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琉听了不怒反笑,笑声震天刺耳,“好啊好啊,丰锦你如今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虐杀丫头的事情都做得出了。”

“大哥……”丰锦还想辩称,却听得门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道:“太夫人醒了,请国公爷过去。”

丰琉甩了甩袍子,“你一向自作聪明,别最后自作自受,自己害了自己。”

说罢丰琉不再理会丰锦和众人,直接去了上房的西梢间,太夫人正坐起身吃药,见丰琉进来,握住丰琉的手,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清兮,太让我失望了。”

丰琉没吭声,只反握住太夫人的手。

“都怪我,没看出她的心性,逼着你娶了她,实在是对不住你,如今我身子也塌了,只愿能看着你娶个贤德媳妇我才能放心去陪你爹。”太夫人转头对商若兰道:“兰丫头你过来。”

等商若兰走过来,太夫人握了她的手交到丰琉的手心里,“这些日子都是兰丫头照顾我,最是孝顺贤德,从今后愿你二人相辅相守,好好过日子。”说罢,太夫人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又晕厥了过去,仿佛醒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而已。

二夫人此时赶了来挺着大肚子在上房伺候,“娘,你且放宽心,你病会好的,兰姑娘都说你没有大碍,只需要调养。”

丰锦也赶上来道:“是啊娘,你不用操心这些,兰表妹蕙质兰心,定然会好好照顾大哥的。”

商若兰听大家这样一说,脸红似霞,赶紧缩回手,站了开去。

只丰琉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我要另娶,她出身低贱,父亲身上又背着人命官司,这种人怎么配做齐国公夫人。”

 

65、双归雁

商若兰闻言大吃一惊,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明明丰琉从江南回来,还特地送了自己大明春的胭脂,这样的细心难道不是他对自己也有意?

这实乃商若兰自作多情,当初丰琉回府带回胭脂,不过是为了清兮,就顺带给每房都送了一套,也不好单独撇开商若兰,所以也送了她一套,却让她自以为丰琉对她有意。

“大哥……”丰锦也有些吃惊,在他看来商若兰是极好的。

丰琉冷笑,“她是你的小姨子,像四弟妹这种上赶着让表妹给大伯做妾的还真是少见,就算你们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们脸红害臊,此话休得再提,更何况害四弟妹流产的人根本就不是清兮,不出半月我定然给你们证据。”

这时万胜权带了太医回来,又领了山茶胡同的宜朱,宜青回来,丰琉吩咐道:“从今日起太夫人由宜朱,宜青伺候,荷言荷语不许再进屋服侍,请兰姑娘回屋休息,等闲不要随便在府里走动,把向氏看管起来。”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丰锦怒目圆瞪。

“带你媳妇回去好好休养,娘这里自有我照管。”丰琉冷淡地看着丰锦。

丰锦见丰琉如此,也不敢再多言,只扶了商若雯回去。

丰琉先在上房等三位太医联合诊了脉,重新开了房子,又让万胜权亲自去抓药,熬药更是除了宜朱、宜青,不许他人动手。

直到晚上,丰琉才抽得出时间,骑马去了慈恩寺,一路心急火燎,数日担忧全化成了疾驰的马蹄声。

丰琉赶到慈恩寺时,听泉赶紧上前,“一时匆忙也没带得丫头来伺候夫人,我只在附近找了几个大娘伺候。”

丰琉点点头,推门进屋,清兮一个人蜷曲在炕上,小脸瘦得几乎要找不见了,丰琉才一靠近,清兮顿时就惊醒了,飞快地从枕下抽出一枚尖尖的金簪,作势就要刺人,丰琉见那金簪上染了血迹,心下一禀,捉住清兮的手腕,柔声道:“清兮,是我。”

清兮此时才清醒过来,待瞧清了是丰琉,那簪子应声落地,也说不出话,只流着眼泪,人一下就软了下去。

丰琉上前搂住清兮,将脸颊贴在她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过了半天,清兮才找回声音,抱着丰琉哭道:“廷直哥哥……”这一声仿佛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因为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人也晕厥了过去。

丰琉见清兮脸色苍白,唇角还有一处新伤,心里一片冰冷,根本不敢多想多问,只牢牢抱紧清兮,“清兮,清兮……”

丰琉左手搂着清兮,将右手五指同清兮的手指紧扣,连他自己也不擦觉眼泪就从他眼角滚落。

清兮的昏厥不过是暂时,很快就醒了过来,急急地抬头,“廷直哥哥,不是我……”

丰琉为了她理了理鬓发,“我知道,我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病,咱们先把身子养好,好不好?”

