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芙宓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自己坐的椅子,手里的筷子直指容昳,气得发抖。

但是这个世界本就残忍,容昳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哪一个修士求道的路上手里没染过血的?只是因为有了感情,所以就格外受不了对方对自己的伤害。

芙宓就特别受不了容昳杀过她这件事。其实从她这么多辈子的经历来看,她杀过其他人,也被其他人杀过,当然是“未遂”,但她心里从来没有为此难受过,因为大家都明白,世道本就如此。求道就是独木桥,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何况他们本就是神魔不能共存。

讲道理芙宓是说不过容昳了,讲武力就更没有可比性,电光火石间芙宓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张王牌来着,差点儿就忘了。

“啊,我肚子好痛。”芙宓突然从气势汹汹变成了萎靡的小莲花,一手捂住肚子地弯下腰,疼得眉头都皱紧了,气若游丝却表情夸张地道:“小冬瓜…”

结果容昳依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点儿紧张的表情都没有。

“你还是不是人啊?”芙宓站直身子,脸因为气愤而胀得通红,手指都指到容昳的鼻尖了,“这可是你的孩子呢,你也不怕把它气没了?”

容昳哪里看得惯人指着他鼻尖说话,手一伸就将芙宓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强行箍在自己腿上,“不演戏了?”

芙宓不说话,她现在觉得哪条路都走不通,只能沉默地表示抗议了。可是旋即她又觉得压不下胸口那股气,忍不住道:“你一点儿都没把小冬瓜放在心上,我也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不如…”

好吧,不如后面的话被狗吃了。

芙宓喘着粗气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唇角,张嘴说话都觉得扯得伤口疼,容昳这条老狼狗越发能耐了,连亲嘴儿都不忘动用真元,非要把咬伤的痕迹留在她嘴角才算完。芙宓觉得容昳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怪不得能点燃神火成神了。

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是能亲嘴儿的关系吗?互相捅刀子的关系还差不多。

芙宓的心里一边骂容昳,可在看到容昳唇边满足的笑容时,又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觉得自己身子骨太软了,被容昳一亲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其实这真不怪芙宓,只能怪敌人太狡猾。容昳根本不是什么渡劫境真人,而是货真价实的神。一具唐僧肉都惹得西天取经道上的各路妖魔狂暴,更别说容昳这一身的肉了。他放在芙宓跟前,就好比水之于鱼,肉之于狼,大米之于老鼠,绿洲之于沙漠里饥渴难耐的旅人,是他们根本抗拒不了的诱惑。

芙宓心里不由想,容昳手里握着这样好的王牌,怎么前几辈子都不曾动用过,虽说他对自己居心不良,但上几世都十分守礼,这辈子若非自己误打误撞替他开了荤,依着他前面的表现,芙宓觉得容昳估计这辈子也还是开不了荤。

心下有怀疑,芙宓正要问,却听容昳道:“小冬瓜不会有任何事的,你也别看了几本闲书,就学凡俗之人闹什么害喜。”

听到这儿芙宓就不干了,就算别的她没有发言权,难道生孩子这儿容昳还能比她更权威?芙宓挣扎着就要从容昳腿上离开,偏偏容昳铁了心要箍着她,芙宓一边扭着,一边怒道:“生孩子的事是你懂还是我懂啊?你一个大男人,少在一边说风凉话。我怎么就不能害喜了,小冬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是被你气的。”芙宓的眼圈都气红了。

容昳很不客气地打击芙宓道:“凡俗之人害喜,那是为了提醒她们,她们要做母亲了,不能随便吃东西,怕伤着孩子。我们的真元天生就对有毒的东西排斥,也并不需要吃东西,所以根本不会害喜。”

芙宓冷笑一声,“呵,你又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少跟我纸上谈兵,我就害喜了,怎么着?你懂个屁啊?!”芙宓实在是愤怒,容昳能别说得比她一个女人还懂怀孕好吗?

