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婶,我们先吃了啊,就等你的小菜和鸡蛋了。待我吃饱了再细细与你说。”
“哎,好嘞好嘞,你们多吃点,别跟高婶客气,有菜,有菜啊。”高婶喜滋滋乐颠颠地奔厨房去了。
季十八立马抬头,给了田梨儿一个眼神,有些埋怨她怎么这般说话行事,太不端庄。他的眼神田梨儿又懂了,小声与他道:“高婶叫我们过来吃饭打的就是探听我离家私事的主意,好与别人个嚼舌根去。我不说些让她觉得开怀的话,她怎能痛快让我们多吃些呢。”
“……”
季十八不知该给什么眼神了,难不成这丫头是特意送上门让人家嚼舌根就为骗口饭吃?他一想,嗯,很有可能,方才她找那牛大娘根本什么正事都没说,还叫唤得这般大声,像是怕这隔壁高婶听不着是她似的。季十八又看了田梨儿一眼,她向着馒头呶呶嘴:“大侠快吃,吃饱吃好,别委屈自己。”
季十八心一想,也是,反正他就是跟着她来借她银两,没他什么事,他该吃吃该喝喝,没祸害别人,也不委屈了自个儿。
季十八拿起了馒头就那酱肉,还真是好味道。过一会高婶又端了一大碗汤出来,里面飘着两个窝鸡蛋和菜,再有一小碗咸菜拌辣子,很是开胃。高婶说道:“你们吃着,我锅里烧着笋子,一会来。”
田梨儿应了,看着高婶走了出去,然后对季十八使了个眼色。季十八没懂,只好颦了颦眉头,回视她一眼。田梨儿抿了抿嘴没好气低声道:“快把油纸包拿出来啊。”
啊,居然是这个?季十八听话从包袱外层把油纸包拿出来,田梨儿飞快接过去,扯出几张油纸,一边望着通往厨房的后门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酱肉和馒头包起好些,只剩下一个馒头一点酱肉在碗里留给季十八,再包走那碗咸菜辣子,然后很是迅速地把三包吃食装进袋子塞进季十八的大包袱里。
季十八整个傻眼,不是吧,这是吃了人家的还带偷偷打包走的?
“冷静点。镇定。”田梨儿用胳膊肘撞了季十八一下。
还冷静?还镇定?这跟冷静没关系好吧。季十八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田梨儿却又抢着道:“快些吃吧,你堂堂一大侠,才吃这么点怎么够?这馒头这酱肉全给你,趁高婶没出来呢,赶紧送嘴里。一会笋子出来了,你多吃点,我来说话,赶紧说完我带你回家,我们快些办完事心里头踏实。”
季十八说不出话来,他怎么有了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心里踏实不起来了?看着正勤快喝汤吃鸡蛋的田梨儿,他默默地把馒头塞进了嘴里。
过了一会,高婶端着那盘笋子出来了,脸上的笑容看到桌上光溜溜的盘子和碗顿时有些挂不住。田梨儿好似没瞧见她的脸色,还笑盈盈地迎了过去,接过她的盘子,相当自在地往季十八面前一放,季十八觉得很是丢脸地埋头,田梨儿却跟高婶道:“高婶做的菜当真是村子里顶尖的好,太好吃了。”
高婶勉强挤出笑,人家夸她的菜好,她还能抱怨人家吃得多不成?
田梨儿又转向季十八道:“季大哥快些吃,吃好了我们好赶紧回去见爹。”
季十八脸僵僵的,还吃?可不吃他还能做什么?田梨儿已经开始拉着高婶的手聊开了,他堂堂一大侠,啊,不,应该说他堂堂一个汉子,总不好就这么干坐着好像认真听她们女人家扯是非聊八卦不是,嗯,那还是吃点吧,起码显得忙一些,跟那个碎嘴姑娘不一样。
“高婶,你不知道,季大哥是我娘闺中好友的儿子,原来我娘死之前将我托付给她了,算是定下了亲事。”
季十八一口笋子差点噎住,还没来得及噎,又听见田梨儿说话了。
“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我娘死得突然,没留下话。可幸好我收到了季大哥的来信,这才知晓了我娘亲的安排。高婶你也知道我爹对我的打算,可既是我娘亲有安排,我当然听我娘的。可我不敢告诉爹爹,就怕我没见到季大哥就先被我爹送走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孤身赶到村外接人,我娘亲在天保佑,让我见着了他。一切就如我娘定下的,我跟季大哥走,跟他成亲过日子去。”
季十八差点噎死,可还没来得及死,又听得高婶夸张的大叫声:“居然有这种事?你这是领着正经相公回来了?”
