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萱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怅惘，随即妩媚一笑，“我真高兴你还活着。”
晋璃璃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和死人争，我也许永远也赢不了。”锦萱叹息一声，“我退出，是因为我想让叶缺看清楚他自己的心，彻底的了断过去。”
晋璃璃看着锦萱，心里觉得她或许自信得过了头，她在叶缺身边待了三十年了，都还只是医务官而已。
不过晋璃璃并没有反驳锦萱，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
当然锦萱所谓的退出，只是不参加新娘人选而已，但是她依然坚持作为医务官，跟着叶缺和晋璃璃一同启程，前往白狼星。
晋璃璃被基利引到了“孔雀王星”的核心区——最顶层，普通工作人员是没有权限进入这个区域的。
晋璃璃在正式接近指挥官之前，还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晋璃璃坐在沙发上，仔细地阅读着每一个条款，凡是需要签字生效并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每一个字都需要认真阅读。
晋璃璃看完之后，吁了一口气，条款非常严密，总之就是这一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要保密。看见的，听见的，如果一旦说出口，就面临巨额赔偿。
根据性星际间法律规定，赔偿不出的话，欠债者就可以随便债权拥有者处置。
晋璃璃签字的时候，落笔手都在颤抖。
“晋小姐，你一定要记好协议里的条款。”基利提醒晋璃璃道。
晋璃璃点点头。心里道，难怪以往每年的新娘都像嘴巴被强力胶糊住了一般，任你威逼利诱，她们就是绝口不提同指挥官相处的情形，因为条款太过吓人，而指挥官又有强大的势力来保证它的执行。
顶层的大门开启之后，晋璃璃不得不感叹高科技就是好。
孔雀王星的顶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大约有二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宽敞，四周是模拟海景，白色的粉末沙滩，湛蓝的海水，并且还有海浪声。更神奇的是，晋璃璃脱下鞋子走上沙滩，连触觉都和真实的沙滩几乎是一样的。
总之，在这里，你不会察觉到，自己是在飞行途中。
四处都是浪漫的鲜花点缀，远处还有一片紫色和白色相间的花卉海洋。晋璃璃心里忍不住激动，在游戏里，她和叶缺的秘密花园——镜湖，周围也是这样的花卉海洋。
“这些花是…”晋璃璃问基利道。
“这些话是我替你选的，你觉得满意吗？”基利道。
晋璃璃只觉得头顶被人泼了一大盆凉水，“还行吧。”她淡淡地道。
基利又暗自鄙视了一下晋璃璃的品味，紫、白配，是今年最流行的，也是里来经典色系好不好？
晋璃璃从基利的眼神里读出了歧视，她一肚子火地正好想发泄，“反正都是假花。”
“什么假花？”基利快吐血了。他可是花了一大笔钱特地从紫桐星运输的这批经典花卉，布置出来的真实场景。
晋璃璃刚才因为心不在焉，所以没有仔细看，听基利这样一说，定睛一看，才发现，果然是真花，并且使用无土栽培，全是鲜活的。
晋璃璃不得不感叹，难怪那么多人想当指挥官的新娘。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基利花费的心思。晋璃璃思忖，如果基利不是也学着指挥官一样板着脸而且看人一副鄙视的模样，肯定是超级大情圣。
“对不起，是我看错了。”晋璃璃的道歉非常及时。
基利决定原谅这个土包子，“你进去吧，在飞行途中，其他人不会上来打扰你和指挥官，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视讯联系我。”
Chapter39
偌大的飞船顶层,如今只剩下晋璃璃一个人，至于叶缺,简直是人影子都没有一个。
晋璃璃走到一扇顶上垂着鲜绿藤萝的白色雕玫瑰花拱形门前顿住脚,伸手轻轻试着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晋璃璃早就厌倦了自动门的身份识别语音系统，这种传统的推门，让她顿时有一种时光倒溯回地球的感觉。
门开后，里面是一个套间，起居室装饰得华丽而典雅，大得可以开舞会,再里面是寝室，巨大的床醒目地摆在正中。
晋璃璃扶了扶额头,当初地球上的king-size床，大概只有这张床的一半大小。华盖形的白色织金丝帷帐从天花垂下，一下就抓住了晋璃璃的心，恨不能立即躺上、床滚两圈。
