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闻言脸色一变,很快恢复如初,淡笑应了:“我在素医阁给病人诊脉配药,也是忙乱。怕是这样的活帮不了,倒是之前跟公子相熟,他的喜好我最清楚,若是碰上他给你出难题的,我倒是可给你指点解围。”
韩笑面上道谢,心里却是看她不起,怕是之前她对主子是有几分心意吧,可如今主子真遭大难,需要倒屎倒尿擦身的伺候了,她却道忙了。哼,难怪主子说是个美人,不必理会,想来也是明白她的。
林芝看聊了这好一会,这小丫头却没个热乎劲的,不知是有些呆气呢,还是真不怕那聂承岩的脾气。以往伺候他的丫头,三天两头的被骂哭,她一示个好帮句话,那些丫头是感激涕零的,怎么如今这个却是冷淡不好亲近。或许她的来历并不是大家传的那么单纯,聂承岩为人精明,自视甚高,此次死里逃生,断不会对周遭情势毫无知觉,他的侍卫都没在山上,他没理由摆个呆气的丫头在身边。
她想了想,决定不再绕圈子:“若是公子精神好些,还请韩姑娘帮带句话。”
“什么话?”
“有关家父之事,林芝希望能与公子面谈。”
“是有关姑娘父亲何事?还请姑娘说个明白,不然恐怕公子不耐,责怪于我。”
林芝咬了咬唇,说道:“公子中毒之事,确与家父无关,如今家父失踪,神医先生似有疑心,林芝要为父洗冤,故想与公子面谈。”
韩笑心里咯噔一下,说的竟是下毒之事。她应了林芝,告别后匆匆赶回岩筑。出乎她意料的是,聂承岩并没有对她久久不归发脾气,只淡淡的说:“还以为你被鹰给叼走了。”
韩笑狐疑的看了屋里,什么都没变过,但她就是觉得有人进来过。她回来时,明明有问过陆英,他说他们一直守在门外,并没有听到公子唤人,确定了无事,她这才进来的。可她现在,说不好是什么感觉,难道是屋内的空气好闻了些,还是什么旁的不对劲?
但既然聂承岩好好的躺在那,她决定忽略这感觉,赶紧禀告:“主子,我看到红头鹰了。”
“好。”
“主子,我还遇到林芝了。”
“嗯。”
“她说,她爹不是对你下毒的人,可她爹失踪了,又受了神医先生的怀疑,她想替父洗冤,想与你见面。”
“先不用理会她。”聂承岩似乎对这些消息并不诧异,韩笑忍不住,问:“主子,那她爹爹是否真有可能便是那下毒之人?”
“现在不好说。”
“那林芝姑娘跟你以前是不是……”
这问题终于让聂承岩转头过来,答案却是:“没有。”
韩笑再接再励:“可她言语间显得跟主子关系很不一般。”
“嘴长在她那不是。”
“可主子也赞过她是美人。”
“她美无可否认,可不是美就能令我倾心,我岂是这般肤浅的人。”
韩笑一听,赞道:“主子真是慧眼。我爹也常说,姑娘家贤德为重,娶妻娶贤嘛。”
聂承岩下意识的手掌握拳靠近心口,嘴上却说:“那是你不美,你爹安慰你的。”
韩笑撇撇嘴,转了话题:“主子,会不会是那林芝姑娘对你有意,你无心之中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于是林老爹就想为女儿出气下了毒手。”
聂承岩认真看她:“你倒是挺敢猜的。”
韩笑耸耸肩,猜一猜有何不敢的。聂承岩却答她:“他爹是在我出事之前就失踪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嫌疑重大。但为女儿出气这个动机,却是无稽之谈。”
“那他失踪之时,绿雪是否丢失了呢?”
“不知道,这是在我中毒之后才发现的。”聂承岩似乎有了倾谈的兴致,说道:“三个多月前,我带着芸儿返乡,要去与她父母求亲。我与芸儿相恋,那老头一直是反对的,于是他带了人到半路阻拦我们,我们起了冲突。后来在客栈里,我发现饭菜里被下了毒,芸儿倒地身亡,我用内力抗毒,却支撑不了多久,意识模糊之中,看到有人持刀向我砍来,之后我再醒来,已是脚筋尽断,全身是伤,那老头把我救了回来,却不知道凶手是谁。”
韩笑听得心里直拧得疼,聂承岩接着道:“我的毒症与绿雪相符,于是这才发现,云雾山的绿雪少了一颗。”
韩笑奇道:“那人真是奇怪,为什么只偷一颗,要是我就全偷了,偷一颗和偷三颗有什么不同?”