“嗯。”田梨儿认真点头。点得季十八赶紧把那口笋咽下,这事闹大了,不是借银子吗?人没打算给她啊。

第124章 出版番外8
这半道上乱认相公乱定亲的姑娘,也太……也太……重话季十八说不出口,事实上现在对着这两个妇人家他完全丧失了争辩的能力,原本就并非牙尖嘴利之人,此时对着脸皮奇厚,撒谎面不改色的小姑娘和一个两眼放精光,逮到独家大消息的妇人,季十八顿时觉得自个儿的修为当真是不够的。
高婶使劲看了季十八几眼,那目光剐得季十八脸皮臊得不行,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田梨儿抢话了:“高婶,都说了莫这般瞧季大哥,他皮薄,容易脸臊。”
“嘻嘻嘻嘻嘻。”高婶点点头,捂着嘴直乐。
季十八站了起来,不知所措。他是脸皮薄,是脸臊了。可姑娘你脸皮厚不知羞一点都不能算长处好吗?
“哎呀,时候不早了。谢谢高婶的招待,我们先走了,我还要带季大哥见我爹娘呢。”田梨儿这般说,高婶自然也不好留她,事实上,她也不想留,她真是迫不及待地出去找人聊聊她最新得到的天大秘闻。
原来那庄伶心果真是个厉害人物,多读了些书就是不一样。生不出儿子还能把家里汉子压得死死的,自个儿进土了还能把女儿也安顿好。这几年她们这些村里的婆婆媳妇们都看在眼里,田家男人娶了那刁钻寡妇,第二年就生了男丁,田梨儿是没好日子过了。可这田梨儿也敢来事,没脸没皮地在村子里主动找婆家,可她有这么个后娘,又这么个爹爹,哪家愿意结上这门亲,自然是不成的。
前一段大家伙听说田家由杜婆子引线,五两银要把闺女卖到镇上去,大家都相议着,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命啊。虽然村子里也有过别家卖闺女的,那是因为揭不开锅的穷人家,而田家当初庄伶心操持有方,称不上富足,但是不愁吃穿,安稳过日子。她走了,田荣贵娶了那么个刁妇,日子一天天败下来,却是要卖女儿了。
这事与高婶无关,她是使不上什么同情心,胜在平日里有话资可聊,很是不错。原是想这田梨儿被送走后村里可议的事还真是少多了,没料到今日一早田家那头嚷嚷着女儿跑了,要村长发动全村帮着把人捉回来,高婶与几家媳妇婆婆瞧着这事热闹,没想到大半日过去,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人家亲娘居然安排有亲事。
高婶那个心花怒放,她要去找人聊聊去,马上就想去。
田梨儿似没看懂高婶的心思,还客客气气地与她道谢告辞,季十八逃也似地,背上他的超大包袱跟着田梨儿走了。
出了门没多远拐了个弯,季十八回头悄悄一看,高婶已经闭了门急匆匆往外赶,那掩不住的兴奋雀跃的神情让季十八心里一跳,想到田梨儿说她是个长舌碎嘴之人,那她此番出门的意图可想而知。
季十八顿觉头疼,心里也有些恼。他转头皱眉瞪了田梨儿一眼,重话难听话他说不出口,但他觉得这姑娘行事确是太不应该。心里正思忖要与她告辞,她家这事他管不了,银子给她了,但陪她没羞没臊的撒谎骗人他可是不愿意,不如两人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这时田梨儿说话了:“大侠莫生气,我且带你去个地方。”
“你家?”
