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媪又觑了一眼冯蓁。
戚容察觉到了翁媪的异常,便问道““幺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冯蓁扫了戚容一眼,男人回来了果然是不一样了啊,八卦都有劲儿了。“我能知道什么?”
只是这话没能打发翁媪和戚容,冯蓁只好又道:“许是严家的事情连累了她吧。”
戚容觉得说不通,正要跟冯蓁辩呢,却听得下人来传话道:“晋王殿下来了。”
戚容打趣冯蓁道:“晋王殿下对大母倒是真心敬爱呢,每日黄昏都来上香。”
冯蓁脸皮厚,听着也就听着了。
只不过对城阳长公主“真心敬爱”的不止萧论一人,刚回京的太子殿下黄昏时分也到了。
彼时冯蓁正送了萧论往外走,两人和萧谡碰了个面对面。
他身上一股肃杀之气,玄衣如墨,绣着五爪金龙,狰狞着龙爪想要凌空抓住什么似的。冯蓁心里思忖,当上了太子是不一样了呵。
萧论朝萧谡行了礼,以前是兄弟,但如今名分定了,那就是君臣了。
冯蓁也朝萧谡屈膝行了礼。
萧谡没动。
萧论道:“今儿风大,太子殿下快进去吧。”说罢他朝萧谡拱了拱手,便径直往前走了。
冯蓁自然是选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她才迈了一步,就见萧谡动了动脚,刚好插进她的动线里。
也亏得冯蓁腰肢灵活,轻灵地一侧腰,脚尖一点一旋,便似一片雪花般飘落到了台阶之下,伸手拉住了萧论的袖子,娇滴滴的声音像拔丝糖一般甜,“殿下慢点儿。”
萧论其实走得不快,听到冯蓁的话就更是回身握住了她的手。
冯蓁朝萧论展颜一下,任由他那么拉着手一同往门外走去。
送到院子外,萧论侧身替冯蓁理了理头发,余光却一直瞥着依旧站在刚才的阶梯上的萧谡。
原来太子殿下也是被眼前的女君给迷惑住了,萧论的指尖在冯蓁的唇瓣上暗示性地摩挲着,然后又收回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颊侧。
冯蓁的脸微微红了,自然是九转玄女功的作用。萧论的余光里是萧谡,冯蓁的余光里又何尝不是。她也清楚萧论为何这般做,男人的虚荣心比女人更强。不过冯蓁不介意宠宠自己的男人。
她状似害羞地拉着萧论往院门旁边走了走,似乎是要避开院子里的人的目光,可他们最后站定的位置,却恰好在梅花开式的风窗前。若是院子里的人有心看,却也能看到院外人的动作。
冯蓁踮起脚尖,却并未亲在萧论的脸颊上,而是“胆大”地亲在了萧论的唇上,虽然迅速就离开了,可亲嘴与亲脸在情人间却完全是两码事儿。
萧论的眼睛一亮,似乎没想到冯蓁如此大胆,他倾过身子,想要再讨点儿好处,却被冯蓁俏皮地用手指抵住了额头,朝他笑着摇头。
冯蓁感觉刚才的亲昵已经足以向萧谡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心意了,那就没必要在人前秀恩爱,再刺激萧谡了。
“殿下快走吧,今儿天色不好,怕是有大雪,再迟些路上就不好走了。”冯蓁温柔细致地为萧论整理了一下大氅的领子。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在萧谡的眼皮子底下,她做起这种事情来感觉特别有耐心。
一直到萧论出风毛的大氅所有毛都顺了,冯蓁才往后退了半步,“可以了。”
经历过赵妃那样不讲道理的妒妇之后,萧论如今似乎格外偏爱温柔解语的女子,也更喜欢冯蓁的惜言如金。
每次到这里来,都能体会到难得的宁静,在她身边似乎就能岁月静好。她的美能把世间所有的丑陋都遮掩起来,靠在她身边,仿佛连他自己都变得没那么浮躁了。
想起刚才萧谡的异常,萧论道:“孤先送你回院子吧,你今晚还回灵堂么?”
冯蓁哪儿能猜不到萧论的心思,“不回了,那就辛苦殿下陪着我绕路了。”只是冯蓁心里有些好笑,萧论以为送她回去就能防着萧谡了?
