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已经从姬央的话里听出她和沈廉的相处之道来了,总之就是一路吵架,虽然有些人是吵成了仇人,但有些人却是越吵架越亲近。
“我没有老提他呀,谁耐烦说他呀。”姬央撇嘴道。
沈度倒是不会怀疑小公主变心,所以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你一直说老八的坏话,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
姬央心里“咯噔咯噔”跳了几下,沈度这人可真讨厌,那么敏锐做什么?不过那件事瞒也瞒不了,她一路说沈八这儿不好,那儿不好,都是为了争取让沈度支持她来着。
“啊!我看到了,那边应该是八郎留下的标记。没想到他们也进了鬼山河。”姬央岔开话题道。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大风依然像带着砂子在刮人脸一般,前面白茫茫一片,以沈度的眼力都没看出有什么标记来。还是姬央自己跑过去,让人将雪被挖开,果然看到一个垒起来的小土包。
能将被冻结的土挖起来垒出这样的小土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没有姬央的话,隔得远远的谁也看不出雪地上有什么起伏,自然也留意不到这个记号。
“看来八弟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沈度看着姬央道。
“才怪呢。”姬央道:“他这是给我出考题呢。”
在小土包里埋着一张布,只露出一片角来,因为有土压着,所以没被吹跑,上面写着日子,他们是三天前经过此地的。
姬央绕着土包看了一圈,然后才不确定地道:“这土包尖头向南,他们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主要是风雪压土时,将那垒起的小土包也刮变了形,姬央只好连蒙带猜。
“好,我们走。”沈度对姬央的信心比她自己对自己还甚。
所幸沈廉他们走得很慢,没有姬央这样的能人,他们一路走要一路留下标记,方便他们自己找到回去的路,还要不断地排查沈度他们的痕迹,所以沈度带着军队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就找到了沈廉。
“六哥。”沈廉看到沈度时不由大喜,快步迎上去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谁让你擅自离开代郡的?”沈度见着沈廉,脸上可没有喜色。担忧之后剩下的就是愤怒了。
沈廉最了解沈度的禀性,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做错了,也不敢跟沈度犟,不过就算是让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进入鬼山河,沈家没有他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沈度。
“六哥,我知道错了。”沈廉讨好地笑道。
“知道错了,就是不后悔,也不会改对吗?”沈度哼了一声,“若是这一次我不幸罹难,你又被困鬼山河,沈家会怎样?你想过祖母和你母亲没有?沈家剩下的妇孺怎么办?”沈度疾言厉色地道。
沈廉知道沈度样子越是做得凶,就越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他也还是没敢跟沈度犟,因为他们父亲都去得早,这些年沈度对他是亦父亦兄,沈廉这辈子最敬重的也就是这位六哥了。
沈度叹息一声,拍了拍沈廉的肩膀道:“你的军棍先记着,回到关内再执行。”他虽然恼怒于沈廉不听指挥擅离代郡,却也知道他是出于一片救自己的赤忱之心,明知这里是进来了就很难出去的鬼山河,沈廉还是进来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沈廉的活罪肯定是逃不掉的。
沈廉皮糙肉厚压根儿就不怕棍子,知道这是沈度在有意放水,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哥哥心里,他今后都不可能再主政一方了,不分轻重、不顾大局之人,可以为将,却不能为帅。沈度强求过沈廉,如今却也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沈家到底还是儿子太少了。
“六哥,那个这次我进来,安乐公主也跟着来了,后来她赌气跑了。你知道女人有多麻烦的,拦都拦不住,我又不能打断她的腿。她身边有苏后给她的亲卫,比谁都牛气,还嫌我拖她后腿。”当时沈廉那是真气愤,姬央自己要找死,他也懒得管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沈度脱困而出,安乐公主是他的夫人,不管有宠无宠,总得有个交代。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可以留下一拨人去找她。女人就是麻烦,让她好好跟着我她不肯,现在还得分出人去找她,为了这么个女人,要害咱们这么多兄弟为她冒险,她要是自己死了还好,若是被我们找到,六哥你一定要好好管教,别以为她是公主,天底下的人就该供着她由着她胡闹,你就该打条铁链子拴着她,看她今后还怎么跑。”沈廉越说越气愤。
姬央也是越听越气愤,听到最后沈廉说要拿铁链子栓她,她可就再也忍不住了,将身上沈度的大氅一掀,几步就急行上前,“喂,你说什么呢?我嫌弃你拖后腿怎么了?要不是你我们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就是因为你瞧不起女人,不肯听我的,还害得我们一大队人反过来找你,你居然还有脸说我?!”
