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轻轻拉了拉冯蓁的袖子,她这才迷糊地抬起头看着萧谡道:“怎的这么快?”
好嘛,等人的功夫真是鲜少能有胜过冯蓁的,这不仅不急不怒, 还嫌你见她见早了。萧谡如今只拿冯蓁当没脑子的小女孩看待, 以往那许多疑心倒是他太高看了她。听听她今日在白楼说的话便知, 就是个半罐水响叮当,什么馊主意都敢出, 还觉得自个儿聪慧上天了。
萧谡坐在冯蓁的对面,抬手揉了揉眉心,带孩子是最累人的, 尤其是熊孩子。
冯蓁一点儿没有熊孩子的自觉, 在他对面摆了摆肥得跟萝卜似的手道:“没事儿, 表哥要是累了, 就靠着歇会儿。”她本来找萧谡就没什么大事儿, 都是薅羊毛的借口而已。就只这么看着他,桃花源的水涨得那叫一个快啊,都快赶上萧诜给她揉脚了, 所以冯蓁看萧谡那真是满眼的含情脉脉。
“你要见孤是为什么事儿?”萧谡的声音有些哑,约是疲惫极了。
声音这么好听,脸还这么好看,羊毛也这么多,冯蓁是真的不想走,可是宜人急得想跳河,萧谡又倦得想杀人,她便只好开口道:“那个,我就是来跟表哥解释一下。其实敬女君跟我一点儿也不熟,我不算她的朋友。”
“孤知晓了。”萧谡利落地站起身叫人送客。
冯蓁一点儿不急着起身,“那个表哥,你难道不想骂我几句?再勒令我不要教坏你妹妹之类的?”多说几句话嘛,何必那么着急。
萧谡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冯蓁心里一喜,便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她立即屁颠屁颠地靠了过去。
萧谡勾了勾食指,这好似唤狗狗走近点儿的动作,不过冯蓁也没多生气,毕竟萧谡在她眼里也就是只羊。大家都是畜生,没谁就多高贵。
待冯蓁靠得足够近,萧谡才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你能教你敬姐姐去扒别的男子的裤子吗?”
“表哥说什么,我没听清。”冯蓁很是不客气地把耳朵靠到了萧谡的嘴唇上,瞬间浓郁的白息立即晕得她摇摇晃晃,但比前几次好多了,至少还能挺住不倒。
这小女君可真是个超级厚脸皮。
萧谡直起身,看着癞皮狗一样的冯蓁,心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累了,竟然无聊到逗一个小女郎。“去吧,再晚你外大母又该禁你足了。”
“原来表哥知道我被禁足啊?”冯蓁笑道,“那我明日还来跟你学射箭好不好?”
“近日父皇便要给孤指婚,你虽则年纪小,却也是女君,再上门只怕多有不便。”萧谡拒绝道。
冯蓁眼睛一亮,挺高兴的,“那表哥让皇上快点儿给你指婚好不好?定下了人选,我也好跟未来的表嫂多亲近亲近,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今年成亲,明年就能生下皇孙,到时候我送它一份大礼以答谢表哥教我箭术的情谊。”
“你赶紧回去吧。”萧谡实在是弄不清小女郎缠着他的动机,但不排除是以退为进,女子玩来玩去就那么几种手段。
冯蓁回到公主府,朝冯华道:“阿姐,今日五殿下亲口说的,皇上要给他指婚了,只怕其他几位皇子也都差不多。”她挺高兴的,冯华的亲事虽然没有动静儿,可也没退,那么皇帝指婚也就指不到她头上了。
说罢冯蓁又仔细瞧了瞧冯华,见她脸上并无落寞之色,想着应是对萧谡没什么特别之思了。
只是城阳长公主连着去了宫中几次,每次回来面色都不太好,冯华推了推冯蓁,示意她去宽慰宽慰长公主。
冯蓁也没二话,轻轻地走到长公主榻前,坐到脚踏上将她的手拉过来开始缓缓地揉捏。她最是喜欢这个动作,既可以薅羊毛,又能安慰长公主。虽说长公主从来没表示过,但冯蓁感觉她是很喜欢这种小动作的。表面冷漠的人,说不定最是具有肌肤饥渴症。
小憩的长公主睁开眼,正要说话,却见冯蓁捏了捏她自己的嘴唇,低声道:“外大母,我不说话。”
长公主笑了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小女孩儿的手又嫩又软,力道恰到好处,的确是安慰到了她心底去。
屋内亭式仙人捧月薰炉里燃着淡淡香丸,缭绕在人的鼻尖,两人沉默了大约半个时辰,长公主才闭着眼睛开口道:“幺幺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冯蓁立即意识到,只怕长公主这几日的沉闷当是在琢磨亲事,可能是冯华的,也可能是几位皇子的指婚。不管哪一种,冯蓁却觉得这是自己的契机,长公主问了,想必就是有些事儿拿不准所以要问她。
冯蓁一点儿害羞之情也没有地道:“我想在西京招个赘婿。”
城阳长公主睁开了眼睛,反手捏住冯蓁的手,将她捏得都疼了。
“赘婿?”城阳长公主的声音尖利了八度,眼睛也狠狠地瞪着冯蓁。
冯蓁没有回避长公主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小女郎到底是长大了,连西京都说出来了,可见是仔细思量过的。
就这么着又沉默地过了小半个时辰,长公主才道:“幺幺,你去歇着吧,吾要静会儿。”
冯蓁这才站起身出了门。
刚出门,冯蓁就被藏在旁边的冯华拉住了手道:“幺幺,外大母说什么了?”
