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长年吃药,早就习惯了那苦味,为了不叫冯华担忧,冯蓁明知自己这次不是病,也捏着鼻子喝了。谁知道药一下去,五脏六腑立即翻腾不止,上吐下泻的,没有病反而倒是弄出了病来。
再之后,真是吃什么药吐什么药,反反复复折腾了小半年,弄得长公主无可奈何,只得寻了药膳上了得的妇人主厨,以药入膳,冯蓁这才恢复了正常。
是药三分毒,冯蓁隐约间感觉到,怕是自己喝下的琼浆玉液在作祟,受不住外药入侵,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冯华见冯蓁大好起来,脸上才重新展露出笑容来,“你呀,可算是好了,前些日子险些没把我吓死。”
瞧瞧这被醉晕而闹的乌龙,冯蓁歉疚地朝冯华笑了笑,靠在她肩上娇软地撒娇,“阿姐。”
冯华点点冯蓁的额头,“不过也因祸得福,你瞧这些日子没出门,倒是白了不少。”
冯蓁心想哪儿是不出门的功劳啊,明明是桃花源的功劳。她那桃花源如今可是有澡盆大小了,那日她可美美的洗了个澡,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得到了滋润。不过遗憾的是,白息不济,如今靠它自身恢复,哪怕是住在公主府,一日也就能恢复一海碗,只够她喝水和洗脸用的。若是能再见到那些龙子皇孙的话……
“可惜了,我都没瞧清楚四位殿下长什么模样,就睡着了。”冯蓁牵起话题道。
冯华忍不住笑道:“可不是么。你说你,心心念念想看美男子,这倒好,四人走到你面前,你却睡着了。”
冯蓁噘噘嘴,也觉得亏呢,“可惜那日外大母把你支去了园子里,否则阿姐倒是能同我说一说呢。”
冯华心虚地撇开了眼,话虽如此,但实则她是见着了的。
那日苏庆和四位殿下去园子里烤肉,离冯华去的牡丹园只隔着花溪相望。
冯华站在牡丹从中,百花争艳,蜂蝶翻飞,那是花衬人艳,人比花娇,二皇子当时就看得迈不动腿了。
冯华觉察出有人看自己,赶紧地背过身去,飞速地挑了几朵牡丹走了。只是这样的话她没好意思跟幺幺提,总不能说有位殿下一直看她吧?何况她这样年纪的女君,哪怕是背后议论男子都得避忌了。
“姐姐这两日在做什么,怎的一天也见不着人?”冯蓁又问。
冯华道:“因外大母想要咱们在这儿常住,所以特请了先生,免得咱们荒废学业。这两日我都跟着先生在念书习琴。”
冯蓁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又要念书?!”
冯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捂嘴笑了笑。
翌日,冯蓁早起去薅羊毛,或者说去给长公主梳头时,果然听长公主提起了念书的事儿。
“先前你身子不好,也没跟你提,如今眼瞧着你也好了,正该跟着你姐姐继续念书了。”长公主道。
冯蓁强撑出天真甜美的模样道:“可是我昨儿才采了三篮子鲜花香草,这两日得配香膏呢,外大母。”小女郎甜糯的嗓音自带撒娇。
“女子的容颜固然重要,可一辈子也不只能紧张一张脸,还有别的许多事儿要做。何况但凡有见地的男子,也不会只看重女儿家的脸。”长公主道,这些日子她也算是摸清了冯蓁的性子,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养成的性子,性子惫懒得紧,小小年纪,爱美如命,成日里就捣鼓什么养颜方子,香身方子。也不瞧瞧她那头黄毛,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长公主哪儿容得了冯蓁这般蹉跎自己,是以才出言敲打她。
第6章 堕落也
“外大母,我才不是为悦己者容呢,我是觉得把自个儿扮得美美的,自己看着舒服养眼,人也精神。” 冯蓁鼓着脸,随即又对着镜中的长公主道:“外大母,今儿的这个发式你喜欢么?”