容昳好笑地道:“好好,我不懂,天虹仙子总懂吧?她的怀孕日记里记得清清楚楚的。”

“什么日记?”芙宓其实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当初容昳到天虹秘境里究竟是在找什么。

金银鱼、生灵之木做的床,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稀罕物,可对容昳来说,绝对不需要他压制修为,冒险进入天虹秘境,那么唯有天虹仙子的那什么鬼日记才能叫容昳亲自走一趟。

芙宓觉得容昳这是想生孩子想疯了,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容昳听得芙宓的问话,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尴尬,连耳根都有一抹微红。一个大男人去寻妇人的怀孕日记的确有些难为情。

但是芙宓是什么性子?绝对的死鸭子嘴硬,“哦,难道你活这么大年纪不明白人各有不同的道理?天虹不害喜,我就不能害喜了?再说了,天虹可是换虚境的天仙,我才旋丹境呢,小冬瓜多脆弱啊!”

容昳听着芙宓的诡辩心里只觉得好笑,他也不是不能让她,只是这人是典型的给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骑在你头上拉屎的性子,半点儿娇惯不得。“你别拿小冬瓜唱戏了,就算你死了,小冬瓜也死不了。”

芙宓真的很想捅容昳一刀子。

“你不用瞪着我看。”容昳的手摸上芙宓的小腹缓缓道:“小冬瓜就是现在修为也在你之上,你怀着他,只有好处没坏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力大无穷?精神奇嘉?”

芙宓心想,她要是力大无穷,还不得首先一掌劈死他?不过容昳这么一说,芙宓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儿轻盈成仙的感觉。

沉默突然出现在两个人之间,容昳的手还贴在芙宓的小腹上,轻而缓地摩挲,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芙宓只觉得心跳加速,深为尴尬,她绝不该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偏偏又不能真一刀子杀了容昳。可是这么亲昵也绝不是个事儿啊。

而且,芙宓不舒服地扭了扭腰,挪了挪屁、股,努力忽视臀下的异样,芙宓瞪向容昳,容昳却冲她轻笑,一点儿难为情的意思也没有。纯洁的芙宓只好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这种暧、昧的沉默,低头道:“你若是想要孩子,为什么前几世不用这一招呢?犯得着杀我这么多次吗?”

这一招是那一招呢?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很多感受就会变化。即使是芙宓这种“无情”的人,也没有脱离窠臼,若非她怀着容昳的孩子,彼此又算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这会儿岂能坐在他怀里听他聒噪?

芙宓想了想,觉得自己气势太弱了,又直起身看着容昳,挑衅地再次扭了扭腰刺激某人,“你现在怎么不装模作样了?当初不是我脱光了你都没反应吗?不是还踢得我吐血吗?我一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喜欢逛青、楼不说,还喜欢听那些淫、词、艳、曲。”芙宓越说越气愤,这桩事儿简直困扰她多时了。

当初芙宓觉得容昳对自己没上过心,打了也就打了,可现在找回了记忆,他明明对自己“不怀好意”,怎么还能下得了重手呢?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啊?

容昳觉得有时候女人真的很神奇,比如芙宓的重点为何会集中在他“没反应”三个字上,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难道不是杀身之仇?

容昳还真是猜对了。虽然找回了过去的记忆,但是芙宓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杀身之仇也就没那么刻骨,最刻骨的必须是“你明明爱我,为什么还能对我下毒手呢?”

“哼,练的什么童子功,骗鬼去吧!”芙宓冷哼道。

其实容昳还真没有骗芙宓。他练的即使不是童子功,但也讲求清心寡欲。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能放下凡尘俗念,但是修道千年、万年之后呢?清心寡欲就成了习惯。

第一世的时候,容昳儿戏般地挑选自己闯情关的对象,本以为是手到擒来,随便露露脸,再帮一帮小姑娘,就水到自然成了。容昳清心寡欲,当时从没想过会和芙宓有夫妻之实,不过是过了关,就各找各妈的关系。

