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立于会通苑中玉昆池内,除了蓬莱山外,池中还有方丈、瀛洲两座岛山,都是人工堆砌的。姬姓皇室崇道,到了姬央的父皇这一代,更是迷信道家的房中之术和长生之道,所以他一年有大半年都住在会通苑内,最爱的就是这三座岛山。
姬央在聚仙亭内手托着下巴有些百无聊赖,遥遥地看着谢家姐弟下舟登岸,才稍微有了点儿精神。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奇怪,若单论容貌而言,谢琅比沈度也不差多少,气度更为柔和清朗,宫中侍女想尽了办法只盼能多看谢琅一眼,连玉髓儿都有些春心摇曳,只姬央对他却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谢琅和谢二娘在亭外遥望安乐,却不得不承认,安乐公主的确有倾世之姿。谢二娘侧眼看了看谢琅,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安乐公主,她这弟弟表面虽然温和如玉,但实则眼光极高,他愿意娶安乐公主,想必多少也是被安乐公主的姿容所吸引。
谢二娘垂了垂眼皮,想起这位安乐公主曾是冀侯的前妻,以她这般姿容最后都只能闹得和离,也不知她若嫁入沈家会是何种光景。听闻冀侯内院殊色众多,而她自己却姿色平平,想到这儿饶是淡定如谢二娘都有些忐忑。
三个人,谢二娘本就沉默寡言,还没到弱冠之年的谢琅对着姬央有些腼腆,姬央自己也无甚趣味,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姬央心想着,这还不如将郑家兄妹都叫上呢。
只是那样一来对郑皓又不公平,姬央想着就有些烦心,她刚开口让郑皓来提亲,转头却又改了主意,所以对郑皓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见则不见。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竟然还是谢二娘在努力找话题,姬央淡淡应着。
从蓬莱岛回去后,谢二娘笑看着谢琅道:“看来安乐公主也读过不少书,我也不用担心你没有红袖添香了。”
谢琅略微害羞地笑了笑,“姐姐以前从来不说这些话的。”
谢二娘跟着脸一红,她以前怕家中侍女勾坏了谢琅,所以对他管束甚严,自然也不会说这些打趣的话,此刻谢琅如此说,却是在暗示她红鸾星动的意思。
且不提春风得意的谢家两姐弟,姬央从蓬莱岛下山后,别了谢家姐弟又打发了其他侍从,只带着玉髓儿和露珠儿两人慢慢地往承华宫去,她虽然应承了她母后谢家的事情,可到底还是不愿意离开洛阳,这才闷闷不乐地想静一静。
哪知道姬央身边跟着的一大堆人一去,却给沈度得了可趁之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度一把拽住,闪身飞上了旁边不算太高的假山顶上。
姬央被人抓住先是本能地想惊呼,结果被沈度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再然后就是腾空而起,陡然的失重是姬央从没经历过的,心口狂跳却又觉得新鲜刺激。
只是所有事都不过是发生在刹那,姬央这还没过够腾云驾雾的瘾呢,就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假山上,被沈度推入了山顶立石之后,隔绝了下面的人仰望的视线。
玉髓儿和露珠儿两个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弄丢了自家公主,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彼此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分头闷不吭声地去找姬央。
玉髓儿她们若是喧闹出来,到时候挨罚的肯定是她们两个,所以还不如隐下。毕竟这是在会通苑的内苑里,小公主总不能是被坏人抓去的。
这实在不是两个丫头不称职,而是姬央玩“狼来了”的把戏玩得太多了,经常偷溜了害得身边的宫女满世界的找,她就躲在暗处偷笑,跟她藏在水下憋气的恶作剧如出一辙,试问玉髓儿她们还如何着急得起来。
沈度朝山下平静得出奇的两个宫女看去,眉头又想蹙起来。他只是转念一想,就激起了大陆泽的事情,也知道玉髓儿她们为什么不急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容忍却是另一回事。小公主爱玩狼来了的把戏是她自己作死,但这绝不意味着她的侍女就能如此轻慢,万一今日捉了姬央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呢?光是想一想沈度就不能接受玉髓儿她们的态度,心里的念头翻滚再三,不外乎就是将来该如何替姬央教训这两个侍女。
但一想起这桩事,沈度就又是头痛。以往姬央就是再闹脾气,哪怕是云鸳入门,她也没说偷偷跑了的。后来沈度曾经反思过,小公主这回怒极而逃的原因多半还是出在他出手惩治玉髓儿和玉翠儿两人身上。
所以沈度才觉得头痛,你不替姬央管束下人吧,她自己又管不来,你替她出面吧,她又觉得你是侵犯了她的地盘,这是她的底线。
一时间沈度和姬央都有些走神,但尽管念头纷杂,也不过瞬间的功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姬央想也没想地就撇开了头,微微半低,这是示弱和心虚的表现。
姬央当然心虚,她最是心宽,沈度欺负她的事情,在离开冀州后就已经被姬央抛之脑后了,这是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在姬央看来,则是她有负于沈度,是她抛弃在先。
这是人和人的区别。有的人一旦遇到事儿,首先想的就是诿过于他人,而姬央这样的性子,则是自己先反省自己。
不过小公主的心虚并没能让沈度顺气,他脑子里闪过姬央和郑皓两手交握的情形,再配上姬央心虚的表情,只会让他心里的火更添三分,“躲我?”
