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嫂身子越发重了,我不放心。”蒋琮道。
何敬朝冯蓁挤挤眼,意思是好肉麻。
冯蓁笑道:“阿姐,那我先回去了。”
冯蓁晚上依旧住在密室里,倒不是生萧谡的气,若是跟他认真计较的话,那她一天能被气得跳三次河,所以不放在心上就是。她这是为方便进桃花源而不被人察觉,才选择密室的。
不过今晚冯蓁躺在床上,一时没动。脑子还是忍不住想萧谡,想自己该怎么摆脱他。迄今为止,冯蓁其实都没有拿出可执行的计划,全部期望都放在了第四颗仙桃上,但目前看起来成熟也是遥遥无期,她在踌躇要不要跟萧谡摊牌。
而且这次卢柚的事儿,也叫冯蓁心烦,她真有些担心是自己外大母做的,虽然很多人都有动机让卢柚死,但城阳长公主的执行力一向惊人。
冯蓁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但夜里她不是自己醒过来的,而是被人压醒的。
萧谡的吻又急又狠,似狂风骤雨一般要给与她这条小船以灭顶之灾。冯蓁心里骇然的则是萧谡是怎么准确地找到她这间密室的?
既然是密道、密室,肯定就不止一窟,不说复杂得像蜘蛛网,但好歹也不是一条直路。
可是冯蓁完全没有说话的空隙,舌尖都被萧谡给吮麻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嘴唇也破了,因为疼得厉害。
虽说有羊毛入贡,冯蓁细皮嫩肉地也当不得萧谡这般摧残呀,于是她用力地推了推萧谡,娇气地道:“疼——”
萧谡却还意犹未尽地咬着她的嘴唇,差点儿没把她的嘴皮子扯掉。
冯蓁动怒地掐了掐萧谡,萧谡这才松开嘴,却又换了个地方裹挟。冯蓁推拒不动,只得任由他狂风暴雨。
过了好一阵儿,萧谡才喘着气儿松开了冯蓁,将她的衣襟重新拉好。冯蓁却生气地拉开看了看,红红的血渍惨不忍睹。
“孤明晚给你带点儿药膏过来涂抹。”萧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了。
“明晚你还来啊?”冯蓁简直有些受不了了,谁也不是受虐狂不是?
萧谡隔着衣裳替冯蓁轻轻揉了揉,“怎么不来?”
“殿下是怎么找着这间密室的?”冯蓁扭了扭肩,试图甩掉萧谡的魔抓。
“孤上次在你衣裳上抹了点儿药,顺着药香过来的。”萧谡倒是没隐瞒冯蓁。
“殿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冯蓁忍不住讽刺。
萧谡抬手用拇指摩挲着冯蓁的下巴,“孤只是想见你。”
这话听在冯蓁耳朵里可不是深情,而是恐怖,一种花蝴蝶落入了蜘蛛网,无法挣脱的恐怖。
“你为何又往密室钻?还在生孤的气?”萧谡开始咬冯蓁的耳朵。
冯蓁嘟囔,“到底是谁生谁的气啊?一身是伤的是谁啊?”
萧谡低笑出声,“都是孤的错。”
冯蓁圈住萧谡的脖子,朝他妩媚地道:“这么说殿下是在生我的气咯?才这么对我的?我这是哪儿惹着你了呀?”
萧谡不语。
冯蓁又问,“柚女君的身子好了么?听说殿下为她夜闯禁宫请御医,好生痴情呢,上京城都传遍了。”
萧谡叹了口气,“幺幺,孤不能再背上克妻的名声了。”
这次换冯蓁不语了。
“说实话,从指婚以后,这并非卢柚第一次遇险了。”萧谡道,“你知道孤现在为何不能娶你了吧,幺幺?”
这怎么跟里写的一样了呢?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另外立个靶子。结果心上人反而不能理解皇帝的苦心,最后皇帝失望之余跟那个靶子好上了。
冯蓁心里越想越可乐,又觉得人生荒唐滑稽得厉害。她现在之所以幸运,不过是因为卢柚自身有个大毛病而已,可若卢柚真是那乖顺温淑的女子呢?萧谡可会对她生怜,自己又能不能过得去心上的关?
第82章 夜半馋
冯蓁缓缓地将手从萧谡脖子上收回来, 但也没离开萧谡的身体, 羊毛嘛还是得薅着走。
“柚女君这次是为何?中毒了吗?”冯蓁问。
萧谡点了点头。
“是谁做的,查出来了么?”冯蓁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要不然萧谡能一扑上来就对她又啃又咬的?
