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开始替赵明明说话了吗?难怪当初我让你解雇她你不肯,原来你们早就郎情妾意了,是不是赵明明能进你的公司,能做陈峰的助手,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呀。不过赵明明那样的女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指不定和陈峰又是什么关系呢。”
“何淼,如果你是为了出口气,请你适可而止。如果你是想解决我跟你的问题,你现在情绪激动,无法正常交谈,过两天我再约你吧。”江城北说着,做出送客的姿势。
何淼从小被人娇宠惯了,哪里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怔在那里,心里又羞又怒,偏偏一肚子脾气发不出来,只讨了个没趣。整个人恨恨地瞪了江城北一眼,说:“江城北,你等着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周振南正在与其他的管理人员开会,秘书突然敲门进来,看着他一脸为难,说:“周先生,对不起。何氏的何小姐坚持要现在见您。”
周振南怔了一下,似乎十分意外,看着秘书,问:“何淼?”
“是。”秘书听周振南这么问,回答道。
周振南略犹豫了一下,收拾了面前的资料,说:“OK,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讨论。”说着,又对着那个秘书道,“你带何小姐去我的办公室。”
何淼一进周振南的办公室,便说:“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人做秘书。”
“我的秘书有什么问题吗?”
“眼睛不够大,腿不够长,不是美女。”
“但是她的英文够好,做事情条理清晰,足以满足我的需求。”
何淼听她这么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又抬眼徐徐打量起周振南的办公室。
周振南见她这个样子,才问:“你何大小姐这么冲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讨论我的秘书够不够漂亮的吧?”
何淼听他这样说,才将目光慢慢定格在周振南的身上,说:“周振南,你们周家都要火烧眉毛了,你倒还沉得住气。”
“虽然你爸爸准备为了宝贝女儿落井下石,可是商场博弈,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一定料得准谁胜谁负呢?”
何淼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周振南,见他倒还真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丝毫不见重压之下的狼狈,也没有岌岌可危的慌张。
“大小姐你到底有何贵干,我不像你成天扮扮漂亮就可以了。你都说了周家火烧眉毛了,我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周振南,给你个机会请我喝咖啡。”何淼抬头看住周振南,突然说道。
周振南没想到何淼会有这样的要求,怔了一下,才说:“陪你喝咖啡不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你应该去找江城北。”
何淼见周振南如此,轻笑了一下,才说:“这杯咖啡你有得赚。明天何家大小姐与周家少爷喝咖啡的新闻一出来,再配上两张不同角度引人遐想的照片。东方实业的股票还不应声上涨?你不过是花了点时间而已。”
周振南听她这样说,想了一想,从一旁拿过自己的外套,边向外走边说:“成交。”
果然,第二天都是何淼和周振南喝咖啡的照片。照片中两个人笑语晏晏,姿势亲昵,让人遐想无限。仿佛突然之间就变了风向,本来前两天何淼和江城北好事将近的新闻还没有凉下去,一下子周振南又冒了出来。商场上的人最是机灵,虽然真假难辨,但原本想借江周两家捞一笔的,或者在江周两家股票之间犹疑不定的人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借此观望事态的发展,生怕押错了宝。
江城北和周振南的商场厮杀,夹杂着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情爱香艳,符合一切猎奇的元素。一时之间,各种渠道的消息甚嚣尘上,口沫横飞的眼花缭乱。
江城北看着网络上周振南和何淼的照片,心里正不知想着什么。陈峰突然走了进来,一见江城北便说:“东方实业的股票今天已经涨了4%,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以7%的涨幅收盘。如果泰悦没有什么有力的举措的话,或者何淼和周振南再耍点什么把戏,东方实业的股票将会一直维持上涨势头。”
陈峰说完,见江城北只是坐在那里出着神,并不说话,便叫道:“城北。”
江城北听见陈峰唤他,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陈峰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他的话。可是心头便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最近他常常如此,也许是压力太大,又或是内心犹疑不定,纠结焦虑,无法平心静气。好在他一向极为自控,很快便收拾好情绪。说:“我知道了。”
陈峰见他如此,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何淼是怎么回事?”
江城北坐在那里,只是出神地盯着电脑的屏幕,像是没有听到陈峰的话一般。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了陈峰一眼,说:“陈峰,你说我用一辈子去换东方实业,到底值不值得?”