姬央赶紧摇了摇头,躲是躲了,但却不敢承认,她一遇到沈度,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天生就低了一头。
沈度每往前倾身一分,姬央就往后靠三分,最后被抵在了石头上,退无可退,又想从沈度腋下钻出去,却被沈度一把钳住,“给我站好。”
小公主立即就跟被夫子训话的小童一般服服帖帖地站好了,再不敢乱动,但也不敢抬头,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公主瞧见我怎么这么心虚?”沈度笑了笑,就是那种俗称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也是,公主的手段天下人拍马恐怕都追不上,玩够了沈某,一脚就给踹了。”
天地良心,姬央心里那叫一个冤枉,她压根儿就没玩够的,姬央忍不住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腰上缀着的璎珞。
再听沈度继续道:“转头公主贪念郑平叔年少,这才刚和离呢,就迫不及待跟人执手亲昵了。我只当公主对他的兴趣能保持多久呢,结果这有没有一个月啊,公主又贪图上谢玉郎的美貌了。啧啧,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主当真叫沈某佩服。”
沈度的话还没说完,姬央就已经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度。
(捉虫捉虫)
第75章见不见(下)
听沈度的口气,自己怎么就那么贪新厌旧,水性杨花呢?姬央当然是不承认的,可旋即转念一想,似乎在外人看来,她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到最后姬央瞪大的眼睛眼皮越垂越低,气势自然再没有,只干瘪瘪地吐出一句话来,“不许说我母后的坏话。”
沈度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我还没开始说呢。”
姬央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血来。
“在冀州,公主对沈度装得情深一片,那是沈度自己眼拙,有眼无珠,也怪不得公主。只是公主究竟把沈度当成什么人了?当初是苏后硬将公主塞到冀州,现在是怕沈度缠上公主么,急急地又要将宫里没人要的惠宁强塞给我,以公主之水性杨花,可观苏后养女之教,沈度可再无福消受另一位公主,若是你们再相逼迫,可就别怪我冀州不听令了。”
其言真是狂傲无比,叛逆之相显露无疑,但这话沈度也就只会说给天真的安乐公主听而已。
“没有,我没有。”
小公主果然中计,也顾不得要反驳沈度直说她水性杨花之语,满心想的都是沈度的最后一句,姬央怎受得了沈度的反叛之言,何况听他的意思还是被自己逼的,如今天下局势紧张,姬央就是再无知也知道手握东北重权的沈度乃是北方的定海神针,他若反了,洛阳就危险了。
但小公主也是真的天真,人哪有仅仅因为媳妇“不守妇道”或者被逼强娶,就要叛逆的,天下人若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才怪,沈度说那话就是诈姬央的。而小公主则是关心则乱,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当然也舍不得沈度背上谋逆的罪名。
“沈度话尽于此,公主也不用再躲沈度,沈度就是再无耻,也不会再纠缠公主。”沈度说完甩袖便要走。
姬央正急得不得了,哪里能让沈度就这么走了,她一把捉住沈度的袖子唤道:“六郎。”
沈度大力甩开姬央的手冷声道:“公主谬言,度可不再是公主的六郎,你还是留着叫郑郎吧。”
呔,一个薄情郎倒做出了一副被负心的模样,偏小公主也是脑子发晕,就吃他这一套。姬央再度死死拉住沈度的袖子,苦苦哀求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在永乐宫等你好不好?”