萧谡在冯蓁的凝视里低声道:“是你外大母。”
冯蓁就知道自己外大母执行力厉害。“外大母这样做都是因为那日慈恩寺的事儿。她以为你是铁了心要对付她。”
萧谡抚了抚冯蓁的头顶,因为她说话时已经低下了头颅。
“孤答应过你不会对付城阳姑祖母的。”萧谡保证道。
可是冯蓁也知道城阳长公主是不会仅仅满足于“不被对付”四个字的,她要的是赫赫权势,要的是苏庆将来还能继续享受今日的荣华富贵和话语权。
冯蓁将头贴近萧谡的胸膛,环住他的腰,低声道:“殿下,要不然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别说这些傻话了, 幺幺。”萧谡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让你们难做, 也让我自己难受。如果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殿下就不必再顾忌我了。”冯蓁逼着自己哽咽道, 然后抬头看向萧谡,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深明大义了。
萧谡摸了摸冯蓁的眼角, “孤不觉得难做。如果没有姑祖母生了你母亲,就没有幺幺你。没有你,又哪里来的孤的今日?”萧谡低声安抚冯蓁道:“放心吧,姑祖母蹦跶不起多少水花的, 孤也会给她长公主的尊荣。”
“蹦跶的那得是蚱蜢。”冯蓁嗔了萧谡一眼,“殿下这是连我也一起骂呢,是吧?”
“那喜欢蚱蜢的又是什么?”萧谡见冯蓁总算开了心了些, 便继续逗她。
“青蛙和雄鸡都喜欢吃蚱蜢。”冯蓁道,“殿下喜欢做哪个?”
“那得看幺幺喜欢当雌蛙还是母鸡了。”萧谡笑道。
冯蓁轻轻踢了踢萧谡的腿。
萧谡一把将冯蓁拦腰抱起来,“孤带你上去吧,这儿太闷了,以后就算是躲孤,也不必来这里,你在窗户上挂一支荆条,孤就知道了。”
冯蓁嗔道:“殿下当我傻呢?我要是挂上荆条,你不得来得更快啊?”
萧谡低头咬了咬冯蓁的鼻尖,有笑声从他胸口闷闷地发出。
密道之所以叫密道,那自然是没人经常走,而且还满是尘灰。萧谡将冯蓁放在榻上,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袍,顺带也嫌弃了冯蓁一眼。
冯蓁耸耸肩,表示她也没法子。
“你叫人抬水来沐浴。”萧谡指挥冯蓁道。
“殿下这是要走?”冯蓁很自然地道。
萧谡扫了冯蓁一眼,“孤才来呢。”
你这是来了很久了好吧?冯蓁嘀咕,“殿下不走,待会儿她们抬水来,你不怕被发现么?”
萧谡瞥了一眼密道的入口,冯蓁才知道自己傻了。
“我觉得殿下居心不良,还是不沐浴得好。殿下若是觉得衣袍脏了,就赶紧走吧。”冯蓁道。
萧谡哪儿是冯蓁使唤得动的,“你不沐浴,那咱们脏一块儿得了。”萧谡作势就来扑冯蓁。
冯蓁恰好看见了他玉冠上挂着不小心蹭到的蛛丝网,觉得有些恶心。怪只怪萧谡太高了,所以才蹭着蛛丝的。
到最后还是冯蓁自己看不过去,认输地叫人抬了水来。
虽说有些晚了,但因为秋老虎还没过,晚上还有些濡热,所以夜半起来沐浴也不是没有的事儿,因此冯蓁吩咐要沐浴的水,也没引起仆从的怀疑。
冯蓁试了试浴盆里的水温,转身出了净室朝萧谡道:“殿下,可以了。”却见萧谡走到窗边,有人从外递了一个衣服包裹进来。
“你这是准备得够齐全的啊?”冯蓁不无讽刺地道。
“不是特地为今晚准备的,只是孤走到哪里都有带衣包的习惯。”萧谡解释道,他不在乎衣裳的新旧、好坏,但却不能不洁。
“那殿下快去洗吧。”冯蓁道。
“一起?”萧谡挑眼看向冯蓁邀请道。
“想得美。”冯蓁这会儿又矜持上了。她掌握的密码是,男子主动时,女子就不能轻举妄动了。再且,冯蓁直觉萧谡也就是闹闹她,并不会动真格儿的,那她可就没那闲工夫陪他闹了。
然而尽管冯蓁拒绝了,但萧谡做事儿一惯是不用想,而用做的。冯蓁直接被他剥得只剩下亵衣,扔入了桶中,还呛了一口水。
冯蓁狼狈地拍了拍水面,却又不敢闹得太大声引来人注意。到底还是被萧谡给得逞了。
白罗亵衣,一入水就透得好似第二层肌肤一般,带着的折痕贴在冯蓁的身体上,赋予了她另一种能叫人痴狂的美。