他行事一向利落果断,年纪轻轻已掌控庞大企业,少年老成,几乎没有过这样辗转难以下定决心的时候,更遑论问出这样的问题。陈峰听了他的话,人愣了一下,才说:“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收购东方实业是你人生的梦想。”
“是,收购东方实业是我的梦想。”江城北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她脸上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仿佛一生早已落幕,整个世界都已弃她而去。
他是母亲的全部希望,他是母亲当时选择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人生这么的困苦,生活那样的艰难,他都咬紧牙关,一一坚持了下来。只不过因为一个信念,他发过誓,一定要击败东方实业,击败周钊平,击败周振南,击败周家,把自己和母亲做人的尊严拿回来。
赵明明这几天没有上班,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面对江城北。公司亦没有催,兴许是那天江城北抱着她冲出办公室闹得动静太大,以为她生了大病,又或是有人明了她的不安与踌躇,特意给她时间。
可是不过短短两日的光景,市场却是风云变幻。铺天盖地的八卦消息赵明明当然也看到了。她不知道江城北和何淼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是否是因为她。她只知道江城北和泰悦需要何家的帮助。作为泰悦收购东方实业的核心参与人,她清楚地知道现在泰悦的资金状况。虽然表面上泰悦看起来似乎是占尽先机,可是前期的股票收购占用了泰悦的大量现金,已开始危及正常的现金流。而前期的地产项目因为政策因素,现时放盘必然导致亏损。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泰悦的境况其实已经十分危险。虽然手握东方实业30%的股票,但如果近期无法入主东方实业,这个股票其实并无特别价值。如果泰悦的资金链一旦陷入被动,势必只能放掉这30%的股票套现以求自保。这样一来,不但意味着收购失败,还因为现在东方实业的股票属于低点,当初为了快速收购东方实业的股票,泰悦基本都是溢价收购,尤其是从个人股东手中直接收购的股价都有很高的溢价。如果泰悦现在放盘的话,损失将极为巨大。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致命的是如果东方实业一旦稳住阵脚对泰悦展开反收购那就是雪上加霜了,以泰悦现在的资金力量,将难以应付。
所以,江城北不能失去何家的支持。
赵明明快速在心中理清了头绪,顿时只觉得背上一片寒意涔涔。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周振南和何淼巧笑倩兮的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商场上,大家赌的是身家性命,追的是利益荣耀。所谓儿女情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怔忡了很久,赵明明终于关了网页。打开文档,手刚刚落在键盘上,眼中就禁不住蒙上了一层水汽。天已经黑了,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像一颗颗散落在苍茫大地上的宝石,发出各色的光。风吹起来,树叶簌簌作响。
一种不知是无奈还是难过的情愫注入赵明明的心头,胸口好似被人一把扼住,一缩一缩地喘不过气来,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让她无能为力。她不知道江城北为什么一定要收购东方实业,但是她记得当初江城北说为了一切时的苍茫神情。她记得江城北微笑中都带着落寞的孤寂。她知道那是他人生的梦想。
所以,他不能输。而她,亦不能让自己成为他前进的牵绊。
赵明明的双手停在键盘上,好似微微发着抖,“辞职信”三个字打出来又被删去,打出来又被删去,如此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泪水落在黑色的键盘上,白色的标准字符在这晶莹的泪花中好似氤氲开来一般。
第二天江城北刚踏进办公室,陈峰便跟了进来。江城北见他神色不似平常,看着自己仿佛犹疑不决。便笑道:“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一大早你就这样一副神色。”
陈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一个信封向江城北递了过去。江城北见他如此,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一脸疑惑地接过陈峰递过来的那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展开,人也不禁怔了一下。
江城北盯着眼前的这张A4白纸,程序化的短短三行字:
辞职信
本人赵明明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泰悦总经理助理一职,望公司予以批准。
转行就是落款人、年月日。江城北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一双眼睛只是炯炯盯着这几行字,好似要将这封辞职信盯出个窟窿来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城北才抬起头,看着陈峰,问:“赵明明她人呢?”
