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说完便甩手走了,余下原志广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阵心酸,因为段文希他的心中生出一种悲哀还有怜悯,这个女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才继续呢。
而许先生回到屋里,发现段文希正在看那件礼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怒气还是没有下去,径直走上前去揪住段文希的肩,一巴掌打上去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志广也为你神魂颠倒?”说完犹未解恨,还欲再打上去,却被段文希躲开道:“许先生,你要打别打脸,否则后天结婚,当着一众宾客,只怕不好上状,折了您的面子。”段文希说得十分平静,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像许先生刚刚打得不是她一样。
许先生怔了一下,又笑道:“你说的是,我刚刚气糊涂了,不该对你动手。”
段文希却只是笑了一下道:“这些都不要紧,但凭许先生的高兴,不过您只要遵守您的承诺就好。”
许先生闻言并不答话,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第35章

十月初六是许先生请人看过的好日子,黄历上说这一天大吉大利,特别利于婚嫁,所以他把和段文希的婚礼定在了这一天。段文希早上起得很早,她今天的心情有些激动,倒并不是因为结婚的缘故,而是因为范怀远就要自由了。尽管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要沉着一些,可是看着时钟摇摆,不论她如何冷静,心里依然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她站在大厅里看着许先生走进来,虽然她的人没有动,可是眼神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急切。而许先生也没有刻意为难,见了她笑了笑,说:“我现在会带你去,让你亲眼看着我把范怀远放了,然后你再与我去办结婚手续,从此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许太太,守好你的本份。”
听了许先生的话,段文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向外走了出去,今天的阳光很好,段文希突然一下子被阳光照下来,头有微微的眩晕。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家里的工人为晚上的婚宴忙碌着,见了她都低头问好,虽然对于她还没有换衣服打扮有些疑问,但都不敢问什么。
段文希随许先生上了车,一路上都是静静的声音,有风从未关严的窗户里透进来,有些凉,驶了很远,外面才慢慢喧嚣起来,然后,车子在某处角落停了下来。段文希并没有下车,只是将窗户放了下来然后静静的望向窗外,看见范怀远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约是在暗处待得太久了,范怀远对于突然明亮的光线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他身上的衣服很脏,并且皱成一团,头发也长了很多,发梢处有一点点黄。但是纵然如此,范怀远的身上还是透出一种不羁的潇洒,有一种骨子里的漫不经心。
杜晓超在那里大约是等了很久了,一见他便迎了上去,范怀远看到他,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一般,可能没找到,便低了低头。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向杜晓超问道:“有烟吗?”
杜晓超拿出一盒烟递给他,范怀远拿出一根点燃抽了一口,才说:“老爷子怎么肯放我出来的?”
杜晓超心里一个突,只是笑着,说:“老爷子有老爷子的想法,我把中兴的地盘和场子全划给了他,请他放我们一条活路。”
但是范怀远并不相信杜晓超的话,说:“你这是哄谁呢,中兴倒了,地盘和场子本来就是他的,会因为这个放我一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完眼神炯炯的望着杜晓超。
杜晓超被范怀远看得有些心慌,只是说道:“大哥,既然出来了,你先别想这么多,咱们先回去,再想想以后怎么办。”
范怀远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着杜晓超向前走,走了几步,突然轻声问了句:“你大嫂呢?”他说得很轻,杜晓超一下子没听清楚,脱口问道:“什么?”
范怀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快步走着,杜晓超这一下才反应过来,嗫嚅了两下,道:“大嫂啊,你不是让我把她送走了吗?”