冯蓁压低声音道:“只怕是在为近日皇子指婚的事情烦心,阿姐,若是外大母问你亲事上的想法,你可千万不要害羞,那是一辈子的事儿,总要图自己个儿开心才是。”
冯华被冯蓁的认真给逗笑了,戳了戳她胖嘟嘟的腮帮子,“知道啦。”
冯蓁还真是料中了,长公主过得一日的确问了冯华的想法,却没给她机会让她表明心迹。“华儿,幺幺那性子,将来若是成了亲,只怕也得你看顾着。若是吾不在了,这世上也唯有你才能护着她了。”
冯华担忧地看着城阳长公主,“外大母,你这是怎么了?你身子好好儿的,定然会长命百岁。”
长公主拍了拍冯华的手背道:“能长命百岁自然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华儿,你想将来幺幺说亲时,你一点儿话都插不上吗?吾一旦去了,你觉得凭一个毫无根基的阳亭侯府,幺幺的亲事能说上好的么?”
冯华的眼睛慢慢地张到了极致,“外大母……”
“华儿,但凡冯家的根基能深一些,外大母也不至于如此替幺幺担心。世家挑媳首先挑的是那些百年簪缨之家的女君,其次也轮不到幺幺这个丧母之女,你懂么?即便吾现在为她指了人家,可她嫁做人媳后,你放心得下她么?”
冯华摇摇头,冯蓁那性子,她自然是放不下的。
“那时若她受了委屈,你可怎么帮她?”长公主的追问让冯华的脸色越来越白。
长公主爱怜地替冯华理了理额发,直直地看着她,“华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生得如此美貌,嫁给蒋琮那胖子真是可惜了。”
半晌,冯华低下头道:“但凭外大母做主。”
冯蓁到冯华屋子里喊她用饭时,见她正收拾书案,“咦,这《野志》哪儿来的?”冯蓁感兴趣地拿起来翻了翻,“以前怎的不见这本书?”
冯华从冯蓁手里将书抽走,“是别人借的,明日就要还了。”
冯蓁感觉冯华的动作有些冲,偏头看了看她,眼角红红的,于是疑惑地道:“阿姐,你刚才哭过啦?”
冯华没想到冯蓁这样敏锐,撇开脸道:“沙迷了眼而已。”
“又当我是小孩子骗呢?”冯蓁再拿起一本书,却见那书的背后有一枚小印,是“玉书”二字。
“阿姐,你什么时候跟蒋二胖借的书啊?”冯蓁问,玉书乃是蒋琮的字。
冯华一惊,一把抢过冯蓁手里的书,“你别管了。”
冯蓁暗自懊恼,蒋二胖竟然背着她,跟她阿姐都勾搭上了,自己居然一点儿没发现,这地下工作搞得可真能耐。“阿姐,我又不会跟别人说,你快跟我说说,蒋二胖是怎么讨好你的呀?”冯蓁搂住冯华的手臂道。
冯华尝试着抽回手,“胡说什么呢?你不是要学箭么,明日我带你去三殿下府上,三殿下的箭术不比五殿下差。”
冯蓁缓缓地松开冯华的手臂,慢吞吞地道:“外大母要将你嫁给三殿下?”
