眼眸,修长的手指扣在一起,他不说话,也不看她,气氛渐渐变的僵硬。
“我先出去了,竟行。”
江露云却开了口,声音低低,无边委屈。
“你坐下。”
傅竟行却抬起眼帘看了江露云一眼,指了指一边的沙发。
“傅竟行你欺人太甚!”
聂嫣蓉像是忽然崩溃了,她抓起桌案上的一盆绿萝,举起来就摔在了地上。
花盆碎裂,泥土四溅,江露云吓了一跳,狼狈的躲闪,傅竟行却目光森然,渐渐眼底一片阴霾,他盯着那一地碎片,还有摔折的枝叶,凌乱一地,破碎不堪,根茎都折断了,怕是再不能活。
他恍然想起那一日,安安静静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将那被阳光照着的绿萝搬到一边,轻轻的一句:“绿萝不能晒太阳的,它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
这一盆绿萝就一直在他的办公桌上,再没有移开过。
他站起身,绕过桌案,不发一言,只是沉沉的盯着聂嫣蓉。
他的目光太让人害怕,阴涔涔像是会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聂嫣蓉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傅竟行却伸出手,一下扼住了她的脖子。
“救…”聂嫣蓉惶恐到极致的一句呼救还没喊出声,像是脖子被人扭断了一样,嘎然而止。
江露云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傅城和顾恒等人闻讯进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
顾恒想要上前,傅城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聂嫣蓉——你找死!”
傅竟行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墙上,他面色狰狞,仿若厉鬼,那一双深邃眼瞳里,映出她凄惶绝望到了极致的一张脸,她想要呼救,可被他扼住了颈子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她快要无法呼吸了,她也许,快要死了…
可她不想死,她才刚刚做了他的未婚妻,她人生中第一次,离他这样的近…
傅竟行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聂嫣蓉喘不过气,双手胡乱的抓在他的手背上,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可他的手仍是不松,反而连指节都陷入了她的皮肉中去…
聂嫣蓉一张脸涨成了暗紫色,眼珠似乎都凸了出来,傅城这才缓步上前:“先生…”
他出言,伸手摁住傅竟行的小臂,微微一用力,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儿,却让傅竟行的手一下松开了。
聂嫣蓉立刻捂住剧痛的脖子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不停。
她第一次,离死亡那么那么的近,绝顶的恐惧,要她连看都不敢再看他。
“滚出去。”
傅竟行居高临下的望着瘫坐在地上的聂嫣蓉,薄凉的唇间吐出嫌恶至极的三个字。
聂嫣蓉咳嗽的眼泪都呛出来,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捂住脖子跌跌撞撞的向外走,江露云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聂嫣蓉青紫的脸色,眸色里却有什么东西沉了下来,渐渐变成一片晦暗。
她和傅竟行关系恢复了一些,也大约是因为从北京回来之后,她与他的一次长谈。
她道了歉,说自己再不会胡思乱想,以后,只会专心拍戏,不会再说那些他不爱听的话,她会在心里一直记着屹然,若将来再遇上喜欢的,她或许也会恋爱…
这些话起了作用,他待她的态度也转圜了很多,再不像那些日子,冷着一张脸,没有一丝笑。
她知道他不喜欢聂嫣蓉,所以她才会孩子气的这样气聂嫣蓉,但他没有制止,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没想到,今日闹成这样。
就因为,那一盆绿萝吗?