冯蓁在自己院门口跟萧论道了别,一回屋子便闪进了桃花源。如今的桃花源已经被她布置得跟自己喜欢中的闺房一模一样了,虽然一路跌跌撞撞,仙桃没成熟几个,但至少空间大了许多了。
冯蓁任由自己跌入柔软的长毛地毯上,抱着圆枕滚了两圈,闭上眼睛休息,应付男人实在是太累了。
萧谡自然又闯进了她的闺房,不过依旧是空手而回,冯蓁懒洋洋地在地毯上又滚了一圈,看着萧谡就那么坐在旧日她喜欢坐的榻上。
冯蓁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只是有些事别人不在乎,她却半点都受不得。
她知道他们不是不喜欢她,不是不在乎她,只是他们还有其他更在乎的人和事。比如冯华更在乎蒋琮,萧谡更在乎那个位置,萧论在乎的是她带去的好处。所以冯蓁也要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不把他们当成最在乎的。
她,只要在乎好自己就行了。
次日,冯蓁去灵堂给长公主上香时,听得戚容与翁媪道:“皇上给燕王指了玫女君做王妃。”
“玫女君是谁啊?”冯蓁冒了一句。
戚容有些好笑地看着冯蓁,“幺幺,你这些年出门做客都干什么了呀?玫女君就是王丞相的小女儿啊。”
冯蓁汗颜,“这……”
翁媪也是摇摇头,“等女君出了阁,做了晋王妃后可不能再这般了。好歹总是要记记人的。”
“是,是。”冯蓁道。她心里琢磨着,德妃这招棋走得可不算好。虽然想给萧诜找个强有力的岳家,但明摆着萧谡登基后王丞相肯定就要致仕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德妃这样做,除非是有别的不甘心的打算。
这么一想,萧谡的日子似乎还挺艰难的。
戚容道:“我怎么觉得晋王、燕王的亲事皇上都定得挺着急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戚容这话是在问翁媪,也是在问她自己。
翁媪想了想道:“且看看太子殿下的亲事吧。既然卢姬成了卢姬,太子妃就得另选,若是也急着定下来的话……”
那不用进宫看元丰帝,也知道龙体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翁媪和戚容到底都跟在城阳长公主身边很长的日子了,这政治敏感度比冯蓁可是强上了不止一分半分。
戚容跟翁媪商量道:“我娘家妹妹今年刚及笄,却还未定人家,翁媪你说如果去找平阳长公主说和说和,能不能……”戚容这主意是打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上。毕竟长公主一去,苏庆总得另外有个靠山才好。
既然苏庆是太子救回来的,苏家和戚家也就绝不可能再另投其他皇子了。所以能抱定太子殿下的大腿自然是最好的。
翁媪道:“这却是不知了,平阳长公主那边指不定也有太子妃人选。”
戚容叹了口气。
一时又有武威侯府的家丁来报丧,说是他家女君没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但总是要知会一声的,这上京城的人都是姻亲连姻亲,怎么着也能顺藤摸出点儿关系来。
戚容听到,只叹息了句,“她打小就身子弱,却没想这么年轻就走了。”
说罢,戚容又看向冯蓁,“幺幺怕是不知道咱们说的是谁吧?”
然则这位武威侯家的女君冯蓁还真知道。
这位就是当初长公主嘴里提及过的,元丰帝想指婚给萧谡的那位女君,只是后来被半路杀出程咬金卢柚给取代了而已。
听说武威侯女君去世的事,冯蓁不由想,不论是谁嫁给了萧谡,都是注定死亡的是不是?萧谡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位女君命不久矣了?