田梨儿摇头,季十八忽又想起她在树上喊大侠救命的情形,她究竟知不知道冉师父的下落呢?这时田梨儿已抢着在前头带路,季十八想了想,还是耐下心来跟在了后头。
田梨儿看到他跟了上来,松了一口气。她需要他在,他在这她才能解决这件棘手事,她确实需要他的帮助。
两个人出了村子往山上去,季十八跟着田梨儿走了好半天,终于看到田梨儿停了下来。他仔细一瞧,却原来这里有座墓碑。
“这是我娘。”田梨儿对季十八道。
季十八吓了一跳,这是何意,不会真是带他见爹娘的意思吧?他银两都给她了,但是他的人真的不外借。
“娘,这位是季大侠,他是来帮助我的,你泉下有知,莫要为我担心。只是我得离开,日后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再来看望照顾你了。待女儿安顿好了,有本事了,再回来接娘。娘,你原谅女儿的不孝。”田梨儿跪了下来,冲着那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这让季十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田梨儿拜完母亲,又转过身来拜季十八。
“大侠,你莫忧心,我不会拖累你,只是借你银两,编个瞎话骗过我爹和村里众人,这样我方能堂堂正正离开,再不会有人追捕于我。我离开后,自会觅个安身之处,不会叨扰大侠。大侠且助我这一回,大恩大德,我田梨儿永世不忘!”一边说一边给季十八磕了头。
季十八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当着人家过世母亲的面,他哪能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姑娘莫要如此,我助你脱身便是。”
“多谢大侠。”田梨儿再用力磕个头,站了起来,深吸口气,转向了墓碑左边不远的一棵大树。
季十八小心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那墓。墓周边打理得甚是干净,还栽了些花草,显然有人精心呵护。他再转过头去,却看见田梨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正在那棵大树下挖着什么。
季十八皱了皱眉,走了过去。田梨儿挖啊挖,挖得颇深,挖出个用好几层油纸包着的黑漆漆的木盒子出来。她小心把油纸拆开,抚了抚盒子,打开了,里面又是好几层油纸包着。有一封信,还有一个玉镯子,镯子断过,用金修嵌补好,痕迹明显,但工艺奇巧,补得很是漂亮。
田梨儿看着这两样东西,发了一会呆,季十八正要问话,却惊见一滴泪珠儿打在了那镯子上,季十八心里一跳,觉得瞧着姑娘落泪有失礼数,正待回头暂避,却见田梨儿用力用袖子擦了眼泪,唤他:“大侠。”
“哎。”季十八赶紧应了。
田梨儿抬头,眼睛亮晶晶,季十八不清楚是泪光映得还是因为这姑娘看上去异常坚定的决心衬得。
“大侠,这镯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是她的嫁妆。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外祖母留给我娘的嫁妆。当初是我外祖父给我外祖母的定情之物,是那时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后来摔断了,外祖母伤心欲绝。那时正逢我外祖父被征入伍,赴边关打仗,同乡回来报说死了好些人,又不见我外祖父,他是文人,哪里会武,怕是已经去了。外祖母觉得这是她摔断镯子惹了凶灾,更是难过。但她很快坚强起来,守着那个家,伺侍好公婆,还生下了我娘。”
田梨儿说到这笑了笑,抚了抚镯子道:“我外祖父被征走后,我外祖母才发现怀了我娘。所以,我娘差一点就没见过自己的爹爹。啊,我接着说啊。那时候,我外祖母还安慰所有人说一日不见尸一日便不做准,她一人撑起了一个家,省吃俭用,还想攒下钱去修这镯子,她想着镯子若能好,我外祖父就能回来。大家都说她傻,让她改嫁,说就算有了钱银也不必修这破镯子,修好了,也再不值钱,我外祖父也不可能回来了。我外祖母却是说,修这不为钱,就算人没回来,情却是还在的,情在一日,她便绝不改嫁。”
季十八听着,忍不住低头又看看那镯子。田梨儿继续道:“可修这镯子并非有钱银便可,那时那地方根本没这般手艺的工匠,有钱也是做不到,何况没钱。我外祖母不死心,也从未放弃,她拼命劳作赚钱银,又到处打听能修玉镯的匠师。终于有一日,远方大城里一位贵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她被我外祖母的坚强忠贞所感动,便派了她府里手艺最精巧的匠师上门,为我外祖母修好了镯子。不久后,我外祖父竟真的回来了。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滚下山坡掉进了河里,被人所救,但那人竟是牙头,将我外祖父卖了为仆,我外祖父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但想着家中父母妻子,咬牙撑了下来,后寻了机会,终是返家。再后来,为了躲避牙头的报复,我外祖父举家搬了地方,我外祖母给人做针线活,外祖父教人读书识字,家境慢慢好了些,他们没有忘记当初那位好心派工匠来修镯子的恩人,按着当时的工钱数目,又多加了些,给那夫人送了去。后来,我外祖母离世,将镯子留给了我娘,再后来,我娘离世,她将镯子留给了我。”