冯华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自家幼妹聪慧如斯,不过一句话就猜到了。
“我虽然不知道三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知道嫁给任何一位皇子都不会让阿姐开心。”冯蓁急急地道,更何况三皇子萧论的白息就比萧谡就差那么一点儿,这种劲敌最后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冯华的眼圈止不住红了,她也知道一切都不是冯蓁的错,长公主只是在拿冯蓁拿捏她而已。若她不听话的话,那冯蓁将来的亲事只怕就有得磨了。
“胡说什么呢,三殿下那样的天人之姿,若能嫁给他,我一辈子光是对着他的脸就无比欢喜了。”冯华强扯出一丝笑容道,可想笑得比哭还难看。
“傻阿姐。”冯蓁拉起冯华的手,“外大母是不是拿我威胁你了?”
冯华像见鬼一般地瞪着冯蓁。
第36章 夜骑墙
冯蓁偏了偏头, 叹息一声道:“阿姐, 这还用想么?你又不是那爱慕虚荣之人,这都收了蒋胖子的书了, 却突然开始念叨起三殿下来, 必然非你本意。而能让你改变主意的原因又能有几个?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也不是?”
冯华被冯蓁的一番话给说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个小丫头。”
冯蓁重新抱住冯华的手臂道:“阿姐, 我不想你嫁给三皇子。如果我这辈子的幸福要拿你的痛苦来换, 那我宁愿现在就死掉。”
“胡说什么呢?”冯华一把捂住冯蓁的嘴巴。
“阿姐,你能保证这次听了外大母的话, 她将来就不再用我拿捏你么?你想过没有, 到那一天, 她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用你来拿捏我。”冯蓁道。
冯华愣愣地看着冯蓁,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好似看透了人心一般, 又想起在西京的那次, 如果不是年幼的冯蓁拿起了弓箭, 她们姐妹……
冯华搂住冯蓁哭道:“对不起,幺幺, 阿姐, 阿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搂在一起哭,为她们的无助,也为她们的无力。
冯蓁哭了一小会儿,就开始问,“阿姐, 既然蒋二胖都私下勾搭你了,那他会不会有什么法子啊?”
“什么勾搭?”冯华还流着眼泪呢,手就掐在冯蓁的脸颊上了。
冯蓁赶紧求饶地摇头,“阿姐,这事儿总该是男子想办法的。”
冯华放下手,掏出手绢替冯蓁擦了擦眼泪,再给自己抹了抹,“玉书他,他阿爹并不肯得罪外大母。”
“那,既然你与他两情相悦,要不先私奔?”冯蓁道,“阿姐,你先别掐我,你和他是定了亲的,如今就是出去暂避风头而已,等几位皇子都指了婚,你们再回来就是了呀。”
冯华没好气地看着冯蓁,“若成了淫奔之人,我还不如死了呢。”那样的媳妇将来在蒋家还能抬头做人么?
冯蓁也知道自己的主意有些馊,但是不馊的主意都太费脑子。
“阿姐,就算你体谅蒋胖子……”冯蓁在冯华的怒目里吞了口口水,“就算你体谅蒋二哥,但这一次难道不是最好的试金石么?若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去嫁三皇子,那我就会觉得他还不如三皇子呢。”
冯华不语,显见也是认同了冯蓁的观点。
“阿姐,你有法子通知蒋二哥吗?”冯蓁问,“我怕外大母要禁咱们的足了。”大人们每次处罚小辈最爱用的就是禁足这一套。
冯华摸了摸冯蓁的头道:“你别操心了,我会想法子的。”
冯蓁想着冯华既然能私下和蒋琮有“书本”来往,想来也是有法子的。不过冯华不肯说,她也就不好问。
晚上两姐妹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睡好了的。冯蓁不解的是,她本以为城阳长公主如今是看好五皇子萧谡的,怎么突然又蹦出了三皇子萧论来。这立场可太不坚定了,背后必然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
至于萧谡,冯蓁也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看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他既不想娶何敬,也不想娶自己阿姐,否则那日阿姐去他府上,他就该有所表示的。
冯蓁当然也不会猖狂到以为这上京就何敬和冯华两个女君了。比如那王琪乃是丞相之女,身份样貌都不输给自己阿姐。所以冯蓁觉得,萧谡心里定然是另有人选,也不排除他心里有个白月光,要非卿不娶。
冯蓁咬了咬嘴唇,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为了冯华她总得去试试,哪怕被嘲笑,可她年纪小嘛。
冯蓁胡乱地睡了一夜,早起就听冯华道:“今日我们去三殿下府上。”