等大夫看了清兮的病,丰琉打发走了他,这才冷着脸回到房里,抱了清兮出寺。

“咱们不回府吗?”清兮瞧路线不像是回国公府。

“咱们先去房家,你房婶婶就住这附近,你身子虚,咱们先养好身子,好不好?”丰琉并不想在此时带清兮回府,只会让那些刁奴恶仆羞辱了她,待得他把一切清理干净了,才会来将她接走,只是这些话丰琉并不想说于清兮听,连清兮中了慢性毒药也未与她说,就怕她担忧。

房太太的房子不大,前后两进,听得清兮要来,赶紧把自己睡的房间让了出来,房点秀已嫁了人,不过不远,房太太又特地找了她会来,一同伺候清兮。

待丰琉抱了清兮进门,屋里早就整理得亮堂堂,“寒舍简陋,还请国公爷和夫人不要介意。”

“房太太不用客气,清兮就拜托给你了。”丰琉起身,对房太太和房点秀作了个揖,吓得两人赶紧侧身避过,连说不敢。

待两人下去,丰琉这才不舍地摸了摸清兮的脸,“娘身子不好,我还要赶回去看着她,你好生待在这里行不行?”

清兮点点头,拉着丰琉的手不松,委屈道:“她们都不信我。”其实她心底更怕丰琉也不信他,他这一走万一又被那害她的人说动,那可如何是好。

丰琉在清兮额头亲了亲,“我一定还你清白,你安心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丰琉好声好气哄着清兮,哄得她睡了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半月,丰琉向皇帝告了假,一直守在上房照料太夫人,换了新药方,太夫人的病果然大见起色,约莫十日上就能下床走动了,只一点奇怪,这些日子她再没提过要让丰琉娶商若兰的话,甚至问她她那日为何那般讲话,太夫人也只说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成日里浑浑噩噩,连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丰琉早动了疑心,否则也不会彻底隔绝商若兰和太夫人,因着他最了解太夫人,不管清兮犯了多大的错,最后第一个包容清兮的一定是太夫人,连自己都要靠后。何况此事疑点重重,他不信太夫人做了这许多年的国公夫人,会这般轻信。

见太夫人大好,商若兰托丫头来向太夫人和丰琉辞行了多次,要去赣南陪自己充军的父亲,却不得首肯,商若雯的病情更见加重,如今连床都下不得了。

半月后,丰琉总算等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当日便让听泉亲自去各房,分别请了二爷和二夫人,三房的向氏以及丰锦和商若雯夫妻,商若雯行不得,还是用步撵抬了来的,另外自少不了商若兰。

众人坐定,就见万胜权令人押了个贼眉鼠眼的瘦黑汉子进来,不是清兮的陪房赖云昌又是谁?

“是你?”丰锦惊呼出声,这赖云昌正是当初杀了翠柳,从国公府逃跑的赖云昌。

此时赖云昌正垂头丧气,一脸衰败地跪在下面。

“说说吧,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什么?”丰琉道。

万胜权又示意后面的小厮抬了两具尸体进来,揭开来正是翠竹和她娘,“属下派出去的人找到赖云昌的时候,他正杀了翠竹娘俩儿想走,被我们抓个正着。”

“你为何要杀翠竹和她娘?”

赖云昌听得丰琉问,抬头不敢看他,只怯怯地往商若兰瞧去,指着她道:“都是兰姑娘吩咐我杀了翠竹灭口的。”

“你胡说,兰姑娘如何指使得动你?”丰锦不信。

“是了,你是国公夫人的陪房,怎么会听兰姑娘的吩咐?”二夫人也道。

“只因他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走投无路,正好被有心人利用了。”丰琉冷声道。

“大哥,怎么能凭这个人一面之词就指责是兰表妹做的?”丰锦还在维护商若兰。

商若兰则泫然欲泣,“四爷不必替我说话,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果我这鄙薄之身,能挽回国公夫人的声誉,若兰甘愿认了。”

商若兰实在是狡猾,一句话就将丰琉对她的指责推卸在了丰琉想找替罪羔羊身上。

丰琉冷笑,也不再问赖云昌,“把三位太医请来,说说他们诊脉的事情。”

却原来,太夫人的病不重,只是由于吸食了不知名的药物,而至魂思迷乱,神志不清,这般情况最易受人暗示,听人摆布。

“国公爷难道想说,是我给太夫人下了药?”商若兰冷声刺道。

“这药你自然拿不到,因为娘吃下的是一种叫‘迷云草’的东西,这种草药能至幻,让人神思不清,十分稀有,等闲人都拿不到。”丰琉淡淡道。

商若兰不再开口,一副看丰琉怎么说的模样。

“王太医,还请你把这药拿给丰锦瞧瞧。”

丰锦一脸狐疑,接过来一看,却大吃一惊,“这不是十香草吗?”

