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日子都忙活些什么呀,成日里家都不沾了,每回都喝得醉醺醺的,身上一股子胭脂味儿。”崔氏为荣三老爷脱鞋,皱着鼻子怨道。
荣三老爷心情好,捏了捏崔氏的鼻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外头的粉头再好,哪有我家娘子的余韵妙。”这还真不是荣三老爷奉承崔氏,实乃崔氏人到中年,经过王氏那一回后,在房内越发放得开,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同荣三老爷简直像是爆发了第二春般,每日蜜里调油,缠得菟丝花似的紧。
“什么余韵?!”崔氏抓住话头,就嗔道,“还粉头呢?”崔氏作势拿着荣三老爷的鞋子就要打他。
荣三老爷赶紧求饶,一把搂住她亲了个嘴,“就是余韵,让我回味悠长啊。”荣三老爷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低得仿佛叹息似的,“好几天没近身了,你小日子可干净了?”
崔氏扭转身子,嘴里道:“老不正经。”可却也不挣开,就那样让荣三老爷上下其手。
三房这边儿是春风万金,老太太那边却是北风嚎呺(xiao)。
“娘,你就赶紧拿主意吧,老三这半月里成天地往外头钻营,别人看不出,咱们还看不出他想干什么吗,早就有人给我透了话了,他这是也在想呐。”二老爷恨不能跳起来抱着老太太的头摇三摇,把她摇清醒了。
“他休想!除非我老婆子死了。”老太太愤怒地跺了跺龙头拐杖,之所以愤怒,正是因为老三很可能成功,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呵,那可不一定,他现在是攀上贵妃娘娘那头了,贵妃娘娘一向和皇后娘娘打擂台,这可说不准,枕头风一吹…”二太太在旁边帮腔。
“就是,娘,你要还想等几年给大哥请封,万一被老三捷足先登,还不如让儿子得了封号,总比让他得了强,难道我就不是你亲儿子啊,你什么都想着大哥,顾着大哥,他命比我好,先我出世,我也就不说了,可这回他惹怒了皇上,是他自己不检点,难道还要让我忍?”二老爷越说越激动,眼泪花子都表演出来了,“娘,难道我就是外头捡的不成,你宁愿便宜老三,也不帮我?”
老太太又气又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掰开了来和老二说,“你当为娘的就不为你想?我一看出老三的不对,就和你爹爹提了你的事。”
“那爹他老人家怎么说?”二老爷连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个不成器的,那王氏在尼姑庵里忏悔,全都说了,都是你两兄弟强迫人家的,当年你在家里闹出的事儿,你媳妇要打杀她,她跑出去早就嫉恨上你们了。你大哥被训饬,你也跑不了,这当口,就是给你请封,也只有被驳的份儿,那就再没有回旋余地了,咱们就只能看老三得意蹦跶了。”老太太越说越生气,拿起拐杖就抽二老爷,“都怪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家里的管事媳妇、丫头你摸上手就算了,居然还去碰那种婊、子货。”
二老爷被打得痛了,连声告饶,“娘,谁知道大哥也被那贱人勾搭上了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太太也舍不得打重了,扭头喷了二太太一脸的口水,“都怪你,把那起子丧门星弄进门来,还说给三房添堵,结果呐,结果呐…”
二太太杨氏也开始哭。当初这事可是老太太同意了的,没成想现在又来怪自己。
“娘,那我们就看着老三蹦跶啊?”二老爷不甘地道。
老太太寒着脸不着声。
这时候,老太太身边一个常年伺候的雷妈妈开口道:“也不是没有法子绝了三老爷的想头。”
这时候老太太和二老爷都是病急乱投医,忙问,“什么法子?”