眼看着姬央就要撸袖子了,沈度赶紧拉住她,替她将撸了一半的袖子放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沈廉跟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表情。姬央躲在沈度背后,等的就是沈廉这个表情,她一见就乐了。
“好了好了。”沈度只能当个和事佬。姬央年方十六,沈廉也不过才十八,两人都自幼娇宠,说是半大的孩子也不为过。
“老八,这一次是你的不是。固执己见,而不能察人之能,是你的失误。任由公主一个女子独自离开,身为男儿,你羞也不羞?”沈度道。
羞愧当然是有的,但沈廉也是存了私心的,就像姬央临走时说的那样,安乐公主自愿死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沈廉给沈度承认错误那是很顺溜的,但是要让他向安乐公主低头,那可是老大不情愿。
“快给你嫂子道歉。”沈度道。沈度说的嫂子而不是公主,沈廉也听明白了,对于安乐公主他当然不肯低头,可谁让眼前这人还是他嫂子呢。
沈廉朝姬央抱拳,一揖到底,“是我的不是,请六嫂原谅。”
姬央这个人吧,你对她坏,她是完全不怕跟你争锋相对的,但这会儿沈廉乖乖道歉了,又喊她一声六嫂,她多少就有了点儿“长辈”的意思,“好吧,下不为例。”
这可真是嘚瑟,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当初沈廉可是把姬央训得跟孙子一样。
沈度领着黑甲军本可以从北平郡入关,但他所料没错,宇文部和并州得到沈度失陷的消息后,果然整兵南下和东进,已经逼近幽、冀。
所以沈度领军西行,先震慑住了鲜卑的宇文部,然后再从居庸关入关。王成那个软蛋,没有宇文部南下,他也只能草草收兵回城。
进入居庸关后,所有人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松懈下来,沈度入居庸城,并无空闲时间陪伴姬央,而且军中不能有女人,前些日子为情势所迫也就罢了,如今入了关,姬央自然再不能在军营里住着。
“住所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玉髓儿她们几个过两日也就接到了,一时仓促也找不到人伺候你,只找到一个可信的邱嫂子先伺候你,你自己将就一些吧,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们就南下回信阳了。”沈度道。
姬央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又不挑剔,你不用担心我。”
不用担心才怪。姬央在妆奁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刻,就尖叫了起来。她都不敢相信那个丑女会是她自己。
(捉虫捉虫捉虫)
第91章情人眼(上)
脸上两大团紫红的冻疮是什么鬼东西?让她看起来不仅滑稽,而且还丑得碍眼。
这是一路上姬央第一回照镜子,她自己当初走得急,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自然更不用说镜子了。在军中,全是男人,更不可能有镜子。她还是第一回看清楚自己的样子,压根儿没想到冻伤会这么严重。
而且一路上,沈度陪她的时间虽少,可每次看她都含情脉脉的,让她胸口小鹿直撞,也就从没觉得自己的脸冻得有多厉害,这会儿她可真佩服沈度,看着这张脸居然也下得了口。
姬央又气又急地去挠那脸颊,邱嫂子赶紧上前制止,“公主,公主,可使不得,挠破了要留疤的。你多抹些蛇油膏,过一、两个月自然就好了。”
“一、两个月?”姬央可等不得,她连一、两天都忍不了。可惜小公主哭肿了眼睛也无济于事。
“公主,先沐浴吧,热水都准备好了。”邱嫂子小心翼翼地劝着还在默默流泪的姬央。
姬央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虽然有避尘珠,但总还是不舒服的。只是她洗完澡后,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这穷乡僻壤之地也寻不到公主能穿的衣裙。
邱嫂子拿的是自家妹妹的新做的棉袄、棉裤给姬央,“公主,这都是崭新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本是给我妹妹出嫁后第一天见舅姑时穿的。”
姬央是无可奈何才穿上的,她总不能再穿脏的衣裳,只能忍耐两天,等玉髓儿她们赶到就好了。