原来说话间,冯蓁已经替长公主梳好头了。人年纪大了,头发就难免稀疏而且白头发是怎么拔也拔不干净。冯蓁给长公主梳的发式都是简单而显得发量多的。虽然未必就比平日给长公主梳头的梳头娘来得好,但重要的是这片心意。何况她手里出来的发式也的确很新颖。
不过长公主哪儿能让冯蓁把话岔开,“明日你早晨不用过来给吾梳头了,用过饭就去夫子那儿。先写几篇字来吾瞧瞧,可不能叫人笑话。”
冯蓁急道:“那哪儿行啊,我一样来给你梳头行不行?夫子那儿也不耽搁。外大母。”她的薅羊毛计划绝对不能被阻碍。
“不用。”长公主拒绝道。
冯蓁娇糯糯地道:“外大母不怕的,阿姐平日还能督促我呢。我阿姐的德容言功都是顶好的,才华也不输人,当初在西京,琴棋书画也是各女君里拔尖儿的,如今再学一学,只怕在上京也没多少人能赢过阿姐呢。”冯蓁逮着机会就开始夸冯华。
实际上冯蓁还真没有夸大其词,等两姐妹写的字都送到长公主跟前时,长公主的脸色可不好看得厉害。
冯华的字,大字纵横捭阖,气度阔然,不仔细瞧还真不容易察觉是出自女子之手。而簪花小楷又尽得卫夫人真髓,娴雅婉丽。
冯蓁的字,其实也不差,但跟冯华的字摆在一块儿就很不够看了。
冯蓁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她这辈子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八个字上面了,功课上若非冯华逼得紧,真真可以说是“不学无术”了。
长公主一见这字如此不济,当即又让人搬来琴、棋,考教冯蓁,然后那脸色可就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了。
“呵,阳亭侯夫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幼失祜的侄女儿的么?以为打发你们吃饱饭就行了?”长公主不怪冯蓁,直接把她们大伯母给骂上了,“她以为是打发叫花子呢?好好的女君,养在她手里,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呃。”冯蓁被骂得脸红了,好歹上辈子也是学霸级人物,不就是这辈子想偷个懒么?“外大母,不怪伯母的,她已经给我和姐姐请了西京最好的先生。都怪我自己天生就无才。”
“胡说,你父亲是大才子,硕儿也是上京最有名的才女,你是他们的女儿,岂能无才?”长公主斥责道。
冯蓁无语了,上辈子千军万马过高考的独木桥,职场上也拼死拼活地往上爬,最后又如何,脸不好,最后还不是遍体鳞伤?这辈子好不容易仆从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这不就是“自甘堕落”了么?可不想这饱经沧桑的灵魂再被折腾一次呢。
“外大母。”冯蓁依偎到长公主跟前,也不怕她脸黑,“我不学那些不行吗?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
“那你喜欢什么?”长公主冷脸道,她问这话可不是真关心冯蓁喜欢什么,而是等着接下一句呢。
冯蓁却像是没察觉似的,反而讨赏似地道,“外大母,我跳舞和骑马、射箭都可厉害了。”
城阳长公主忍不住想翻白眼。
华朝皇室有着鲜卑血统,南下而牧中原,骨子里喜欢唱歌跳舞的天性却依旧在。无论男女,骑马也自然不在话下。
可如今南下中原多年,因为逐渐受了中原风俗的熏陶,如今贵族女郎却已经不再习舞练歌了,寻常雅集都是谈诗论画,弹琴下棋,至于那跳舞什么的已经逐渐沦为了教坊女子邀宠的手段了。
不过城阳长公主年幼时,宫中还是崇尚草原习气,那时的宫宴饮酒之后,帝后同舞都有,现在么可再没人提了。
城阳长公主想着幺幺自小在西京长大,前些年朝堂上波谲云诡,她也顾不上这对姐妹,以至于幺幺在靠近草原的西京自然偏爱骑马射箭等,而不亲中原文化。
于是城阳长公主看冯蓁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同情,“幺幺,如今上京的贵女虽说也习骑射,但琴棋书画这样高雅之艺才是怡情养性的根本。以你现在的水平,将来出门做客难免会被人笑话的。”
“那我还会调香呢,也可好了,外大母。”冯蓁不死心地挣扎道。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
冯蓁可怜兮兮地道:“可是下棋真不行,外大母。”冯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娇憨地道:“这儿笨。”
长公主就没见过说自己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被气得连连冷笑。
然而不管长公主冷笑得多渗人,冯蓁却没退一步。
“行,棋可以不学。”长公主终于退了一步,心里却道,这小姑娘的脾气养得还真像西京人,又臭又硬。
“外大母。”冯蓁扯了扯长公主的袖口,眨巴着长长睫毛,楚楚可怜地道:“吟诗作赋也免了行吗?”
眼看着长公主就要发毛,冯蓁赶紧道:“可是我还会唱曲,外大母,要不我给你唱一支吧,行吗?”