雷妈妈掂量了掂量胸口内包里装着的伍佰两大三元钱庄的全国通兑的银票,又掂量了掂量自己青春貌美的孙女儿的前程,她可不想让自己孙女儿陷在这安国公府的污水潭里,被大老爷和二老爷糟蹋了去。
所以一早雷妈妈的孙女儿就进了三房当个小丫头,打着内线的旗帜进去的,但如今风水轮流转,小丫头又投到了阿雾的跟前儿,表了衷心。
“分家,把三老爷分出去,这样不管今后咱们国公府如何,他们是再也沾不到便宜了。”雷妈妈道。
二老爷阴狠狠地笑了笑,“对,分家。他分了出去,可就再没有名义敢来同我们争了。”
“这当口,是不是…”老太太犹疑了片刻,她毕竟吃过的盐比草包二老爷吃过的饭还多。
“老太太,我看你就是太良善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未他们着想。三老爷和三太太如今不就是想巴着您,好给六姑娘,还有五爷和七爷说亲么,等他们分了出去,我看他们能说上什么好亲事,不就是个三品官么,这京城里头什么都不多,就是官儿多,三品的算个什么,超一品的都有呐。咱们可是开国封的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府。”雷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头。
老太太当即就点了头,“好,分家。只是这事先不能给你爹提,你们先悄悄去族老家走动走动。”这事事先打点,好让他们都向着嫡出这一方的意思。
二老爷和二太太欢喜地去了。虽然没能争取到世子封号,但除了老三这么打一个绊脚石,二房也算是十拿九稳了,就老大那样的,只怕再入不了皇上的眼。

…88
老太太身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
“分家,”大太太抿了抿发鬓,笑了笑,“还算他们有点儿脑子。”对于将三房分出去这档子事,大太太也是极为同意的,她同样也有着老太太和二老爷那样的担心。
倒不是说这三个人都比阿雾蠢,看不透安国公的为人,但他们身在局内,心存贪念,就难免患得患失,疑心生暗鬼,一定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正式分家的事情,是老太太与三老爷面对面提出来的。但是还没有告诉安国公。
这日老太太那边一派丫头来传自己,荣吉昌和阿雾就对了一眼,看来事情成了。
进门后,老太太难得客气地让三老爷坐着说话。
“老三,如今我年纪也大了,眼睛也花了,再没精力照看你兄弟三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化,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也有层隔阂,按我的意思,我想把你分出去单过,你看如何?”老太太一副慈母样。
荣三老爷再也坐不住了,屁、股滑下板凳,赶紧撩袍子跪到老太太跟前儿,“母亲,是不是儿子又惹你生气了,您老人家要打要骂,儿子半个字不说,只求您老人家不要赶儿子出去,让人在背后戳儿子的脊梁骨,骂儿子不孝啊。”荣三老爷很激动。
荣吉昌越激动,老太太就越冷静,总算是找到老三的弱点了,当官的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再也没有前途了,不孝如何能忠?老太太在心底阴笑,一定要把他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如今家里闹成这样,你们三兄弟再怎么相处也有了罅隙,还不如分了好。”老太太看起来很讲道理。
荣三老爷连忙地磕头,“儿子对哥哥们绝不敢有不敬的想法。那王氏不过是个妾,自身不检点,怪不得哥哥们。只盼母亲不要把儿子分出去,让我们三兄弟都能在两老跟前尽孝。”
老太太冷冷一笑,哼,就是不能让你在跟前尽孝,不然哪天把老东西糊弄过去,倒让你捡了便宜。
“老三,你一家分了出去,你媳妇再不用伺候公婆,清清静静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二老爷冷笑一声,“该不是你舍不得这府里的富贵吧?”