丰琉仿佛早料到了,“谁跟你说这是十香草的?”

“是若雯。”丰锦喃喃道,脑子也清醒了一大半。原来商若雯与商若兰假称那样的草药是十香草,只说对太夫人病情有好处,骗了丰锦带商若兰去买得。

“只有你这糊涂虫,才被这两个贱人蒙蔽了,连娘被她们害了都不知道。”丰琉怒其不争。

“可是若雯为什么要这么做?”丰锦一脸不信地看着商若雯。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商若雯和商若兰都想让太夫人松口让丰琉娶了商若兰,从此国公府就是商家的天下了,哪知太夫人不肯逼丰琉,商若兰这才出此下策,所以丰琉回来的那一天,她等不及又去暗示了太夫人,让丰琉娶她。她本可以再多等时日,可就怕日后生变,这才走了这步臭棋。

“她不过是助纣为虐,她还以为她那兰表妹是为她好,却不想正是她的好表妹出手害她流产的。”

“不,我不信。”商若雯晃悠着身子站起来,“若兰怎么会这么做?”

“表姐。”商若兰一副乞怜的样子扶着商若雯,仿佛她是被人强加的罪名,可当她的眼睛往赖云昌背后看去时,却忽然大睁,尖叫一声,指着赖云昌身后,跌坐在地上。

“啊,闹鬼啦。”有丫头跟着尖叫,原来正是赖云昌身后的翠竹的尸体忽然站了起来,只见她脸色雪白,唇角留着雪,脖子上还有一圈紫印。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丰琉冷冷地瞧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商若兰,“翠竹没死,万胜权派去的人发现她还有一口气,这才救了回来,现在正好来听听翠竹怎么说。”

原来,府里给向姨娘新买丫头伺候的时候,恰好买了翠竹、翠柳两个双胞胎,向姨娘无意中向商若兰提及,商若兰灵机一动就想出了那个栽赃的法子。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绕圈子,可她这样精于算计的人,总是喜欢卖弄,所以布下了这样的圈套。

死去的翠柳的娘自然没有重病,花园里翠柳演戏博得清兮的同情时,这暗丁就埋下了。指使翠柳给商若雯下药,把一切都推在清兮身上的,正是商若兰。

因为太夫人和丰琉都宠着清兮,商若兰根本毫无胜算,她又见丰琉亲自为她挑亲事,更是心急,所以才狠心害了商若雯,因为只有这样,太夫人和丰琉才会对清兮死心,而她又恰好从商若雯那里知道了清兮的一切,知道她以前害过商若雯,而丰锦和商若雯又逼清兮喝了绝子汤。这消息自然也是商若兰泄漏出去的,为的就是即使清兮最后因太夫人和丰琉的宠爱逃过一劫,可她不能生育之事爆了出来,她就再也当不了那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丰琉也必定会再娶,而商若兰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能博得丰琉的喜爱。

“这不过是这丫头一面之词,国公爷就信了么?”商若兰不服。

丰琉虽然厌恶商若兰的抵赖,但还是继续道:“清兮身上中了慢性毒药,巧的是,她所中之毒,正是当日你父亲用来害山东那位贵人的毒药。你还想说这是巧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兰就算不服,想必国公爷也铁了心要若兰替罪了。”商若兰抵死不认,以为丰琉就奈何她不得。

丰琉不看商若兰,拿眼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在场众人,她们都是信了丰琉。

丰琉看着商若雯,知道她还在迟疑,“至于你,你自己想想,也可以去问,附子的确是活血化瘀之药,孕妇要慎用,但绝不是一丁点儿附子就能害了你流产,必然要长期服用才能导致流产,你不信可以去问大夫。就算那日是翠柳给你药里下了附子,她又有什么能耐能天天往你药里下药,能下药的人,你自己想想。”

商若雯拿眼看着商若兰,“是你,是你,居然是你。”

如此商若兰再抵不过,“是我又怎样,如果不是你为我画上这么大个饼,却圆不了,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商若兰反过来恨上了商若雯,“那国公夫人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什么用都没有,连孩子都不能生,我不过就比她低了个出身,为什么就要被人低贱,我不服,我不服……”商若兰有些疯狂起来。