“她走了?”范怀远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可是杜晓超却暗自犯着难,跟了范怀远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了他喜形不露于颜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得好。
“嗯,起先不肯走,后来我好说歹说,才走的。”
范怀远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拿了支烟点燃了。
段文希看着范怀远背影越来越远,心中疼痛突然一片泛滥,好似有人掐住她的心口,让她喘不上气来,眼睁睁的却又无能为力。虽然酸涩,却流不出泪来,只是双眼一片空洞。
许先生看了外面一眼,对前面的司机说道:“走吧。”
范怀远听到后面的汽车声,突然心里一惊,只看着那辆汽车,觉得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段文希好像就在身旁,却又看不到她的身影,强抑着心中的思念将眼光移开。
汽车经过他们的时候,车速稍微慢了一下,段文希将车窗慢慢关上,任由车子越驶越远,却没有再回头。
许先生好似对这种情况十分满意,微笑着问:“心里很难过吧?不知道范怀远知道了咱们结婚的消息会怎么样呢,我期待的很呢。你说,他会不会来上门寻你?要是真的来找你,你又要怎么办呢。我越想越有趣。”说着便哈哈笑起来,好似心情十分愉快的样子。
段文希还是与先前一样的神色,没有激动也没有流泪,任由许先生笑着。突然轻轻勾出一个笑容,轻轻哼起歌来。
许先生心里虽十分纳闷,但并没有阻止,细听了,才听到段文希唱得什么。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段文希哼得很轻,不仔细听听不得完全,许先生听清了这歌词,心里突然一阵翻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莫名的烦躁,扯了扯衬衫的领口,看见离办结婚手续的地方慢慢近了,心里才慢慢的静了下来。他凑过去吻了吻段文希的脸,段文希这一次并没有抗拒也没有躲避。许先生用手抚过刚刚他吻过的地方,道:“下车吧,许太太,快点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去签字,应该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
来观礼的人很多,三六九等,形形色色,段文希基本都不认得,所以她也并不应付,只是冷冷得看着一干人对许先生说着恭喜。在这一众人中,段文希看到了原志广,他看着她,对她亲切的笑,那是真诚的善意的微笑,这么多的人中,只怕也只有他是真的希望她好的。段文希亦隔着人群笑着与他注视。
令段文希最意外的是居然看见章兰芝,她的衣着很朴素但是很端庄大方,没有浓状艳抹,只是安静的隐藏在人群中,段文希心里一酸,这个姨妈和她一起互相怨恨了这么多年,现在她也许只是仅仅来看她出嫁的吧,没有怨怪,也没有目的,只是一个长辈来参加晚辈的婚礼。不论如何,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第36章

许先生牵着段文希的手与一众宾客打着招呼,那些人虽与她客气的应酬着,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多少都隐藏着鄙视或者打探。好在段文希并不在意,见谁也不过就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大概走了一圈,许先生才让人带着段文希进去化状换衣服。
化状师抬着段文希的脸细细看着,道:“许太太,你皮肤很好,所以不用扑太多的粉,不会花状的,你别担心。”
段文希却没有理会,只是说:“我还不是许太太,请你叫我段小姐。”
化状师听得一怔,不过很快会过意来,笑道:“对对对,段小姐说得是。”说完也不再多言语,开始给段文希细细的描画起来。好一会,才算弄妥,化状师微笑的打量着,对于自己的作品似乎十分满意,禁不住说:“段小姐,你长得真好看,只要随意着点色,就已经很好了。难怪许先生这么疼你,看这场面,事事都是最好的。”
段文希像没有听见化状师的话一般,只是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真的是很美丽的容颜。灿若星辰的眼眸,浓密而长的睫毛,如凝脂一样的皮肤,此时着了色彩,更加的鲜活动人,这样青春的年华,本身就是一种美丽吧。她伸出手在镜子上面抹了抹,就像是抚上自己的脸上一般。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章兰芝。
“文希,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段文希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我跟我姨妈说几句话。”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同意了,只是恭敬的说道:“好的,段小姐,不过时间马上要到了,先生还在外面等,麻烦您注意下时间。”见段文希同意了,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章兰芝走进段文希细细的看着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似的。看了好一会,才说:“文希,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她说着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看到你要出嫁了,想想,就跟做梦一样的。把你领回来的时候,你才几岁吧,那个时候那么小,还不肯说话。”
“文希,这些年你从心里是怨我的吧。我也知道,我对你不好,动不动就把气撒在你的身上,我又不检点,但凡有一点办法,你都不会跟着我过的。”
段文希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浮现出一幕幕的往事,那些情景都是不愉快的,窘迫的,艰难的,也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