姬央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棉鞋,是发涨了的蒸饼搁上了一年之后拿出来的颜色,肿起来就像脚上穿着两只小兔子。棉裤是汪绿汪绿的颜色,棉袄是火红火红的颜色。
邱嫂子和当初的玉翠儿一样不会梳头,梳的发髻跟头上顶了个坟包似的,姬央只好让她改成梳两条辫子。
这下可是正好了,加上姬央脸颊上两团紫红色,皮肤干得脱皮,活脱脱一村嫂,连村姑都够不上。
姬央这辈子哪里这样丑过,她自己先就受不了了,“邱嫂,跟我上街去买衣裳。”
姬央连侍从都没带,她这副丑样子任何人都不想见,只想尽快买了衣裳。
可是居庸城只是个小集镇,逢着赶集的时候才有人从四面八方过来买东西,现在都快黄昏了,镇上除了几家小酒馆和酱醋铺子外别无它店。
不过尽管如今安乐公主成了村嫂,她还是一样的引人注目,因为她脸上戴了一张面纱,她的本心就是不愿意人看到她冻伤的脸,当然也有挡风的意思。
然而在别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回事儿了。一个村妇,又不是什么美人,居然还学人大家闺秀戴面纱,可真是笑死人了。这就叫丑人多作怪。
姬央从小酒馆门外路过时,里面那些因为入冬而无所事事的闲汉喝了几角之后就开始荤素不忌,见到她是又起哄又吹口哨,“哎哟,咱们村儿哪里来的大美人呀?”
邱嫂就是镇上的人,那些个闲汉她也认识其中几个,生怕他们不知好歹惹怒了安乐公主,上前驱赶道:“去,一边去,喝了马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些被喝骂的闲汉不仅不生气反而更来劲了。
“哎呀,邱嫂子,这是你家的哪房亲戚啊,这得美成花了,才戴着面纱出来的吧,怕咱们多看一眼少一斤肉吗?”
这话音刚落,就引来哄堂大笑。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王家那娃子读过几天书,他说这是啥来着,让我想想,东什么颦的。”
东施效颦!这可是姬央这辈子第一回被人这样说呢,以往全都是别人效仿她好么?真叫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美人成村姑遭闲汉戏了。
姬央手里的鞭子一扬就要打人。
“哎哟哟,哎哟哟,要打人啊,看来还是个辣妹子啊,来啊,妹子,只管往哥哥身上招呼,打是亲、骂是爱…”
姬央一鞭子就抽到那说荤话的闲汉脸上了,立即就是一道血痕。
那闲汉没想到姬央真敢动手,上前就想动粗,手才抬起来,就听他“哎哟”一声大叫,那是肩膀都被人卸了。
这些闲汉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待看清楚是谁动的手之后,立即就撒开脚丫子散了。
沈度站在姬央的面前道:“你上街怎么不带人啊?”若非他恰好回来碰见,姬央就算学了点儿功夫,遇到那些个闲汉,肯定也要吃亏的。
姬央正委屈呢,见着沈度眼睛就发酸,她现在是越来越习惯在沈度跟前撒娇耍嗲了,正要开口说话,却晃眼看到了沈度身后站着的人,她的眼睛立即就不酸了,瞪得铜铃一般大小。
“她是谁?”姬央的鞭子直指此刻已经上前一步立于沈度身侧的鲜卑女子。
鲜卑女子和中原女子生得不太一样,但美都是共通的。
顿珠的肌肤白得就像牛乳一般,眼睛大大的灿灿有神,樱唇粉嫩,贝齿耀雪。姬央已经是中原女子里高挑的个子了,她比姬央还高了半截手指。一身雪白钉珠的裙子,头戴鲜卑人特有的黑冠,头冠的额前和两侧垂下有各种宝石连成的大流苏,碧玺、菊石、玛瑙、猫眼、水晶、绿松石、孔雀石,杂而不乱地排列而下,更衬得顿珠如明月朝露一般美貌。
以前姬央看谁都是清秀,到她自己就是盛世美颜,这中间有个断层,谁也上不来,到今日见着草原上最明亮的明珠顿珠公主时,姬央也只能承认顿珠已经超过清秀,再进一步就都快赶上姬央自己了。
若是放在以往,姬央当然可以不在乎顿珠,可眼下她自己成了村姑,这落差可就大了。看顿珠光鲜亮丽,而她却是穷酸落魄,小公主不战而败,心里说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就像一个绝世高手,一时受伤却被虾兵蟹将给秒了。
顿珠上前看着眼前大红大绿的村姑,显得十分好奇,冀侯这样战无不胜的英伟男儿怎么会跟眼前这个村姑扯上关系,而且这村姑的口气听着可不太尊重。
沈度伸手将姬央搂住,小公主虽然瘦,但那不合适的大棉袄穿在她身上一下就让她肿成了两个人大,也亏得沈度手长才能环抱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好吗?”