水的热气蒸腾着她身上独有的桃香,和萧谡的却又不同,她的桃香,是桃花醉的酒香,将整个净室的气息都酿成了一壶酒,没有人能不醉。
许是这样的美好叫人忍不住打破她的静谧,萧谡竟再无动作,只久久地看着冯蓁。
冯蓁见萧谡突然没了动静儿,反而有些不适应地红脸了。她忍不住侧过身,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有些瑟瑟的美。
冯蓁其实也没搞懂自己,若是真刀真枪的上吧,她反而还没有现在这般无措和羞涩,可萧谡就那么看着,好似她是一幅绝世名画一般,就让她有些手足无处安放的窘迫了。
这静谧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得冯蓁都有些冷了,她侧头看向萧谡。
唇红欲滴,映着秋水双眸,似误入道观的新出世的水妖,惊恐、无措、瑟缩、哀怜,又莫名地天真茫然。
没有人的唇能红得如此妖娆,如此明亮,如此鲜甜,像天生就在等待谁来采摘。
这一次是萧谡先撇开了头,背对着冯蓁站起身,胡乱地穿上了衣袍。
这个澡到底是洗没洗冯蓁还在茫然。大半夜的让下人抬水,难道就是为了浸湿衣裳?
冯蓁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这水都快被泡凉了。
萧谡将裹身的大棉布递给冯蓁,冯蓁低着头接过把自己包裹齐全了才踏出浴桶。
“孤……”
萧谡一开口,冯蓁才发现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萧谡清了清嗓子,“你睡吧,别着凉了,孤这就走了。”
萧谡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冯蓁一头雾水。这是喜欢鸳鸯浴呢,还是不喜欢呀?
冯蓁的头发也打湿了,可半夜也不能再叫宜人来伺候,所以胡乱揉了揉,就那么对付着睡了。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她生病了。
这么些年,虽然人人都觉得冯蓁身子不大好,尤其是长大后,更是显得窈窕纤薄,然则仔细想想,她除了莫名晕厥之外,似乎还并未曾生过什么病。
冯蓁次日只觉得浑身酸软疼痛,眼泪流个不停,估计自己是感冒,可这病来势汹汹,让她显得特别的孱弱。连桃花溪水都没能救得了她,喝下去之后好似反应得更厉害。
冯蓁模模糊糊地感觉,莫非是自己免疫系统太强了?
大夫来了、走了,留下一剂药方,熬的药冯蓁喝下去就吐,不仅药吐了出来,吃进去的东西也一并全都吐光了,吐得只剩酸水儿,让她眼冒金星。
夜里长公主不放心,不仅让宜人守着,就是翁媪也彻夜未眠,就守在冯蓁的床榻前。
冯蓁心里忍不住想,莫不是萧谡还真的克妻?就自己这身材板儿都没能逃脱厄运?
因为吃不进药,所以冯蓁的症状没什么好转,不过根据她的经验,吃药不吃药感冒都是七天好。可长公主听不进去,只当冯蓁是为了安慰她。
所以第二日长公主就进宫替冯蓁请了御医。
御医这回倒是诊脉诊出症状了,外邪入侵,暑湿伤表,表卫不和,故身热、肢体酸疼。跟昨日的大夫说的差不离,只是斟酌着前方,加了黄连、青蒿,再配上鲜荷叶和鲜芦根清暑泻热。
然则冯蓁依旧是吃了药就吐,人也浑浑噩噩的,却不是被感冒折腾的,而是饿的。她倒是跟宜人说,不想喝白粥,让人给她烧牛肉来吃。
可从御医开始,到长公主一律都反对,要她清淡饮食。御医见她吃不下药,索性想了个法子,让她干脆饿一日,如此邪无滋生之地,或许病状就能减轻,这样生生地把冯蓁给饿趴下了,抬眼皮都艰难。
这么着又两日,连长公主都守了冯蓁小半宿,戚容也跟着来守了半夜,闹得阖府不安。
长公主揉着眉心道:“阿莲,你说老五那边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明面上不声张,却对幺幺动手?”
翁媪道:“可御医不是说幺幺乃是风邪入体么?”
“就怕那些老糊涂诊断不出真正的病症。”长公主是关心则乱,“幺幺的病情来得这般迅猛,你觉得真是风邪入体么?”