到晚饭时候,下人又来回禀,道是太子殿下来给城阳长公主上香了。
冯蓁和戚容正一道用饭,长公主去后,家里就这么点儿主子,苏庆又在养伤,所以每日里冯蓁和戚容差不多都在一块儿吃饭,包括翁媪也在。
听得太子殿下到来,戚容少不得诧异,“又来了?”太子回京来给城阳长公主上一炷香是理所应当的,但连着两日都来似乎稍显殷勤,毕竟城阳长公主跟他可是有旧怨的。
翁媪又看了冯蓁一眼,没说话。
冯蓁当然没见萧谡,麻溜地躲了。
如此再两日,萧谡依旧是每日黄昏都来给城阳长公主上香,戚容确实会抓住机会,第三日就将她娘家那位堂妹叫来公主府小住了。
是以萧谡来时,那位戚家的宝女君总是在灵堂内。不过自然是没有什么过分之举的,毕竟这是灵堂。戚容的意思就是让太子知道有戚家阿宝这么个人便是。
戚家阿宝是人如其名,真正是如珠如宝一般本人捧着长大的。容貌虽然称不上绝色,但却甜得可以发齁,是那种叫人一见就欢喜的脸。
性子也是极开朗活泼的,她的天真却有别于当初冯蓁身上的那种“假天真”,而是一种叫冯蓁看了就忍不住嫉妒的世事无忧的天真。
这日萧谡来时,宝女君刚好去园子里折了一枝腊梅回来,见着萧谡,她有些害羞,可还是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殿下可喜欢腊梅的香气?”戚宝低头拨弄了一下枝条上的腊梅花,等着萧谡回答。
“孤只喜欢桃香。”萧谡说话时,并未停下脚步,转眼已经踏入了灵堂,留下一个愕然的小女君,她的指尖都还停留在腊梅花上。
桃香?戚宝一下就想起了冯蓁,她身上隐隐的香气不正是最甜的桃香么?
用饭时,戚宝看着冯蓁那秀美绝伦的侧脸,忍不住道:“幺幺,太子殿下是不是中意于你?”
这话问得实在是太直接了,直接得太无礼,以至于戚容和冯蓁都惊讶地搁下了筷子。
“阿宝,你说什么呢?”戚容斥责道,然则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惊涛,因为戚宝一说,她竟然就信了,似冯蓁这样的容貌,萧谡喜欢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这样一来他日日都来给大母上香的事儿也就说得通了。
戚宝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戚容,又重新看回冯蓁,带着哭腔道:“你都指婚给晋王了。”
冯蓁看看戚容,又看看戚宝,心里最烦这种真天真了,她就恶毒地看不得她们这副被人捧惯了的模样。冯蓁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条青菜,慢悠悠地道:“戚宝,自己没本事让太子点头,跑来指责我算什么?”
戚宝简直被冯蓁的态度给惊呆了,因为从她住进来之后,冯蓁待她一直算是很温和有礼的,如今竟然说出这样刻薄的话,让她如何不气得发抖。
“幺幺。”戚容少不得也是惊讶了一点儿。
冯蓁对戚容也客气不到哪里去,“表嫂,你心里有点儿数吧,太子妃的位置是好,可你也得看看是谁去坐。就戚宝这样子的,你送上去不是帮戚家,而是害戚家。”
冯蓁把菜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慢慢地欣赏戚容和戚宝的表情。
翁媪叹息一声,私下对冯蓁道:“女君如今的戾气也太重了些。好歹阿宝也是客人,怎么着也该善待一些。”
冯蓁转头望向窗外,用痞痞的声音道:“我自己都不曾被人善待过,又如何善待别人?”
“女君。”翁媪没想到冯蓁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冯蓁双手撑在榻上的小几上,背对着翁媪,有些幽幽地道:“翁媪,阿姐和外大母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翁媪再次叹息了一声,不知该从何说起。“你要理解长公主,在后宫她从小吃尽了被人瞧不起的苦,你是知道敏文公主的,长公主小时候比敏文公主更不如。”
“那阿姐呢?”冯蓁用右手的无名指为了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


第101章 天变了(上)
翁媪轻轻地道:“女君可曾想过, 你的容貌实在太出色了, 即便是华君,也是可能被你威胁到的。”
冯蓁缓缓地转过身看向翁媪,却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好比女君讨厌宝女君一般,你也是被很多人都讨厌的。”翁媪上前用手绢为冯蓁擦了擦眼泪,“因为你不仅美,而且心也很好。”
冯蓁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翁媪,你确定说我心好, 不是在讽刺我?”