田梨儿看了看季十八,见他专心听着,便道:“大侠,我娘说,这镯子一代传一代,不为它是玉带金,而是它代表着女子的勇气和坚强,若受苦受难,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害怕妥协退缩,若遇人恩惠,莫忘莫弃,定要回报。”
她顿了一顿,季十八想,她说这话是为了表示她现在求他助她,这般恩惠她不会忘,她会报答,她是想让他安心。季十八不知能说什么,他既是答应了帮她,自然是会帮的。
“我娘将离世时,与我道,她看走了眼,看错了爹爹,她原是想怎么也撑到为我安排好婚事再去的,可惜她撑不了啦,她只能留给我这个镯子,还有一封信。她在信里写了,已为我安排好后头的日子,让爹爹必须依了她。”
田梨儿把信递给季十八,想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季十八不好意思看别人家的私信,慌忙摆手。田梨儿也不勉强,把信收回来,接着道:“总之,大意便是如此。她信中没说具体什么安排,因为她根本来不及安排什么。当初外祖父为避难,躲开了旧时亲朋好友,娘又随爹回到这乡下定居,身边早没了可指望的人。娘死前告诉我,爹爹跟那周寡妇有勾搭,她死后,那寡妇定会过门,爹爹不喜女儿,日后在那寡妇撺掇下,定也不会对我太花心思,她说她对不起我,她走得早,只能让我自个儿想办法,能早些离家便离家。她再帮不了我,只能留下这镯子和这信,看日后是否能派上用场。”
用场?季十八默然。一个母亲,能留给女儿竟只这些,且指望这两件能派用场,这听上去,当真是凄凉。
“其实母亲还留了些私房财物给我,但我藏在房中,那寡妇进门后都找了机会搜了出来,给了我爹。只这两件,我在娘下葬后就埋在了这里,谁也找不到。这镯子,因娘时时戴着,村中妇人见到都问过,所以断镯的故事村里人都知道,标记明显,一看便知是我娘的信物。我娘病倒后便将镯子藏了起来,交给了我,爹爹或是其他人问起,她只笑笑不语。我知她意思,这东西留了给我,一来危急时候我能用它换些钱银救急,二来若是家中有事,我有何打算,这东西能当信物。如今,我说在外头接了娘亲生前安排的夫婿来,拿着我娘的信物,再加上这信,当着全村人的面,爹爹便是无话可说了。”
当着全村人的面?季十八脸僵了僵,立时明白了。这田梨儿一回村先去高婶那,一是为了吃喝,二是为了让她把这编好的故事瞎话传出去,待他们回到田梨儿家时,定是已一堆人等着了。
等等,那她先带他到这里来拜坟,一是来拿信物,二是表现凄苦柔弱取他同情进一步说服他帮助她,三是给那高婶争取了传递消息的时间。
这一步步的安排,还真是……他该夸她足智多谋吗?
啊,对了,她还一早拿走了他的钱银,就算他不肯帮忙,她身有钱银,便是还有后路。
季十八叹了口气,问道:“姑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请大侠随我回家一趟,我会与爹爹说个明白。事情便如我与高婶说的那般,一切都是母亲生前安排,大侠派人给我递信,我在山上砍柴时遇到大侠的友人,看了信后,怕被那周姨发现断了我的路,便将信烧毁,然后半夜里我偷偷出村去接应大侠,大侠依约前来带我回去成亲。”
季十八又叹口气:“姑娘可曾想过,一男子应约前来迎娶你,难道不该雇轿骑马,抬着聘礼来吗?”她这般编谎,三岁孩童都能戳穿她。
田梨儿眨眨眼,半点不慌神,道:“大侠带着我娘的信物而来,便是凭证。我又有我娘的亲笔书函,表示确有定亲一事。再者说,我爹在我娘生前便与那寡妇勾搭,生生逼死我娘,这全村人都知道。依我娘的性子,既是安排好了婚事,嘱咐不留聘礼让那对男女逍遥也是合理。”
这合的哪门子理?季十八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怎么可能有这么不合礼数的婚事,这铁定是骗不过去的。
“总之,大侠随我回去,有信物有书函有人证,我爹对不起我娘,他心虚,他不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扣着我的。”
季十八觉得这事很是不妥,但既是到了这一步,也只得跟她回去看看。他倒是不怕惹什么麻烦,大不了走掉便是,只是这姑娘虽狡猾,但也确是可怜,看看能否助她脱离虎口吧。
季十八这般想着,便答应了。
田梨儿带着季十八回去,路上忽对季十八道:“大侠,我家院子里,有棵梨树,大侠一会能否帮我砍了它?”