哪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呢?即使是神,也没有办法控制人心。

其实容昳当时也知道芙宓未必就是自己情关里的那个她,但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之见,多了些关注,渐渐地就倾注了心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选着魔道,他也尽心地不显山不露水地帮她,哪知道后来半路出了个程咬金。不过如果没有这个程咬金,容昳心想没准儿自己也不会陷得如此深。

容昳只要一想到芙宓居然跟他玩儿什么“一见钟情”,为了个半路杀出的人,就跟他叫板,最后不惜动手,他就恨不能脱了芙宓的裤子,恨恨揍她一顿。

第一世,容昳灭了芙宓也就灭了,本来没打算再弄活这白眼儿狼的,可惜时光太漫长,生活又太无趣,容昳觉得芙宓虽然没有别的有点儿,但是尤其擅长给人找事儿做,他闲来无聊,心血来潮,颇费了些心思又把芙宓的神魂一点儿一点儿地聚起来。

别说,还真是有点趣儿。一点一点养出来,看着就舒心,只可惜第二世又养到了别人的碗里。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芙宓灌输过那种古板思想,师傅怎么就不能成夫了?他一个当师傅的,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如果不是给自己养的,干嘛费那么大心血啊?真当神普爱世人呢?

不过当师傅的确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至少不能占徒弟的便宜,当然容昳也没想过要占芙宓的便宜。只不过他养出来的人,也绝不允许别人占了便宜去。

容昳记得自己再一次养芙宓的时候,用的是师兄的身份,还恶心巴拉地给自己设了个师傅,但即使这样也没讨到好处,温和的师傅不行,强势的师兄也不行,再一世的病弱师弟也不行。

容昳还记得上一辈子最后,芙宓对自己说的话,她说他不像个人,没有七情六欲。

容昳想起来就想笑,这小姑娘自以为聪慧,永远都在自作聪明,男人的七情六欲怎么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呢?越是重的情、欲,越是藏得深沉,因为害怕被她看出来。

如果被她看出来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瞧不上他。容昳养了芙宓这几辈子,对她的小性儿也算是各方面都有了了解了。

芙宓这人天生在蜜罐子里养大,最初是人用骨血精心浇灌出来的,刚成型就遇到了容昳,一路都有人遮风挡雨,性子养定了型就再难移,再说容昳也压根儿就看不得她受委屈。

如此一来,反而养出了个祖宗的性子。你若是她亲人、长辈,对她好,那是应当的,她心里惦记你,为你豁出性命也行,比如莲皇。不过芙宓这性子也是容昳解决他情敌的一个好手段。

芙宓因为荷叶是青色的,惯来喜欢穿青袍的男人,唯有送给她当爹,才能防止又跑出个程咬金。

且又说回芙宓的性子,你若是个外人,对她好,那也是应当的,因为她觉得她既漂亮又可爱,没人能不爱她,可是你是外人,爱她得就显得有点儿贱,因为这种人太多,她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你只有逆着她的性子来,她才能看你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

在三千州域的时候,容昳的确是被芙宓气坏了,性子娇惯一点儿无所谓,但是他什么时候教过她随随便便就当着男人的面脱衣服的?打她那都算是轻的,容昳恨不能把她吊起来恨恨抽一番。

只是那雪光云缎一样的肌肤,以及雪峰顶端那一捧粉雪,还有溪谷里的一线嫣红,就晃在人的眼前,怎么也消散不了。可是那时候,容昳还什么都不能做,他看着芙宓只觉得躁动,无边的烦躁。偏偏她还要找死地来诱、惑他。

容昳也是那时候才了解凡俗之人为何都喜欢看点儿,听点儿下三滥的不入流的东西。因为现实里无法纾解,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意、淫,在幻想里抚慰自己。

容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清心寡欲”的,或许是从第一次半夜脏裤子开始?为此他盘算过很多,设想过很多。芙宓的肌肤嫩白得就是初夏第一朵白荷的花瓣,格外的适合粉色。

容昳在水边种了一大片桃花林,初春的时候花瓣飞落,层层叠叠铺在地上,厚得像一张无边无际的花毯,躺在花毯上,看桃花流水,泠泠潺潺,再做些快乐的事情,岂不极有意思?