聂承岩略一沉吟,这问题他也回答不了,他接着说:“老头说芸儿的家人把她的尸首接走了,我却担心他会狠心让她曝尸异乡。我与龙三多年交情,他定是知晓了我这事,于是为我去探真相,只是没想到半途受伤。”
“那龙公子给你的那副耳坠子,是不是说芸儿姑娘其实未死。”
聂承岩摇摇头,好半天才哽咽出声:“我亲眼看她气绝,抱着她的尸首……龙三若是知道她未死,就会让你直说,而不会让你只拿副耳坠子来。这副耳坠是我送给芸儿的,龙三只是表示他确实到了芸儿府中,拿到她生前之物,他那查到些线索消息,想刺激我的生念而已。”
韩笑心中难过,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她掩饰情绪的拿了布巾使劲擦桌椅床柜,聂承岩缓过神来,看她这样不禁闷闷一笑:“傻丫头,我在鬼门关那挣扎了三个月,既是死不成,我也想通了,老天不让我陪她去,便是要我留在世上查出真相,为她为我自己报仇。”
“嗯嗯。”韩笑使劲点头,用袖子揉揉自己眼睛。主子是个痴情的好男子,她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丫头,你多大了?”
“十四了,主子。”
“嗯,倒是不小了,再一两年可以嫁人了。”
“奴婢不着急,等奴婢弟弟病好了,奴婢再找好人家嫁了。”
“什么叫好人家?你且说说,莫忘了你签给我的可是终身契。我这做主子的可得帮你想着点。”
韩笑想想笑了:“我跟弟弟聊过,我说要嫁个卖药材的,这样生病的时候再不愁没钱买药了,弟弟说到时肯定都没病没痛的,还是嫁个卖肉的,这样天天有肉吃。”
聂承岩倒又起了戏弄之心:“照我说,你得找个不重皮相的才能嫁掉,知女莫若父,你爹不是早替你盘算好了。”
韩笑不乐意了,扭了头仔细擦小柜,哪个姑娘家也不爱别人这样说自己的,何况她就是瘦了点,多年吃苦皮肤粗了点,头发枯了点,哪里有他说得这么糟,起码比他现在模样宜眼多了。正这么想,她突然发现了。
“主子!”
“嗯?”
“主子上次写信调人手,如今帮手来了,不必瞒着我。我保证不会坏主子的事。”她对上聂承岩惊讶的眼光,拿出那面镜子:“主子爱美,照完镜子得让帮手按原样放好才能不被发现啊。”
聂承岩咬牙,脸皮微热,很好,臭丫头够细心够聪慧,可难道没人教过她,不许揭穿主子的小缺点吗?
丫头护主
聂承岩的小缺点其实不止重皮相这一点,他还脾气差,爱挑剔,没耐性,喜欢骂人。韩笑想着,若是以前那个没病没痛的聂城主,对着装饮食用品器具等各方面生活琐事,应该也是要求颇高的吧,现下这般,没衣穿,不梳头,每天喝药比吃饭多,对他这样的人物来说,怕是痛苦的刑罚了。
其实这是每次韩笑被主子骂了之后,在心里劝慰自己的话。自己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能洗浴能梳头,可比主子幸福多了。
于是她总能堆起笑脸面对他,这让聂承岩又是恼又是喜,恼得是怎么打压这个小丫头她都不怕,不怕也就罢了,她还能顶个嘴跟他呛呛,呛呛着还能左一个好的主子,右一个是的主子,明顺从实忤逆,这让他如何不恼?但又因为这个,他是有些欢喜的。看她成天笑容满面,神采奕奕的,怎么都比以往的那些个伺候他的丫环强。那些丫环说两句就害怕,吼两声就抹眼泪,哭得跟家里死了人似的,让他看了就烦,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不喜用丫环,只用仆卫的原因。而这个韩笑,却是与以往那些完全不同,这很好,他现下这个模样状态,实在是不想再对着副苦相。
再说来,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这韩笑也的确是够忠心,有胆色又细心。他不让开窗拉缦纬,她就每天晚上偷偷的打开,给屋子里换换气。他嫌她人在他面前太烦,却又要求她得让他知道她在,于是她做了个粉色的长铃带,她在的,就把这铃带挂在他的床头,如果他要唤她,还可以拉一拉这带子,铃响了,她便知道了。如若她不在,这床头挂的铃带便是蓝色的,他睁眼看到,便会知道拉这铃带,唤来的会是守在屋外的秦艽或陆英。她给他的床加了床缦,在他休息时把床缦放下,她收拾屋子走动便不会扰他,她还为他做了个小绢袋,让他放那付宝贝耳坠,袋上有绳圈,他可以把小袋挂在指上,扣在掌心里。