“辞职信交给我就走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交接文档、涉及的文件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就等着办手续了。”
江城北握着这页薄薄的纸片,脆脆的,上面的折痕还清晰可见。窗外是与泰悦比肩而立的几幢摩天大厦,仿佛涨满的风帆迎风而立,光可鉴人的玻璃巨幕发出幽冷的光芒。没有太阳的阴天,天空亦是灰蒙蒙的,灰黑色的雾霭又厚又重,仿如游絮,聚聚散散。
一时之间,江城北的心里仿佛想了许多,从街边初见赵明明时,她的落魄到她面对工作时的执拗,再到她说起母亲时的无助,以及那晚拥抱他时的炽热。赵明明的样子仿如电影的镜头一般,一幅幅地在江城北的脑中浮现。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千头万绪瞬时凌乱闪过。
终于,他开口,说:“好,我知道了。”
陈峰在一旁看着江城北。他穿一件普通不过的衬衣,袖口挽到肘弯处,面如冠玉。站在光泽油亮的柚木办公桌旁,像一棵繁茂的大树,挺拔而坚硬,可是却有说不出的苍茫,形单影只的孤寂。陈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想,仿佛无限的感怀。不禁又想到赵明明,那个清秀执着的女孩子,犹豫着心里的话要不要说出来。
反反复复地犹豫了很久,陈峰还是忍不住,说:“城北,我不知道你和赵明明之间发生了什么。于公于私,于员工于朋友的立场。我还是想说一句,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赵明明对你,对泰悦,捧的是一颗赤子之心。”
陈峰说完,看着江城北。江城北仍只是站在那里出着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陈峰的话,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陈峰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轻轻关上门,离开了江城北的办公室。
何淼本来以为江城北看到她和周振南的新闻会立刻来找她示好,没想到等了这几天,江城北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何淼心里又急又恼,满心的焦躁不安,要是主动向江城北示好,她又不甘心,可江城北不肯服软,她又忍不住隐隐担心。何淼是千金大小姐,自小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因为生得好看,越发恃宠而骄,哪里碰到过像江城北这样的人。
她天天握着手机,连睡觉也放在身边,就怕漏掉了江城北的电话。煎熬了这几天,耐心终于耗尽,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江城北。”依旧高高在上满心傲慢的语气。
江城北握着电话不说话,何淼等了一会儿,到底是沉不住气,说:“江城北,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我需要解释什么呢?看看漫天的新闻,要解释的人应该是谁呢?”电话里听不出江城北的情绪,仍只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何淼听江城北这样一说,心情好了起来,说话也就有了几分得意:“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我何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这样说,江城北仍是这般平静无波,只淡淡地说:“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何淼被江城北噎在那里,进退不得。
好在江城北很快转了话题,说:“其实那照片拍得挺好看的。”
“有我本人好看吗?”何淼听江城北这样说,带出几分不屑地问道。说完了,见江城北不答话,觉得有些讪讪的,就又道,“那你哪天来我家负荆请罪?”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握着手机怔忡了一下。
何淼见他不说话,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不满,说:“江城北,我问你话呢。”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似乎才回过神来。他自控极好,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说:“我还不是听你的安排。”
何淼听他如此说,才算是放下了心,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又缠着他说了好些不相干的话才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江城北还坐在那里没有动,脸上的神情带出几分恍惚。离成功只差这小小的一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意兴阑珊的疲惫,觉得那样、那样的累。
晚上江城北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司机停着车在大厦门前等着他。正要出大堂,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城北。”
其实是极陌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江城北却禁不住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略过了一会儿,他才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时,唤他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看清楚来人,江城北忽地怔在那里。
是周钊平,居然是周钊平。
杂志上,新闻里见了无数次的面孔,此刻突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其实,年少的时候,江城北亦见过他。那个时候,周钊平还很年轻,健壮而高大,身边是他的妻子还有周振南。周钊平搂着妻子的肩膀,看着前面的周振南,满眼的慈爱。那幅画面,江城北永生都不会忘记。
“你好,城北。”周钊平站在大堂的落地窗前伸出手,夕阳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强光下,他脸上的皱纹格外清晰。头发基本都已经白了,夹杂着稀疏的灰色。相比年轻的时候,他瘦了很多,也或许是因为重病的缘故。
江城北并没有理会周钊平伸过来的手,只说:“周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应酬你,我的司机还在外面等我。”他这么说着,还抬腕看了看表。
周钊平收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神色依旧十分温和,说:“如果你是为了东方实业,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你是周家子孙,在我的遗嘱里,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周钊平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城北冷冷打断了:“周先生,你弄错了,我姓江,不姓周,更不是什么周家的子孙。至于东方实业,我当然会得到它,不过不是在你的遗嘱里,而是在商场上堂堂正正地得到它。”他的声音冰凉而冷漠,好似带着一种锐利的恨意。