“文希,你的母亲从小样样都比我好,读书好,长得好,不论我怎么努力都及不上她。于是索性懒得再比她比,她做她的乖乖女,我过我的逍遥日。直到我们一起认识了段飞,他是你外公一个朋友的儿子。段飞生得好,一双眼睛又亮又有神,喜欢笑。对谁都客气,但女人尤其有耐心,他喜欢与我聊天,对我也很好,我一直傻呵呵的以为他喜欢我,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喜欢你妈妈,他找我聊天也只是为了多了解你妈妈的一些喜好。后来我知道后,心里又气又恼,十分不肯不甘心,便又求你妈妈也就是我姐姐,请她把段飞让给我。可是你妈妈这次却一反常态,拒绝了我。我心里十分气恼但是却没有办法。后来,你妈妈和段飞结了婚,生了你,日子过得很好。而我呢,却一直在男人之间徘徊,其实我也一直忘不掉段飞,看着你妈妈的幸福的生活,我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浓烈。于是,我故意假装与你爸爸很暧昧,让你妈妈误会,慢慢地等着机会。有一次,我去你家,你爸爸正好不舒服,而你妈妈又不再。我假装照顾你爸爸和他同处一个卧室,你爸爸是一个很坦荡的人,并没有想太多。等你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作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你妈妈当时很气愤,便跑了出去,你爸爸也就跟着追了出去。没想到,后来遇上了车祸,两个人都没有救过来,留下你。”
“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后悔与惶恐之中,没办法好好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你爸爸妈妈。我也没有办法忘记,因为每天都要面对你,你越长越像你的爸爸妈妈,时时提醒我做过的蠢事。于是,我更加的放纵自己,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
章兰芝说着顿住了,从手袋里拿出一条贴有照片的链子递给段文希,段文希接过后缓缓注视着,照片应该有了年头,边角有一点泛黄。那上面应该是自己的父母亲,她长得其实更像父亲一些,薄削的脸,她看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章兰芝说:“姨妈,这么多年了,你不喜欢,我怨着你,我以为你一直觉得是我拖累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恩怨。现在知道了,我反而不怨你了,因为,你已经惩罚你自己了。这些年,你与酒为伴,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也不是幸福的吧。再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把我养大了,让我读了书,就这一点,我也终身感激你。”
章兰芝听段文希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曾经用她来换钱,似乎有些歉意要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但到底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文希,许先生真的对你好吗?”
段文希怔了怔,隔了一会,才道:“姨妈,有的时候,我们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也许是因为金钱,又或者交易。像我这样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而有人还愿意与我结婚,让我换取一些什么,已经是很不错的交易了,对我好不好,这个有什么要紧的。”
章兰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道:“文希,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当初把你送给许先生,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段文希却止住章兰芝,笑着说:“不,姨妈,我很感谢你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否则,我永远也没有机会认识怀远,那样,我永远都不会晓得世间真的有真情这件事情,虽然我很多的日子都是苦的,但必竟我尝过真正幸福的滋味,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
章兰芝怔了一下,突然一下子会过意来道:“你嫁给许先生是因为范怀远。”
段文希不说话,只是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道:“姨妈,以后我可能不能再帮你什么了,如今,你把心里的包袱也说出来了。以后要怎么过,就靠你自己了。”
章兰芝的面上浮现出一股的凄凉的神色,看着段文希喃喃道:“女人啊,为什么总这么傻?”
外面又响起了催促的敲门声,章兰芝便只好走了出去。
段文希并没有换礼服,只是站在那礼服面前看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这样好看的礼服却到底不是自己真正想穿的那一件。她慢慢转过身去坐下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一张用手机拍得照片,是范怀远自己拍的他和段文希在一起的情景,照片里的文希在整范怀远的衣服,而范怀远站在段文希略前一点位置,照片没有什么结构,两个甚至都隔得很远,可是从照片可以看得出范怀远其实只是想拍一张他和段文希的照片,并不是为了显示什么。他也没打算要给段文希看过,不过是段文希偶尔发现的,然后便瞒着范怀远悄悄的洗成了照片留了下来。而段文希虽然没有看向范怀远,甚至都没有发现范怀远的拍摄,可是她整理范怀远衣服时专注的神情已经足以说明他们早就将各自溶入了彼此。
段文希静静的看着这张照片,良久,她将照片慢慢贴上了心口,流出泪来,喃喃了叫了一声,怀远。
当刀锋划过手腕时,段文希并没有觉得疼痛,只是感觉到一片冰凉。鲜红的血很快沿着某个方向漫延开去,染红雪白礼服的裙脚,外面的喧闹的声间也好像慢慢远去了。