她没追问那只红头鹰是做什么的,也不问他找来的帮手是什么人,他不说的,她便不会瞎打听。总而言之,聂承岩自己知道,以他的脾性和目前需要的照料来说,这奴婢韩笑已是最佳人选。
可他们主仆俩的相处,还是每天离不开闹脾气。那天聂承岩精神尚好,总管白英送来了订制的木椅,木椅宽大结实,铺着软垫靠背,看上去坐起来应该甚是舒服,但聂承岩却很不高兴,因为那椅子上还装了两个轮子,这分明在提醒他双脚已废,再不能行。他当场发了脾气,刚喝完的药碗子一下朝那椅子砸去。
白英慌忙带了人退了,韩笑沉着脸在一旁收拾着那椅子上的碎瓷片,难得的显露出了不高兴。拾掇了半天,总算是把椅子弄妥当了,可聂承岩的气还没有消,看到那椅子就怒,他呼喝着让她把那椅子扔出去,韩笑却不动,甚至还说:“这把椅子,要我弟弟能坐上一会,得多开心。主子总把好心当驴肝肺,生在福中不知福。”
“滚!”他躺在床上生闷气。哪知韩笑真应了:“好的,主子,奴婢滚了。”滚就滚,可她临走居然还把那椅子挪到他床头来,分明是故意气他。这臭脾气的小婢,他当真是把她给纵得越发的胆大了。他闭上眼躺床上,跟自己说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可越想越气闷,正待要将她叫进来好好骂一顿,却听得外头一阵吵吵。
原来是云雾老人的二弟子陈榕要进屋探视聂承岩,他道师父与老五薛松今日皆已下山,他担心公子无人照料,所以特来诊视探望。
陆英与秦艽虽然得了云雾老人吩咐,若是公子不同意,不许任何人进屋打扰,甚至他们俩也是只得守在屋外。可陈榕是云雾老人最得意的弟子,在徒弟辈中医术最高,当然也是最傲气的一个,况且今日神医先生和薛大夫确实不在,要是公子有些什么事,他们确是不敢担当责任。于是劝阻了一番后,在陈榕威吓并承诺定不会让云雾老人怪罪的情况下,他们也就意思意思的让开了。
可是韩笑不干,自家主子什么状况她清清楚楚。前两日刚拔过第二次毒,这次后脉象平和多了,盗汗的状况也好些了,每次短眠也比从前安稳,手掌上的黑脉纹路也少了。这些她一日三次把脉看掌认真记录,绝对错不了。正因为病症有好转,情况也很稳定,神医先生才会放心下山,而今日山下一医馆求助,有一濒死急症病人,薛大夫才急匆匆去了。就算他们不在,在韩笑看来,主子状况好好的,哪需什么诊视。
而且这几日聂承岩是把山中各人各关系大致跟她交代了明白,云雾老人的大徒弟林杨与二徒弟陈榕算是徒弟辈里威望资历与辈份最高的,所以聂承岩在山下建城,得罪的可不只是云雾老人,再加上云雾老人年纪也大了,说得不好听,怎么也要有个继承人,聂承岩虽无意,但血缘关系是逃不掉,所以这两年云雾老人也为这个问题吵闹斥责过。可是以小人之心来说,如果聂承岩不在了,那云雾山甚至包括百桥城,怕是继承的第一人选就会是这两人。
这些是聂承岩说明人物关系后,韩笑加上了自己的猜测得到的结论,当然这个猜测很合理,聂承岩也没说不可能,事实上,韩笑觉得主子也是有很深的怀疑,所以这才禁了山中其他人的探视。一来让凶手没有机会再下手,二来不让凶手知道确切的近况,悬着他,容易抓到马脚。这三来嘛,是韩笑自己分析的,就是主子太爱美,重皮相,不愿太多人看到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问题。不过关于这点,韩笑也能理解,她照顾一个富家老太太的时候,那老太太也是如此,绝不让外人看到自己病得快死的模样,她说这事关尊严。
所以这种种理由相加,韩笑象个卫士一样堵在门口,打死不愿让陈榕踏进屋里半步。陈榕说了好一会还不得遂愿,自是大怒,一巴掌就朝着韩笑挥过去,陈榕会武,又是盛怒中动手,力道自然不弱,韩笑小小个子反应却快,她看人动手,自然知道自己躲不过,干脆也扑了过去,这下算是避开了大半巴掌的力道,又一把抱住了陈榕的胳膊,一口咬在他小臂上。