其实丰琉大可不必理会商若兰的抵赖,还费劲心思搜取证据,只是不叫丰锦看个清楚明白,实在难医他的糊涂。

丰琉示意人把商若兰押了下去,自然有“好日子”等着她。

闹剧落幕,等着的自然是惩罚。

丰琉再看商若雯,又看了看丰锦,“不管怎样,她同商若兰合谋害娘的事都不能这样就算了,是你亲自去请了你商家过来商量,还是我把她送去官府?”太夫人是丰琉的逆鳞,绝不容许人伤害。

丰锦虽喜爱商若雯,但那是基于不知道商若雯做了这等事的基础上,一旦看清商若雯的小气、恶毒、不孝,自然爱意就淡了,也不再管她,“凭大哥做主。”

丰琉点点头,“那日在兰薰院看守清兮的婆子是哪几个?全部绑了连她家人一起卖掉。”丰琉顿了顿,“将她们和家人分开卖,那日绑了清兮去慈恩寺的又是谁?先将手砍了,再卖掉。”

“至于向氏,将她捆了送去三弟那里,让三弟处理,把那两个孩子也送去。”

“袁嬷嬷伺候娘这些年也辛苦了,今后就安心在家养老,再不用来国公府,至于荷言荷语年纪也大了,都打发出去。”

最后丰琉看了看二夫人,明哲保身而倾向明显的二夫人,“这些年兄弟们都长大了,也不用再拘在一起过日子,等娘身子再好些,你们还是搬出去吧。”

二夫人一脸惨白,没想到就为这样的事,丰琉就要撵了她夫妻出府。

所以说,齐国公丰琉最是护短之人。

齐国公府最近在京城出尽了“风头”,大街小巷,酒肆茶楼,聊天唠嗑中谁能不提,从先前的国公夫人毒害弟妹,国公夫人为求弟妹原谅不惜饮下绝子汤,到原来是罪犯孤女商若兰谋害亲表姐,□迭出,谈性加倍。

清兮也少不得听了一耳。

这日丰琉来接她,清兮本该高兴万分,可见着他时,又有些踟蹰。

“怎么不见你收拾行李,是不是怪我晚来了几日?”丰琉以手指拨开清兮紧咬的唇,“这几日我让人将兰薰院重新修整了一番,我的行李也搬了过去,我还在院子里东厢前移栽了一架一架雪。”丰琉温言解释道。

“我不是为这个?”清兮嘟起嘴,皱起眉,不满意丰琉以为她会为这点子小事生气。

“那是为何?”丰琉轻笑。

“我是为,为京里的流言。”清兮鼓起勇气,可也说不出“绝子汤”三个字。商若兰虽然去了,可是问题并没解决,谁能说今后不再有第二个,第三个她。

丰琉敛了笑容,本想回去后才为这事好好收拾她一番,可她自己倒主动提了起来,“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你脑子是被门挤了吗,那药你都敢吃?”丰琉说不怒,不气,是绝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子嗣,清兮却全然没放在心上一般。

若说是天生不育,丰琉还能忍气,毕竟是人不能与天斗,可如今这般,明明是这丫头脑子不清楚造成的。

丰琉骂得虽难听,可清兮也没生气,她如今也是伤心,但后悔……

“廷直哥哥,如果当初我被送进了慈恩寺,你后来会接我回去吗?”清兮抬着头,认真地看着丰琉。

丰琉看着清兮那两丸水银,“只要你肯改,我自然会接你回来的。”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他的眼,满满都是眼前这抹亮黄色的纤秀影子,如何能体会当时他的冷清。

“你不会,你肯定会怨我、恨我、忘了我,转眼就娶了商若兰那样的人。”清兮认真地嗔道。

丰琉却只当清兮是撒娇,“你又提她做什么,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过,不许使性子。”他哪里知道清兮正是经历过,这才不悔。

丰琉揽过清兮,事已至此,骂她打她都无意义,只能长长叹口气,认命了。

清兮偎在丰琉的怀里,轻声道:“廷直哥哥,我不想你有其他女人,我一想起就难过,可是我想着没有孩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娘,也难过也伤心。”

说着清兮撑起身子,“以后如果你要纳别人,可不可以养在外院,不告诉我,不让我看见?”

要让丰琉这样的人说一句“我只稀罕你,别人我都不要”这样肉麻的话,他绝对说不出,他只能训斥道:“你成日里胡思乱想什么,你每日里只要好好的,不让我操心,我纳别人做什么?难道再弄个人来让府里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不成,我每日里操心你还不够,还要再劳碌?”

