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和福山也是倒霉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的地步,他们的身影在山上一出现,就被樊望的人发现了。
福山挡在姬央的身前道:“公主你先跑,老奴来断后。”
其实那些人只知道追的是个小叫花,原是想从形迹可疑的小叫花身上知道安乐公主的下落,结果一听福山的话才知道原来那小叫花就是安乐公主,立即吹起了哨声集合。
福山也是大意了,主要是嘴上叫习惯了公主,一时不察却是失足成了千古恨。
福山的武艺就算再高强,可以以一敌十,但也耐不住几十个乃至上百个人往上冲,何况他还得分心护着姬央。
先开始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还只有几个人,但随着那些的呼喊声,往这个方向合围的人就越来越多。
很快福山身上就见了红,姬央手里的鞭子四舞,奈何她力气终究有限,好几次都差点儿连人带鞭被人拉过去。
挡在姬央前面的福山被一枪从胸口刺入,临死依旧不倒。姬央哭着喊了声“山叔”却不敢上前,她果断地将手里的鞭子一扔,便往悬崖边跑去,然后仿似翻飞的蝴蝶般从山崖上落了下去。她的尸身绝不能完好地留下来,跳崖算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了。
却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姬央刚往山崖外跳去,一个人影便从人群之后闪了出来,风一般掠过,顺手抄起了姬央仍在地上的玉鞭。
但见那玉鞭在来人手里银光一闪,由原本的一丈来长,暴涨至三丈有余,那鞭梢一卷,卷在翻落的姬央腰上,将她提上了悬崖。
而来人身后十来个黑衣人已经同樊望的手下战成了一团,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地上躺下了一片尸体,除了黑衣人外,再无樊望的手下站立。
姬央惊魂未定地看着长身玉立在她眼前的沈度,但见他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也不怪沈度嫌弃她,主要是姬央身上的酸臭味儿太重,他喜洁爱净,自然受得了所以有所嫌弃,连劫后重逢都不能相拥。
然而姬央心里第一时间涌起来的却不是被救之后的感激,或者劫后余生的欢喜,而是想着他此刻终于来了,是因为她父皇终于死了吧?
姬央低头看了看自己,淡淡地道:“自保而已。”
沈度心里突然一抽,这样的云淡风轻绝不该出现在姬央身上。娇滴滴的小公主不再撒娇,不再抱怨,看见他也不再流泪,这背后是受过什么样的罪沈度没敢去想。
在找到姬央之前,沈度心里曾无数次想过最好能让她多受些罪,才能让小公主不再那般任性、骄纵和不理智。
他也想着见到她时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教训教训她,因为她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可恶,甚至不知廉耻。
张耿放走姬央之后才过了半日沈度就得到了消息,卢铁山和何敬仁都还在军中,他的确是没料到张耿在他的三令五申之下居然还敢放走姬央。
姬央一走,张耿就逃了,他也是脑子糊涂了,事后想起来懊恼自己既然已经走到了那一步怎么就不送佛送上西天,应该送小公主回洛阳的,否则她一个人不知要吃多少苦。
张耿追着姬央的踪迹而去,尽然没有追到,却在半路被沈度派出的朱燕抓住了。
张耿自然是硬着脖子什么都不说,他知道他要是招供,他自己身死是小,连累了他两位兄长可就无情无义了,再说他也不忍心那样对小公主,那件事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就行了。
若问张耿后悔不后悔,那还真不好说,但当时他是真的昏了头,事后也知道他这辈子若是错过那个机会绝不可能再得以亲方泽,他心满意足,只后悔不该连累他的兄长。
张耿是个硬汉子,熬住了三番五次的酷刑,但在擅长刑讯,有八大骇人听闻的酷刑在手的白噩到之后,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当时沈度就在旁边观刑。朱燕和白噩都恨不能可以人间蒸发,或者自戳双耳表示什么也没听到。
安乐公主红杏出墙,奸夫招供细节,别说冀侯这种男人了,就是普通男人也受不了这种耻辱啊。
这种事让张耿死一百遍也不足惜,就算他没敢真要姬央的身子,但他亲了她,就已经是死罪了。
沈度愤怒得恨不能亲手刮了张耿的皮,但到底还是没动手,只是砍了张耿一只手而已。倒不是他爱才,也不是宽容大度,不过是因为将来若姬央知道张耿为他而死,以她的性子定然终生难安。她做事不管不顾,从来不想后果,沈度却不得不替她想周全。
第110章洛阳劫(五)
朱燕听得这等秘闻,又见沈度脸色铁青,忍不住在旁边多了一句嘴,“侯爷,公主对侯爷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必定是张耿血口喷人,攀诬公主。是他想对公主不利…”
朱燕的话并没能浇灭沈度心里杀人的怒火,反而是火上浇油。张耿说的事情,姬央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当初他们才和离多久,她就可以同郑皓公然出双入对,拉手搂腰。这就是没读过女戒的女人,根本不懂坚贞为何物。
但有什么办法呢?沈度的怒火更多的其实来自于他自己,来自于他的还是不肯放弃,还是让朱燕继续全力搜索姬央的消息,在朱燕发现了姬央的行踪后,他连鲜卑南下的事情都暂且放到了一边,还是赶了过来。不就是怕他稍微来迟一点儿,小公主就热血上头的把她的小命玩掉吗?