只可惜…

想到这儿,容昳又只能感叹,不过芙宓误打误撞也没什么不好,否则小冬瓜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问你话呢。”芙宓受不了容昳的走神,伸出手使劲儿推了推他的胸膛。

容昳回过神来道:“我的清心寡欲不是你亲手破的么?再说了,这件事哪回你不是乐在其中,央着我…”

第121章

容昳的声音越来越低,低沉而暗哑。芙宓只觉得自己屁股像着了火似的,脸也在发烧,在床上她虽然从来不矫情,但是也受不住容昳这样调、戏啊?恼羞成怒之后,芙宓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道:“你胡说什么,你明明,你明明不用渡劫,还装得像模像样的骗我,你怎么不说你是居心不良,骗、奸小姑娘呢?”
“你不讲究,就以为我也不讲究么?”容昳道:“我就算要骗你,也绝不会选我昏迷的时候。”
芙宓点了点头,这倒是,容昳向来强势,哪怕她爬到上头,动的还是他。这人简直使不完的精力,生怕不让他使劲儿似的。
“我不管,但是你假装渡劫是事实。”芙宓开始撒泼了。
“我不是假装。”容昳淡淡地道。
芙宓看着容昳的眼睛,神情渐渐就有了变化,缓慢而清晰地道:“你练成了混沌返元功?”
今日的芙宓自然再也不是以往的吴下阿蒙,混沌返元功乃是天地间第一神通,是随着这个混沌世界的诞生而诞生的。
芙宓心想难怪容昳看着如此年轻,闻起来也如此年轻,老丝瓜瓤子本来绝对不可能有孩子的,可是练成了混沌返元功就不同了。他的人生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再来,一次又一次地青春焕发。
芙宓垂下眼皮,“你倒是厉害,那你这一次多少岁了?”
芙宓本来以为不可能有人能练成混沌返元功的,她以前也参看过混沌返元功的秘诀,可惜一直不能领悟,否则早就把容昳杀得片甲不留了。
容昳道:“一百三十一岁零四个月。”
芙宓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把自己的年纪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只不过容昳一下子从老丝瓜瓤子变成小鲜肉,芙宓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你居然比我还年轻?”芙宓有些受不了。虽然她重聚灵体之后才十岁左右,但是加上她睡的一百年以及之前在三千州域的年纪,也有一百三十二岁零两个月呢。芙宓想到这儿就忍不住脸抽筋,她不要当老丝瓜。
芙宓的肩膀耷拉了下去,她原本曾经恶毒地打算,她要榨干容昳的东西,最后一剑劈死他,然后当自己逍遥自在的大魔神去,可惜现在这个梦想再也实现不了了。
不管是人还是妖,修为进步最快,潜力最大的时候都是在最年轻的青春期。混沌返元功能逆天地让容昳一直处于修真潜力和爆发力最强的时期,一次又一次地累积这种修为,逆天到了极点。
容昳瞧着芙宓这副颓丧样子就好笑,她骂别人老丝瓜瓤子的时候心里倒是爽快,现在轮到她年纪长了一点点就受不了了。
当然容昳这一次返元的时间点确实是故意掐得这么准的。上几世他没少被芙宓嫌弃年纪大,是老冬瓜,这辈子更好,直接变丝瓜瓤子了。容昳虽然不觉得年龄是多大的缺陷,但也经不住芙宓老拿出来奚落他。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么,则是因为芙宓神魂重聚需要万年,没有她的日子他闲着也是无聊,在把她的灵魂种子交给莲皇后,也跟着她沉睡了万年之久。
“你年纪自然比我小,你这不是才十来岁么?”容昳替芙宓理了理垂在额角的碎发。
可是她心理年龄老啊,芙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觉人生无趣,容昳这老丝瓜瓤子怎么就比自己年纪小了呢?
芙宓挣扎着要从容昳腿上起来,容昳自然不允,她忍不住带着哭音地怒道:“我困,我要睡觉。孕妇不能害喜,嗜睡总可以吧?”
“这个可以。”容昳抿嘴一笑,将芙宓抱了起来走入寝殿,又问道:“要不要我伺候你沐浴?”
“你想得美。”芙宓像挥苍蝇一样地想挥走容昳。
可惜容昳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女人生气的时候你千万别放她一个人在一边,小事儿都能摊出大事儿来。
容昳从背后圈了坐在床上的芙宓入怀,芙宓挣扎两下,甩不开也就懒得动了,下巴懒懒地挂在容昳的前手臂上,“小土鸡他们呢?”
小土蝶和土大、土二自然是活蹦乱跳地不知多开心,至于小土鸡么,容昳在空中轻轻一点,小土鸡倒霉催地浮在海面上昏睡的模样就显现了出来。