清兮想想也是,自己都忍不住笑,她将手环上丰琉脖子,“那你不纳别人?”清兮只要想着都开心。

“可是孩子……”转眼清兮又陷入了困境。

“山茶胡同那宅子里,我收养了好些同袍的孤儿,今后咱们择其优秀的让他承嗣也不无可,说到底,国公府的荣华富贵都是这些将士拿命换来的,再不济二哥、三哥如果舍得,让晋哥儿和轩哥儿过继过来也无不可。”丰琉只字不提丰锦,也还是怒着。

清兮依然内疚,知道丰琉这全是为了她,因此她狠狠心肠,“不如我缓些时日回府,廷直哥哥先纳了人,等生出孩子,我再回去,只把那女子送出去好好安顿,从那往后再不许你同那女人有瓜葛。”清兮说得咬牙切齿,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胡闹!你这是害人,哪有做母亲的不惦记自己孩子的。”丰琉扯下清兮圈住他脖子的手,“少给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只会添乱,你只管回去,今后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丰琉狠狠再清兮唇上啄了一口,相思得苦了。

清兮还要再辩,丰琉直接抱了她上马车,至于行李且让房太太收拾了,再送回国公府。

一回府中,清兮同太夫人见面自又是一番止不住的眼泪。

清兮趴在太夫人怀里,“娘,都是我不好,你瘦了。”清兮眼泪汪汪地,心痛太夫人的身子。

太夫人则将清兮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你身上的毒可清了,还有什么不适没有?”太夫人也抹着泪。

丰琉自知劝不住,避开了眼不见心不痛。

至此,太夫人再未提过子嗣之事,也不知丰琉与她说了什么,养子之事,太夫人也赞同,将山茶胡同养的那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都接进了府,好生培养。

商若雯在那事之后成日病在床上,商父商母也知道了商若雯和商若兰之事,不敢有任何不满,商若雯熬了不到三个月,就去了。

至于商若兰,清兮多次追问丰琉,丰琉也不告知她,只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慈恩寺的主持换了个外来的女尼,原先那主持只说是云游四海去了。

谁也不会留意京郊那最下贱的暗土窑子里多了几名女子,年纪大者有三十余岁,头发短短的,其中唯有一名值得提及,是那最年轻的女子,容貌秀丽,但受欺负得最惨,不仅客人虐打,就是暗窑女子之间也经常互相欺凌。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一章其实也算结局,主要是求个圆满,总要让廷直哥哥有后啊。雷这个孩子们可以眼不见为净。

感谢大家这么些日子的支持。


————————正文完————————

 

66、石榴花开

丰琉从丰锦处拿来了当初那副绝子汤的配方,万幸的是没用什么虎狼之药,太医接过方子,看了看,“我试着开副方子,夫人的身子只能慢慢调养,将来或者子嗣可期,只是也不能抱太大期望。”

丰琉将方子给太医看倒不是为了治清兮绝育之症,只是这丫头经常腹痛,丰琉怕是当初那副药害着清兮了,所以让太医看看,能不能调理开来。

日子一晃,三房的眉姐儿今年都成亲了。

一大早,丰琉拍了拍清兮越见丰润的臀。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一盏茶,就一盏茶。”清兮嘟囔着翻了个身,面对丰琉。

“今日是眉姐儿归宁的日子,你昨晚不是再再嘱咐我早晨把你叫起来么?”丰琉心想这丫头倒是有自知之明,赖床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但心里还算明白,知道要让自己喊她。

“半盏茶,就半盏茶。”清兮也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但懒床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纠正不了。

丰琉垂着眼,瞧着眼下那一片雪白,伸手往雪尖上,摘了摘,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尖子,搓了搓,清兮嘤咛出声,往后退了退,翻个身,还是不肯睁开眼,“别吵,半半盏茶,半半盏茶。”

丰琉见状,所幸弃了自己手里抓着的中衣,再钻进薄被,从后抱着清兮,手绕过她的腰往前面的幽谷探去。

清兮一惊,腰一拧,腿用力地一弹,闪了开去,人也跟着清醒了,“可不行,大夏天的。”昨夜她就拒绝了丰琉,同样的理由,她觉着自己这把年纪了,如果走出去脖子上,手腕上还红一块的紫一块,岂不叫人笑话。

丰琉翻身压在清兮身上,不满道:“前日、昨日你都为了今日眉姐儿要归宁不许我动,我忍了你,到今日你自己倒贪睡不起,还不许我找补找补?”