说实话，晋璃璃从苏醒后，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奢华和舒适，跟着亚克翁的时候，睡的是狭小的胶囊舱，在复活学院时因为一心惦记着叶缺，从没有把自己住的地方当成过归宿，也就没有打理过。到基地的时候，她的房间依然是雪白一片，毫无装饰。
但是，哪个女人不喜欢美好的东西？晋璃璃打开衣帽间的门，里面一色的崭新女装，她顿时明白，这肯定就是基利给自己准备的房间了。
权、势和金钱的确是好东西，即使晋璃璃这样的，自认为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更追求精神满足的女性，也依然忍不住为这间衣帽间的奢华而心叹一声。
衣帽间的中央是巨大的圆形投影池，衣服不用穿，滑动紫色丝绒沙发扶手上的屏幕，就能看到各套衣服穿在璃镜自己身上的样子，十分方便。
同时衣帽间还配备了万分之一精确的梳头机械手，晋璃璃忍不住浏览了一下，大概一个月的行程下来，每小时换一次发型，都不会重复。
不得不说，指挥官的新娘子待遇实在不错。
只是衣橱里的衣服，都有一个倾向，那就是暴露。总之，不是露胸，就是露大腿，露雪背，简直找不到一件包裹完整的衣裳。
晋璃璃记得自己是将这件事完全委托给基利的，此刻她只能认命地接通基利的视讯。
“能不能把衣橱里的衣服换了？”晋璃璃直接地道。
基利的眼角抽了抽，“这些都是星际排名前五的顶尖设计师的高定系列。”
晋璃璃的眼角也抽了抽，这些设计师都是色、情、狂么？不过跟这儿的人说话，绕圈子没有意思，和地球的含蓄不一样，晋璃璃直接道：“太暴露了。”
基利的眼角简直要抽筋了，就是暴露才好看嘛。这可是狂欢季，选来的新娘，唯一的任务就是成功勾出指挥官的性、趣。
基利并不太清楚叶缺的最大缺陷，不过他所知道的是，这么些年来，从没有女性成功地让指挥官破过戒。当然基利绝不会去怀疑，指挥官的能力。
身为侍卫长，基利曾经很猥琐地寻找过蛛丝马迹，实际上，指挥官的能力非常正常，遗、精和晨、勃这种普遍指标，指挥官都在平均值以上。而且资本十分雄厚。
基利很为G级体能的女性性命担忧。不过前提是，晋璃璃必须提起指挥官的兴趣来。
如果不是以为此举太过困难，基利根本不会帮助晋璃璃来竞选这一次的新娘，他如今全指望这位和指挥官来自同一个星球的女性，能有机会刺激指挥官，哪怕几率是亿万分之一，他也不愿意放弃。
“根据星际权威调查咨询机构洛克勒的最新调查数据显示，这种衣服在狂欢季可以成功增加女性，百分之三十的狂欢次数。”基利道。他本人十分认可这个研究，至少他看见女人被裹在这种衣服里，荷尔蒙就狂飙。
而且根据基利目测，这位晋小姐虽然体能差，但是体型是十分完美的，简直是黄金比例。难道还不能让他这个月养养眼，他可是放弃了狂欢季的福利，跟着这位“该死”的新娘到边缘星度蜜月的。
基利心想，但愿那个边缘星能有人形雌性，他可受不了虫族，兽族，嗯，也许，可以，考虑。
晋璃璃当然想不到基利的思维会这么发散，她只是再次重复道：“把这些衣服换了。”
基利绝不能让晋璃璃剥夺他唯一的乐趣，以及质疑他的品味，“这些衣服是设计师特地给指挥官的新娘设计的，这是义务。”
“协议里没有这一条。”晋璃璃道。
“有。第三十九条第四项，新娘必须满足指挥官对着装的偏好。”
晋璃璃的嘴角也要抽筋了，她可不知道原来叶缺还有这种偏好，当然如果仔细回忆一下百年前的旧事话，也不能说基利就错了。
晋璃璃只能败下阵来。
“指挥官在哪里？”晋璃璃问道。
“指挥官在A区，不过你需要他本人授权才能进去。”基利道。
这种安排并没有出乎晋璃璃的意料，不过基利的下一句话倒是令晋璃璃吃了一惊。
“不过，A区向六点钟方向的能量幕墙是被强制透明化的。”基利道。
晋璃璃去了A去的六点钟方向，才知道，透明墙内就是叶缺的寝室。而晋璃璃寝室的浴室的一面墙刚好也是这幕透明墙。
真是非常、非常强制的规定。
晋璃璃只要一想到，当叶缺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曾经的历任新娘就会在浴室里摆pose，她就有些头疼。
“每天晚上的用餐时间，你有一个小时和指挥官相处的强制时间。”这个时间明显是为了强迫叶缺的。
晋璃璃非常感谢议会的强大，能够迫使指挥官作出这样大的退步。
“所以我建议你好好选一套衣服，晚餐将在三小时之后举行。”基利躬身退下。
晋璃璃觉得三小时绝对足够了。结果基利给她准备的去死皮按摩服务和嫩肤鲜花果冻浴就花掉了她两个小时。其中她还同时进行了礼服的挑选工作。
晋璃璃犹豫了片刻，还是心虚地选择了一件火红色露背鱼尾裙礼服。她身体的线条非常完美，穿这种裙子最出彩。至于心虚，那是因为晋璃璃其实很为这件衣服的露背而窃喜，不过这违背了她刚才和基利说过的话，所以她有些小小的心虚。
背后是深v型，但是衣料只是随意的从肩带往下垂挂，从有些角度看过去，实在是令人荡漾。而且V型的尖角一直往下，甚至露出了四分之一的臀沟。
晋璃璃对这件衣服的自信心来自于基利。当基利来请她去餐厅时，鼻血瞬间就流出来了。
晋璃璃还是第一次看到基利这副狼狈模样，后面是领路机器人带晋璃璃去的餐厅。