段文希的呼吸由急促变得慢起来,在越来越平静的思绪中,她突然想到了和范怀远初识的情景,想到了范怀远牵她的手,想到了范怀远对她说:“那以后,把所有想买的东西都买回来。”想到了范怀远说:“文希,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想到了范怀远斜飞入鬓的狭长双眼,想起了他时不时的漫不经心。往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有一瞬,段文希几乎看到了范怀远站在她面前,轻轻唤着她。还是略带着一点笑,还是这么的好看。
渐渐的,段文希的眼睛模糊起来,周围的东西有些恍惚看不清楚。她多么渴望可以活下去,多么渴望和范怀远一起天长地久。可是却不得不结束生命维护范怀远和她自己的尊严。如果她活着,就是范怀远最大的束缚与包袱,还有屈辱。所以段文希不能让范怀远陷入这样的境地,也不允许自己如此屈辱的活下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首歌,其实她一直都想用小提琴拉给范怀远听,可是却一次也没有过,她想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哼这首歌了吧。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第37章

范怀远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后座看着马路两边匆匆逝去人与物,杜晓超从镜子里面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可是范怀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只是安静的凝视于窗外,薄唇抿成一线,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直到车到了地方,范怀远才怔了一下,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杜晓超心里还是担心怕范怀远知道段文希嫁给许先生结婚的事情,心慌意乱的想快点停好车,可是越急越乱,反而将车没有倒好,他嘴里轻声骂着。范怀远也没有等他,一个人径直像家走去,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慢慢褪了回来,看着垃极桶上面有人没有完全扔进去的报纸,伸出手去,将报纸拿了起来。
报纸上有一个大篇幅的简短婚讯启事,配着照片。许先生的手搭在段文希的肩膀上,微笑着。段文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镜头,既无欢喜也无悲伤。范怀远并没有看清楚上面道底写了什么,只看到许先生迎取段文希的字样,那些小小的铅字像飘浮起来一般,随着那照片不断的在范怀远的眼前晃动起来。像一颗颗出膛子弹齐齐击准了范怀远的心脏,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然后慢慢变得冰冷与麻木。
那一刹那,范怀远几乎无法思维,只是想着,段文希嫁人了,他的段文希要嫁人了。杜晓超跟上来见范怀远站在那里,便说道:“大哥,怎么了,上去吧。”
突然范怀远转过身来满眼血红的看住杜晓超道:“说,文希怎么会要和老爷子结婚?”杜晓超心里突得一下,只觉得脑子里面轰得一声炸开了,还只是笑着喃喃道:“大哥,你说什么呢?”转头却看到范怀远手里的报纸,顿时有些乱了手脚。忙道:“这事得慢慢说,哥,咱先上去行吗?”说着便伸手去拉范怀远,随知范怀远去一脚便身杜晓超踹了过来,大吼道:“说啊,文希为什么要退给老爷子?”
范怀远双目通红,表情十分狰狞可怖,杜晓超跟了他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范怀远如此表情,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些惧意来。但仍着硬着头皮,说:“大哥,现在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算了,你让谁算了?那是我范怀远的女人,我一个男人,不但不能好好看顾她,现在转过头来要她嫁给一个老头子,换我一条命,我还算什么男人?”说着,转头便走。杜晓超看着范怀远走时先是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连忙跟了上来,抱住范怀远的腰,说:“大哥,你这么去又能干什么呀,等你到了,估计也完事了,你这么去,不纯粹是让嫂子难受吗?”
可是范怀远并不理会,狠狠踹开了杜晓超,说:“我不去,文希才冤枉呢,她拼了命救的男人就这么孬。”杜晓超只是死命的攥着范怀远不肯撒手,可是却怎么也拉不住他,两个都使了蛮力。范怀远突然松手一个巴掌向杜晓超打了过来,大声道:“杜晓超,你放手,告诉你,现在谁挡我,我就要谁的命。”
杜晓超还是不肯放手,范怀远看了看了四周,见旁边有一把单椅,便用脚勾了过来,双手举起椅子向杜晓超砸了下来。杜晓超手上突然一下吃了痛,本能的松了下手,范怀远便走脱了。只见他快步手到车旁,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汽车,大约是急了些,倒车时不小心撞上旁边的车,那车顿时发出一阵鸣叫。范怀远却毫不理会,只是继续将车倒了出来,然后踩了刹车如箭一般驶了出去。
化状师见时里间的段文希一直没有出来,先是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回应,可外面催得又急,也顾不得许多,便自顾自的扭门走了进来。
黑色的头发,鲜红的血映着雪白的礼服组成了一副极其凄艳的景致,段文希的脸的很安详并且平静只是如熟睡了一般,因为上了状,肤色还是红白均匀,重来没有过的美丽。
化状师见了这副情景先是惊呆了一下,接着便发出一阵惊叫,外面的人闻了声音才纷纷涌了进来,见到倚着沙发半躺着的段文希都有一些发懵和无足失措。此时,许先生正在前厅与人应酬,走进来的手里的酒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见了这样一副情景,心里一阵气怒,将手下的酒杯呯的一声砸到地下,伸手便去拉段文希,道:“你敢耍我?”