清兮暗自嘟囔,她休养生息两日,倒成了她欠他的了。

却不知,这些年清兮身边药膳、汤药不断,用的都是最最温养,滋阴之物,将她越发养得肌肤娇嫩白皙,莹润玉亮,比起十几岁那阵子更添了一层汝窑精瓷上的釉光,光是瞧着就让人想拧上两把。

素日她又勤劳不辍地按着陶嬷嬷当年给的先贵妃的方子保养那密处,三十附近的人了,上下那两处依然粉嫩如春日桃花新开的蓓蕾,如何让丰琉不痴迷。

这些年清兮被丰琉养得丰润了些,越发凹凸有致,风姿妩媚,丰琉练拳的时间早从清晨改为了夜里,就为了早晨多蹭蹭她。

清兮被丰琉摸得动情,眉眼上了一层粉光,犹不放弃抵抗地推了推丰琉,“哎呀,再不起就晚了,廷直哥哥。”

丰琉在清兮耳畔低声说了句话,让清兮霞飞双靥,咬唇不语,但那手着实可恶,弄得人魂思荡漾,清兮只好羞答答地娇声重复了刚才丰琉的话,“好哥哥,今晨你且饶了我,晚上我任你掇弄。”

丰琉这才翻身下马,轻轻咬了口清兮的唇,“让你赖床。”

“你乘人之危。”清兮驳嘴道。

清兮穿戴好,与丰琉并肩从四并居去太夫人的上房,因是夏日,所以两人喜欢歇在园子里。

一路上清兮还在恼怒,“廷直哥哥,你这年纪了也该主意保养身子,怎么还学那十几二十岁的小子。我私下问过杜姐姐,三爷就注重养身,杜姐姐说一个月她们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呢。”

丰琉听了一把将清兮拉入旁边的花丛后,将清兮抵在一块人高的山石上,“你这是嫌弃我老了?”丰琉往前动了动。

清兮赶紧分辨,“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也太频繁了,你快放开我啦,要被人看见我还怎么有脸料理事务啊。”打从商若兰那件事后,清兮再惫懒,也拾起了家务事,每日里看帐、管事,料理数不清的繁杂事,但也门门理得清清楚楚,让太夫人大跌眼镜,只说素日是小瞧了她。一番话哄得清兮开心,自然更勤勤业业,将阖府治得铁桶江山一般。

“今日要不是看在眉姐儿归宁的份上,瞧我怎么收拾你。”丰琉就是松开清兮,也不忘先讨一点儿利息吃了。

这两人到上房自然迟了。

巳时初刻,眉姐儿同她夫婿的车马就进了府。

眉姐儿先给太夫人请了安,又问了几位叔伯婶娘的安。

请安时,眉姐儿的新婚夫婿李澈望向清兮,张了几次嘴都没喊出来,偏头在眉姐儿耳边问,“这位真是你大伯娘?”齐国公只有一位夫人,李澈是知道的,只是眼前这女子看起来着实不像,首先年纪就瞧着太小,看着比眉姐儿也不过长三、四岁,又是这样鲜嫩娇妍,若不是那通身的气派瞧着尊贵,李澈真要以为她是齐国公新纳的鲜嫩妾室了。

眉姐儿抿嘴笑了笑,“自然是了。”

李澈这才跟着眉姐儿唤了声“大伯娘。”

中午府里设宴,请了个杂耍班子演耍,女眷这方另请了女先儿。待酒饭毕,丰琉来寻清兮,想回兰薰院换身衣衫,上面沾了酒气闻着不喜。

哪知他一打听,才知清兮半途离席,说是补眠去了。

丰琉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兰薰院去,一进去果然见清兮正睡在床上,好梦正酣。

“怎的成日里睡不醒,最近可见着有什么不适了?”丰琉问屋里正给清兮打扇子赶蚊子的大丫头姚桃。

姚桃摇摇头,“也不见什么不适,只今日中午少用了半碗饭,可能是嫌人多闹得。”

丰琉这才放心去了净室,换了衣衫出来,从姚桃手里接过扇子,“你去吧,不叫人服侍不用进来。”

说罢,丰琉也侧身上床,斜靠在背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清兮摇着扇子,自己也眯瞪起来。

待清兮睡醒时,丰琉已经出去许久了。

至晚上,两人携手回了四并居,清兮装模作样地拿了账本在灯下看,忽视丰琉的诸多暗示。

到后来,丰琉实在忍不住,出声道:“都什么账本呢,看这么久还没看完,非要今日看么?”