原本翁媪觉得冯蓁的症状就是风邪入体,可被长公主这么一问,就有些拿不准了。人最怕就是起疑,一起疑就看什么都不正常了。
好在冯蓁的症状过了两日总算有了好转,她也不敢再闹着要吃肉了,能有白粥吃都感激不尽了。可这一回也提醒了她,她的桃花源里必须存储些米面、肉食等等,省得有一天被饿死了。
萧谡自是早就知道冯蓁病了,但不管白日还是夜晚都没办法靠近寸步,直到冯蓁病情稍微缓,长公主等人不再守着冯蓁,他才能露面。
一露面就把坐在床尾的绣墩上打盹儿的宜人给吓得半死。
萧谡倒是跟主人家一般低声道:“女君的病如何了?还是吃不进药么?”
宜人不答萧谡的话,一个窜身,双手伸开挡在萧谡面前,不许他再靠近冯蓁,可又着急地转身往帐子里低声急喊,“女君,女君。”
冯蓁睡得也不太沉,就是脑袋昏昏然,没营养惹的祸,她这些日子虽然也吃了白粥,但一喝药就全吐出来了,生生给她饿成了林妹妹。
冯蓁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床帘前似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身形貌似萧谡,当时她的眼泪就下来了,低低地哭出了声儿。
听见哭声,萧谡一掌撇开宜人,上前掀起了葛纱帘。
冯蓁见真是萧谡,那就跟见着“亲人”一般,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朝他努力地伸出手求抱抱。
萧谡见她,脸明显地瘦了一圈儿,本来脸就不大,现在就更显得可怜,眼圈红红的,好似受了无穷的委屈,见着他却是无比依赖地伸出手,心可不得为她的依恋而融化么?可不得为她的委屈而心疼得无以复加么?
萧谡轻轻地跟抱豆腐似地把冯蓁抱入怀中,用嘴唇贴着她的额头试了试她还在发热没,“还是难受么,幺幺?怎么就病得如此厉害了?都是那晚孤的错,你若是能好起来,叫孤怎样都行,就是减寿十年都行。”
萧谡说得情真意切,他这会儿跟冯蓁倒是有些心意相通了。虽说克妻之语都是别人胡乱猜度,然则看冯蓁这般,他又实在怕是自己累她如此。
冯蓁倒是不用萧谡减寿,她看见萧谡,之所以跟见着亲娘一般亲切那都只为了一个原因。她无力地靠在萧谡胸口哭,“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哭得那才叫一个情真意切。
萧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幺幺?”
冯蓁以为萧谡跟长公主一般,也要不给自己吃肉,眼泪越流越凶,“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就算让我死,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胡说。”萧谡听不得个死字,“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别瞎想了,明日就好了,幺幺,明日就好了。”萧谡哄孩子似地道。
“肉,我要肉。”冯蓁不想听萧谡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一块肉,哪怕是五花肉也行。
萧谡拿冯蓁没办法,转头看了看宜人,抱起冯蓁朝她道:“你且看着,孤天明之前自会将你家女君送回来。”
宜人急急地追了两步,却听冯蓁道:“宜人,你去我床上躺着。”
这么大半夜的,冯蓁原以为萧谡要将自己带回皇子府的,可他却直接带着她翻墙到了隔壁的宅子。
冯蓁这才知晓萧谡竟然将公主府旁边的宅子买了下来,这胆子可真够大的。难道就为了那日不方便沐浴么?这人的洁癖也算是另一种境界了。
萧谡将冯蓁放到床榻上,她嗅着床帐内是萧谡身上那种清华之香,看来萧谡没少在这儿住。
“想吃什么肉?”萧谡低声问。
“烤牛肉、烤羊肉都行。”冯蓁嘴里一点儿味儿没有,就想吃点儿重口味的。
萧谡有心劝她吃清淡点儿,比如喝点儿肉糜之类的,但看冯蓁晶晶眼地看着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只道:“怕得稍微多等会儿。”
“那有什么剩菜的肉也行啊。”冯蓁不讲究的,她口水都要流了。
“胡说。”萧谡道:“你如何能吃残羹冷炙?”