可是此刻的喧闹,威胁还有鄙视对段文然都不再有任何影响,也许从来也没有对她产生过影响,她只是安然的躺在那里,任由四周一片无措的喧嚣。
在一片混乱中,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原志广,他从许先生的手中夺过段文希。而许先生还一片震怒中不肯罢手,原志广赤红了脸,原本冷静的人好似发了狂,一把推开许先生,说:“你放手,她会死的。”说完,便抱了段文希跑了出去。
范怀远将车开得极快,可是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眼前的路突然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他从来没有怕过,被别人用枪抵着头,被人追杀,他都没有怕过,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从心中某处伸起一种无边的恐惧并且很快漫延全身,让他一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心里只有一个粘念头,就是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去追上段文希。
范怀远横冲直撞的一路驶了过来,与一台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擦肩而过,那台救护车并没有什么特别,笛声凄切,速度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范怀远本能的心里一紧,竟然为它让开了道,还回头看了看那车越走越远。听着救护车渐渐远去的急促的悲鸣,范怀远心里那种麻木的痛又慢慢浮了上来,这次不再那么凄利,只是有一种缓慢的钝痛,无所不再,并且永生不得消失。

第38章

范怀远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混乱了,人早已散得七零八落,只有一些工作人员还在清理现场或者窃窃的议论着。范怀远是冲进来的,他人还没有进来,就大声的叫着段文希的名字,让底下的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付,只是一个个面带惊奇的望着他。范怀远毫不理会,一路寻了进来,见找不到人,就抓过旁边的一个问道:“段文希呢?”
那个人被他问得一怔,见他面目狰狞又有些害怕,不知道如何回答。范怀远以为这个人是没有跌明白他的意思,又问了一遍道:“就是那个今天结婚的女人呢?”
那人被他这样一问才明白了过来,但心里仍是害怕,一时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准备结婚的新娘子自杀,接着准新郎官大发脾气,然后是年轻的继子送未过门的继母去医院,现在又来了一个找新娘子的人。那个人不过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范怀远逼视的越发心惊胆颤,只说着:“新娘子,新娘子自杀了。”
范怀远听了那人的话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空然有刹那的意识空白,只反反复复想着那个的话,“新娘子,新娘子自杀了。”这话在他耳边忽远忽近,让他的人都恍惚起来,心头好以突然被人用剪刀戳过,巨痛之后汩汩冒出血来。
范怀远想问段文希到底底有事没事,可是心却直抖着,竟然问不出来,也不敢问。他想,如果不问,是不是还有着某个未知,意味着某种希望,而如果问了,是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那么他,要如何面对接下去的人生。
他只是双目赤红的盯着那个人,被他盯的人确实怕了,因为他想不通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面前刚刚还如些犀利的男人在瞬间便失了棱角,又是怎样的悲伤让一个男人在瞬间染上如此伤绝的神情,这种从心里深处泛出的悲伤甚至感染了身边的人,让别人也漫起忧伤的情绪,禁不住同情起范怀远来。
那个人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说道:“不知道新娘子到底死没死,送到医院去了。”
范怀远听了这个人的话怔忡了一下,才反映过来,放下那个人,转身跑了出去,他走得十分急促,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一把椅子,那椅子就砸碎了玻璃门,而碎片哗啦一声掉下来的时候,范怀远正好要穿过去,大块的玻璃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从皮肤里层渗了出来,可是范怀远并不自知,仍只一昧的向前走,找他的车,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慌过。以前,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不至于让自己乱了方寸,可是现在他站一排车前,尽然只觉得毫无头绪,越急便越早不到目标,好容易摸到车前,费了极大的劲才开了车门。
范怀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往日的道路好似变得无限漫长,怎么开车也到不了尽头,而他的尽一下比一下快,每过去一秒,就好像段文希又离他远了一尺。远远的看了那个十字标志,心里却更加的急促,他连车也来不及停稳,便直奔了进去。
范怀远走近的时候,医生正在向许先生说抢救的结果:“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刀口太深,失血过多,没有抢救过来,我们也很遗憾,请您节哀。”冰冷而职业的话语,大概是见得习惯了,所以说完便转身走了,丝毫不见错乱。
范怀远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以被什么掐住了,突然喘不上气来,又觉得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一下一下,像有千万根钢针齐齐扎在他的心口。他一时还有些茫然,细细想着医生的话,看着医生越走越远,他突然追了上去,拉住医生的手臂慌乱的说道:“医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文希明明还是好好的啊。”
穿白大褂的医生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范怀远,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仍只是职业性的说着:“请您冷静一下,节哀顺变。”