“哪怕只是小支出,也得仔细查算,廷直哥哥不是总说些微末节也能看出问题么,我自然要仔细看,再说不是你说做事不可明日复明日的么,你要等着不着我,就先睡吧。”清兮做出一副熬夜奋战的样子。

气得丰琉一把抓过她手里的账本,从后面抱了清兮道:“我同你一起看。”

清兮唇角微翘,一脸狡黠,丰琉拿她无奈何,谁让是他说的,今天的事就得今日做,不可推到明日的。每回那事上清兮累了倦了推明天,他都是拿这话堵她的,今日却被她堵了回来。

那账本到了丰琉手里,他快速地略略看过一遍,就给清兮指出其中关节来,平日里清兮要一刻钟才能看完的本子,他一盏茶功夫就翻完了,还能说出个五六七八来。

“呀,总算看完了,还是廷直哥哥厉害。”清兮奉承道。

丰琉一张拍在清兮臀上,“少来,你就赖我帮你看账本,瞧你这点儿出息。”

“能者多劳嘛。”清兮也不狡辩,她就是赖丰琉又怎么了。

丰琉将账本扔到东墙边摆放的黑漆半圆桌上,猴急地压住清兮,含住清兮耳畔的耳畔呢喃,只听得“书房”,“前日”,“爽利”几个词。

清兮扭了扭腰,“才不要,你书房那椅子差点儿害我扭了腰。”清兮不满地瞪着丰琉,他倒是开心尽兴了,只可怜她次日走路都合不拢腿。

丰琉又低声说了好些好话,哄了清兮。

清兮却不受他骗,这男人这事上就甜言哄她,素日正经时可没少训她,清兮拍开胸前的魔爪,拉拢衣襟,“白日里你才欺负了我一回呢。”

丰琉大呼冤枉,“今日?哪有,你中午睡得猪一样。”

清兮狠狠剜了丰琉一眼,中午她起身时,胸口衣襟大开,抹胸晃悠悠地挂在胸前,一边的金链子都脱了,更别说□湿漉漉,亵裤也被褪到了腳腂处。

“你还说?”清兮娇嗔道。

“好,那你说,要不是我怜惜你,悬崖勒马,你下午怎么见人去,现在你倒想抵赖了,早晨你是怎么说的?”丰琉将清兮的手拉住,往他下面按去。

清兮这才松了口,“那可只许一次。”

羊与狼讲价,一般都是受骗者。

有诗可表,“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过得几日,清兮的瞌睡越来越多,她只当是夏日炎炎正好眠,也不让丰琉请大夫来瞧。早晨清兮去太夫人上房请安,也去得迟,太夫人不在意,府里自然没有他人敢说闲话。

只是太夫人见清兮这几日实在贪睡,有时候同自己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也有些担心。

但见清兮夹了块橘子馅儿的煎饼,吃得香甜,胃口没有问题,太夫人又稍微放了点儿心,只还是坚持要请大夫来诊脉,就算是请平安脉也好。

清兮只得允了。饭后看见果盘里摆着青皮儿的夏橙,取了个要吃。

玉玲赶紧道:“夫人这可吃不得,这橙子能把人的牙酸掉,摆着只是闻着橘子味儿提神的。”

清兮拿在手里闻了闻,“果然提神,我素日就爱吃酸的,好姐姐你把这果子剥了皮儿,让我尝尝,太酸了扔了就是。”

玉玲听了,自上前将金玉白的橙子剥了出来,掰了一瓣递给清兮,见她放入嘴里,玉玲闻着那酸气儿都闭了闭眼睛,一副受惊模样。

“我吃着可口啊。”清兮觉得并不是玉玲说的那么夸张,又喜爱那味,整个橙子都吃了下去。

看得太夫人、玉玲、玉珑傻眼。

要不是知道清兮的情况,只怕太夫人都要误会了。

晌午前请平安脉的大夫来了,隔着手帕诊脉,面色有异,良久都没放开手,清兮和太夫人见此,都收紧了心,“可有不妥?”

大夫摇了摇头,换了另一只手诊脉,依然仿佛不确定,“还请夫人将手帕揭了,容我再仔细诊诊脉。”

清兮见太夫须发已白,就依言去了手帕,大夫左右手交换,来来回回诊了四次,最后才道:“夫人的脉象,瞧着像是有喜了,只是我也不敢确定,还请再请几位大夫看。”

这位大夫是常日来国公府诊脉的,自然知道清兮的状况,今日诊出喜脉,自己都有点儿不信。

太夫人闻言已经欣喜不已,封了红包给大夫,又打发人赶紧去请宫里最善妇科的太医。

经太医诊脉,也说是喜脉。

清兮自己都欢喜傻了。

太夫人更是别提,紧着让小厮去衙门寻丰琉,把这消息与他。

消息传出去才半个时辰,就见丰琉冲冲进了上房,他一进门就见清兮正歪在榻上,太夫人亲自给她打着扇子,玉玲则在剥橙子。

“可是真的?”丰琉喜得手都在发颤。

清兮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地点点头,十年了,十年了才盼得这孩子的。

“我……”丰琉喜得手足无措,走路前脚都绊了后脚,连话都说不清了。这还是清兮第一次见到丰琉还有这样的一面,噗哧笑出声,“傻子。”