晋璃璃到的时候，叶缺已经在座，看来不让女士等待的绅士习惯，在星际间也是通行的。
叶缺依然是一身制服，坐在餐桌的另一头，和晋璃璃隔桌相对，距离大概二十米。
Chapter40
晋璃璃望着叶缺,叶缺也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只是他的眼神太过冷清，这一点让晋璃璃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她原本以为情况已经够差了，结果指挥官每次都能让她的心情再坏一步。
很快,餐厅的门再次打开，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晋璃璃侧头一看,进来的人正是锦萱。
锦萱朝晋璃璃点了点头，往叶缺的方向走了过去。晋璃璃只见叶缺站起身,替锦萱拉开了他左手边的椅子。
锦萱穿了一条天蓝色的缎面礼服，将她的优雅气质映衬得十分出众,仪态可谓端雅，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人。
晋璃璃心里生出一股念头来，大概从前在地球上的时候，她和叶缺应该是家世极般配的。
反观晋璃璃自己，在游戏里的时候倒像个灰姑娘，如今只能算被打回原形。
新娘和指挥官相隔二十米，医务官和他却只相差不到五十厘米，晋璃璃只觉得此情此景格外讽刺。
锦萱和叶缺交谈不多，但是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仿佛就能沟通，看在晋璃璃眼里，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自取其辱这个词，还真是难以下咽。
晋璃璃喝了一口白水。幸亏这时候开始上菜了，总算打断了她无声的尴尬。
晋璃璃看着自己眼前这三道轻碧透亮的膏状菜式，很怀疑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怎么会出自这样漂亮的菜式里。
叶缺和锦萱同时都向晋璃璃投来了疑问的眼神。
晋璃璃顿时领悟到，这大概就是当初她胡乱勾选的菜式，她哪里知道会是这种东西。
青碧虫是毕启星的特产，当地人的主要“香料”。只是毕启星人的鼻子结构和星际大多数人都不同。他们以臭为香，顿顿饭，简直是无臭不能下咽。
晋璃璃忍住胸中强烈的反胃冲动。
“你喜欢吃这个？”锦萱诧异地开口。其中的不认同显而易见，仿佛晋璃璃时奇葩中的奇葩一般。
晋璃璃是个倔强的性子，在叶缺的面前尤其不想认输。毕启星晋璃璃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们的公民普遍是A级体能，据说这和食用青碧虫有莫大关系。
晋璃璃打肿脸充胖子地道：“对体能有好处。”
锦萱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和叶缺交谈起来。
晋璃璃明显感觉叶缺使用了声音隔绝罩，她只能看到他们微微开阖的唇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晋璃璃的耳朵使不上力，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二人的桌前，菜色是地球菜系，色、香、味俱全，甚至还有水煮鱼，真是让人羡慕得流口水。
晋璃璃有些哀怨地看着眼前令人倒胃口的青碧虫。而另一端，锦萱正将手心盖在酒杯上，阻止叶缺饮用餐前酒。
叶缺的神情仿佛有些无奈，但还是放下了酒杯。
晋璃璃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垂下了眼帘。或许没有看过二人相处时候的情景，晋璃璃还能欺骗自己，锦萱是在虚张声势，但是眼前的二人，其间的暧昧实在让晋璃璃无法再自欺欺人。
为了掩饰自己眼睛无法抑制的酸涩，晋璃璃不自觉地就将手中的勺子送入了嘴里。
青碧虫，大概是晋璃璃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简直是在受刑，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吐出来，可是这样的动作太过难堪，太过不优雅。若放在平时，晋璃璃或许不会估计形象，但是被锦萱一对比，她就无法忍受自己在叶缺面前出丑。
晋璃璃用了突破极限时的忍耐力，才能屏住呼吸将青碧虫羹吞咽下去。不过刚到喉咙口，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剧烈反应。
晋璃璃“噌”地一下站起来，用餐巾捂住嘴巴就开始往外跑，这时候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晋璃璃只能恳求宇宙之神能让她奔回洗手间再吐出来。