范怀远仍没有放手,他从来没有求过人,也没有说过软话,就连给自己缝针也没有手抖过,些刻面对医生的直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说道:“医生,文希还这么年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您再帮她看看吧。”范怀远的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没有来得及处理,血渐渐染了医生的白大袍。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却十分英俊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他眉间的悲伤还是他低低的哀求打动了被打动,竟然有些不自禁的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很多,抽回自己的手臂,轻声的安慰,说:“先生,对于那位的小姐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实确实已经是这样了,您可以再去看段小姐一眼,请您节哀。”说罢又叹了口气走远了。
许先生一直站在那里,对于段文希的结局,他多少还是有点惋惜,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被一个女孩子耍,心里又有点气闷。但是,他现在看着如此模样的范怀远,突然又有了些满足。他静静的打量着范怀远, 身上的衣服有很多地方都被挂破了,还混着血迹。往日脸上的意气被一种深刻悲伤替代,先前的豪情也只余了落寞。唯一不变的,便是身上的沉静与气度。许先生看着看着有些满意,又似有些不甘。
范怀远并没有在意许先生,他只是想看一看段文希,看一眼也好。没想到却被人拦住,范怀远先怔了一下,然后漠然的看了一眼许先生,许先生仍只对着他笑。说:“段文希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范怀远听了没有咒骂,也没有争辩,只是静静的注视了一会许先生,许先生亦没有示弱,与他微笑对视。突然,范怀远向许先生走了一步,蹭得一下跪下,说道:“老爷子,我范怀远一生从不求人,膝下只脆过父母双亲,而且我如今孤身一人,也翻不起风浪,以后也无心与你争高低。今天我只求你,请你让我看一看文希。”
许先生决计没有想到范怀远竟然肯如此低下姿态,一时之间也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打探着跪在地上的范怀远,背脊挺拔,虽是求他,可脸上并没有半点不甘或者自弃,跪也跪得十分坦然。本来挺满足的心好似被猫挠了一道,恨恨的道:“看,凭什么看?你以为你跪一跪就行了,告诉你,现如今,想跪我的人多了去了。想看段文希,门都没有。”说着,便转身离去,边走边对旁边的人说:“你准备下,把太太接回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范怀远,他还是跪在那里,姿势未变,挺拔笔直。

第39章

范怀远终究也没有看到段文希最后一面,最后的最后,他只能静静的蹲到那块沉默石碑前。石碑上的照片范怀远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谁选的,照片拍得很好,极为传神,抿着嘴微笑,目光单纯而干净,不论从如个角度看过去,都能感觉到段文希她以在回应一样,只是不再开口说话,用目光静静探询,然后慢慢落到范怀远的心底。
范怀远看得有些恍惚,那样鲜活的生命怎么瞬间就躺进了冰冷的泥土。范怀远伸出手去在那张照片上来来回回的轻抚,反反复复,连着冰冷的像片好似也有了温度。范怀远将额角轻轻贴近段文希的照片,轻轻唤道:“文希。”他顿了一下,慢慢的诉说起来,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轻轻的,低低的。
“文希,你躺在这里冷不冷?怕不怕?晚上是不是很安静,你还会不会等我回家,是不是总是等不到,会不会很失望?”
“文希,我没有看到你最后是什么样子,你怎么这么傻,刀是用来对付别人的,你怎么能用它扎着自己。你怎么这么倔?你不知道吧,我宁愿看着你嫁给老爷子,也不愿意你一个人睡在这里。”
“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要做什么,超子要我走,说老爷子不会放过我,可是你还在这里,我能走到哪里去呢,我想留下来,每天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这样你不会不高兴吧?”
“文希,我不想报仇了,就算把老爷子,把貌楚全都杀死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也回不来了,我还要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放过我,昨天晚上我想,老爷子干脆把我弄死算了,这样,我还可以来找你。可是文希你让我活着,让我活下去,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不肯肯好好活下去呢?”
范怀远说得并不快,语气很柔和,不急促也不激动,好像真的是在与段文希聊天一般。可是段文希不能回应,只有那照片笑得暖人,像是在静静注视范怀远一般。
原志广先看到的是范怀远的背影,潇索而寂寥的背影。他和范怀远虽然不同道,可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彼此熟悉的很,周旋了这么些年,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段恩怨。在他的内心,虽然不认同范怀远的干的事,但是对这个人的行事多少还是有些敬意的,出来混的人,惘顾法律,不讲道德,其实也不见得真讲义气,虽然义气两个字天天挂在嘴边,但真的做起事来,也未必守规矩。但范怀远是真讲义气,有游侠风范,如若你真对他好,他一定会对你好。
“范怀远。”原志广叫了一声。范怀远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原志广。隔了一会范怀远才说道:“文希在许家的时候你一定帮了不少忙,我谢谢你。”
原志广听着范怀远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就是面前这个人让段文希心甘情愿与一个老头子结婚直至放弃生命。他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长得稍好一些,但也并不比自己出色,不过比别的出来混的人多几分情意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段文希为什么会弃自己而顾他。
“原警官,你是不是还是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段文希为我付出如此的情谊?”