做主子的连吃的米都与下人不同,更不提剩菜剩饭了。“看来真是馋了,连这等话也说得出来。”萧谡笑着点了点冯蓁的额头,“你先睡一会儿,好了孤叫你。”
萧谡为冯蓁掖了掖被子。
冯蓁闭上眼睛道:“殿下,夜里还有蚊子呢,你坐在床头替我打扇吧。”
“嗯,孤去吩咐人给你烧肉,去去就回来给你打扇子。”萧谡居然毫无异议地道。
冯蓁好奇地看了萧谡一眼,见他脸上一丝为难或者生气的神情也没有,倒是有些纳罕。只是她又饿又困,眼皮很快就又耷拉下去了。
萧谡回来后便果真拿起了扇子给冯蓁驱蚊,看她柔弱得体不胜衣,连眼睑上的睫毛都撑不起来了,眼下更是青黑一片,不由对城阳长公主又痛恨了三分。
那老虔婆一辈子醉心权势,冯蓁十岁前,她何曾管过这个外孙女儿,如今不过是要利用她来联姻,这才上了点儿心。
人只是小病一场,普通伤寒,在她府中竟然弄成这副模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让冯蓁甚至问他要肉吃,却是何至于此?
萧谡伸手又摸了摸冯蓁的额头,尽管她难受,他也感同身受,但那又有什么用,她的病痛依旧不会减少一分。
萧谡叹息一声,感觉冯蓁就是傻。她外大母待她毫无真心,她却一力回护。为了城阳长公主,冯蓁甚至愿意委屈她自己。
萧谡知道冯蓁之所以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他,等着他,除了彼此的情意之外,还有以身为城阳长公主换取平安之意,她才是他们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关键。
只是萧谡始终觉得愤怒,恨城阳长公主如此薄待冯蓁。
他跟城阳长公主两人,还真是想法设法地各种误会、憎恨对方。
“殿下。”荣恪有事回禀萧谡,站在竹镂空花鸟屏风后低声唤了一声。不过屏风乃是镂空,当中间以轻纱,隔着薄薄的纱倒也能将其后人的姿态看个明明白白。
荣恪是万万没料到,自家殿下还有如此“贤惠”的一面,竟就那么坐着替蓁女君扇蚊子,且一摇一摆间一丝不耐也无,慢悠悠地仿佛理当如此。
听见荣恪的声音,萧谡起身,用扇子在帐内扇了扇,听着没有蚊虫声,这才仔细地替冯蓁把帐脚掖好,转出屏风去。
萧谡并未走远,就在西梢间听荣恪回话。
荣恪才说了句“扬之先生……”就见萧谡蹙起了眉头。
对于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萧谡而言,这已经算是他很不悦的表现了。荣恪赶紧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扬之先生”四个字当不至于让萧谡蹙眉,片刻后他微微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话,见萧谡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不少,这才明白他真没猜错,这是怕他吵着那位了。
可天地良心啊,荣恪刚才那几个字其实已经是放低了许多声音的。
荣恪原还想,以冯蓁的家世容貌,即便是面对萧谡,也万万没有委屈做小的道理,更不至于要沦落到如此偷偷摸摸的,今儿见萧谡对她这般珍若眼珠,才晓得女子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即便是萧谡自己说话,那也是往低得叫人听不清的方向去的,使得荣恪不得不往前走了好几步。
两人说了会儿话,却见厨上的人来禀道说饭菜备好了。
萧谡朝荣恪做了个手势,“待会儿再议吧。”
荣恪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萧谡往东边儿去。他若不是有要紧事也断不至于这个点儿来找萧谡回话,难道这事儿还比不上蓁女君吃饭重要?
萧谡刚绕过屏风,就见冯蓁已经坐了起来,她这是闻着味儿了,可见睡得并不好。
冯蓁掀开帘子,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脚在脚踏上胡乱地钩来划去也没发现自己的鞋,这才想起来她好像一路都是被萧谡给抱过来的。
萧谡上前将冯蓁抱起来,“就这么馋啊?闻着味儿都不用人叫了。”
冯蓁嗔了萧谡一眼,“殿下是没饿过,所以不知道饿的滋味儿。”
“姑祖母怎的就不给你饭吃了?”萧谡问。
“不是不给饭吃,是只给我白粥喝。”冯蓁解释道。
“你病着,是得吃得清淡些为好。”萧谡道。
“日日吃白粥,喝了药就吐,我哪有力气病好啊?我就是要吃肉,你瞧着吧,我吃了肉之后这病明日一准儿就好了。”冯蓁道。她本来是个偏素食的人,却没想到被一场病给逼成了食肉的饕餮。
萧谡将冯蓁放在饭桌前的凳子上,见她的双脚无处安放,又怕她再受凉病上加病,便将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
所谓寒从脚下起,萧谡怕她没穿鞋袜受寒,索性干脆用左手替她揉起一双玉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