周钊平听江城北这样说,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懊悔、难过、无奈、茫然,刹那之间,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周钊平的心头。但多年的商场征战,让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城北,当时我实在是情非得已,而且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情非得已?”江城北轻笑着重述了一遍,寒霜一般的目光射向周钊平,好似渗了冰。让周钊平的心里不禁也涌起一阵寒意。
“周先生,不如说你舍不得荣华富贵。”江城北说着顿了一下,带着轻视的眼波扫过周钊平的脸庞,才接着说,“我会得到东方实业,然后摧毁它。所以周先生,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活得久一点,看着我是怎样把你们周家毁灭的。”
“城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站在你的面前。可你是周家的子孙,我是你的爸爸,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报复而牺牲你的人生。”
“爸爸?”江城北轻蔑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看着周钊平,说,“你凭什么说是我爸爸,我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这个人,三十多年过去了,你突然蹦出来说你是我的爸爸,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曾经的确很希望有一个爸爸,因为那样,别人就再也不会叫我野孩子了。可是慢慢地,长大一点就明白了,我就是一个野孩子。周先生,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你知道吗?我曾经特别渴望有一个爸爸,渴望他的抚慰。在我被别的孩子欺负的时候,在我被别人瞧不起的时候,在我看到妈妈一个人夜夜哭泣的时候。那时,我特别希望有一个爸爸,他能牵着我的手,给我一点鼓励。等我长大了,能教我喝酒,告诉我怎样追女孩子。他是什么样的人,贫穷还是富有,高大还是矮小,这些都不重要,哪怕他天天骂我,揍我都可以。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稀罕了,甚至想到这些,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的语气平和淡定,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像是在说早已演练了千万遍的台词。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钉在了周钊平的心上。一瞬间,周钊平眼中最后的一点光华也消失殆尽,只余下无助与苍凉,像一个真正的老人。
江城北说完便不再看周钊平,向大门走去,向前走了两步,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折返回来,在周钊平的面前停住,说:“周先生,从某个方面来说,我其实应该感谢你当初这样对待我妈妈和我。正是因为这样的人生和那些艰辛的苦难,才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获得成功,我不光要为我自己的人生努力,还要为我苦命的妈妈争一口气。
“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生存所必需的柴米油盐,三餐一宿是什么样的苦难。你曾经追求过我的妈妈,也许是因为她的美丽,也许是她平凡的生活让你觉得好奇。她把你当成她人生的全部,可你只把她看作你生活中的一道甜点,你体验了一下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你尝过了,便满足地走开。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的人生应该如何继续。她生活中经历的很多事情,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因为对你来说,地位、金钱都是唾手可得的。而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种拥有一直延续下去,哪怕抛妻弃子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江城北说完就走了,留下周钊平还站在那里,大堂里的地面擦拭得十分干净,光可鉴人,映出周钊平飘摇的倒影。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剧痛钻心而来,身后是已经黑下来的暗夜,像无边的墨海一样将这一切慢慢吞噬。
路上的车很多,江城北的车走走停停。无数的车灯连成一线,汇聚成一片明亮的灯潮,煞是好看。这里是城市的中心街道,道路两旁的大厦林立,此时灯火通明,映照得一幢幢大楼晶莹剔透。江城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想,此刻只是凝视着车窗外的璀璨华光。
不知道为什么,江城北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善良、隐忍、美丽的母亲。
司机从后视镜里窥探着江城北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开口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城北突然开口,道:“停车。”
司机听他这样说,连忙将车停在了路边。江城北边开车门边说:“我还有事,你把车开回去吧,不用管我了。”说着便下了车。
司机开着车很快便汇入了路上的车流,消失不见。夜风习习,像婴儿的手拂过面庞。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他的身边驰骋而过,川流不息的人语声、车流声、音乐声,还有耳畔呼呼的风声,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远远近近地响彻在江城北的周围。他站在那里,看着这浩然铺陈、灯火通明的十丈红尘,心里突然生出一片茫然。
江城北沿着街道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走得慢,身边的行人步履匆匆,快速地与他擦肩而过。路灯照着地面,投下的光圈由亮到暗地慢慢延伸开去,水泥路上映出晕黄的光,凉而薄。
无边的夜色包围着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夜风都带了凉意,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横竖交错的马路,通往不同的方向,江城北突然停了下来。
老旧的小区,路灯昏暗,原有的狭窄道路都划成了停车位,横七竖八地停了许多车。老式的房子,刷着砖红色的漆,却仍掩饰不住已经斑驳的墙面。有些窗户里还亮着灯,晕黄的灯光,透出温暖的晕黄色泽。这温柔的光,突然激起了江城北心中莫名的渴望,像带着不可名状的磁力,让他无法抗拒。
赵明明没想到江城北会来,开门看到他的脸,整个人不禁怔在那里,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走廊上的灯大约年头久了,线头接触不好,一明一暗地闪起来,不时发出刺刺拉拉的响声。赵明明看着他,他亦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城北才笑了一下,说:“我能进去吗?”
赵明明听他这么说,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向边上让了一下,让江城北进来。江城北进来,看了看,便在屋子里坐了下来。赵明明还站在那里,心里一片纷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