原志广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只是用沉默表示了默认。范怀远还是看着那石碑上的段文希的照片,甚至微笑的用手抚了一下,道:“其实,我也觉得我不值得让她这样去做。这个傻丫头,有这么多的路可以走,却走了最傻的这一条。文希最先的时候,是很想离开她的姨妈,于是,很努力很努力地读书的,她想当投行经理,说不但可以挣很多钱,看上去专业又神气,受人尊重。她有很多愿望,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送她生日礼物,她想要笔记本电脑,而我送的却是项链,可是她还是很愉快,说长这么大,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人为她过过生日。”说到这里,范怀远顿了一下,像是在以前的事情一样。
“文希就是这样,总是让别人先高兴,其实和貌楚这次交易,她很不想我去,可是她不说,宁愿背着我悄悄流泪。其实她很想让我和她一起离开,可是她只是静静等待。其实是我不想让她走,可是她却说是她想和我天长地久。其实她很想活下去,她有很多事情想去做,可是她却用刀对向了自己。”
原志广看着一脸平静的范怀远,痛苦和悲伤已经在他的身上刻下了烙印,那种悲怆来自于灵魂深处,不论他怎样的镇定与平静,可是都可以看到他的忧伤,而且,这种悲伤将终其一身,与他如影随行。原志广突然想起了段文希嫁给许先生之前他见她时的情景。
那时他责问段文希,为范怀远这样一个人值得这样去做吗?当时的段文希也说了很多话,也是如范怀远现在的平静。原志广突然明白了,其实范怀远和段文希是一样的人,他们是一样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无需别人理解,他们为对方彼此付出,不需要别人明白,甚至不需要对方的明白。他们只希望对方好,只要对方好,另外一个可以付出全部代价。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一种痛苦,他们愿意这样去做。
原志广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可能是他无法明白的,因为真的有一些感情可以超越一切,包括生死,比如段文希与范怀远。
原志广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范怀远,范怀远静静接过来,看着便怔住了,他不知道段文希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张照片的,又是什么时候把这张照片洗衣出来的,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却悄悄的放在身边。
照片的背面有段文希手定的怀远的两个字,笑划有些无力,也并不连贯,可以想见段文希写下这两个字是心里是怎样的悲凄背楚,如此的千回百折。范怀远看着心里好似烈火焰焚烧,原本以为痛得麻木的心竟慢慢像又被置于火架上一样,被来回翻转的炙烤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原志广突然问道
“活下去。有一些事情,我要慢慢想清楚。”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范怀远只静静的看着段文希的照片,原志广站在那里看着范怀远。过了良久,直到天慢慢的变了,有乌去移过来,原志广才问道:“要下雨了,你不走吗?”
“你走吧?我要陪文希一会,她最不喜欢下雨了。”
原志广听着范怀远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些震动,又有些遗憾,但只暗暗叹了口气便走了。

 第40章

所有的人都以为范怀远会走,可是所有的人都大失所望,范怀远没有走,但也没有任何报仇或者出头的举动。有人故意挑拨他与许先生的关系,怂勇他出头对付许先生,范怀远也只是一笑置之,说以前的事情他已经放下了,别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反倒比范怀远还更不甘心但却又不能强求,只好讪讪得走了。还有的人只管冷眼旁观,蠢蠢欲动,想看范怀远倒霉,然后落井下石,可是自己却又不想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便在暗中使绊子。还有一种是乘机报怨的,处处挑衅他,然后想下手置他与死地。对于这些,范怀远都不觉得意外,但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形,他都只是不回应,不理睬,任由别人如何,他都不理会。
只是有时杜晓超不服气,弄了一身的伤回来,范怀远也不管他,有一次,杜晓超大约是真急了,回来看见范怀远只是站在窗边出神,想着自己在外面受的那些欺侮,十分委屈,不禁冲着范怀远道:“大哥,难道我们以后天天这么窝窝囊囊的过吗,我们也是做过老大的人,现在走出去,是个人都敢对我们不讲规矩,难道你就想忍着这口气。”
范怀远还只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像是没有听到杜晓超的话一样的。外面天气晴好,天空很蓝,偶尔会有云朵飘过,很美丽,范怀远突然想,其实他和段文希在一起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初识时,他每天中午出去,然后三更半夜才回来,基本上,他回来的时候,段文希已经睡着了,而段文希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睡,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却偏偏能以死相拼,只为着对方。也许他们两个人从骨子里都是孤独的人,盼望有人能对自己付出温暖,然后用自己的全部来回报。