山顶上已经再没了人影,姬央的手里还拿着一小截被沈度撕下的袖子,沈度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只留下姬央一个人愣神,也不知道沈度还肯不肯再见她。
晚上姬央就找借口从承华宫回了永乐宫,她早早儿就打发了侍女去休息,还任性刁蛮地说她们晚上出气儿都吵着她了,勒令她们“退避三舍”。
这可真真是强词夺理,宫中侍女吃饭、睡觉都是有章程的,尤其是睡觉,打呼噜磨牙齿的根本就不可能为侍女,晚上连翻身都不许,只准一直侧躺。所以姬央没法说玉髓儿她们打呼,就只能要求她们不喘气儿了,可活人哪有不喘气儿的。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沈度夜探永乐宫而已。可惜小公主哪有沈度算得精,沈度故意吊着她,今夜怎么可能来。
一连三天姬央都没等到沈度,她白日里也有派玉髓儿找内侍递话给沈度,但这一次就轮着沈度说不见了。
沈度的脾性大,但小公主着实是好性子,这话递了一次又一次,丝毫没有因为被拒就恼羞成怒。
到第四天晚上,姬央照例合衣坐在榻上等沈度,为怕有人看到沈度的影子,她连灯烛都不敢点,自己静静地坐在榻上按照苏后教的法子吐纳运气,她从小练惯了的,不练反而觉得不习惯。
等到三更,也不见有人来,姬央抖了抖盘累了的腿,想着今晚肯定也是等不到沈度的了,但心里又存有侥幸,便趴在榻几上,头枕在上下交叠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沈度进到姬央寝间时看到的就是小公主趴在榻上拧眉睡觉的样子,应是睡姿不舒服,所以睡着了也皱着眉,时不时还不舒服地动一动。
沈度没有叫醒姬央,只悄无声息地隔着榻几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姬央的睡颜。
直到现在,沈度也没想明白,眼前的小公主除了一张脸看得以外,又有什么地方称得上出众,竟然引得他抛之不下。
论品行,小公主除了善良二字堪可称赞之外,其他真不算出色,而且滥用同情,更容易坏事,好人经常办坏事。
论贤德,连女戒都没读过,争风吃醋倒是无人能出其右。
论才华,那就更不用提了,读书只读一半,什么都是半吊子,于诗赋更是不通。
论相夫教子、管家之能,小公主对着谁都只能甘拜下风,连沈度十岁的小侄女儿都比不上。
聪慧的确是聪慧的,可惜不能用在正途上,谁都能忽悠她,不说防人了,连自保都不能。一个处处破绽的惠宁都能轻易就安抚她,沈度想到这儿就恨不能将姬央吊起来打一顿。
真是越想越觉得眼前之人一无是处。沈度都开始后悔来这一遭了,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深宫大院,高手无数,他到永乐宫来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至于前几日,他故意设计引姬央求见于他的事本也不该有,他就不该见姬央的。娶惠宁于沈度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娶谢二娘的时间往后延迟一年半载而已。
而如今的安乐公主于沈度而言,就如河豚一般,味虽美却有中毒之虑,天下可饱腹之物不知凡几,河豚不吃更为安全。
但沈度偏偏就忍不住招惹姬央,连他自己也管控不住,最后只能将他自己的行为归结于“恻隐”二字,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忍心看她一路蠢死。
看着姬央,沈度心里就忍不住骂一句蠢货,天下女子蠢成她这样的也不多,被她母后卖了都还替苏姜数钱。
苏后想将姬央嫁给谢七郎,背后的目的沈度一眼就能看穿,不外乎就是打着将来万一不幸,王室可南渡的主意。
姬央远嫁江南,沈度倒是无所谓,但谢七郎这人选可真不怎么样,文气才气的确上佳,但背景不雄,自身能耐也有限,一生富贵平安倒是无虑,一旦江南乱气,他可能保住有倾城之色的安乐?