晋璃璃以极大的意志力，冲进了寝室的卫生间，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吐光了。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尽管卫生间的粉碎机和空气净化器瞬间就将一切狼狈给湮灭了，但晋璃璃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却仿佛都被吐尽了。
晋璃璃无力地靠坐在墙角，双手抱着屈起的膝盖，她努力想克制住自己的哭意，但是肩膀还是因为哭泣而抽动。
晋璃璃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不知道是自己身体不适，还是心情太过糟糕，浑身觉得无力而酸疼。
不过这些都不及晋璃璃心头的刺痛。叶缺和锦萱的身影交叉着在她脑海里出现，只有无尽的折磨。
晋璃璃忽然想到，好像从她苏醒过来开始，一直纠结于过去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叶缺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尽管晋璃璃一再告诉自己，她不求任何回报，只是单纯的希望叶缺能挺过这一关。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好意。而且晋璃璃现在也发现，其实她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尚和伟大，她在爱情上的付出是追求回报的，她极端渴求着回报。
不过现在看来，她的一切付出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晋璃璃忍不住钻进了思维的牛角尖，开始幻想，锦萱在背后会怎样问叶缺。
对晋璃璃还有感情么？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么叶缺会怎么回答？晋璃璃完全不敢再往下想。
晋璃璃一想到自己居然去求锦萱把这次机会让给自己，她就想扇自己几个耳光，爱情、自尊好像都被踩到了脚底。她所仅有的都已经放弃。
晋璃璃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谁特么在乎别人会怎么看自己，晋璃璃已经顾不得许多。在哭泣里，她也开始问自己，爱情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爱情让人愉悦和幸福，所以人们才去追求的么？
如果这样痛苦，为什么还要孜孜以求。这是不是就是现在的星际人只讲求实际的繁殖，而不再将爱情这个奢侈品拔高的原因？“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简直就是狗屁，晋璃璃愤愤地想。没有谁失去了爱情就不能活，指挥官不也依旧活得高大上么？
晋璃璃也问自己，她爱叶缺什么？这样卑微的匍匐着前进，最后能换回以前的叶缺？
晋璃璃觉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大约就是讲的这个道理。只是放手太难，而她又是执着的性格，所以她一直没有选择过放手。
晋璃璃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一想到要将叶缺从自己的心上抹去，她就痛不自已，却无能为力。她甚至偶尔也想过清洗记忆，这在现在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技术，只是即使再痛苦，她也珍惜她和叶缺彼此拥有的回忆。
晋璃璃的眼前浮现出，锦萱盖住叶缺就被的手，洁白、漂亮，而那只手也仿佛盖住了叶缺的心。
晋璃璃艰难地撑着身后的透明墙站了起来，总不能在这里倒下。晋璃璃的视线在不经意的侧转时，只见透明墙的另一边，叶缺正坐在他寝室的沙发上，看着她。
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Chapter41
晋璃璃回望叶缺,努力地站得笔直,然后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保持尊严地走回卧室。
万幸，这间卧室不用强制性透明以面对叶缺。
晋璃璃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回归母体里婴儿的姿势。其实她何尝不委屈，只是体谅于叶缺这百年来的孤寂，所以总是先就抱有了内疚。
可是晋璃璃至今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她已经将最珍贵的“生的希望”给了他,唯一的错误,只是自己又不幸地活了过来。