杜晓超见范怀远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只说道:“难道大嫂就这样白死了?石头的仇不报了?我杜晓超这一辈子谁都没有服过,就只服大哥你一个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叫我这个做兄弟的寒心。大哥,想当初,你一个接手中兴,什么样的风浪,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那个时候咱们都没怕过,难道现在还会怕。大哥,咱们现在与其这样困死,还不如放手一搏,把本来该我们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杜晓超一下子说了许多,说完后只是看着范怀远等待他的回应,范怀远并没有转过身来,于是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很清楚。过了好一会儿,范怀远还是没有出声,杜晓超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正准备出去,却忽然听到范怀远,说:“晓超。”
叫了他的名字后,范怀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把老爷子打垮了,文希会活吗?石头会活吗?既然真正想要的都回不来了,那要这些有什么意义?这个城市存在了几百年,从不好到繁华,它一直都存在。可是咱们这条道上混饭吃的这些人呢,都已经换了多少了,你能记起来的有几个呢,今天是许先生,明天会是谁呢?有谁又真的坐得稳一辈子。”
“你知道吗?文希不想死,她想活,她有很多种选择,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也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老爷子也不是真的要对付她,更不是真的要取她,老爷子要对付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可是最后却统统向文希动了手,文希可以选择活下去,可是她要顾及我的感受,她选了最惨烈的方式。这一切,她都没有别的期望,她只是想让我活下去,就这么简单。那么,晓超,我就一定要活下去,而且按文希希望的活下去。”
杜晓超听了范怀远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阵酸甜苦辣,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他觉能明白,又好似不明白。可终究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句:“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范怀远想了一下,才说:“我想留下来,陪文希。以前我真正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十分有限,现在终于可以陪她了。文希一直很喜欢花,我想了一下,就留下来种花吧。”
校园的天空还是湛蓝,文希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畅快的学生生活,年少的时候,读书只是她逃离窘迫生活的唯一方式,因为没有选择,所以只有一味的拼命努力,可是,纵然是这样,校园依然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不论如何,校园总是蕴育着希望,总是充满了生机,总让人怀有美好。
世事总是这样让人不可言说,就在她觉得已经看见了死神的身影时,却偏偏又回到了尘世。那是一片如此混乱的情形,依稀之中,只记得原志广将她交给某位医生,然后,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其实她已经死了。她感激原志广,因为他让她重生,可是她也不想给他或者其它人留下麻烦,所以她走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道谢,也没有告别,与所有的人断了联系。
段文希吃了很多苦头,不过还好,这一切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她是很擅长读书的人,所以最后反反复复又回到了学校。有很多男生留意她,会找很多借口接近她,可是她对谁都一样亲切,对谁都一视同仁,分不出彼此,虽然友爱,但并不亲密,从来没有谁真正走进过她的内心,慢慢的,身边的人也就冷了许多。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原志广升任了最年轻的局长,范怀远的花铺做得十分有声色,开始的时候自然有人来闹事,可是范怀远不理会,任由着人闹,闹过了,再重新收拾,这样次数多了,闹的人也渐渐觉得没了意思,就罢了手。慢慢的有了订单,然后越来越多,请了好些人来帮手,杜晓超结了婚,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但最他真心真意,杜晓超亦十分知足。唯一不变的是范怀远每天都会段文希的墓地,陪她说话,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但却能的真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本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人生真的就这样了,范怀远有时会想,人要活了好久好久,失去了好多好多,才知道最想要的是什么。段文希有时会想,有些时光,虽然短暂,却足以照亮一生。范怀远接了一个订单,有一个学校校庆,预定了一批鲜花做装饰,因为数量比较多,范怀远便和工人一起去送货,送到了便在那里帮着与工人一起摆放着那些花。
段文希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这些年,她经常把别人误看成他,满心欢喜的跑上前去,却发现一张陌生的脸,空留满心的失望。可是这一次,她知道,不会错,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啊,早已褪却了当初的不羁,只是举手投足间,依然充满了潇洒气度,还是那张俊郎的容颜,此时沾满了汗水,头发减短了许多,不过依稀看到了白女,原来,时光真的这样无情。
段文希的心被欢喜、疼痛、酸楚满满充斥,她慢慢的走向那个身影,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慢慢绽放出微笑,才开口唤出:“范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