姬央就是性子再娇蛮,但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公主,自然不能同“情敌”当街“大打出手”,只能一巴掌拍掉沈度的手,气呼呼地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小酒店的掌柜的都看傻眼了,那看着明显是贵人的男子居然看都不看他身后的绝世美人,居然追着那胖村姑去了。他砸吧砸吧嘴巴,嘀咕道:“真是搞不懂这些贵人的喜好。”
姬央回到屋里,听着沈度在外面安顿顿珠的住处,然后才听见他推门而入。姬央立即转过身背对着沈度,这时候她看见他就生气。
沈度用拇指指甲刮了刮额心,在他心里小公主是无一处不好,但人无完人,她身上只有一点不好就是这醋劲儿实在太大,而且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也不管她自己会不会显得很难堪。
而且今日这一场醋吃得更是毫无道理,叫外人看了笑话。
“刚才那位是顿珠公主,慕容德的妹妹。”沈度站在姬央身后道,他知道小公主的脾气,你这时候跟她软言温语是没什么用的,等得她自己气儿先消一下。
姬央心里“哟呵”一声,还是位公主呢。
“慕容德和顿珠是慕容鲜卑前可汗慕容子规的子女。慕容子规死后,他堂弟慕容怀山篡位,驱离了慕容德和顿珠。慕容怀山手下第一勇士秃树想强娶顿珠,今次慕容德投奔于我正是为了保护顿珠。”沈度道。
姬央虽然还是背对着沈度,但耳朵已经侧向了他,意思就是让他继续说。
“慕容怀山授首,慕容德要回到慕容部收拾残兵,继任新的可汗。顿珠就成了他在冀州的人质。”沈度道。
人质?姬央是不信的。慕容怀山和沈度明显是结成了联盟,其条件必然是要见到慕容怀山的人头,所以沈度才会追慕容怀山入鬼山河。
而如今两人肯定也是谁都不放心谁,所以慕容德以顿珠为人质以安沈度的心,未尝就不是抱着两者联姻的主意而来。
虽然慕容部被沈度打败,但英勇男儿仍在,沈度得慕容德之助,那就是如虎添翼,前途可期。
现在慕容德还没有统一慕容残部,将来一旦慕容德强大起来,沈度会是第二个冯拓吗?
“你要娶她吗?”姬央转身看着沈度。若是不娶,他又拿什么来安慕容德的心?
沈度被姬央的话给噎了一下,他说得这般明白,小公主还是只往牛角尖里钻,异日他只怕是连个女的都不能多看一眼了,否则小公主的醋海真是要淹死人。
“我已有正妻,还怎么娶她?”沈度反问姬央。
姬央没有回答,眼中起了薄雾,就像看到了未来一般。虽然她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她知道若非沈度曾许下过承诺,顿珠肯定会进入沈家的。如今慕容部大败,自然没有讨价还价成为正妻的资格。
可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即使顿珠一时能成为沈家的女主子,可也会和她一般不长久的,沈家的女主子最后终将是祝娴月或者谢二娘那样的百年大族之女。
姬央低头抹了抹眼泪,暗自提醒自己,不管过去,也不管将来的。
沈度叹息着将姬央抱起来,“你就这样不相信我?我是个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的男人吗?”