殊不见苏后入宫之前转了多少次手,世人只知有季叔父子和石遵,却不知其间又有多少男人。
所以说安乐和她母后都是一样的蠢货,看男人只看脸,于沈度而言,谢七郎就是徒有其貌,只精玄谈的小白脸。
这且罢了,再看宫中,在苏后的羽翼之下孝武太子都能摸到永乐宫来,沈度安能放心将安乐养在此处。
看前些日子他初探永乐宫时安乐的反应,沈度就知道她是被吓坏了,也不知孝武太子得手没得手,一想到这儿,沈度就有将孝武太子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的想法。当然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实现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此事虽然事后苏后毫不留情地弄死了太子,但沈度就更不放心将姬央交给她了。
从这件事上,沈度就已经知道苏后是怎么教养女儿的了。大概就是谁惹了小公主,苏后就杀谁,谁惹了小公主,苏后就罚谁,将小公主养得完全不懂人心之险恶,只当天下人都不会惹她,都会宠她惯她。受了一点儿委屈,自己不懂保护自己,也不懂反抗,只会哭着喊娘,动不动就想回娘家找苏后撑腰。
若是苏后死了呢?可以想象,苏后一死,小公主怕也是活不了了。
思来想去,沈度终究还是出现在了永乐宫,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总要护她一生平安的。
总之一句话,把姬央交给谁,沈度都是不放心的。
想着将来自己要为眼前这小蠢货操碎心,沈度就怒从中来,伸手捏着姬央的鼻子,看她被气憋得脸通红地醒过来。
姬央醒过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枕头下摸匕首,可这里是榻上,并非她的床,她的手摸空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抬起双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坐在黑暗里的人正是沈度。
沈度看着姬央瞬间亮起的眼睛,就像有华光从她头顶洒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宝石般闪耀的璀璨里。
画龙点睛而龙能腾云,人也是靠这双眼睛才能传神。
若说沈度心里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在看到小公主见到他后眼里迸出的星光时便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沈度看姬央时,姬央也正贪婪地看着他。即将失去的人或者已经失去的人总是会让人倍加留恋。
姬央怔怔地看着沈度,玉髓儿那没眼光的居然说谢七郎生得比沈度漂亮,可在姬央眼里,她只偏爱沈度的鬓若刀裁,眸灿寒星。连沈度轮廓在姬央眼里也如大山大川般峻秀,非是谢七郎那种小山丘的秀丽。
只是大山大川姬央也没怎么见过,在她心里立于第一的自然是封禅之泰山,她忍不住喃喃道:“真想去看看泰山呐。”
沈度不知道小公主嘴里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不过她说话习惯性跳跃,沈度也见惯不惊了。
泰山在兖州境内,离冀州也不算太远,迟早会尽为沈家之地,所以沈度应道:“我带你去。”
于沈度而言这是将来必然的事情,但听在姬央耳朵里,却是此生难行了。
这一刹那姬央才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将来里再不会有沈度,而沈度将来眼里也不会再有她。
一时间悲从中来,姬央的眼泪滚滚而落。
沈度伸手用大拇指替姬央抹掉脸颊上的泪滴,结果小公主的泪落得更凶了,一张手绢估计都擦不干。
沈度低叹一声,倾身过去吻掉姬央眼角的泪,“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抛不下,甩不开,斩不断,理还乱,情丝之缠人无形而胜有形。
姬央将脸贴在沈度的手掌心里,捧着他的手来回地摩挲,像初生的小鹿般,眼睛水汪汪的可爱可怜。
沈度就算因为郑皓和谢七郎的事对姬央有怒气,但此刻也被她全数给抹灭了,他站起身将姬央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再将姬央缓缓放于床上。
很多事是自然而然的,尤其是对彼此有情的男女而言。当此时,姬央还没正式和谢七郎定亲,沈度同惠宁的亲事也没昭告天下,于姬央而言,这一晚就是最后的盛宴,她不能拒绝,也没想过拒绝,很主动地就圈住了沈度的脖子,怎么看他也看不够。
沈度低下头轻轻含了姬央的唇瓣,微微扯出一点儿,慢慢地在嘴里吮吸,动作既轻且柔,将姬央觉得她仿佛就是梅花上的那簇雪,沈度不愿意叫她化了,却又忍不住亲吻她。
“央央…”
低得仿佛喟叹的声音,在姬央的耳里却仿佛惊天炸雷一般,她的肩抖了抖而至僵硬,唇边溢出破碎的哽咽之音,若是可以,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为这段缘分画一个结。
这是沈度第一次唤她的小名,让姬央恨不能这时候就死去,才能不负此心。
女人真的只是听觉动物,有时候做得再好,都不如一句柔情的话来得重要。
姬央在平缓过心情之后,对沈度的回应便是千百倍的热情,她急切地找寻着沈度的唇,想和他肌肤相贴,不,这还不够,她还想要更多,更多,多得她承受不起,她也还贪婪地想要。
姬央的手从沈度的衣袍里钻进去往下摸,却被沈度一把捉住,温柔而坚定地挪了出来。
沈度深吸了口气,嘴唇抵在姬央的额头上低哑地道:“不行。”
姬央没说话,只直直地看着沈度,受伤的神情无不在问:为什么?