唱歌跳舞的确是冯蓁的强项。上辈子从小就上舞蹈班,后来虽然没走专业道路,但基本功那是真扎实。在天朝,每次孩子们的才艺表演,不是歌就是舞,反正不离吹拉弹唱,哪儿有上台给人吟诗作画的呀?或者说上台一鞠躬,跟人说我给大家表演一下下棋?这不是扯淡么?
长公主头疼了,“这些都给你免了,你还能学什么?!你少跟我得寸进尺,黄氏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呀?”便是长公主这般修养的人,都被气得拍桌子了。
好在长公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朽木不可雕,也不能下大刀,再且也怜惜她身子弱,最终冯蓁的课业就剩了两项,念书练字和习琴。
错了,冯蓁怕习琴伤她手指头,最后讨价还价改成了吹洞箫。
冯蓁跟长公主的这一番讨价还价冯华都目睹了,私下里不由抚着胸口抽着冷气对冯蓁道:“幺幺,你也忒大胆了,怎么能那般跟外大母说话,她要是厌了你怎么办?即便真是不喜欢那些课业,缓缓图之就是了,何必如此直白。”
冯蓁貌似天真地道:“阿姐,外大母就是咱们最亲的人了,难道有话也不能直言?”
两姐妹的话一字不漏地都传进了长公主的耳朵,不由感叹,“华儿的心性着实不错,质慧且韧,可惜了……”也不知长公主可惜什么。“幺幺这性子就,哎,说得好听是赤子天真,说难听点儿不是傻么?这要是嫁了人,哎……模样也……”稍微差了点儿这种话长公主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旁边听着的漪澜半句也不敢接腔,不过她心里却十分清楚长公主在惋惜什么。
九月菊黄时,冯华便及笄了。城阳长公主请了同为长公主的平阳长公主做冯华的主宾为她加笄,所以冯华的及笄礼办得十分隆重,在上京的贵女里也算得上是头一份儿了。
须知平阳长公主也是从龙有功之人,深得今上的爱重,更可贵的是她远比城阳长公主幸运太多,驸马健在,宫廷叛乱那一战里她的儿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立下了大功,都道她是上京最有福气的老太太。
人有福气,待人接物就难免和蔼些,皇室一众小辈爱戴这位姑祖母可远胜过城阳长公主。
冯华及笄礼那一日,冯蓁起得比她还早,坐在妆奁前不停挑拣自己这几年来制的胭脂、口脂、眉黛之类。
宜人站在冯蓁身后替她梳着头,“女君,奴瞧着这些时日的药膳对女君大有好处呢。”
“嗯?”冯蓁没走心地疑惑了一声。
“女君头上这新长出的头发,又黑又亮,梳着也光滑,比以前可好多了呢。”不止是好多了,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冯蓁就能摆脱黄毛丫头的名声了。
冯蓁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发的确光滑了许多,摸着就像上等丝绸的质感了,可不像以前毛毛躁躁的,摸着像稻草。只是这是不是药膳的功效就值得商榷了。
冯蓁摸了摸胸口,她那桃花源里的池子虽然当初已经扩大到澡盆大小了,然则薅长公主的羊毛每日只能让那池子里的琼浆玉液涨到海碗大小,喝了之后就不够沐浴和洗头了。
冯蓁琢磨着真得想个法子多薅点儿羊毛才是,否则她这养颜的事儿得耗到何年何月啊?
不过现在却不是愁这些的时候,冯蓁让宜人麻利地给她梳了头,就抱着自己的宝贝百宝箱跑去了冯华的屋里。“阿姐,今日让我给你画眉如何?”