沈度愤怒、暴躁,恨不能将姬央吊起来抽一顿才能解恨,恨不能亲手掐死她算了。可是这许多的愤怒,在姬央轻轻的“自保而已”四个字之下就全数碎成了渣子,烟消云散了。
“跟我回去吧。”沈度伸出手想去拉姬央。
姬央往后侧了侧身,走到扑倒在地上的福山身边蹲下,伸手替他将不曾合拢的双眼合拢,这才起身道:“我不跟你回去了,安乐这个身份还是死了的好,也不弄劳你写休书了。”
沈度被姬央的话气得头疼,上前一步道:“央央不要这样任性,这样只会害人害己。我知道你一路受了很多苦,有很多委屈,跟我回去行不行?”沈度压根儿就不敢提张耿的事情,他也算是天底下最委屈的男人了,媳妇红杏出墙,他连提都不敢提,生怕她更加逆反。
姬央摇了摇头,她连话都不想再说,沈度从来就听不进她的话,还以为她是在任性,她不过是单纯的不想再和他生活下去了而已。
“央央,你还在怪我不肯出兵是不是?”沈度道,“我虽然的确有私心,但北方鲜卑虎视眈眈,我不能不防。对我而言,逐鹿中原的确是要事,但我所求的不过是我中原黎庶能富足平安的生活,所以遏止北虏南下才是要务。若是当时我分兵南下,不仅对付不了樊望,对北虏也会无能为力。”
“这一次是鲜卑三部齐下,局势危急难抗。央央,我昨夜到的洛阳,今夜必须离开。我离开军营是假借受伤出来的。”沈度道。这于他而言已经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但是他没办法抑制那种冲动。他也会想天下黎民的福祉以后可以再争取,但这一次如果他不来洛阳,万一姬央真的求死,他就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所以沈度悄悄的到了洛阳,除了嘴信任之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若是他的属下或者戚母和薛夫人知道沈度为了姬央而孤身入洛阳犯险,对他和姬央都是灾难。
沈度的这番作为若是换做第一次嫁他时的姬央来面对,只怕该感激感动得无以复加了,然而现在的姬央心里连一丝波动也无,因为她忍不住会去想,沈度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洛阳地宫的宝藏?
沈度做的每件事总有各种理由。他要去别院,是因为他必须传宗接代。他哄她出家去做女道士是想要护着她,他不肯出兵洛阳是因为他要扼制鲜卑。
姬央心想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和无奈,沈度总是有各种正当的理由来说服她。她没办法再全心全意信任他,也不再视他为她心中的英雄。
姬央犹记得第一次见沈度时的情形,那时候在她眼里,沈度就是可以救人危急的盖世豪杰的样子。如今再看,他气度越发伟阔,气质更加清贵隽雅,连俊颜似乎都被岁月雕琢得更为吸引人,可是在姬央心里,沈度不过就是个一直权衡利弊的逐利人而已了。
既然逐利,又怎可再被信任?