姬央憋不住泪水,索性大哭了起来,“可是顿珠很漂亮,比我现在漂亮多了。”
依旧是一团孩子气,沈度用姬央的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你脸上只是冻疮而已,等回了信阳,屋子里起了地龙,暖和起来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全好了,你依然还是天下第一美人的。”
姬央哭得还是很伤心,抽泣着抓过沈度手里的手绢自己擦着眼泪道:“你每次这样哄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背脊发凉。”
好嘛,这话说得可真是戳人心窝子。沈度黑着脸道:“以后你就是哭死,我也不哄你了就是。”
“嗯。”姬央抽着肩膀应了一声。
沈度脸上的黑色更浓了一重,小公主偶尔也会讨厌得让人想揍她一顿。
“你出门怎么不带人跟着?虽然鲜卑大败,但镇上未必就没有他们以前的暗钉。刚才若非我刚好赶到,你就要挨打了。”沈度道,撇开了顿珠的问题,现在可该是他兴师问罪的时候了。
“我就想出门买件衣裳。”姬央扯着身上的衣裳道:“我不要穿这个,丑死了。”
“怎么会丑?格外有种味道。”沈度道。他也没法睁眼说瞎话赞姬央美貌,也就只能用味道来统而概之了。丑虽然是丑了一点儿,但只要是她,他看着就依然顺眼。“你用晚饭了吗?”
“没有。”姬央摇摇头。
沈度这才出声唤了邱嫂进来,“邱嫂,你去把晚饭端来,这两日如果我没顾着监督公主吃饭,你就得记得提醒她按时吃饭。”
邱嫂连忙应了,她是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连女人吃不吃饭的小事儿都会过问。
邱嫂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冀侯不仅管小公主吃饭,而且管得还特别细。
“这几日都没有热食,你的肠胃肯定又伤到了,先别吃那些油腻的,也不能吃太饱,我让邱嫂把粥放到灶上给你一直温着,你饿了就吃一点儿,切不可过饱。”沈度用力地从姬央嘴里将鸡腿拔出道。
姬央不满地瞪了沈度一眼,沈度伸手将鸡腿递到姬央嘴边让她最后咬了一口,她这才重新眉开眼笑。
沈度替姬央擦了擦嘴角的油,“你自己坐一会儿,我先去梳洗一下。”其实以沈度爱洁的性子,早就该去沐浴了,只是顾着姬央要准时用饭,这才先陪她吃了东西。
邱嫂收拾了碗筷,就在门边坐着纳鞋底,她是个闲不住的妇人,一边将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头油,一边打量坐在炕上的安乐公主,心里想着天下果然还是皇帝的女儿最尊贵,瞧驸马对公主多敬着捧着。
沈度洗漱完出来时已经换了身干净袍子,然后撩起下摆在姬央身边坐下,转头吩咐邱嫂,“邱嫂,去打一盆温水来。”
邱嫂“哎”地应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等她回来时,险些没把眼珠子从眼眶里惊得跳出来。
沈度正拿着小剪子给姬央修剪脚趾甲,这人就是光长指甲不长肉,指甲太长碰在鞋上,走路走太久了,大拇指的指甲盖一碰就疼。
邱嫂赶紧上前道:“侯爷,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把水放到一边就成。”沈度捉着姬央的脚不许她动,“别动,还得磨一磨,省得刮伤你自己。”
姬央打量着一旁惊得呆掉的邱嫂,心想让她可别被沈度给骗了,她自己也是第一回享受驸马亲自给她修脚趾甲的美事儿呢。
修完脚趾甲,沈度又顺便将姬央那双雪足上因为走路太多而出现的茧子给修了修,这才将她的脚挪到旁边的水盆里,“泡一泡吧,等回去让玉髓儿每天给你用牛乳泡一泡,要不了多久就恢复了。”
倒掉洗脚水之后,邱嫂也没有伺候的活儿了,她就是小镇上的人,晚上自回家睡觉,还得干家里的家务活儿。
邱嫂以前在家里都是任劳任怨的,从没说过抱怨的话,今晚却一边擦着灶台,一边跟旁边烧着水的夫家妹妹二丫头说,“哎,怎么都是女人,活法儿就那么不同呢?”隔壁屋里她男人喝了酒已经睡下了,鼾声震天。
“嫂子这是咋啦?”二丫头问道。
邱嫂张了张嘴,可突然又想起她家那死鬼嘱咐她要保密的,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接的活儿是伺候什么人。
“我不是临时接了个活儿吗?伺候的那家女主子,啧啧,那可真是享福,天上的仙女儿怕都没她享福。”邱嫂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