“你把它毛拔光了?”芙宓微微惊呼。
“嗯,给你做条裙子穿好不好?”容昳问。
自然是好的,但是她的小土鸡凭什么让容昳来拔毛啊?“你干嘛欺负小土鸡?”芙宓嗔怒地一口咬在容昳的手臂上。
容昳还能不了解芙宓的性子?“等他长出新毛来,你再拔一次就行了。”
芙宓这才松了口。
“你是狗么,这么会咬人?”容昳圈着芙宓在她耳畔呵气。
芙宓带着些微怒气地挣扎了一下,“明知故问。”
“我看你就像只小狗,不过下面的确是朵花,怪不得那些人喜欢用花、蕊…”容昳的声音越来越低,芙宓的身子则越来越热。
不过女人在这些事上面的控制力比男子可好了太多了。
芙宓毫不留情地在容昳有些忍不住的时候,一把推开他,顺带使了一招连环腿,不过可惜没踢中,还让自己那白生生的莲足落入了魔爪。
芙宓使劲儿地抽自己的脚,可惜被容昳抓得死死的,她咬着牙才能没痛出声儿,再看容昳铁青着一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芙宓也懒得跟容昳较劲儿了,嘴角噙起一丝气死人的笑容,挑衅地道:“从今往后你休想在我身上占便宜。”
容昳没吱声儿。
芙宓胆子又大了一点儿,晃悠了一下自己的大长腿,学那种倾城妖姬一般笑道:“生气了?是不是又想杀了我重新来啊?”
容昳放开芙宓的脚,眼睛锁着芙宓的双眼,沉默了良久。这种沉默居然让芙宓生出了一种心虚而不敢对视的错觉,问题是她完全没有需要心虚的地方啊。
容昳轻叹一声,将芙宓圈入怀里,下巴在芙宓的头顶摩挲,“再也不会了。”
芙宓难得地没动,她听出了容昳声音里的疲惫,心没来由地沉了沉,这种心理实在不好说。容昳杀她,她当然是不高兴的,可是这会儿容昳不杀她了,她也没觉得多开心。
“我也会累,会疲倦。”容昳轻声道,环住芙宓的手收紧了一些,“从这片混沌天地存在以来,也出现过不少点燃神火的人,他们现在都不在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芙宓没回答,容昳继而道:“不过是自己不想活了而已。”
无止境的生命,有时候并非是一种福气。
芙宓可理解不了容昳的心态,她活得正是开心正是恨不能天长地久无穷时的时候,“你少糊弄我。你要是不想活了,不如让我劈你一剑行不行?咱们正好两清。”
“行啊。”容昳道。
芙宓气呼呼地转过身看着容昳道:“你真当我傻呢?剑能劈死你吗?活到容昳这个儿份上,真的是想死都难。”
容昳低头亲了亲芙宓的耳垂,“谁敢当你傻啊?能杀死我的东西,我早就交到了你手上,不是吗?”
芙宓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容昳说的是你大爷。
“混沌之神创世的时候,怎么可能造出多余的无用之材。它的名字叫灭神针。混沌之神就是用它结束自己无尽的生命的。”容昳道。
芙宓万万没料到,那个不事生产,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知道吃矿石的你大爷居然还有这样威风的名字。如今想起来,当时的确是容昳带自己去东海,挖出这根什么用都没有的铁棍的。
芙宓从识海里召唤出你大爷,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然后戳了戳你大爷的头,“你能杀死容昳?”
你大爷送了一个大白眼给芙宓,“前提是他不反抗好吗?”而且请不要这样给他拉仇恨好吗?你大爷觉得自己还没活够,眼睛压根儿就不敢往容昳那边撇。
芙宓郑重地收好你大爷,侧头看向容昳,他有一双倒影了整个星空的眼睛,非常美,可就是让人看不透。芙宓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有了你大爷就能杀死容昳,何况,她也没想过让容昳死。
这人若是死了,芙宓其实也会觉得无聊的。
不过,这么多辈子过去了,芙宓也认清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是玩儿不过容昳的。这尊瘟神,她招惹不起,送走岂不就好了?
“我想喝碗热汤。”芙宓蜷起腿看着容昳道。
对于芙宓这种抽风似的谈话方式,容昳早习以为常,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起身去了厨房,不多时就拿了一盅八宝鸡雪参汤过来。
芙宓坐在双上,膝盖屈在胸口,双手接过容昳手里的汤捧着,内心挣扎了良久,才红着脸转过头看着容昳,“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第122章唯我心