翁媪握着冯蓁的手道:“女君, 把自己的心牢牢地裹起来刀剑不进的那都是老树梆子, 春日的枝条那都是活泼泼的嫩弱的,只有那样才最快活,叫人见着也最喜欢。”
冯蓁的眼泪滴进自己的掌心里, 无力地把头搁在翁媪的肩上,哽咽道:“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知道。”翁媪轻轻地抚摸着冯蓁的头发,“我知道。”
待冯蓁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翁媪才道:“太子殿下他……”
萧谡么?经历过冯华之后, 冯蓁又怎敢再放任对萧谡有什么情愫, 就这样挺好的。萧谡这个人牺牲起别人来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冯蓁不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例外, 诚然他是有些喜欢她的,但也算不得什么。
“女君,晋王殿下来了, 想见你。”宜人在门外禀报道。
冯蓁看了看天色,这么晚?萧论是很少这个时候来的。不过因着他这几日都没过府来上香,此刻前来想必也是“忙里偷闲”。
即便是冯蓁这样不问世事的女君,也知道因着元丰帝龙体不安,上京城一定是暗波汹涌,约莫有什么的话也就是腊月里的事儿了。
冯蓁披了件霜白暗绣银色万字不断头纹的披风,灰狐毛出风,裹在她的颊边,倒让那灰扑扑的颜色镶上了一道银边。
“殿下怎的这么晚过来?怕是要宵禁了。”冯蓁道。
“想去山上看月亮么?”萧论问得有些突兀。
“我,还在守孝。”冯蓁道。因为是守孝,所以连门都几乎不能出的,任何娱乐活动也不能有。
“所以孤才这么晚来问你。”萧论道,“不觉得今晚的月色特别美吗?难得天放晴。”萧论朝冯蓁伸出手。
冯蓁迟疑了片刻。
“害怕跟孤一个人出去?”萧论笑道,“难道孤还会吃了你不成?”
冯蓁摇摇头,还不知道谁想吃谁呢。
“还能骑马么?”萧论问。
冯蓁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了。
两人险险地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了城,往西郊而去,那儿有一处小山包,山虽矮小,却还有一处道观,不过两人并未在道观停留,而是去了观后的山顶。
圆月似乎就在唾手可及的地方,里面的树影仿佛那么清晰,然而冯蓁心里却很清楚,月球上是什么神话都没有的,只有光秃秃的环形山而已。
萧论将大氅铺在地上,拉了冯蓁坐下,又递给她一个水囊。
冯蓁拿起来喝了一口,竟然是还带着温热的酒,有甜桃的味道,她的身子立即暖和了起来,“这酒……”
“有些像幺幺身上的味道,所以孤把那间酒坊的酒全买了,不许他们再酿这样的酒。”萧论低沉的嗓音让冯蓁听着还挺洗耳朵的。
“殿下也太霸道了些。”冯蓁笑道,仰头又喝了一口桃子酒。
萧论低头卷走了冯蓁唇角的酒渍。
冯蓁的身体有片刻僵硬,但随即就放松了下来,娇声道:“殿下似乎是居心不良。”她暗中为自己这声音打了个分,差不多有六成的妲己味道了吧?
萧论为冯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用她的兜帽把飞出来的头发罩住,“若是对着幺幺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居心,才是奇怪的事情。”
萧论的脸又笼罩了下来,在冯蓁的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么?”冯蓁低声问。
萧论拉起冯蓁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孤,不能甘居人下,也不忍心让幺幺你对着那些人屈膝。”
冯蓁心里瞬间了然,偏了偏头朝萧论灿烂地笑道:“殿下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萧论看着冯蓁明眸似水,心里涌起一股愧疚,开口道:“孤,得纳严家的丽女君为侧妃。”
所以严太尉和萧论正式联手了?想想也是,萧谡不顾严家三房的情面,竟然杀了严儒钧,严太尉自然恨不得弄死他。
“幺幺,我……”萧论想为自己解释一下。
冯蓁却将食指搁在了萧论的唇上,对待萧论,她的态度和萧谡是差不多的。“殿下无需跟我解释什么,我说过,殿下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萧论不知道冯蓁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但至少她的话让人听着很舒服。他低下头将唇印在冯蓁的嘴角,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在等着冯蓁的应允。
冯蓁努力地克制住心底涌起的不适之感,为了薅羊毛这是不得不牺牲的,她回应了萧论一下,不过并未张开嘴唇,安慰自己得循序渐进,也不能把逼自己逼得太狠了。可是脑子已经开始走神,想着丽君那丫头还不错,应该把她忽悠来打马吊,大家成了牌搭子你好我好才和谐。
月亮下,冯蓁仰着头承受着萧论的亲昵,放任萧论的全情投入,她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虽然是包办婚姻,但好歹也是婚姻。
只是眼前闪过的萧谡的身影是个什么鬼?冯蓁骇然,萧谡对她的影响已经如此之深了么?这样都能产生幻觉?