沈度又深吸了三口气,才缓缓离开姬央的身体,“我们先说会儿话,否则待会儿你又会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无的。”
咳咳,这还是真是大实话。
可姬央却不是个听话的,她倾身过去像八爪鱼一样缠住沈度,大力地扯开沈度的衣袍,沈度有自制力,小公主可没有,她现在就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最后再疯狂一把。
只是以姬央那花拳绣腿想强迫沈度从了她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她试了数次都入户无门,少不得大发娇嗔地道:“给我!”
沈度的回答是去掰开姬央的手。
“给~~我~~”姬央不依地道。
真是大胆直白得厉害,小公主不脸红,沈度都替她脸红了,但此刻不是他训人的时候,他此行另有盘算,须得好好安抚下小公主才行。
沈度搂着骑在他身上的姬央颠了颠,然后轻轻掐了掐她的腰肢,抬首含住姬央的耳珠道:“你现在倒是急了,你当着我的面跟郑平叔牵手搂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来?”
哪有牵手,就是握了握,搂腰更是无稽之谈,欲加之罪,姬央不想跟沈度说话,自然也不欲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已经想过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可做出来的事儿的确堪称“水性杨花”了,所以一心想避过去。
不过这会儿看沈度逮着不放,姬央也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噘着嘴从沈度腿上翻身而下,摆出一副吃不到肉无精打采的模样,“侯爷,当着我的面跟云鸳还有柳姬敦伦的时候,也没想起我来呀。”
哎哟,几月不见,小公主这牙尖嘴利的功夫真是渐涨。而且负心薄幸的本事也渐涨,从六郎改成冀侯,真是顺溜得够可以的。
沈度有心好好收拾姬央一顿,但此刻却不是好时候,将来自有将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一日,并不急在当下,要紧的是先要将人哄住。
“这都多久了,央央这醋还没吃完啊?”沈度捏了捏姬央的鼻子道。
冲动已经过去,姬央的脑子也能转一转了,明明前几日沈度对自己还是一副厌而欲恨的样子,今夜怎么这么反常?竟然叫了她两次央央。
若第一次沈度唤她央央,是叫姬央心里开出一朵花来的话,那么这第二次就让那花长出了刺来。
姬央的醋当然没吃完,加之心里有了戒备,便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沈度跟了过去,将手放在姬央的身上抚弄,他已经察觉到正经讲话的效果并不太好,小公主还是神魂颠倒的时候比较好忽悠。
“若我答应你从此再不碰那些姬妾呢?”沈度问道。
姬央的头有点儿晕,晕晕乎乎地飘在天上落不了地,她觉得今晚沈度实在反常得厉害,可心里又忍不住泛起窃喜,他这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意思?
姬央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双眼圆滚滚地看着沈度,“你…”
沈度没有回避姬央的眼神,至少他许下这样的承诺是认真的,将来也不打算赖皮。他的确是需要女人,但并不是需要很多女人,小公主一人也可以,他大不了就是克制一下自己,不要将她欺负坏了就是。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姬央眼里她们都已经和离了,再无转圜余地。但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你,为什么这么说?”姬央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度垂下眼皮把玩起姬央的手指,他说的那句话就是他给出的价钱,并非他真心实意地就愿意只有姬央一人,这不过是他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而姬央有这个价值,所以沈度才给出了这个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