原来谎言也可以让人如此甜蜜。
尽管容昳觉得自己早已渡过了非要逼着芙宓说一声“我稀罕你”的阶段,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
一朵一朵繁复而华丽的花“簌簌”地绽放,容昳仿佛都能听到花苞打开时发出的轻轻的“啪啪”声,这种意外的愉悦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大约只有双修末尾的那种快乐才能与之相比。
可是容昳心里清楚地明白,芙宓不过是在说谎。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得出“喜欢”二字,若真是喜欢了,她自己怕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先逃了。有种人天生无情,既不耐烦别人爱她,更不愿意爱上别人。
“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容昳道。
没听清楚个屁!容昳嘴角那按捺不住的微笑可逃不过芙宓的眼睛。
“乖,你再说一遍。”容昳低头用笔尖轻轻碰了碰芙宓的鼻尖。
其实让芙宓再说一次也不是不行,这种事情嘛,一回生二回熟,说多了就跟“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是常用句。何况,芙宓本意也就是想让容昳如愿以偿,但是她在听到容昳的话之后,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喜欢你”四个字在她舌尖转了又转,转了又转,却再也说不出口,反而自己的心跳快得仿佛擂鼓一般,震得她耳朵都要聋了,下一刻芙宓果真就害怕了。
她该不会真是对容昳这个混蛋动了心了吧?!芙宓打了个冷颤,哎哟,她没动心的时候都被虐得那么惨,动心之后还不得被他虐成灰啊?芙宓觉得自己绝不会这么倒霉的,于是抬起下巴斜睨容昳道:“好话不说二遍。”
“为什么不说了?”
容昳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危险,芙宓没来由就打了个冷颤。
“骗人怎么不骗到底?你这样骗一半就撒手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容昳缓缓地放开圈住芙宓的手,起身坐到了离床一丈开外的榻上。
芙宓抬头看向容昳,他那张脸上素来表情清淡,此时其实也没太大变化,可莫名地芙宓就是能感受到容昳那张清淡的脸下隐藏的阴沉,就像他们前几次决战之前的那种阴沉。
芙宓抖了抖,赶紧喝了口热汤暖暖心肠,嘴硬地道:“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
“你这种人能喜欢人吗?”容昳嘲讽地反问。
语气阴冷,脸色阴沉。原本芙宓就该吼回去,可是她听了容昳的话之后,却仿佛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服,对的,对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容昳嘛,连容昳都看出来了,她刚才可真是自己吓自己。
“看出我在渡情关了?”容昳扫了一眼芙宓道。
芙宓没吱声儿,容昳又道:“所以大发慈悲想帮帮我?以为说一句喜欢我,情关就算过了?”
容昳的声音里带着轻笑,可是那种轻笑是嘲讽芙宓异想天开的轻笑,听着可真是刺耳。
芙宓以一种“难道不是?”的表情看回容昳。
容昳往后依靠,手臂慵懒地搭在椅背上,“闯情关又不是秘境里破阵打怪。”
芙宓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是破阵打怪了?在芙宓公主的世界里,当一个人喜欢上她的时候,就是她对他再也不感兴趣,急着撇清关系的时候,这难道还不算闯完情关?
“那你所谓的情关是什么意思啊?”芙宓虚心求教道,若是容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忽悠她,她指不定真拿灭神针戳他。