但下一刻冯蓁看到萧论见鬼似地站起了身,才知道原来萧谡真出现了。
冯蓁站起身旁移半步地藏进了萧论身后的阴影里,看着对面的萧谡,他背对着月色,却看不清表情来,只觉得格外的冷,冯蓁下意识地拉住了萧论的衣袖,就靠他挡风了。
萧论笑道:“太子殿下也是来赏月的么?”
萧谡没搭理萧论,只看着冯蓁道:“蓁女君就是如此守孝的么?”
萧论的脸色变了一变,若是此事传出去,的确对冯蓁的名声大为不利。对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孤让人先送你下山。”萧论回头低声在冯蓁耳边道。
冯蓁点了点头,反正也实在是瞌睡了。
至于萧论和萧谡之间会说什么,发生什么事儿,冯蓁没那么多精神关心,她在马车里打了个哈欠,城内是回不去了,萧论在京郊有个庄子,她就住在那儿。
次日一早冯蓁见到萧论时,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脸上没有伤痕不说,走路的姿势也很正常,也就是说他昨晚和萧谡应该是和平友好地交流了一番。
“走吧,趁着天亮之前送你回去,否则怕被人说闲话。”萧论道。
“殿下安抚好太子了?”冯蓁好奇地问。
萧论笑了笑,“毕竟是兄弟啊,难道他还真能说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冯蓁看着粉饰太平的萧论,“说得也是。”
只是从这日开始,萧谡再没到长公主府上过香,萧论虽然不如以前殷勤了,但隔三差五总还是会上门一次,给冯蓁贡献一点儿羊毛。
冯蓁以为就会这样“平平静静”地到萧论宫变那日,可惜命运对她一直都没那么友好。
冯华天将亮便跌跌撞撞出现在了冯蓁的床前,她甚至都还没起床。
冯蓁拥被看着冯华,她满眼都是红血丝,恐怕是彻夜未眠,脸色也憔悴得厉害,能让冯华如此忧心的,怕只有那个孩子。
“幺幺,求你救救五哥儿。”冯华哽咽道。
果不其然,冯蓁一边想着一边起床,从冯华的身边迈过,用宜人端来的凉水醒了醒神,又含了口薄荷水先润润口,才准备开始梳洗。
“幺幺!”冯华又急切地喊了一声。
“他怎么了?”冯蓁头也没回地问道。
“他高热不退,已经三天了,他还那么小,药也吞不下去。”一提起五哥儿的病,冯华便又止不住哭。
冯蓁没为难冯华,她知道如果不是没办法了,冯华最不愿意做的恐怕就是登门来求自己。
冯蓁洗了一把脸,转进旁边的暖阁,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个小罐子,“里面是一点儿药,你先拿去试试吧。”她知道必然是上次萧谡的血,让冯华尝到了好处,她才会觉得自己有办法救那小孩儿。
冯华点点头,看着冯蓁欲言又止,可终究也是一句话没说,转头便快步出了门。
“女君。”宜人轻轻地唤了一声,脸上有一丝不赞同。
冯蓁耸耸肩,“易地而处之,她也会帮我的。”这一点冯蓁还是能确定的,前提是她没有碍着蒋琮或者她的儿子。
只是桃花溪水似乎并没缓解蒋盛的病情,冯华再次登门时,直言道:“幺幺,上次你给我的那种药还有吗?”
“你是把我当神仙了么?”冯蓁看着冯华道。
冯华不自在地撇开了头,“它只是个孩子,幺幺。”
冯蓁走到冯华的跟前,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冯华,为什么一丝迟疑都没有,就怀疑我跟蒋琮有首尾?”
冯蓁此刻瞧着似乎高高在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终究是输了,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不就是输了么?她依旧是那么在意那么在意。
“那你为何要说你错了?”冯华反问。
冯蓁往后退了退,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不由笑了一下。“你走吧,我不确定能否帮到你儿子,如果能的话,会有人送药上门的。”
冯华站着没动。
冯蓁也懒得再理会地转身出了门,只是擦身而过时,却被冯华抓住了手腕。
“幺幺,帮帮我。”冯华红着眼圈道。
冯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用手绢擦了擦被冯华碰过的地方,然后递给宜人,“烧了吧。”
“幺幺。”冯华凄厉地喊了一声。
冯蓁并没什么报复的快感,好似也幻想过冯华有一日会求到自己跟前,然则又有什么意义?冯华不过是压垮她对人性期望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