陈榕的巴掌狠,韩笑咬得也不轻,显然陈榕没料到这黄毛丫头竟敢下嘴,他举掌待向她头上拍去,一瞬间却想到若是打坏了或是闹出人命来,怕是云雾老人和公子都不会善罢干休,于是只是甩了臂把她给震开,指着鼻子骂了几句。可这丫头竟然不怕,她顶着受伤的脸颊,大声应:“我要是有错处,自然有我家主子罚我,与你何干。倒是今日主子没嘱咐,你要想进这门,就得踩着韩笑进去。”
陈榕这一时倒也是进不得,退不得。进了,还就真得把这丫头得打趴下,他本就是违了师令来的,丫头护主没错,于是他还真是不敢。可退了,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正想着该怎么办,屋里传出聂承岩的声音:“笑笑。”同时间,白英也赶到:“陈大夫,这是怎么了?”原来秦艽一看韩笑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堵门口,就知道情况要糟,他赶紧跑去找了白英来,这山上现下还能说上话的,怕是也就白总管了。
陈榕一听聂承岩喊的是这丫头的名,怕是这丫头在公子面前甚得欢心,而白总管又到了,他自然不敢再造次,赶紧又把那套说辞说了,白英也客客气气,直说让陈大夫费心了,然后不动声色的把他领走了。
韩笑看事态平息,狠狠的剐一眼陆英和秦艽,这才跑回屋里。聂承岩竟然自己拉着床栏上的布缦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栏上,韩笑赶紧过去,给他拿了背靠放在腰后。
“被打了?”
“是的,主子。”
“痛不痛?”
“痛的,主子。”
“笨蛋。”
“是的,主子。”
他瞪她,骂她笨她还答这么溜。结果韩笑接着说:“不过奴婢不怕,他就是出出气,不敢真下狠手,把人打坏了,他担不起。”
“那你还是笨,何苦挨这一下子,陆英、秦艽两个胆小不敢拦,你就势放了他进来又如何,我好歹比你多些年纪见识,自会处理。堵外头,可没人助你。”
“他没安好心,主子交代不让进,奴婢不能让他进。不过下回奴婢会小心,奴婢还有弟弟呢,不能出事。”
聂承岩忍不住又瞪她:“你比猪还笨。”
“不是的,主子,猪不笨,我在田村的时候,李大婶家的猪,还会帮她赶鸡呢。”
“那你比鸡还笨,被猪赶。”
韩笑一琢磨,这话有骂陈榕是猪的意思,不禁扑哧一笑:“禀告主子,猪会武功。”
聂承岩看看她的脸,只道:“等我好了,定会帮你讨回来。”
韩笑摇摇头:“不用主子费心,奴婢自己讨了,我咬了他,可使劲了。”聂承岩吃惊的看她,韩笑一挺脊梁,一握拳头:“奴婢年纪小,在外头难免被人欺负,所以奴婢早练出来了,要拼起命来,也是很厉害的。”
聂承岩深深看她一眼,然后道:“陈榕为人心胸狭窄,你在这山上得多留点心。”韩笑用力点头,心里有些小感动,主子关心起人来,真是不错。
第二日,白英在聂承岩的要求下,搬来了一箱子医书,韩笑摸摸这本,看看那本,一点都舍不得放。聂承岩道平日养伤太闷,让韩笑念医书给他听。这自然让韩笑大喜过望。两日后,聂承岩又交给韩笑一个小匕首,道让她有利器在身,也好保护主子。韩笑喜滋滋的接了,又在他口头指点下比划了好几下。
韩笑知道,这是聂承岩给她的奖赏。那些医书,他根本没兴趣,每次她一念,他就很忍耐的皱眉头,有时候还拿出那副耳坠子来,肯定是在想已逝的心上人,哪里是听医书的。她越念越小声他也没说话,她不念了只顾着自己看,他也没意见。只是若晚上她贪心看书不睡觉的,才会被他骂。
而那把匕首,韩笑知道保护主子也不过是聂承岩好面子的说辞,若真有什么事发生,他肯定是不会指望她的,所以这匕首给了她,只是让她自己防身用。
只是韩笑不知道的是,过不了不久,她还真是靠这匕首救了自己一命。
自从有了那把椅子,韩笑就一直卖力的劝聂承岩坐着椅子出去走走,可每次都被聂承岩斥责。直接劝导没用,韩笑就用别的法子。