爱得太纯粹不是没有缺点的,那就是要求太高,以至于苛求。
其实也不全怪沈度,他本就是理性多于感性的人,凡事权衡才能走得稳,赢得顺。而姬央是在幻想里将他想得太过美好,如今才会有如此落差。她冲动、热血、任性,所以才没有办法接受沈度。理解他的不得已一回事,但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何况还有李鹤这样誓死效忠的人在身边对比。女人要的是什么?是一个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以她为第一的人。而沈度显然不是,他爱江山远胜于美人。这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的女人会妥协,而姬央没有。
沈度见姬央依然无动于衷,不得不开口道:“玉髓儿她们没有离开信阳,就她们那些老弱妇孺,你竟然妄想她们能安安全全地走到益州?”
姬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去安排。没有走么?“也好。如今信阳总比别的地方太平,你若是觉得她们堪用的就留下,不堪用的直接打发了便是。如今也没什么公主了,就算我带走她们也养不活的。”姬央的口吻太过冷淡理智,以至于沈度竟说不出话来。曾经为了玉髓儿她们挨个打,她就会跟他翻脸回洛阳,如今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放弃了玉髓儿等人。
沈度情知姬央心结太大,却碍于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而时间又紧迫,只能道:“我们先下山,不管你跟不跟我回去,总要去安全的地方是不是?”
姬央点了点头,回头对沈度道:“将山叔的尸首从山崖上扔下去吧,干干净净的才好。”人死如灯灭,身后事不必太在意,姬央对她自己的尸体都不甚在意,不过是求被人辱尸而已。
一行人下山往北,樊望的人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黑甲卫杀人的伤口和别的军队都不同,因为他们的武器是特制的,樊望查看了山上那些人的尸体后,断定是沈家的黑甲卫来了,但人数不多,应该是为安乐公主而来,所以越发穷追不舍,若真让他们北逃,樊望就更没有希望了。
沈度将姬央推到他身后的土堆后,“在这儿藏好。”
姬央在土堆后紧张地看着沈度退敌,见他纵横捭阖,游刃有余,心里才略微放了一点儿心,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尽然恰好是洛阳密道通往城外的另一个出口,所有的事似乎都是老天早已注定的。
待沈度碧袍染血,杀尽追来的人之后,再回头想寻姬央,却已经是芳踪缥缈。他时刻留意着后方,可以肯定的是姬央不是被樊望的人带走的,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自己离开的。
一个人这么短时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度猜到了可能是密道之故,却没有时间再留下来找姬央,他必须赶回他的大营去,和宇文、拓跋部的决战就在眼前了,他肩上的责任让他没有办法学姬央的任意妄为。
“青木、朱燕,你们留下来继续找公主,务必将她安全的带回信阳。”沈度揉了揉眉心道。
尽管沈度也很想就这么让姬央自生自灭,省得一直为她费心。但谁的孩子谁心疼,割舍不下就不得不为她的任性而买单。
然而姬央却并不在乎沈度的舍得还是舍不得,她如今再无牵挂,李鹤也没办法联系得上,不过对他也无需挂念,没有她做拖累以李鹤的能耐只怕更能逢凶化吉,姬央本就怕李鹤最终也落得福山那样的结局,所以她从密道穿去了城南,打算一路南下往扬州去。
李鹤是在从洛阳往扬州去的必经路口守到姬央的。
姬央在密道里待了几日养脚上的伤,因为走路太多,血泡一直没好,前面几日神经都崩得紧紧的还无所察觉,待静下来时却疼得钻心刺骨。好在那日福山给她找的干粮还剩下一些,她们从密道离开时姬央全都带了下去,如今正好可以略做充饥。
过得四、五日,姬央觉得地面上樊望对她的搜查应该放松了些,这才从密道出去。也亏得李鹤有耐心,他本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期望,结果真的等到了姬央。
“公主。”李鹤一见姬央就迎了上来,“我还以为你…”李鹤割了龙英的项上人头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北邙山的方向赶去,却只看到满地尸体,心里大骇,却四处找不到姬央。
李鹤也以为姬央可能是被黑甲卫救走了,却没往北方去,想她若是回到冀侯身边,他定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了。索性往回走,打算往南边去找机会,看能不能投靠义军,将来若自成势力,或还能有一争之力。
只是李鹤还是不甘心,他想起姬央说起不回冀州时的决绝,抱着侥幸心在南下的路上等候,没想到还真被他等到了。
姬央见着李鹤时没来由心中一松,她虽然故作坚强,但到底自理能力还是极差,自保能力也极差,若有李鹤护卫,当然会轻松不少。毕竟她这辈子没人伺候的时候实在太少。
“山叔没有了。”姬央哽咽道,“是我连累了他。”
李鹤恨不能将姬央搂入怀里,碍于身份只能轻轻拍了拍姬央的肩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的。”
姬央摇了摇头,“你呢,你的仇报了吗?”