江露云不由得看向傅城,傅城却只是几不可见的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情。
但愿,是她想多了,但愿,这盆绿萝与聂三小姐并无关系。
“都出去。”
傅竟行推开傅城的手,转过身去,傅城无声叹了一下,示意顾恒与江露云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关上,傅竟行走到那一地狼藉那里,他蹲下来,将绿萝折断的根茎捧起来。
湿润的液体,淌入他的掌心,冰凉清苦的味道袭入鼻端,他低了头,鼻尖贴在绿萝光滑的叶子上,久久未动。
176梦中惊醒,身侧却只有凉凉的月光相伴…(小剧场)
176梦中惊醒,身侧却只有凉凉的月光相伴…(小剧场)
湿润的液体,淌入他的掌心,冰凉清苦的味道袭入鼻端,他低了头,鼻尖贴在绿萝光滑的叶子上,久久未动。
顾恒曾说,要不要他去找三小姐去了那里,他没有答应。
他不愿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消息,可却还是固执的留着和她有关的一切。
但这一切与她有关的,也在渐渐的消弭,终有一日,他的生活里再不会有她的任何影子,他想,到了那时,他就会真的忘却。
夜里,他睡的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做着一个梦,梦里面她躺在医院的床上,身下不停的涌出鲜血,她看着他,眼底含着泪,却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他说话。
他从梦中惊醒,汗湿脊背,口中仍在呢喃唤着‘珠儿,珠儿’,只是窗外月光明亮,极远处有璀璨夺目的光芒缤纷闪烁,可室内,身侧,却只有他一个人,伴着岑冷的,铺了一地的月光。
他翻身下床,从酒柜里拿了酒走到露台上。
宛城的天不如杭州那样干净,晚上看不到那么多的星光。
他总会想起那一晚,只有他们两人的那一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还记得,还记得她在他身下轻轻的笑,她对他说,傅竟行,不要让我看轻你。
她那么迫切的想要逃离他,逃离与他有关的一切,大约是真的,不在意吧。
傅竟行低头笑了一笑,仰首喝了一口冰冷的酒。
时间是凌成三点,她在的地方,是星子满天,还是阳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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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的脚踝早已好了,可渠凤池还是把她当成病号看待,她下楼买菜他要跟着,她出去散步,他更是亦步亦趋,就连她站在厨房做个煎蛋,他都要像是一等侍卫一样站在她身边保驾护航。
掌珠的公寓是一居室,渠凤池就占了她家的客厅,可那个沙发对他来说实在太小了一点,掌珠只好让他打地铺。
渠凤池大约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吧,几乎天天早晨起床,都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掌珠有些过意不去,他却无所谓的一笑,说,在片场的时候,别说有地铺睡了,有时候随便躺在道具堆里就睡着了…
掌珠问他:“有那么艰苦吗?不是现在拍戏都是文替武替一大堆,再不济我听说还可以抠图的,连片场都不用去,摄影棚里拍一些大头照做做表情就可以了…”
渠凤池穿着大大的T恤,长手长脚坐在她的沙发上,一口一口吃她剥好的葡萄,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温暖的光,听得她这样问,他却肃了脸容:“我不管别人怎样,反正只要我自己可以做到的,我都不会用替身。”
掌珠点点头,这倒也是,娱乐圈里小鲜肉多的是了,但像渠凤池这般,出道没有三年,却已经拿了影帝和视帝的,却仅此一枚。
绝代风华的一张脸自然重要,可若没有这般的努力,又怎么能打动观众的心,如今的观众可没有那么傻了,要不然,那些傻白甜和一个表情演完一出戏的鲜肉们,也不会现在收视越来越差。
吃完水果,看看外面天色,暑气已经不那么重了,渠凤池站起身:“走喽,出去散步,顺便,视察店面。”
掌珠不由得抿嘴笑,两个酒窝深邃迷人:“你还记得你有家店啊。”
渠凤池的银饰店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两个人步行过去不过二十分钟,里面琳琅满目,复古的,现实主义的,时尚的,前卫的,各色首饰,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匠人在店里,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要的一款首饰。
店里生意还不错,也没什么好视察的,两个人逛了一圈,渠凤池挑了几样小玩意儿,也给掌珠挑了一枚吊坠。
“我不太信这个,但我妈信,你戴着吧,保佑你和宝贝。”
就是简单的一款十字架,坠在皮绳的下端,银的光芒淡淡的,刻意做旧了,古朴却又好看。
渠凤池站在她面前,她才到他的肩膀处,小小的一个,他抬起手就圈住了她。
这样忽然的靠近,让掌珠惊的连连后退了几步,身子撞在身后的货架上,盒子饰品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渠凤池捏着皮绳的手顿了顿,眼瞳里的微光变的沉寂,可只是短暂一秒,他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开一边:“有没有伤到你?”
掌珠心口里有点淡淡的酸,却又被她强忍住了,她摇摇头,挣开他的手:“…你来加州这么久了,宁清远催你好多次让你回去了吧。”
渠凤池垂了眼眸,暖阳下他的头发变成了温暖的亚麻色,软软的覆盖在他的额上,他抬手把她后背衣衫上的灰尘拂去,声色淡淡:“我后日就回去,剧组请的假也到时间了。”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你走之前,我请你吃大餐吧。”
腹内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她是前怀,哪怕是身形纤细,却也逐渐显露了出来,行动之间,不再有往常的灵便。
渠凤池在这里,她虽然不太习惯,但不可否认的,他帮了她很多忙,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能离开的。
人是一种很容易产生依赖性的动物,她害怕她有朝一日习惯了渠凤池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