有实在旁边急道:“蓁女君,今日是女君的大日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才来帮阿姐嘛。今儿一定要让阿姐艳惊四座,把名声一气儿地打响。”冯蓁道。她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自然是因为对天朝化妆术的自信,不是冯蓁瞧不上有实的手艺,实在是现在的人化妆手段太简陋了,只会拿白面往脸上敷,跟建筑工敷墙似的。
“幺幺。”冯华也有些担忧,可又不愿伤了冯蓁的心。
冯蓁道:“阿姐,反正今儿时日还早,你就让我试试嘛,好不好?”冯蓁撒娇地搂着冯华的手臂道。
冯华向来是抵御不了冯蓁的撒娇的,只好无奈点头。
第7章 塑料谊
冯蓁兴奋地将自己的百宝箱打开,第一层是各式各样的毛刷,第二层是数十个杯口大小的圆形小瓷盒,乃是她自己调制的各种颜色的胭脂、口脂等,第三层则是眉黛和各式香粉。
以往冯华只知道冯蓁习惯捣鼓这些胭脂水粉,今日却是第一次把冯蓁的百宝箱看全乎,这才发现她妹妹还真不是随便捣鼓的。
冯蓁先拿了姐妹俩素日用的雪肤膏给冯华抹了,这才开始上香粉。她的香粉是翻阅古籍和在西京的胭脂铺子偷师结合在一起来淘弄出来的。用的是米粉,混合了珍珠粉,别添加了茉莉、白兰等鲜花,再加上冰片、麝香制成的,独此一家,外面可买不到。最重要的就是没有加今人爱用的铅粉。
那铅粉上色虽然容易,可长久用下来一张脸可就毁了。
冯华嗅了嗅冯蓁手里的香粉,“好香啊。”
冯蓁笑道:“可不是么,我制好了这香粉以后,就放在玉簪花的花苞里熏着呢,纯天然的香气。”
不过冯蓁制的香粉十分白,肤色黑的人用起来反而不合适,好在冯华天生丽质,一身的皮更是白皙润泽,用上着玉簪香粉可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这底子打好了之后,冯蓁就开始给冯华修眉、描眉。
冯华见冯蓁拿出小镊子时觉得挺惊讶的,“这是什么啊?”
冯蓁道:“这是我让马铁匠替我打制的小件,用来拔眉毛的。修一修更加有型。”
冯华将信将疑地任由冯蓁捣鼓,等她结束后再对着铜镜照了照,一双眉毛显得秀气了许多,弯如柳叶,比她自然的眉毛却要精神了许多。
“幺幺好巧的手啊。”冯华赞道。
冯蓁得意地道:“不是我自夸,阿姐,你就等着艳绝全场吧。”这只百宝箱可是冯蓁积累了五、六年才成型的。以前年岁小,做许多事儿都不方便,这两年才算终于可用。她有心显摆,好容易才等到冯华的及笄礼,正可以一鸣惊人。当然也是因为以前在西京,她姐妹俩在守孝,胭脂水粉一概是不能用的。
描完了眉,就是提神的眼影上场的时候了。冯蓁给冯华用的棕、金、粉三色,深棕提神,又用了一点儿珍珠粉点亮。可惜没能制出睫毛膏来,好在冯华天生丽质,睫毛还算长翘。被她这一画出来,一双眼睛又亮又有神,叫人一瞥过来,第一眼就被她的秋水双眸所吸引。
口脂涂了三层,用的是咬唇妆,既符合了时下人喜欢的樱桃小口的趣味,又显得粉嫩可口,没有“樱桃小口”那么呆板吓人。
待冯蓁捣鼓完毕,旁边的有实看着冯华,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女君,今日好美啊。”
冯华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么?”
有实拼命点着头来证实自己的话,“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天仙一样。”
天仙一样的冯华出现在人前时,果然如冯蓁夸下的海口那般,艳惊了全场。
只见冯华穿着一袭青襦,乌发如缎,眉间一条细细的金链子缀着一枚豆大的红宝石,看起来端庄里自有一股妩媚。虽然发饰、衣着都只是循规蹈矩,然她的妆容却叫人挪不开眼睛。
眉是山峰聚,眼是横波水,琼鼻贝齿,樱唇涂丹,肩如刀削,腰如约束,姿态袅娜而多秀,神韵如玉而添润,真真是一代绝色佳人。
今日之后,整个上京的贵妇、贵女圈里就都知道城阳长公主的大外孙女儿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了。
及笄礼行完之后,便是赏菊宴,城阳长公主把冯华的及笄礼筹办得有点儿像是天朝的成人礼。至此冯华算是正式被城阳长公主引荐给了贵人圈子。隔日便有贵女开始下帖子邀请她过府赴宴了。
因为华朝皇室有鲜卑血统,民风素来开放,女君们的雅集几乎日日都有开。以前冯蓁两姐妹刚到上京,城阳长公主怕她们出门丢脸,所以特特寻了宫中女官教她们礼仪,又选了博学的先生授课,待觉得她二人已经彻底经得起上京贵女的考验了,这才将及笄礼大办特办。