第111章洛阳劫(六)
李鹤道:“报了。龙英的人头已经被我扔进了茅坑里。”他做事倒是爽快,该安排的也安排好了,这才能了无牵挂地来找姬央。
“我还以为公主你回冀州了。”李鹤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姬央道:“我不回去的,我跟冀侯说了,今后只当安乐已经死了。”
李鹤大吃一惊,“冀侯来了?”
姬央点了点头,“嗯。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走了。我从他手里逃出来的,今后就是天高任鸟飞了。要是可能,等天下太平了,我打算把天南海北都走一遍,然后再出海去看看,也不枉费我活这一辈子了。”
姬央就是这般的性子,再艰难的时候也不忘记玩,让人感觉她总是活力满满。
李鹤笑道:“我也想天南海北都走一遍。”
李鹤护着姬央往前走,“我们先去前面找个地方歇一歇吧,樊望的人现在搜索得没那么紧了,都以为公主被救回了冀州。公主也可以换身衣裳,有我护着公主,公主不用再这般委屈自己的。”
姬央点了点头,若是可以穿干净的衣裳,她自然也愿意,“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名字吧,母后都叫我的小名央央。”
李鹤从善如流,央央两个字在他心里和舌尖已经辗转了无数次,如今终于可以大胆地叫出来了。
可惜人一放松,身体欠下的债就蜂拥而至。姬央的脚因为血泡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她自己也毫无经验,结果虽然养了几日,但依旧因为化脓而让她高热不退,整个人都烧迷糊了。
李鹤怕樊望的人追来,更怕沈度的人追来,半夜撬开药铺用剑顶着那大夫抓了药之后,便带着姬央一路往深山里去。姬央的伤需要时间去养,身体也需要调理,所以李鹤干脆在山里找了个小村住下来。
那小村人户不多,基本都是猎户,不过二、三十来户,一个山头住得也比较分散,比较适合隐藏。
姬央的病来势汹汹,去得却仿佛抽丝一般,心结加上连日食物的亏缺和不均匀,着实让她大伤元气,想强行南下已是不可能,她自己也想得开,去寻她母后的事情并不着急,与其到了海边万一所有希望破灭,还不如让自己心怀期盼来得好。
李鹤在当地一户猎户手里买了两间小屋,自己也勤快劈树砍柴,修屋筑灶,小半个月功夫也就把一个院子弄得有模有样了。
姬央在屋里养伤不能出门,李鹤就去五日才赶一次集的两座山外的集市上给她买了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解闷。
这可真是新鲜了,姬央虽然吃过鸡肉,但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小鸡仔,放在掌心里毛茸茸的,走路蹒跚欲倒,可爱到了极致。她心里欢喜,将李鹤这两日用竹子给她削的竹箫取了出来,对着那八只小鸡吹。
李鹤洗了衣服到院子里来晾,笑着道:“别人是对牛弹琴,你是对鸡吹箫。”
姬央转头笑道:“谁让它们跟我同姓呢。而且你不要小瞧它们,我觉得它们听得懂,你看着吧,我养的小鸡肯定别别家的长得好。”姬央一脸的自信,继续对着那几只鸡吹她新学会的放牛调。
李鹤被姬央的笑容给弄得一闪神。都说要得俏,一身孝,姬央现在就是浑身缟素。布料是李鹤在集市上买的,不是什么好料子,请隔壁有头牛那家的张嫂缝的,样式寡淡老土得不忍入眼,但奇怪的是穿在姬央身上,却依旧美得惊人。
若说以前小公主的美浮于表面,那么如今的她清丽出尘,那美已经凝结在了骨子里。这种美已经出离了皮相,你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并不再会只惊讶于她的容貌,即使她遮住了脸,你依然能从她的骨子里看出绝代风华来。
不过是淡淡的回眸一笑,已叫人眼前繁华盛开,落英缤纷,自有百媚千态生成。
李鹤手里的衣裳滑落在地上,姬央“哎呀”一声,“脏了。”
李鹤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没事,我重新洗。”好在如今已经是六月里,衣裳已经变得轻薄,再洗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儿。
“我明日要去赶集,我已经跟张婶说了让她来陪你。若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躲进床下那个密室。”李鹤不放心地嘱咐道。
姬央道:“我的病都好了,不用张婶过来也行。”