“二哥,你什么意思?”荣三老爷诧异地抬头看向二老爷。
“少给我装蒜,你这些日子成日里到处蹦跶什么,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就你能耐,哼,我告诉你,国公府的爵位你休想,趁早分出去,大家今后还有个见面的余地。”二老爷是个愣头青,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样莽撞。荣三老爷深深庆幸,还是先分出去得好。
“二哥,做弟弟的绝没有那份心思。”荣三老爷就差指天发誓了。
可是人惯来喜欢以己推人,荣三老爷越否认,大家就越觉得他心里有鬼,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连番作态,最后逼得荣三老爷不得不点头分家。
当然老太太也说了,即使分家也不会让他吃亏的。
“好了,老三,这事你去给你爹说一说,就说是你自愿的。”二老爷拍板定案,却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分量。
荣三老爷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含泪,这等演技岂是上头两个草包哥哥能比的。
“这是在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安国公荣安杰踏入了老太太的上房。
“爹。”二老爷讪讪地起身。
“父亲。”荣三老爷满脸愁容和乞求地看着安国公。
老太太则带着些微心虚,又尤其自骄地给安国公让出了上位左首的位置。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副鬼样子?”安国公军旅出身,虽然荣老三孝顺又争气,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他这种文人酸气儿,想当年他可没少受那帮球、卵、子不懂的只会耍笔杆子的兔崽子的气。
大夏朝,文官节制武官,非战时,武官就跟二娘养的一样,就算是战时,也经常被朝里那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指手画脚,也难怪安国公不喜文官了。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庶出子也就有了隔阂,拿他的话说,那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荣三老爷“咚”地一声跪倒在安国公的膝前,就跟人杀了他娘似地哭丧着脸喊道:“父亲,求父亲…我…”
这断句实在有学问,完全听不出荣三老爷是在求分家还是求别让他分家。
但二老爷率先急了,嚷道:“爹,老三闹着要分家,娘已经同意了。”
安国公拍案而起,“谁说的要分家?”安国公虽然年迈,但也算不上老糊涂,瞧这阵仗就知道分家根本不是老三的主意,若是老三的主意,他这位老妻能同意?只怕早就请家法,趁机打死这孽子了。
二老爷见安国公生气,也就蔫吧不敢吭声了,荣三老爷一副“我就要晕倒”了的模样,亏他一副小白脸模样,还装得挺像。在场的,只有老太太不怕安国公,打年轻时候起,她就没怕过。
“我,我说的。你不是经常说你们父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反正拉着扯着勉强在一个屋檐下,大家都难受,还不如分了家大家都好。”老太太硬着脖子道。
安国公气得血只往脑袋上涌,这个糊涂老婆子,怎么竟把他在背后安慰糊弄她的话都倒了出来,这下好了,父子两个离得更远了。
“分什么家,我还没死呐,分什么家?”安国公的怒吼声,半个国公府都能听见。
但是比声音大,老太太可不输,她虽然不如安国公的声音洪亮,但是胜在尖细,也可以升上半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还挂记着当年那个爬床的狐媚子,现在好了,打量着我们老大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就要把这小娘养的弄上台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是我一头撞死了,也不能如你的意。”老太太的一坛子陈年老醋吃到了现在,而且越酿越酸。
“你,你,当年你那样对阿华,我,我都没…”安国公显然也气糊涂了。
这话被荣三老爷猛地抓住了尾巴,“父亲,我姨娘怎么了,她是怎么了,儿子那时候年幼,只记得姨娘…”其实荣三老爷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根有据的猜测,没有七八分,五、六分还是准的。
安国公脸一白,再不敢看荣三老爷,顿时衰老得仿佛垂垂将死的老人,面色颓灰。
“父亲,我姨娘当年身子好好的…”
安国公摆摆手,瞪大了眼睛道:“你姨娘是病死的,病死的。”
荣三老爷自然不信,老太太兀自镇定,高昂着脖子,安国公却知道,这事只怕掩不下去,只有分家一途,否则只怕将来要酿出祸事。
“哎,老三,爹对不起你。只是你母亲说得也对,你三兄弟如今闹成这样,你的清名也受损,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安国公心回意转,但众人都不感突兀。
“他什么清名?!”老太太受不了这种话。
安国公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只是你爹我已经老了,这个家还要靠你们,就是你分出去了,这也是你的家。你们兄弟三人血脉相连,再大的恩怨,也隔不开这血脉,你要记住了。”
荣三老爷给安国公磕了磕头,“父亲,儿子不孝,只求父亲和母亲能长命百岁,好让儿子尽尽孝道,如今儿子要是分家出去了,还有什么清名啊,父亲…”