容昳没回答,沉默的时间长得芙宓都以为容昳不会开口了,才听他道:“唯勘破二字而已。”
“勘破?”芙宓低声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好像有点儿高深的样子。但显然容昳没有要帮芙宓继续解释的意思。
“那怎么才算勘破呢?”芙宓忍不住往床尾挪了挪,她虚心求教自然是为了自己,因为她将来若是成了大魔神也要闯情关的。
“厌了,倦了,看透两个人不管如何亲密,最开始是独条条来,最终还是独条条去,彼此只是过客,自然就勘破情关了。”容昳道。
说得好像挺容易的,芙宓心想。好歹她也算是有岁数的人了,的确也看多了先前恩恩爱爱的人最后劳燕分飞,多则几十年,少则几年甚至几个月。所以芙宓从来就没想过要在感情一事上浪费心力。
将心比心,容昳绝对不可能比她还看不透啊?芙宓疑惑地望向容昳,“那你…”
容昳站起身,向芙宓伸出手,芙宓迟疑了片刻将手递到了容昳手里,被他牵着手走到了露台上。
曾经在芙宓那荒诞的梦中出现的星空再次展现在她的面前,这一次容昳轻轻动了动手指,一颗碧绿的星子就靠近了露台,容昳的手指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那碧绿的星子又再次远去。
“这颗星辰上的法则破损了一点儿。”容昳淡淡地道:“日复一日,我就只有这么点儿事需要做。”
那的确有些无聊,芙宓心想,难怪她经常看到容昳在露台上发呆,搞半天并非是发呆啊。
“勘破情关又能如何,不过是到一个更大的世界,日复一日做着这些无聊的事情。”容昳轻叹道。
“所以我为什么要勘破情关呢?”容昳像是在问芙宓,却又是在问自己,“我不仅不能勘破,还得时刻告诫自己,绝不能勘破。”
容昳抬起手,拇指在芙宓滑嫩如蛋白的脸蛋儿摩挲了片刻,“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有趣儿。”
芙宓在心里骂了句绝对的脏话,“我艹。”搞了半天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容昳这么多世穷追不舍,扮了爹又扮哥,原来也不是多喜欢她,不过是因为他人生无趣,所以找点儿乐子罢了。
而芙宓的这种功能,还可能随时因为容昳心理的变化而失效,分分钟成为下堂妇的节奏。
突然从容昳心尖尖上的人物变成可有可无随时能被取代的角色,芙宓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以前吧,芙宓以为容昳爱自己爱得要死,就是个为爱疯狂的疯子,所以他杀了自己几次吧,芙宓还真没把这种事儿太放在心上,反正她又不是真死了。
但是现在么,芙宓看着容昳的眼神,分分钟想把他踢到悬崖下去,这混蛋为了他的乐子,居然杀了她那么多次。
分明就是上一个角色,扮演累了!
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贪图新鲜!
片刻后,芙宓的腰被容昳轻轻环住,半侧脸颊完全被容昳低头呼出的热气所笼罩,她听见容昳轻声道:“我出门几天。”
脸颊感受到一下温润的碰触,十分匆匆,略显敷衍。
芙宓看着容昳在虚空里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所有孕妇的魅力都会大打折扣呢?连孩子都有了,不该做的,该做的都做过了,毫无新鲜感可言。
芙宓远眺无边无际的星空,歪了歪头,什么神秘?什么浩瀚?看久了枯燥又乏味,就跟她当初万年修行幻化成人之前一样,再漂亮的莲花看久了也就像一只破碗,什么纯洁啊、清丽啊不过是心情的穿凿之说。
对他们这样的人和妖来说,爱的确不值一提,过几十年什么都看淡了。
永恒的生命让爱情的颜色显得那样浅淡,他们不停追逐的只是“有趣”二字,若是再也找不到“有趣”,那就彻底消失吧,一如当初的混沌初神。
芙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切切地感受到了上面的倦怠和敷衍,这让原本可以选择离开的她开始迟疑了。