冯蓁连粥都顾不得喝了,抬起头道:“我们不是说好……”话没说完就接到了冯华使来的眼色,冯蓁只能继续埋头喝粥。
马车驶过长椿街的银楼时,冯华说要买点儿首饰让车夫停了车。
冯华在店中挑拣了一会儿,给冯蓁买了两支小小的金步摇,缀着叶片似的流苏,小女郎戴着端的是可爱。“阿姐,你怎的有银子啊?”冯蓁作为荷包里装的银子从不超过两钱的女君,看见冯华轻轻松松就拿出买金步摇的银子,自然惊奇。
冯华被冯蓁给逗笑了,“阿母给咱们准备的嫁妆都在我这儿呢,等你及笄了,我就将它们交给你。”
冯蓁想了想自己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摇头笑道:“不要,阿姐替我管着就是了,不然我怕我还没嫁人就全花光了。”
买过簪子后,冯华又顺道进了旁边的书铺,冯蓁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地下组织在接头么?
二楼上蒋琮冒出个头来,也不知是他和冯华早约好了今日见面,还是昨儿冯华传出了信。
“幺幺,你在这儿等等我。”冯华交代道。
冯蓁点点头,却一把抓住冯华的手,低声道:“阿姐,说归说,你可千万别让他占你便宜,不然以后他反而会瞧不上你。”
冯华脸红地拧了冯蓁一把,“你倒什么都懂。”
上楼时,冯华虽然目带忧愁,但脸上还是有些欢喜的,可下楼时,脸却苍白得紧,眼圈红红的,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冯蓁悄声地问:“阿姐,他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蒋琮不敢违逆他父亲,也舍不得放弃冯华,竟然幼稚如冯蓁一般提出“私奔”二字。
哪个女儿家会喜欢毫无担当的夫婿?然则蒋琮待她的情意却又无可挑剔,指天发誓地说,如果她另嫁他人,他便终生不娶。两人对着都掉了泪,却依旧束手无策。
冯蓁张嘴想抱怨两句,却听冯华道:“玉书是孝顺之人,若非如此,我也看不上他。”
冯蓁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气,知道她阿姐的心里怕是真住下了那蒋胖子了。女人一旦爱上了那个人,哪怕是亲姐妹,冯蓁若是说蒋琮的坏话,只怕也要让冯华伤心。
“你呀,小小年纪就别皱眉头了。”冯华替冯蓁揉了揉眉心,“指不定三殿下根本就瞧不上你阿姐呢?”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语,萧论若没有打算,初一那天就不会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果不其然,她们姐妹俩去三皇子府,三皇子不说多殷勤,却是处处礼敬,教冯蓁箭术也很用心,既不骂也不打。
可惜冯蓁有心事,连羊毛都不爱薅。
如此连着几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冯蓁几乎晚晚都做噩梦,梦见有中侍拿着圣旨到公主府指婚,总是吓得她一身冷汗。
四月底的晚风已经温柔粘人了,冯蓁睡不着起床看星星,见冯华的屋子还亮着灯,想必她也是愁得睡不着,最为局中人,冯华只会比她更焦虑。
冯蓁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她穿戴好衣裳在园子里转了一圈,选了一处最僻静的地方,远离墙退到了三丈开外,然后开始卖力加速,双脚在墙上一蹬,双手再一撑,竟然就骑到了院墙上。
这院墙好歹也有一丈高,冯蓁这般做时,也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理而已,却没想到她身体的弹性会如此出人意料,身体轻盈欲飞。想也不用想,这身体素质的改善肯定和九转玄女功有关。
冯蓁一个女孩儿,哪有用武的机会,所以以前压根儿就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胜过常人许多了。
夜色里,冯蓁轻轻松松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跳下了墙,走到巷口辨了辨东西南北,这才往皇城的方向去。
皇子府都坐落在皇城西边儿,大致的方向冯蓁是知道的,只是以前都是坐马车,这次靠步行才发现还挺远的。路上还得躲着行人,否则哪怕没有歹心,见着个衣着华贵的小女孩儿独自在夜里走,恐怕也会起歹念。
冯蓁走到萧谡府上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发都汗湿了,她这身体还是太胖。最近的九转玄女功她都只敢练吐纳,而不敢去桃花溪里练武,就怕把羊毛给耗光了,不能给小树苗浇水。
冯蓁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有些迟疑地没敢去扣响铜环,偏头想了想还是绕到了后院的巷子里,打算故技重施——翻墙。她这是怕被人看到她深夜上门,若是叫长公主知道了,那可真是不得了。
不过冯蓁还是天真了一些,以为萧谡府上的侍卫跟长公主府差不多,她在墙外站了会儿,听到没动静就跳上了墙头,谁知刚上去就听见里面的人喊道:“谁?”