其实也不是两人都经得起考验,长公主对冯蓁还是持保留态度的,好在她年岁小,模样虽然也标致,但圆滚滚的肤色又黑,其他女君也不会太为难她。
长公主知道,会被所有人的眼睛挑剔的人唯冯华一人而已。这就是木秀于林的代价。
及笄礼之后,冯氏双姝先是跟着城阳长公主将上京的贵妇人都认了一圈儿,这才被“恩准”去园子里同那些贵女们玩耍。
别看冯家姐妹是第一次露面,可心思活络的贵女冲着城阳长公主的面子很是热情地就围了上来,序年齿,论姐妹,让冯华一颗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绕着冯家姐妹转的贵女不过三、五几人,另外一群贵女足足十来位,却是自成圈子,只远远瞧了瞧冯家姐妹,即便出于礼节,也没有主动过来贺喜冯华及笄的意思。
上京贵女的傲慢冯蓁倒是预料到了。
金络低声在冯蓁耳边道:“那边儿高一点儿的是平阳长公主的孙女儿敬女君,矮一点儿的是敏文公主。”
冯蓁一直盯着看的正是敏文公主,金络也是见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才开口说的。不过冯蓁看的也不是敏文公主的脸,而是她头顶的白息,虽然不如城阳长公主粗,但比苏庆还是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冯蓁闹不懂,同为公主,为何敏文的白息只有城阳长公主一半粗细,但她也不介意,无论痩羊、肥羊,只要能让她薅羊毛的羊就是好羊。
冯蓁轻轻扯了扯正与人寒暄的冯华道:“阿姐,金姐姐说那边儿是敏文公主,咱们该过去行礼才是。”
冯华点点头,拉起冯蓁的手往那边走去,回头再看金络几人,却是没一个挪动步子的,可看神情倒不是不想去,反而是怯怯地不敢上前的意思。
冯蓁再环顾四周,已经约莫猜到是个什么情况了。金络这几位姑娘怕是挤不进何敬的圈子,所以才上赶着来巴结冯华的。这会儿见冯华姐妹过去,想跟上又怕被何敬那个圈子的女君们不客气地拒绝,那就太丢人了。
待走近了,冯蓁才看清何敬的模样,她的五官生得比冯华还美艳些,只是唇角总带着一点儿自视甚傲的弧度,叫人不易亲近,多看几眼就显得不如冯华静丽淑华而耐看了。
何敬见冯氏姐妹走来,嘴角翘起一丝笑容朝旁边的敏文公主微不可查地努了努下巴,意思是说:瞧,这不是自己来了么?
冯氏姐妹上前给敏文公主行了礼,敏文摆摆手道:“无需多礼。”她年岁比何敬小些,约莫与冯蓁差不离,也是个小胖妞,不过比冯蓁白皙就是了。
敏文说完,就抬眼去看何敬。
冯蓁这下心里可就奇怪了,堂堂公主怎么弄得跟何敬的跟班儿似的。
到后来冯蓁才知道,在宫中公主没多值钱,泰半成年的公主都嫁回草原和亲去了。而敏文公主母妃早逝,皇帝的女儿众多对她也并不多留心。若非她母亲是平阳长公主表姐的女儿,她也得不着跟着何敬玩儿。
何敬在皇帝跟前,可比她这个亲闺女还得脸。
不过当下冯蓁并不知道这些事儿,当然即便知道她也不嫌弃,毕竟敏文公主可是一只很可爱的羊。
何敬虽然倨傲,但因着冯华的出身,她也没展现平时那玫瑰多刺的一面儿。城阳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她们两位最受皇帝爱戴的长公主,深知出嫁的女儿唯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更叫皇帝重视。
何敬出门前,平阳长公主也敲打过她,叫她把素日的傲慢劲儿收一收,尽力和冯华交好。毕竟冯华已经定亲,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她和何敬都没有利益冲突。
何敬也答应得好好儿的,谁知遇到冯华后,见她如此美貌,心下就有些不得劲儿了。以往何敬遇到的贵女,比她美的出身都没她好,出身比她好的又都不如她。
如今骤然冒出个冯华来,姿容秀美、仪态端方、身材高挑,待人接物更是叫人挑不出刺儿来,连上个粉都比别人独出心裁。这叫何敬心里如何能舒坦?
不过不管多不舒服,何敬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地跟冯华敷衍。
冯蓁没怎么留意冯华和何敬互相敷衍,她紧紧盯着敏文公主,一个劲儿地就想着怎么薅羊毛了。
敏文公主毕竟年纪小,可受不了冯蓁这样的“紧迫盯人”,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一直盯着吾看?”
这么直白可把冯蓁给问着了,她捉摸了一下自己的人设,也直言道:“我想跟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