容昳这混蛋这样欺负她,居然还可以随时抽身而退,反倒弄得她跟个怨妇似的,芙宓想想就不甘心。何况,她不得不承认,容昳带给了她不同的感受,让她也觉得十分有趣呢。这么久居然还没把他拿下,的确是十分有趣的人,芙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就这样放过这个混蛋,芙宓想想就不甘心,再说了,她可不想还没成亲就当孩儿他娘。她怎么也得把容昳攥在手心里搓圆搓扁才行。
容昳的出门几天最终变成了半个月,芙宓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耐心,末了在普天玉璧上天机子专栏里看到容昳和一个略显眼熟的女子的影像。
芙宓摸了摸下巴,这女子仿佛有点儿像第一世自己养的一只小灵猫修出的人形,可惜女大不中留,要不是这小灵猫泄露她的机会,当初的神魔大战她可未必输呢。
好吧,其实事实是,从一开始她就打不赢容昳,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芙宓迁怒那只生得十分漂亮的猫。
芙宓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冬瓜,站在露台上往外扔粉色的纸鹤符。
彼时容昳正在织女的宫殿里跟牛、郎的老婆讨论事情,“用霞光云做一套黄昏时的礼服,她喜欢叠纱的样式,款式最好飘逸一些。”
织女愉快地点了点头,“可是一天换十二套衣服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她挺喜欢显摆的。”容昳道,他走到布料堆里,摸了摸那墨黑色的“星辰纱”,“用这个做一套亵衣,要合身一点儿。”
黑色的合身的亵衣,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的完美。
容昳正想象那个画面时,就收到了粉色的纸鹤。
“容昳,小冬瓜叫你回家做饭。”
“容昳,你儿子要饿死了。”
“容昳,我要吃红烩灵猫肉。”
“容昳,你这混蛋死哪儿去了?”
“容昳,你的清一殿被炸毁了。”
“容昳,你老婆已经饿死了,赶紧回来烧纸。”

容昳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唇角的微笑让织女看得心儿扑通扑通跳,连牛、郎是谁都记不住了,她只听到自己心花怒放的“啪啪”声。
俊成这样的确容易让人找不着北。
容昳回去的时候,是芙宓发出纸鹤符之后的第三天。
芙宓咬着牙道:“您老这腿是得多短啊?”
容昳挑眉一笑。
“我要吃红烩灵猫肉。”芙宓道。
“猫肉是酸的,不好吃。”容昳慵懒地回应,一点儿要起身进厨房的意思都没有。
“我饿了。”芙宓道。
容昳抛了颗王母仙桃给芙宓。
芙宓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你不下厨么?”
“累。”
累个屁啊?活塞运动做多了吧?“你不是说出门几天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去织女殿给你订婚服去了,当初不是答应了等你大比完就娶你过门儿吗?还是你想当单身母亲?”容昳道。
订婚服?骗鬼吧!但是芙宓绝对不能在容昳面前表现出吃醋的迹象,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哦,真有趣。”
“的确有趣。”容昳也笑了笑。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女,不约而同地约好了,绝对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爱他(她)。
一个是只要她不离开,一切都好。
一个是先攥入手心再言折腾不迟。
唯独,我心,是不能自欺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