话音还没落呢,一支羽箭就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要不是她躲得快,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倏忽间,“唰唰”地已经又五、六支箭矢飞过来,冯蓁哪儿躲得过,只能狼狈地摔到了墙边的花圃里,屁股摔得生疼。
“何方贼子……”追过来的铁甲侍卫大喝了一声,不过话没吼完就险险地停住了,因为看到墙上摔下来的哪里是什么贼子,竟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女君,而且正在哭鼻子,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尽管如此,铁甲侍卫也没多少怜香惜玉之心,手中寒刀毫不客气地架到了冯蓁的脖子上。
“别杀我,我是城阳长公主的孙女儿。”冯蓁“花容失色”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被刀割了脖子,怯生生地道:“不信你去找杭总管。”
杭长生来得很快,倒不是因为抓到个贼子,而是因为贼子自称是长公主的孙女儿。他将信将疑地来走了一趟,没曾想还真是冯蓁,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将被绑得跟个肉粽子似的冯蓁解开,对着旁边的铁甲侍卫骂道:“混账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蓁女君如此无礼的?”
第37章 虎与鼠
冯蓁当然知道杭长生是骂给自己看的, 不过她并没有要找刚才射她的人算账的打算,只希望能快刀斩乱麻, “杭总管,我想见表哥。”
杭总管一听, 眉头就皱了起来,“女君, 殿下他今儿没回来。”杭长生见过冯蓁不少次, 知道这位小女君找萧谡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成日无聊。而他家殿下哪有功夫哄孩子?这也不知是为什么,三更半夜地来爬墙,当真是该受一顿教训了。
“你少哄我,我知道他在府上。”冯蓁眼泪汪汪地道, “杭总管,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表哥,你去帮我通传一声行吗?”
杭长生虽然不知道冯蓁为何能确定他家殿下就在府上,可也没打算退让。萧谡都已经睡下了,这会儿要是去叫起来,他们做下人的可不好过。
“杭总管,求你了。”冯蓁双手合十地看着杭长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杭长生其实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但对着个小女孩着实也摆不出架子来, 只叹息一声道:“女君,殿下已经睡下啦,你这会儿来咱们府上若叫人知道了多不好?何况咱们府上女君向来是想来就来的, 不如明儿白日……”
冯蓁跺跺脚,“明儿就晚啦,你不去叫,我就要跟外大母说你们这些坏人拿箭射我。”冯蓁这是先礼后兵,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女君的专利。
不过萧谡府上是有点儿理亏,虽然是冯蓁夜闯皇子府在先,可用箭射她总是不对,杭长生也有点儿后怕,万一真把人给射中了,那他们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
萧谡寒着一张脸坐在冯蓁对面,嘴角天生的那一点上弯的弧度也抿得笔直笔直的了,“长生,送蓁女君回去,顺便把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告诉长公主。”
冯蓁吸了吸鼻子,闻到一点儿香粉味,“表哥这么生气,是因为刚从姬妾房中过来?”
“长生。”萧谡都懒得回答冯蓁的话。
冯蓁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殿下,我找你是真的有要紧事,你能不能让杭总管先出去?”冯蓁正经起来,连表哥也不喊了。
“女君年纪也不小了,夤夜至此,已是不妥,若再孤男寡女共处……”说到这儿,萧谡不由瞥了冯蓁一眼,疑惑渐起,也不怪他会怀疑冯蓁。这毕竟是个敢出“扒男子裤子”主意的女君。
冯蓁心知萧谡误会了,赶紧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半夜来是因为除了三皇子府,外大母不许我和阿姐再去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