“为何?”
“那是我娘生我那年亲手种下的树,她说只要辛劳付出便一定会有收获,所以她给我取名梨儿,是想让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有人占着我家,不劳而获,每年还能吃上我娘种的梨,我娘在天之灵又如何安息?如今我要离开了,走之前就把这些账清算干净。大侠可否帮我这忙?”
季十八实在是不知该答什么好,这报复心还真是强啊,砍棵树?“行吧。”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厚道惯了,总觉得今日又是骗饭吃又是编瞎话还要砍棵无辜的树,还真是……太不情愿了。
“姑娘今日躲在那树上是为何?”季十八这时候对田梨儿知晓冉非泽下落一事已经不抱希望了,若是她真见过冉非泽和苏小培,定是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帮忙的,而他们不可能不帮她,所以,躲树上这举动,应该跟冉非泽没有什么关系吧?他虽是这般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问。
“我原是想着先逃出来安顿好,日后走一步算一步。可我半夜偷偷出门时,听到我爹屋里有动静,我怕拿包袱拿东西的响声惊动了他们便没机会了,于是什么都没拿跑了出来。我走这一路,累了便上树休息,一来可躲藏,二来可观察周围。然后我一想,我身上什么都无,日后被他们追到,我也是个逃家的,怎么也辩不过他们,逼急了告到官府也落不着好。所以,我便想着能有什么法子,这时候看到大侠来了,还好心喂了狗。”
“嗯。”这好心喂了狗听着怎么有点怪。季十八揉了揉额角,这姑娘这么快就盘算出了完整的对策来,还真是……嗯,急中生智。
“大侠。”
“嗯。”
“我家到了。”
季十八转头一看,嗬,是到了,看那小土院子前头一堆人。
季十八自认是见过场面的,但他还是有些心虚了,扯慌骗人呢,而且事关名节,他明明跟这姑娘半点关系没有,怎么能装出是来迎娶她的呢?他一会一定会被戳穿吧?届时委实太丢脸,他能不能直接丢下姑娘不管自己夺路而出呢?这样不太厚道吧?她会被抓去卖到镇上被恶少欺负吗?
季十八转头看了看田梨儿。
她微笑着,很镇定,喜气洋洋地朝着人群走去,就好像她真的带着她娘亲为她定下的夫君。
季十八不由地跟着她一起走,他不希望她被卖掉。
“赵伯,陈婶,高婶,罗叔,哎呀,今天大家伙都这般有空闲啊,都到我家里头来了。”田梨儿泰然自若地打着招呼,可大家的目光都不在她脸上,全朝着季十八去了。
季十八脸有些僵,下意识地往田梨儿的身后站,可躲是不能躲,躲也没法躲,他的身形可比田梨儿高壮太多。
这外头的人还未怎么说话,只互相叫唤了几声,喊了几句“梨儿回来了”之类的,屋里头便冲出来一个妇人,打扮得算是干净,但目光不正,风骚有余,端正不足。季十八立时对上了号,这定是那位续弦寡妇。
“你还有脸回来!你爹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这一开骂,季十八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本以为以这田梨儿能说会道,定是会与这妇人唇枪舌箭一番,结果田梨儿正眼都没瞧她,却是问一旁的一位老者:“赵伯,我爹呢?”
田周氏脸色顿时黑如墨,指着田梨儿的手都抖,“好,你真好样的。”
田梨儿仍是不理她。这时屋里走出位中年男子,相貌端正,看得出年轻时定是有些风采,可惜如今精神萎靡,有些鼠头鼠脑。他一出来,田梨儿便喊了句:“爹。”
田荣贵走到女儿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扬手便是给了田梨儿重重一耳光。
耳光声响奇大,“啪”的一声,一听便知这当爹的是下了重手。季十八习武眼尖,看得出田梨儿在这一巴掌来时迅速顺着巴掌方向侧头,这该是消了些力道,但她的脸也被打得立时红了起来。
“莫忧心,这算打得轻的。”田梨儿侧头的方向正对着季十八,她没事人一般地对着季十八一笑,清清楚楚地说道。仿佛挨打的人不是她,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