到这个时候,还不肯喊一声“爹”,安国公知道老三心里的怨气。而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则舒服多了。
“哎,还是分吧,分了好。”安国公仿佛再没力气说话,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过几日,就请族老来主持,绝不会亏待你。”
荣三老爷表演了一个晚上,又是磕头又是流泪,回到崔氏屋里时,已经累得几乎趴下了。
崔氏忙伺候他脱鞋、更衣、洗脸,然后悄悄地问道:“老爷,成了吗?”说到分家,崔氏才是最开心的那个。老太太和两个妯娌这三座大山将她压了几十年,脊梁都险些压弯了。
荣三老爷点点头,“是不是阿雾出的鬼点子,叫人诓了老爷子去上房?”不然怎么老头子正好那个点儿赶上去,老两口毫无商量,打起了擂台,将这分家一事敲定,否则若背后让老头子劝服了老太太,可就不妙了。
“是,她瞅准了时机,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怕你顶撞了她,让人去请父亲前去劝解的。”崔氏又绞了一把凉水帕子敷到荣三老爷的额头上。
荣三老爷手扶着帕子躺下,长长地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气。


…89
分家的事,怕夜长梦多,老太太那边手脚极为麻利的才过了两日就请来了族老,主持分家。
这日一共来了三位族老,第一位是如今荣家辈分最高的安国公荣安杰的二叔,须发皆白,但养得红光满面,是个老寿星。第二位是安国公的弟弟,荣安兴,第三位是旁支的一位大伯。都是族里说得上话的老一辈。
三人坐定后,看了看到得整整齐齐大房、二房和三房。
最后是老叔祖开口道,“今天是老二、老三都要分出去么,”
安国公的脸扭了扭,“只有老三要分出去单过。”
老叔祖点了点龙头拐杖,看了一眼荣三老爷,闭着眼拖长了声音道:“老三啊,你也算是叔祖看着长大的了,双亲皆在,你就闹着分家,难道就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
荣三老爷二话不说地“咚”地一声就跪下了,这声音越响就仿佛他越真心一样,“老叔祖。”荣三老爷的一声“老叔祖”喊得包含热泪,“请你老人家劝劝我父亲,我愿意常年侍奉二老身边,我不愿…”
崔氏也跟着跪了下去,红了眼圈看着老叔祖。
“咦,这是怎么回事?”老叔祖侧头看了看安国公。
安国公老脸一红,“儿子们都大了,天高任鸟飞,总不能一辈子躲在父辈的羽翼下,趁我还在,把老三分出去,让他锻炼锻炼,我还能照看一二,否则等我一蹬腿,他再出去,万一立不起来,就是我们做父辈的不是了。”
老叔祖看了安国公一眼,这样的场面话谁不会讲,可为啥是偏偏把庶出的老三分出去?恐怕是撵出去才是真的。
一旁安国公的大伯和弟弟接腔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这才是为儿孙计长远啊。”这两个收了老太太的银子,自然一心向着老太太。老叔祖在族里德高望重,老太太那点子收买他还看不到心里。反而摇了摇头,国公府这一脉眼看着是没落了。
老太太在一旁阴阴阳阳地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何苦来着,今日请叔父你们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了,少废话,又不是喊你们来调解的。
碍于老太太的娘家嫂子和田皇后有亲,老叔祖也不能再出头,干脆闭了眼睛不说话。
安国公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们两老口还在,就把府里产业分作五份,我们两份,三个儿子一人一份。”
三个族老都点点头,公平、合理。连荣三老爷都觉得太公平了。
唯有老叔祖开口道:“毕竟是庶子,怎么能和两个哥哥一样,而且这国公府将来毕竟是老大的,这样分欠妥。”老叔祖是禀心而论,这上京城里分家,还没有庶出和嫡出一样分的。
听了这话,二太太杨氏撇了撇嘴,本想搭腔的,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大太太心里暗自将老叔祖花划为了己类,抿嘴笑了笑,“都是一家兄弟,说什么嫡出庶出,我看爹爹分得极公正。”
三位族老都点点头,觉得大太太不愧是世家贵女出身,大方宽容,有长嫂之范。
接下来到老太太说话了,未语先红眼,“几位叔父、伯伯也知道,这几年自打我们家老爷子退了下来,日子就不如从前了,可国公府这么大的架子,为了个面子却还要死撑着。以前是我拆东墙补西墙,贴了不少嫁妆进去才维持走,如今又是大儿媳妇撑着,外面看着光鲜,可内里的苦只有我们娘儿几个知道。”
“母亲!”大太太提高了嗓门,“何必在自家亲戚面前说这些?”大太太这是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表情。
“怎么不能说了,都是自家人,让我老婆子述述苦还不行?我辛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了几个孩子,如今就要飞了,还不许我念一念?”说来说去,老太太又扯回了三老爷身上,还是想把主动分家的那层意思强加在荣三老爷身上。
荣三老爷何等人物,立即扑到老太太的膝下,抱着她的腿痛苦,“母亲,儿子不分家,儿子不分家,若母亲不喜欢,儿子辞了官在家伺候母亲端茶倒水。”而且荣三老爷是下了决心要恶心死老太太,鼻涕、眼泪直往老太太身上招呼就是了。要不都是一家人,估计换个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亲娘要死啦,哭得这么伤心。
老太太进退不得,本想骂“老娘还没死呐,号什么丧”,可惜这会儿不得不扮演慈母的角色,“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老太太赶紧推开荣三老爷,急急地对安国公道:“老大媳妇,你把分家清单给三位族老看看啊?”