李鹤怎么可能放心姬央一个人呆着,但她容貌太过出众,带她去赶集也不现实,山路难走,便是可以坐牛车也颠得人厉害,李鹤自然不能叫姬央去受苦。“我去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再换点儿盐,很快就回来的。有张婶陪你说说话也好。”
姬央点点头笑道,“那我跟她学纳鞋底。”
这种寻常而琐碎的日子对姬央来说反而新鲜,游览天下和南下出海的计划暂时推后,反正她也并不着急,她的小鸡都还没养大。
张婶拿着鞋底教姬央怎么穿线,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姬央的脸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见姬央转头看向她,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但眼神依旧还是那么直白。
“娘子生得太好看了,别说男人,就是我都忍不住看了又看。”张婶爽朗地道。
姬央也笑道:“都说秀色可餐,那我给你下饭吃。”
“那可就太好了。”张婶笑道,“娘子生得跟天仙似的,难怪那么有福气,你家相公对你可真好,我瞧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以前肯定是个大家闺秀吧?”山里寂寞,张婶对眼前这位突然冒出来天仙十分好奇,心里很怀疑姬央是和李鹤私奔而来。
姬央道:“算是吧。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我家破人亡这才躲到这深山里来寻太平。”
张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顿时有些讪讪,觉得戳了姬央的痛处,很是对不起,“这样啊?你说得没错,不管山下怎么乱,咱们这旮沓里却太平得很。你就安心住下吧,以后生几个大胖儿子,我还可以帮你带。”因为李鹤的工钱给得很大方,所以张婶十分热心。
姬央被张婶说得脸一红,她可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她知道张婶是误会了,却也不好解释,否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檐下,即使清清白白的也变成不清白了。
李鹤回来的时候,张婶还打趣道:“怎么才半天就回来了?不放心你媳妇儿啊?”
李鹤被张婶的话弄得有些尴尬,拿眼去看姬央,见她一脸平静也没反驳,这才心里一松,他递了一串钱给张婶,又将一小包盐送过去。
张婶欢天喜地地接了,“这怎么好意思啊?”
等张婶走后,李鹤才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朝姬央道:“你别把张婶的话放在心上,我们这情形也不好解释。”
姬央点了点头,她没那么无知,其实早在她同意李鹤陪着她南下时,心里就明白将来她是要接受李鹤的,而李鹤看似无欲无求地跟着她护着她,其实是有求娶之心的。
过去的事情姬央打算彻底放下,她也没有道理吊着李鹤,这样对他太不公平,所以想了想后道:“我要守孝三年。”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李鹤却听懂了,他欢喜得绷不住地咧开了嘴,像个乡下傻小子似的,“嗯,嗯,我知道,我等你。”李鹤怕姬央害羞,又赶紧道:“我先去把东西放好,然后给你做好吃的。”
姬央看着李鹤欢喜得都快蹦到屋顶上去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她回过头继续从碎米筛里抓了米粒扔到院子的地上喂她的小鸡。
晚上山里天气虽然还不算热,但已经有蚊虫,李鹤在院子里点了艾草,便痴痴地看着刚沐浴过的姬央出神。他回来的路上本已打算将听来的消息埋在肚子里不说的,可看着姬央柔美的侧脸心里却不忍骗她。
李鹤虽然心仪姬央,却也有自己的自尊,他不仅想得到她的人,还想要得到她全心全意的对待,就像当初她对沈度那般。
所以李鹤不能自欺欺人地隐瞒沈度的消息,他艰难地张开嘴道:“那个,今天我在山下听说,冀侯在雁门关大败鲜卑三部,但却身受重伤。黑甲军如今已经全部撤回了信阳,而没有趁势进攻洛阳,我猜测冀侯应该的确是受了重伤,不然不可能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若是等樊望站稳了脚,想要再取洛阳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