她会偷偷打开窗,被发现被骂了再关上,然后再打开,再被骂,于是开窗关窗,两主仆不停的较着劲。后来韩笑终于用事实让聂承岩明白,开了窗也没人敢在窗外偷看他,聂承岩才渐渐消停了些。
韩笑又搬了几盆花草、绿枝,摆进聂承岩的屋子,这当然又让聂承岩大发脾气。可韩笑振振有词:“主子日渐好了,要多看些有生气的东西,这样对康复有好处。”
“有生气的东西?你可不就是个让人生气的东西。”
“是的,主子,那再加上这几盆花草相助一下也无妨啊。”
聂承岩忍不住又瞪她,如果他能下床,他一边把这些花草连同她一起扔出去。他喝令她让这些东西都消失,结果她说她刚搬得很辛苦,把腰闪着了,现在搬不动。聂承岩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最后道:“你以往照顾的病人没被你气死,真是不易。”
“还好,他们没主子脾气大。”
“或者是真要过世了,又被你生生气得不能瞑目,又活过来了。”
“那也不错的,主子,终究是活过来了啊。”
“韩笑!”
“是的,主子,奴婢在。”
“你倒是越发口齿伶俐了。”
“谢主子夸奖,奴婢也觉得,在主子的调.教下,奴婢的应对本事见长。”
“滚!”
“好的,主子,奴婢滚了。”于是,真的听话的滚了。
看着她在门口消失的背影,聂承岩有些错愕,真的就这么听话走了?过一会反应过来,她还没有把那些花花草草搬走,竟敢就这么跑掉了。他对着这空空的屋子,竟然会觉得闷了。
窗外一个年轻男子现身,轻声唤:“主子。”他嘴角带笑,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聂承岩放松的靠着,瞅了那男子一眼:“起阳,你觉得好笑?”霍起阳赶紧面色一整,低首行了个礼,然后跳了进来,递给聂承岩一封信。
聂承岩一边打开信一边觉得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随卫无趣,如果是韩笑那丫头,一定会大声答:“是的,主子,好笑。”
信是龙三写来的,他先是恭贺聂承岩安危度过死劫,然后又说了他去谢景芸家乡打探到的情况,那谢家在女儿死后,悲伤了好几日,为女儿做了法事,办了头七,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举家搬迁了。而聂承岩受伤的那个客栈,也已经人去楼空,客栈老板做了十五年的买卖,却在那一夜后遣散工人卷了财物,跑了。
林杨的踪迹他打听了,无果。江湖上暂时也没有对聂承岩受伤一事的传言,似乎这事没有发生过,这并不符合江湖中人见风就是雨的八卦精神,这不是有人把消息封锁的好,就是其中另有隐情。所以龙三认为,此事怕不止云雾山的内乱这么简单,让聂承岩这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家伙要多加小心。希望他俩还能活着相见。
信的末尾还写了感谢聂家老爷子云雾老人对他的见死不救,还有他龙家挂名小妾韩笑连摔带踹给他治病的壮举,如今龙府上下均知他龙三被个黄毛丫头踹进床底一事,再加上他为了聂承岩受伤真相被人偷袭受了重伤的账,总之是全算到聂承岩的头上了,他日定要向他索还。
聂承岩看了信,折起来又交回给霍起阳,嘴里抱怨着:“龙三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锱铢必较。”
这批评人的话头霍起阳不敢接,只恭敬的把信接过放时怀里,道:“主子,龙三爷的头症已经好多了,只需再调养调养便可。”
“起阳,难道你不想说这锱铢必较你主子我也不遑多让吗?”
“属下不敢。”
聂承岩觉得无趣:“你胆子真小。”
霍起阳没说话,他自小守着聂承岩,跟着他走南闯北,经历大大小小多场激战,刀剑之前面不改色,居然还被说成胆子真小。
聂承岩又道:“换了笑笑一定会这么说的。”
“是,韩姑娘很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