这清单是大太太列的。她掌管国公府这么多年,自然最清楚有哪些产业。
三个族老虽然都收了好处,可是当安国公的弟弟看到这份清单时,还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看清楚,直揉了两三次才不可相信地道:“国公府就剩这么点儿产业了?”
其他两个族老看了,也皱了皱眉头。
安国公看着不对劲,接过来一看,也吓了好大一跳,这比起他和他弟弟分家时,产业可缩水了不止十倍。
老太太和大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抹起了泪,“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如今家里没什么产息的,全靠庄子上一点儿供应,要不是大媳妇操持,哪里还能维持当年的光鲜。如今玥姐儿和琬姐儿看着就要成亲的成亲,说亲的说亲,这嫁妆还不知道怎么备呐。如今我就是喝一碗燕窝粥都要算了又算,大媳妇孝顺,自己不吃,掏私房买了来给我老婆子…”老太太还有一堆穷要哭。
荣安兴对自己这位大嫂还是比较了解的,一惯的爱哭穷,当年分家的时候就是她哭穷,自己这一房才吃了亏的,只是过了这么几十年,恩怨都淡了,有些事还要靠大房,这回又收了好处,荣安兴才肯帮他们,可一看这架势,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如今这位大嫂又故技重施,要算计庶出儿子。
“娘,你说什么呐,媳妇孝敬您是应该的,哪怕就是媳妇和老大不吃不喝,也得供养你老人家。”大太太很会借机唱戏。
二太太就不如大太太灵活,眼睁睁看着大太太表演贤惠和孝顺。
二老爷在一边戳了戳杨氏,杨氏也赶紧瞎猫哭死耗子一般地道:“就是啊,娘,咱们再艰难,也不能短了你的,你说是不是,三叔?”
荣三老爷自然只能点头。
“那如今怎么个分法?”老叔祖出声阻止了三个娘们儿继续哭。
“这些产业如今都是二叔在打理,几家铺子连在一块儿,互为依赖,突然要分割也不划算,娘的意思是,把这些折算成银两,拨两成给三叔。”大太太收拾了眼泪。
老太太赶紧点点头。
最后论定,给三房五千两做分家银子,从此就两清,今后产业上各不相干。当然大太太也知道这银子是少了些,偌大个国公府,难道其中两成才值五千两银子?光是这座宅子在京城就得值个十万两,还不一定能买到。
明面上,老太太说得铁板钉钉的,不能亏待了老三一家。但实际上,她是一根毫毛都不愿意拔下来的。
“老三,你怎么说?”老叔祖开口问道。
“儿子都听父亲、母亲的。”
在场三位族老都点了点头,这才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明明是一家子撵他们,又这般苛待,还非要作出一副人家老三要分家的态度,扭捏作态,真是让人恶心。
“哎哟,还是三叔孝顺。其实,三叔放过苏州学政的差,那可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三叔也不差钱儿。”二太太得了老太太的眼色,抿嘴笑道。