丰琉来到清兮身边,“我可不是傻子么,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他悄声道:“昨日里我就摸着你肚子肥了一圈儿。”

清兮拧了丰琉一把,“胡说,谁肥了呀。”

太夫人比她二人还开心,脚不停手不住地吩咐道:“去京里各个寺庙捐些香油钱,多谢佛主菩萨保佑,再去天宁寺、保国寺给我未来孙子点上长命灯。对了明日里让府里的粮店开门放粮,再撒三日平安钱儿。”

“娘,这是不是太过了。”清兮赶紧道。

“是了,是了,我这是高兴糊涂了,等孩子出世咱们再办。”太夫人赶紧道,这是怕折了没出世孩子的福气。

“宫里娘娘那儿也得去报喜。”丰琉又道。宫里的娘娘便是指如今做了皇后的明玉儿,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她所出。

“是了,明日我亲自去。”太夫人欢喜坏了。

明玉儿那里得了消息,自然又是不断的赏赐流入国公府,她因往日得了清兮的情,富贵后自不会忘,两人素日最是相好,清兮每月都要进宫陪她说话。

闻得清兮怀了孩子,明玉儿还道,不管男女,她都请皇上亲自赐名,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了。

清兮自从怀上后,一应饮食都是太夫人亲自料理,吃饭全是丰琉监管。

这日在上房,清兮胃口不佳,嚷着要吃橙子,丰琉见她什么也不吃就要吃那酸物,怕她伤着胃,因好言哄道:“先吃碗粥好不好,等会儿我给你剥橙子,亲自喂你行不行?”

“不要,我不想吃粥。”

任丰琉怎么劝,清兮都不松口,气得丰琉大怒,拍桌子道:“你到底吃是不吃?”

“我不吃又怎么了,我就不吃。”如今天大地大,怀了孩子的女人最大,清兮同丰琉拧起来,仰着头也作势拍了拍桌子,“我不吃,你拿我怎么着?”拿着尚方宝剑的时候不嚣张够本儿,真是对不住这些年受的窝囊气儿,清兮自然要爽个够本儿。

丰琉气得吐血,憋了半日,道:“你要不吃,今后孩子出生了,是女孩儿我以后就给她找个麻子脸丈夫,是男孩儿我就每天罚他抄书。”

太夫人在一旁听了大笑出声,这段子许久后都是国公府的笑谈。

过了七、八个月,清兮的肚子圆鼓鼓,让她连自己脚都看不见了,晚上躺在床上睡觉,却仍然不安分,那脚磨蹭了丰琉,又拿眼睛撩拨丰琉,那丰满的胸脯更是一起一伏地吸引人。

“不许淘气。”丰琉将被子拉高,一把盖住清兮,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清兮在被子下踢了丰琉一脚。

“不许闹,看我今后怎么收拾你这泼猴。”丰琉放下书,又着力在清兮臀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可坏了事儿。

清兮脸一白,双手捧着肚子,“廷直哥哥……”

丰琉见清兮脸色转白,也是吓着了,“清兮,不许胡闹,可不许用这个开玩笑。”

清兮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廷直哥哥,我是不是要生了……”清兮大喊。

吓得丰琉“哧溜”一声就下了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吩咐闻声而来的姚桃,“快,快去把稳婆叫来,说夫人要生了。”

好在三个月前太夫人就把稳婆请了来安顿在府里了,生产用的耳房、器具都早早就布置下了,虽然先前忙乱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有了秩序。

太夫人也披了衣服赶来,“怎么回事,白日里才摸了肚子,不是说还要七八日吗?”

丰琉也没有经验,吞吞吐吐道:“我打了清兮一巴掌,就……”

太夫人气得一掌招呼到丰琉的身上,“你做什么动手打她,她一个孕妇,你怎么怎么……”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丰琉满脸通红,他怎么好跟太夫人解释,他那是和清兮正闹着玩儿,加深感情呢。

清兮生产十分顺利,不久就听见了孩子响亮的哭声,都开玩笑说这孩子是它父亲一掌打出来的。

为这清兮这胎,丰琉闹了不知多少笑话来,且不及提。

到底是金风镶了玉露垂,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