想想还真是讽刺。
晋璃璃用双手圈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冷,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冰凉的身体，依然觉得冷。可片刻后，又仿佛置身火焰山一般。
这样忽冷忽热，晋璃璃知道自己肯定是生病了。不过她并不以为是什么大的问题，被病毒感染这在所有星球都是普遍的事情，就仿佛地球上的感冒发烧一般。
晋璃璃疲倦得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想努力坐起来，她也以为自己坐起来了，可下一刻她又发现自己依然躺着。渐渐地晋璃璃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沉睡，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通道。
晋璃璃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通道里很温暖，她觉得很舒服，墙壁上有一扇极熟悉的门，晋璃璃敲了敲门，片刻后听见似曾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
“妈妈！”晋璃璃愣了愣，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下一刻她就扑入了来人的怀里。母子亲情即使相隔几百年，在见面的一瞬间就全数回笼了。
“璃璃。”
“爸爸！”晋璃璃从晋妈妈的怀里抬起头，飞快地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对晋璃璃来说，这宇宙里再也没有比此刻更美妙的时间了，即使知道一切都是意识的假象，她也不愿意清醒。
通常人并不是不知道那是幻境，那是深坑，只是心甘情愿地跳下去而已。
晋爸爸和晋妈妈对晋璃璃的到来，仿佛一点儿也不惊奇，就好像她不过是出去旅游了一圈刚回家而已。爸爸在厨房做大餐，妈妈在给晋璃璃织围巾，这样的安宁正是晋璃璃梦寐以求的。
如果是虚幻，晋璃璃恨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虚幻下去。
楼下的菜市场忽然传来高声的吵闹。
“出什么事了，妈妈？”晋璃璃正躺在床上听《白月光》，地球上的音乐听起来别有一种亲切和理解。
“没事。”晋妈妈飞快地关上窗户，隔绝声音。
晋璃璃也没有追问，无意中选的一首歌，“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却仿佛唱到了心里头。
晋妈妈看见晋璃璃眼角的泪滴，替她轻轻擦了擦，叹息一声道：“想回去就回去吧。”
晋璃璃飞快地摇着头，看着妈妈的眼睛道：“别赶我走。”
“没人会撵你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妈妈爱怜地摸了摸晋璃璃的脸颊。
菜市场的吵闹声越发大，连关闭的窗户都遮不住了，晋爸爸抱了木板进来，“叮叮咚咚”地将窗户钉死得严严的，可是效果依然不佳。
晋璃璃将棉花团塞在耳朵里，依然能听见刺耳的吵闹声。
“璃璃——”有人在叫晋璃璃的名字，但是声音并非来自晋爸爸和晋妈妈，晋璃璃只觉得脑门一疼，她当然听得出是谁在叫她。
无非是可怜她生病的指挥官而已。
晋璃璃捧着脑子飞快地跑到地下室藏起来。地下有一个长长的通道，尽头有一扇生锈的铁门。晋璃璃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进去，从里面将门反锁起来，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
此刻，晋璃璃真是恨死了叶缺。她只是想要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下，再继续上路，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的人生里保留下此刻的一点点快乐时光。
“璃璃。”有脚步声在靠近，晋璃璃不知道叶缺是如何寻找到她的，可是他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晋璃璃却躲无可躲了。
生锈的铁门被打开时擦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外面一束灼伤人眼睛的阳光投了进来。
一只手伸进了地洞，晋璃璃拼命往后躲，但是那只手却拼命地拽着她的脚，一直将她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